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重生)——姚颖怡
时间:2017-10-26 15:33:17

  一封是庄芷桦的。
  在女儿会上,她也才和庄芷桦有一面之缘,想不到她竟然会给她写信。
  庄芷桦在信上说,现在南方打仗,以至于京城里也冷清了,原本还想找个机会听讲讲在外游历的事,现在看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随信送来一份请帖,请她有空时到庄府做客。
  另一封信则是罗锦屏的,罗锦屏说因为堂弟罗建立的事,她被母亲禁足了,否则一定来找她玩儿。
  罗锦言撇嘴,你看到青风表哥时那副花痴样子,还是别来我们家了。
  如果秦瑜不是秦家的人,她还是很想结交的,可是现在她总觉得别扭。
  她犹豫一刻,才提笔给秦瑜回信。
  她用的依然是馆阁体。
  那个秦玉章是有病的,所以还是用馆阁体保险一些。
  她告诉秦瑜,她最近也没有读过新书,可能因为打仗的缘故,就连词话本子也没有新的。
  给庄芷桦的信里则说可能要等到天气不太热时,她才能登门拜访,不过还是要谢谢相邀美意。
  对罗锦屏却没有这么客气,直接劝她不要惹红大伯母生气,休心养性,多做女红。
  于是十天之后,那个叫扫红的丫鬟就给她送来几本词话小说,墨香阵阵,一看就是新印不久。
  “这是秦家万卷坊的新书,五小姐让奴婢给您送来赏阅。”扫红笑眯眯的,她是越来越机灵了。
  扫红走后,罗锦言就告诉常贵媳妇:“以后再有秦五小姐的书信,连同送信的人一起轰出去。”
  常贵媳妇一头雾水,小姐这是怎么了,虽然没有见过,可她觉得这位秦五小姐挺好的,又是送玩具,又是送点心,现在连书也送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丛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他已经顺利到达滇地,并且找到了罗武。
  但是林丛刚刚找到罗武,便也有人去打听罗武的消息,他便又包了三百两银子,给罗武调换了一个屯子。
  现在罗武被好生照看起来,虽然还要下田干活,但比别的流犯的待遇都要好了许多。最重要的是,罗武身体壮实,并没有像其他犯人那样,因为水土不服而病体支离。
  罗锦言松了口气,还好,罗武还活着。
  听说很多流犯在押送途中就被折磨死了,还有的刚到流放之地,就被杀威棍活活打死。罗武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活着就好,她要让罗武好好活着,活到罗金屏在瑞王府里有一席之地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她给罗建昌写了一封信,打听罗秀的事情。
  没过两天,她就收到罗建昌的回信,让她吃惊的是,罗建昌在信上说,罗秀因为丁翠湖的事,被罗家宗亲们唾弃,一个月前,罗秀变卖了家中产业,独自离开了昌平,只把他那个不会生养的老婆丢在家里,他走得不知去向。
  罗锦言倒吸一口冷气,这些日子她只顾着罗武,虽然也想过把罗秀看管起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罗金屏,你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第一五零章 漫卷书
  让丫鬟收请帖的时候,罗锦言才想起来,霍亭儿和霍玉儿自从七夕节后就没有找过她。以前隔三差五,郭老夫人和薛氏就会邀请她过府,有时是赏花,有时则只是尝尝厨娘新添的菜式。可现在很久没有这样的事了,她稍一思忖便明白了,两家离议亲不远了,霍家自是不能再常常请她过去,两家如今都是引人注目的,日后议亲了,难免会惹人非议。
  可霍星为何还住在杨树胡同?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吗?
  若是她像霍星这样住在霍家,少不得会被人说成是童养媳,可霍星住在这里,还会落个被罗绍慧眼识珠的名声。
  罗锦言想到这里心里有点堵得慌,如果宁王没有起兵,霍星会如期回浙江参加乡试,说不定两家已经下聘,连亲迎的日子也定下了。
  罗锦言不想再想这些事,眼睛瞥到秦瑜送来的几本新书的词话小说,便随手抽出一本看了起来。
  刚看到第三页,她的秀眉便蹙了蹙。
  这书送来时墨香犹在,显然是刚刚刻印的新书。
  可是书上却不知被谁用笔在字旁点了一个墨点。
  那是个“待”字。
  她继续往后翻,第五页上又有一个墨点,这是“到”字。
  待到?
  待到什么?
  这是无意中点上的,还是特别标注?更或者是别的什么?
  如果这书是霍亭儿,或者是庄芷桦送来的,她都不会起疑,但这书是来自秦瑜,那她想不起疑都不行。
  她索性一页页翻下去,这样的墨点越来越多。
  “建”
  “功”
  “立”
  “业”
  “时”
  “娶”
  “你”
  “可”
  “好”
  联系前面的两个字,这就是一句话:
  待到建功立业时,娶你可好?
  罗锦言只觉一股老血冲上来,她险些气昏过去。
  她不知道是她太聪明,还是那个人太不要脸了。
  这当然不会是秦瑜点上的,也当然不会是巧合。
  这是恶作剧,是某个人的恶作剧。
  她记起那天她曾经对他说过,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可那时她是让他去杀了宁王赵枥啊,怎么就变成他和她讲条件了呢?
  罗锦言索性把那几本词话小说全都拿过来,逐页翻找。
  都有,每本全都有。
  “中秋节一起看烟火吧。”
  “每年的上元节都在一起。”
  “你的乳名叫惜惜,真好听。”
  ......
  罗锦言几乎要昏过去了,秦玉章他干什么?
  他把要说的话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呈献在她面前了。
  他果然还是他,和前世一样的狂妄大胆。
  可前世他也没有不顾脸面吧,再说,他若是前世也这样不要脸,怎么连个老婆也没有,快四十了还是孤家寡人?
  她还记得那次因为洒金宝珠的事,让她第一次知道秦珏没有夫人,便宣了几位京城命妇中数一数二的长舌妇进宫,说是陪她聊聊天,实际上是让她们把京城里云英未嫁的闺秀们全都说了一遍。
  这几位长舌妇走后,她心里就有了底,趁着帮赵极看奏折时,把秦珏大大地赞扬一番。
  赵极本就看秦珏哪里都好,听她这样说,自是龙颜大悦,于是她趁机说要给秦珏做媒,没想到赵极眼光却道:“可惜宗亲之中没有合适的郡主县主。”
  却是并没有遗憾没有公主。
  她暗暗撇嘴,即使有公主,赵极也不会让秦珏做驸马,皇帝还要用他,当然不能把他养起来做米虫。
  但是给郡主县主做仪宾却不同了,不会因此而退出朝堂,该用还能用,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她遂笑道:“那臣妾就在京中贵女中寻位品貌兼备的,到时再请陛下为秦大人赐婚。”
  这时卫喜进来,说国师李道子求见,赵极知道皇后一向不喜国师,便笑着顺水推舟:“难得梓童有这个兴趣,那秦爱卿的婚事就由梓童掌眼吧。”
  没过几天,她就把两位闺秀的画像呈给赵极,一位是兵部侍郎何道红的嫡长女何药,此女自幼练武,一条长鞭出神入画,只因父亲冷落母亲,她便将一名小妾活活抽死,另一名也被抽得皮开肉绽,因此现在二十八岁了,还待字闺中。
  另一位是刚刚进京的吏部给事中杨会之女,年方十二,长得瘦小枯干,样貌平平。
  两幅画像摆到一起,赵极当然看上丰姿艳丽的何药了,画像上的何药手拿团扇,楚楚动人,远比另一幅上还没长成的杨氏吸引人。
  赵极龙指一点,就定下了何药。
  她心中暗喜,既是由赵极亲口提的,秦珏还能如何?
  可没想到,赵极还没有说出是哪家闺秀,秦珏便出言婉拒了,还说什么他幼时曾遇道人,说他是红颜白发之命,否则不利子嗣。
  赵极听得不由点头,难怪他看秦珏最顺眼,原来君臣二人是同样的命格。
  他在此之前有过四位皇子,三皇子没有活过周岁,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因董后而死,四皇子虽然活下来了,却难堪大任。
  而他年过半百册立的罗皇后,也为他生下一位皇子,不但长得好,也处处讨他喜欢。
  他与罗皇后,岂非也是红颜白发?
  在罗锦言听开,秦珏就是胡说八道,可对赵极而言,秦珏这是命中注定。
  所以不但这门亲事泡汤了,在秦珏没有变成老年人之前,她都不能给他做媒了。
  很快,这件事便传了出去,就连那些想把女儿往秦珏身边送的趋炎附势之徒,也断了念想。
  他们把女儿送过去,那不是坏了秦珏子嗣吗?万一秦珏断后,那还不都是他们闹的?
  想起这件事,罗锦言便咬牙切齿。
  你还想要娶我,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提红颜白发,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臭不要脸的。
  罗锦言越想越气,可又想不出如何报复才好。
  她总不能把这些词话本子拿到父亲面前,说秦珏肖想她吧。
  父亲非当她中邪了不可。
  罗锦言索性拉了锦被,蒙头大睡,八月初的天气,还有几分炎热,可她硬是这样睡了整个下午。
  一觉醒来,她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可这时有丫鬟进来:“小姐,老爷下衙了,秦大爷和老爷一起回来的。”
第一五一章 夜未眠
  已是八月初,院子的两株石榴树上挂满红艳艳的石榴,沉甸甸的,似是要把树枝压弯。
  秦珏站在石榴树前注视良久,这并非名贵品种,但打理得很好,挂果极多,看上去热热闹闹的,很喜庆。
  见秦珏在看石榴树,罗绍笑着道:“这还是小女幼时种在昌平的,后来移到京城,听说去年便已挂果了。”
  石榴象征多子多福。
  那小丫头在父亲院子里种上石榴树,是想让父亲子孙兴旺吧。
  罗绍的发妻去世多年,难道她想让父亲续弦?
  不是说女儿和继母素来不和的吗?
  她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和他也不一样。
  下次有机会和她说话,一定要问问她,看她能讲出什么大道理,这小丫头像个小大人一样,说话老气横秋,可是偶尔也很淘气。
  这样的女孩子让他不想错过。
  得知罗绍回来,霍星从东跨院里出来,给罗绍见礼后,又和秦珏相互见礼。
  看着霍星,秦珏忽然觉得,如果那小丫头真的和霍星成亲,除非他死了,否则他一定会在他们拜天地之前把人抢走。
  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做了别人的娘子,为别人生儿育女,那比让他死了更要难受,与其那样,不如抢了她,若是她舍不得她爹,就连她爹一起抢了,反正父女二人都喜欢四处游历,那就坐着船走遍五湖四海,有一天不想走了,找个小岛占岛为王。
  这不是想想而已,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是一定会这样做的。
  不过事先还是要征得她的同意,即使她不同意,也要让她明白他的心思,若是她能有一点点喜欢自己,那就更好不过了。
  真若是求亲不能,事情到了要抢亲的地步,也不会惹她不快,以后两个人还要在一起相处,生儿育女,如果她心里一直有根刺,那他岂非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他这样想着,态度便更加谦逊,举止则更加矜贵。
  待他走后,罗绍正想赞扬几句,一转身,见霍星若有所思地看着秦珏留下的一篇制艺,便道:“怎么,可有所悟?”
  他是想问霍星看到这篇文章可有什么读书的体会?
  同样的题目,他给秦珏和霍星各布置了一篇,可秦珏这篇,破题、接题、小讲、大讲、入题,全部高出霍星一截,刚才秦珏在场,他没有当面夸奖,但眼中流露出的赞赏,却是无法掩饰的。
  霍星抬起头,对罗绍道:“恩师,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说来听听。”罗绍走到书案前坐下,端起茶水呷了一口。
  霍星却又说不出来了,他本就不擅言辞,可他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承认这篇制艺做得比他的要好上数倍,他曾经看过历年乡试会试后,流传出来的制艺文章,如秦玉章这般的,实属上品。
  他就不信,秦玉章自己会不知道吗?即使真是没有对比不知道,那秦家其他人呢?
  秦家可不是那些出了两个举人就当自己是言情书网的,仅秦牧那一辈,秦家便有七名进士,一名庶吉士。外人只说秦家自大周立朝出过三十多名进士,也只限嫡系五房,如果把旁支也算上,又何止三十多名?
  秦珏不是家中的无名小卒,他是宗子,他十四岁便高中举人,秦家会不知道他的文章做得好?
  这样一个有真才又有身份的人,却巴巴地跑到一个素昧平生的五品官家里请教学问?
  秦大公子,你也太谦虚了吧。
  可是霍星不知道怎么说,他嘴角翕翕,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罗绍心中却是一动,难怪秦珏说他不便去家中族学,有他珠玉在侧,族学里其他学生岂非个个都抬不起头来?
  看霍星就知道了,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三天后,秦珏又拿了罗绍布置的功课过来时,罗绍便问他:“你在跟着秦大人读书之前,也是在秦氏族学吗?”
  秦珏摇摇头:“晚辈四岁时由祖父亲非开蒙,之后便住在祖父身边,晚辈没有入过族学,倒是我的堂弟们,都是自幼在族学读书。”
  罗绍吃了一惊,原来秦家对秦珏是单独培养的。
  虽说大家族里对长孙俱都看重,但小的时候也是和其他子弟一起入学,稍大后才另请明师指点,像秦家这样的,他还是头回见到,也不知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
  好的是能得以因材施教,不好的则是会在长孙与其他孙儿之间留下一道洪沟。
  他看着秦珏,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的女儿,秦珏和惜惜都是自幼丧母,惜惜还能养在父亲身边,可秦珏却是自幼便与父亲分开了。
  这样一看,真若是将来有了外孙,他把外孙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吧。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和秦珏谈的这番话,让罗绍整夜没有睡好,直到快四更了,他也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总不能让惜惜和霍星住在杨树胡同吧,霍家肯定不会答应,那样岂不是变成招婿了?
  在霍星没来之前,他还真的动过招婿的念头。
  可是有志向的好男儿,谁愿做上门女婿。
  算了,既然想给惜惜找个好夫婿,就只能断了这个心思,以后惜惜嫁进霍家,自己多去几次也行,好在是霍家,若是像秦家那样的大家族,他这做岳父的三天两头登门看外孙,岂不是要落人口舌?
  怎会想到秦家了?以秦家的家世,怕是不愿意和罗家这样没有根基的人家联姻吧。
  但他的女儿出色啊,论相貌,怕是整个京城,不对,整个大周朝也没有几个比得上的,论学识,在闺秀中也应算是佼佼,论女红......惜惜好像没有做过女红吧,可那又有何关系,到时连针线婆子一起陪嫁过去。
  次日早上,罗绍去衙门时,眼下一片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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