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鸿雁去找了瓶子装上水拿回来时,就见叶氏还在端详着炕桌上的野花,笑着合不拢嘴。
  次日天还没有亮,秦珏和罗锦言带着孩子们来向叶氏“辞行”,就见叶氏打扮得整整齐齐,正在院子里看小丫头整理花草,庑廊下整齐地放着两只箱笼。
  罗锦言认识这两只箱笼,这是叶氏和鸿雁的全部家当,这些年主仆二人走南闯北,一切从简,身边也只带着两只箱笼。
  秦珏也看到了这两只箱笼,他心头酸楚,哪家的女眷出门,会只有两只箱笼?
  元姐儿看到了这两只箱笼,眼睛却亮了起来,她提着裙子,小跑着走到叶氏身边,笑咪咪地仰起头来:“叶祖母,您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吗?”
  叶氏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她蹲下身子,问道:“元姐儿想让叶祖母去吗?”
  “想”,元姐儿用力点头,忽然,她看到叶氏发髻上的两朵野花,兴奋地转身对罗锦言喊道,“娘,叶祖母也戴花了!”
  叶氏这才看到,罗锦言的鬓边也有两朵一模一样的小野花。
  罗锦言见了,走了过来,从自己鬓边摘下一朵插在元姐儿的小抓髻上,笑着说道:“现在元姐儿也戴花了,喜不喜欢?”
  元姐儿害羞地抿嘴笑了。
  用过早膳,张氏打发丫鬟过来,说是已经准备好了,罗建昌的妻子劳氏过来送行,大家见面又是一番契阁。
  直到日上三竿,这才上车返京。
  因为有女眷有孩子,罗锦言又挺着大肚子,马车走得很慢,直到次日黄昏时分才到京城。
  秦珏早就打发明月骑快马回去安排,因此还没进城门,就看到罗绍的轿子。
  罗绍从轿子里出来,手里还牵着豫哥儿,豫哥儿两个月没有见到罗锦言,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冲过来,秦珏手急眼快,一把将他拎过来,道:“你这样冲过来,你娘能禁得住吗?”
  豫哥儿这才规规矩矩给罗锦言请安,趁着秦珏没注意,便藏到罗锦言身后,和元姐儿挤眉弄眼。
  罗锦言觉得这里不是向罗绍引见叶氏的地方,便只说有位随行的叶太太一起回来了,罗绍碍着男女大防,并没有多问,让张氏代他向叶氏问候,他又叮嘱了罗锦言几句,便带着张氏和四个孩子回了杨树胡同。
  骁勇侯府的马车也在城外候着,接了赵明华和依依离开,赵明华临走时,邀请叶氏到侯府做客,罗锦言连忙替叶氏婉拒:“说不定你回府没几日就要动身去天津了,还是等你和世子爷一起回京城,好好摆上几桌,到时我陪夫人过去。”
  说到沈砚,赵明华哪里还有寒暄的心情,她恨不得立刻回府,问问沈砚的情况,于是便把邀请叶氏的事情先放下,带着依依道别。
  叶氏的身份,昭福县主或许不知道,庆王妃却是知晓的,如今赵奕起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珏对罗锦言道:“你带着孩子们先回明远堂,我送母亲先住下,晚些时候回去,你和孩子们先睡吧。”
  罗锦言便让豫哥儿跟着爹爹一起去,元姐儿眼巴巴地看着,罗锦言笑道:“元姐儿也一起吧,祖母旅途劳累,你们不要打扰祖母太久。”
  罗锦言回到明远堂时,三太太和四太太都在等着她,其他几房也派了年轻女眷或体面婆子过来问候,待到送走客人,罗锦言已是精疲力尽。
  她走的时候,刚刚给三月做完生日,还是阳春三月,如今已是六月中旬。
  躺在熟悉的床上,她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屋外传来忽高忽听的说话声,罗锦言听出那是秦珏和豫哥儿。
  父子三人昨晚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豫哥儿定是想娘了,一大早就跑过来了。
  她起床梳洗时,豫哥儿跑进来,像只小八哥似的,围着她说不停。
  “娘,我看到杀人了,杀的是真的人,那箭嗖的一声,就射了过来。”
  “我去帽沿胡同时,遇到一位黄太太,她说她认识您,可您认识的人我都见过,不记得她啊,您真的认识她吗?”
  “外公给我买了一只乌龟,养在听松轩里了,您今天过去看看吧,可有趣了。”
  “五叔父带着我去族学了,那里的夫子用戒尺打人手心,被打的人还不能哭呢。”
  ......
  罗锦言洗脸时,他在说;罗锦言坐在梳台前梳头,他倚着梳台还在说;早膳摆好,一家人坐在桌边,他仍然在说。
  秦珏烦了:“你哪来这么多话,再这样就让你在近松轩用膳,不许过来了。”
  豫哥儿吐吐舌头,闭上了嘴,可是一转脸,他夹起一只素丁包子放到罗锦言面前:“娘,包子里加了笋丁,这是甜笋,是这个季节才有的,您尝尝。”
  他还要再继续说,一抬眼,就看到他爹在瞪着他,他连忙解释:“这是五叔父说的,他最懂这些啦,我怕娘不知道这笋好吃,才告诉娘的。”
  罗锦言夹起包子咬了一口,笑着说道:“嗯,果然和别的笋不一样,很好吃啊。”
  豫哥儿看了秦珏一眼,嘻嘻地笑了。
  刚刚用过早膳,他就被他爹轰回前院,写不完五十个大字,今天哪里也不许去。
  罗锦言这才得空和秦珏说话,她问道:“婆婆住下了?她可满意?”
  秦珏笑道:“听说那是你陪嫁的宅子,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过她说了,不让你去看她,她会经常打发鸿雁过来,让你好好将养身子。”
第七九五章 看花回(4000大章,两章合一)
  罗锦言知道这是叶氏的一片好意。叶氏是她的婆婆,做儿媳的即使不用晨昏定省,也要隔三差五过去请安,叶氏心疼她是双身子的人,特意叮嘱秦珏,不让她过去。
  她对秦珏道:“我让夏至去看看吧,明月一个小孩子,能安排得多好?”
  秦珏点头,捏捏她的鼻子,打趣道:“明月二十多了,怎么还是小孩子?”
  罗锦言啊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我们成亲时,明月只有十三四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的大眼睛里带着一抹惆怅,秦珏忽然想起来,她嫁过来时还没有及笄,一眨眼她已经怀着他们的第四个孩子。
  她该不会是怕老了吧?
  “惜惜,给二叔父治丧时,有很多女眷见过豫哥儿,旁敲侧击打听豫哥儿有没有定亲,打听完豫哥儿又打听元姐儿。”
  罗锦言蹙眉,秦家的男丁要考功名,不想让他们影响学业,因此定亲都很晚,秦珏也是到了十六七岁时,家里才开始给他张罗亲事的,秦瑛和秦珈亦是如此。不仅是秦家如此,京城里的言情书网大多也是这样,小小年纪便定下亲事的,大多都是勋贵之家,勋贵子弟免不了要上战场,传宗接代是首要大事。
  豫哥儿虽然尚幼,但他在秦家身份贵重,即使是来给秦牧吊唁的人很多,能够让豫哥儿去见的,也定然是有身份的女眷,这些人又怎会不知道秦家的规矩呢?
  罗锦言想问个究竟,她微一扬头,就在秦珏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狡诘,这个家伙是逗她玩吧。
  “也是啊,早些给他们定亲,我们也能早抱孙子,一想到再过几年我就能做祖母了,我就开心。”
  秦珏的脸都黑了,什么意思啊,她好不容易才答应生下肚子里的这个,就按江三太太给的法子,现在这个还没有生下来,她就想着抱孙子了。
  “惜惜,做祖母有什么好玩的,你那些漂亮头面都不能戴了,只能戴发箍啊,抹额啊,对了,钟老安人最喜欢玳瑁指甲套,到时你也戴几个,也省得染指甲了,多好。”秦珏边说边在她的脸上手上比划着,像是立刻就把那些发箍啊指甲套的安在她身上。
  罗锦言气得去揪他的耳朵,秦珏便受虐似的怪叫,见秦珏进来便纷纷避出去候在门外的丫鬟们面红耳赤,恨不能捂住耳朵。
  罗锦言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秦珏一把抓住,拉进怀里,双唇压下来,盖住了她......罗锦言快要临产了,这两天虽然夜夜在一起,但秦珏不敢越雷池半步,就连亲亲她,也是小心翼翼,适可而止,生怕擦出火花。
  可现在是在家里,这是他们的床,床上是他们的鸳鸯枕,根本不用撩拨,罗锦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秦珏有非份之想。
  就在他吻上来的那一刹那,他的想法还是浅尝即可,可是很快,情|欲便如滔滔巨浪一拨拨地涌上来,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怀中是软玉温香,口腔里是她的甜美,他被压抑了两个月的欲|望让他渴望着立刻与她合二为一,他的唇舌扫荡着她,不放过她嘴中的每一寸肌肉,他的手随着他的吻一寸寸下滑,夏日里穿得单薄,隔着轻柔的绡纱,他感觉到她滑腻的肌肤......就在他的手抚到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时,秦珏猛的哆嗦了一下,松开了罗锦言,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息着。
  罗锦言原本还觉得好笑,可看他到他脸红得像新娘子的盖头似的,她又心疼起来,伏到他的肩膀上,柔声细语地安慰他:“都是我不好,不应该离你那么近,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伏在秦珏怀里笑了起来。
  秦珏恼羞成怒地看着在自己身上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罗锦言,这坏丫头,她是故意的吧,明知道他的兴头还没有过去。
  “起来,我去后面......”
  “你别压在我身上,小心我把你吃了!”
  “你跟进来做什么,出去,不许看!”
  约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慢吞吞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到罗锦言穿得整整齐齐地坐在妆台前,他走过去,蹲下身来,冲着罗锦言的肚子恶狠狠地道:“小兔崽子,看爹以后怎么收拾你!”
  罗锦言忍住笑,什么人啊,你儿子是小兔崽子,你是什么?
  这两个月来,九芝胡同里发生的这些事,直到罗锦言答应了秦珏一大堆要求之后,他这才原原本本告诉她。当然这些要求都是要等到罗锦言出了月子,才能一一兑现,看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秦珏恨不能找张纸写下来,让她按上手印,免得这东西以后反悔,死不认帐。
  两个人打打闹闹,只是当罗锦言听到秦牧竟然是被蒋氏用泄药害死时,她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她是最早怀疑蒋氏的人,但是她并没有深究,一来事不关己,二来秦牧已是拔牙的狼,无论他如何不死心,也无法捍动秦珏分毫,更不会影响到她的儿女。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她自是懒得管了。
  可是那蒋氏也真是个狠的,比起当年的吴氏可要狠多了,如果蒋氏嫁的不是秦牧,而是秦瑛,秦家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
  她问秦珏:“你上次到涿州办的案子,就是汪如水的?”
  秦珏点点头:“这事说来也巧,汪如水与良家女私奔,致使那女子自尽,行为虽然龌龊之极,但一般像这样的案子,要么私了,要么在顺天府也就解决了,再由刑部批复便可,可这个案子,却从涿州闹到顺天府,又从顺天府递到刑部,似乎是不闹到御前人尽皆知便不肯罢休。女方是苦主,可你听说过有几个这样的苦主闹上公堂的?更何况还是闹得这么大?”
  是啊,这件事初时只觉凑巧,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
  “让苦主告状容易,可是要让顺天府把这案子交到刑部去,那这决不会是一个举人能做到的”,罗锦言说到这里,眼睛一亮,她不相信地看着秦珏,“是二叔父?”
  秦珏叹了口气:“他虽然致仕几年了,但是想要玩死一个奸夫,玩垮蒋家,也并非难事。蒋氏和汪如水在庄子里偷|情的事,想来他是知道了,可他既要面子,又咽不下这口气,当年吴氏的事情已经令他声名狼籍,他不能再休妻了,可若是让蒋氏悄悄死了,蒋家肯定不会罢休。”
  “算算日子,汪如水和蒋氏分开不久,就被那苦主派去的人找到,关进衙门的大牢里,二叔父隐忍不发,想来是准备利用这个案子,把蒋家牵连进来。要知道蒋家看不起汪如水,和他平素里往来不多,而蒋家本身也是世袭千户,二叔父的人脉还伸不进军中,他没有能力把蒋家调到前线送死,就只能想方设法把汪如水的案子和蒋家联系起来,引起民愤,让蒋家吃罪。”
  “可他毕竟已经无权无势了,这件事办起来也有难度,因此才会拖了三四个月。蒋氏为了掩饰自己堕胎的事,把自己的陪嫁丫头给了二叔父做通房。蒋氏的乳母已招认,是那个通房暗中告诉蒋氏,说汪如水的事被二叔父发现了,二叔父要对付蒋家。蒋氏慌了,这才要杀人灭口。”
  “她也知道,二叔父虽然和九芝胡同这边不睦,可他有儿有女,又是秦家长房的二老爷,就这样忽然死了,秦家一定不会罢休。她这才想到给二叔父用泄药,而不是毒|药。果然,顺天府的仵作看过,也确认二叔父是腹泄而死,并无疑点。”
  “二叔父打死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在后宅女子手里”,秦珏说到这里,眼神里都是鄙夷,“如果他没有让自己的儿女们全都寒心,走得走躲得躲,蒋氏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即使是大归的秦玲在府里,蒋氏也不能把后宅里的人都换成自己的,前院的人不能进后宅,秦牧躺在炕上奄奄一息时,连一个帮他的人都没有。
  罗锦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秦牧有朝一日,惹不起秦珏,会不会对她的儿女下手,如此一看,还是早早地死了好,死了干净。
  “乳娘没有把二叔父的安排说给蒋家吧?”罗锦言问道。
  秦珏笑了:“我抓住了她的七寸,她不敢,不过这倒是给我提了醒。”
  他把蒋家给他投名状的事告诉了罗锦言。
  罗锦言张大了嘴,随即朝他的肩膀上打了一拳:“你怎么这么多的鬼点子?蒋家没被二叔父算计,倒是掉到你的坑里了。”
  秦珏抓住她的小拳头轻轻咬了一口,笑着说道:“这是不一样的,二叔父想的是毁掉他们,而我是要用他们,如果换做是你,你会选择什么?”
  那还用说吗?他想要把蒋家收为己用,肯定也要给蒋家好处,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蒋家若真是有勇无谋的,也不能保住世袭的勋职。
  “蒋家的事,你打听清楚了?可用吗?”罗锦言问道。
  秦珏点点头:“如果蒋家是一堆烂泥,我连踩一脚都嫌累,又何必费这么大功夫?蒋家几代千户,在军中威望很高,几年前,蒋老二偏袒部下强买民田的事,蒋家被调到京城闲置起来,否则也不会应允了和二叔父的亲事。”
  是啊,蒋老二是偏袒部下啊,这并不影响蒋家在军中的威信。
  见罗锦言听得认真,秦珏玩心大起,他想考考她。
  “惜惜,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利用蒋家?”他问道。
  罗锦言想了想,道:“如果是我,我会想办法把蒋家调到保定府,历来保定都是京城的一道屏障,朝廷曾经在保定设了四个前卫、后卫和左右卫,可若是蒋家到了保定,就如同在这道屏障上打开一条裂缝,初时没有什么,可是时间越久,裂缝便越大,就像这屏风一样,一旦裂开,但难以承重,小孩子一拳打上去,说不定就能轰然倒塌,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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