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不仅才华绝世,相貌更是惹得多少女子为之倾倒,我可是听说了,圣人这次之所以疑你,是因为他最新宠的爱妃,如此大的魅力,连圣人的后宫嫔妃都可以越过圣人,可见李郎的魅力之大了,妾身可很是有危机感呢。”
李白愣了一下,尴尬道:“没有那回事儿,你莫要听他人胡言乱语,怎么可能呢!”
许萱仍不满道:“就算没有杨玉环,还有其他人,妾身有时都不想李郎出门呢。”
李白听得心里一阵心花怒放,他摸了摸自己胸口,压抑着颤抖的声音:“真的?这么小气?”
被说小气,许萱更委屈了:“本来就是,你那张脸......罢了。”
李白傻傻的笑了起来,又见许萱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忙搂着人哄道:“那我以后少出门怎么样?在家里陪你......要不是那个臭儿子和我抢你,我们在一处的时间更多。”
说到儿子,许萱心里更加思念家中了。
李白一看就知道许萱在想什么,酸道:“看吧,一提儿子,你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许萱觉得两人的对话也真是够幼稚的,见李白不再纠结先前的那些事情,便也不再与他瞎扯皮。
回到家中,小伯禽看到离开了快一年的父母还有点生疏,但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没一会儿便又和许萱熟络起来。
许夫人道:“也就你们刚走的时候,想的很了才会哭一哭,其它时候都特别乖,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许萱却担忧道:“小时候这么乖巧,不知道长大了会不会变得叛逆,人家都说小孩子小的时候会和长大以后的像个截然相反。”
许夫人不赞同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胡言乱语,小时候乖,长大了我们伯禽自然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许萱只得无奈笑了,见许夫人把伯禽宝贝的简直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不禁担忧会把孩子惯坏,但伯禽看起来又这样乖,好像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
许萱与李白离开长安之后,便选择在安陆的家中修身养性,隐居生活,偶尔李白会与孟浩然、杜甫等人相约出游,但不管去何处,他都会尽早回家。
伯禽越来越大,为了他的启蒙,李白特意寻到一位极有才华却不大有名气的先生,带着许萱与儿子迁至了宋州,但逢年过节也会时常回安陆相聚,却一直未再见过李客等人。
许萱将酒的生意也做到了宋州来,虽然生意不如李客做的那样庞大,但锦衣玉食却也是不在话下的,李白对许萱坚持做生意的执着一直感到很惊奇,虽然他对自己的商人之子身份很是介意,却不会看不起那些为商之人,更何况自己吃用皆是来自许萱,也只会惊奇一番罢了。
但许萱却有了新的安抚李白自尊的话:“你嫌弃自己商人之子的身份,可我虽是官宦后代,却在私下做着生意,李郎可是更加嫌弃妾身了?”
李白每每听到许萱这话,便不再有任何自贬的话语,更觉许萱的良苦用心,在家的时间也更多了。
这一日,李白亲自画了幅画,准备给许萱做绣样,他本不擅长这些,但许萱说他不管写的还是画的都很好,一定要他画,他便只得硬着头皮画上几笔。
“想来是我如今年纪越来越大了,眼神还比不得从前,现在绣起花样来,还会有些吃力了。”许萱托腮看着李白认真画画,不禁叹道。
李白仍与先前模样一般,只是脸上和眼中,多了一份舒适和云淡风轻,不得志的郁郁随着年龄的增长,几乎要消失殆尽了,墨青常常说李白,越活越年轻了。
“说了让你少做些针线活,家里又不是没有钱,非得要自己亲手做。”李白也跟着叹气,他担忧的看了眼许萱,这副眉眼自己看了已有十二年,却仍是看不够似的。
许萱之前便喜欢亲手为李白做衣裳,有了儿子后,便亲手为两人做衣裳,工作量增加,却仍是乐此不疲,李白劝说很多次无果,生过几次气,许萱才做的没有那么多了。
“方才墨青说杜郎来了,你去看看罢,晚些再画也不迟,总不好让他一直等着。”
李白闻言搁了笔,又捏了捏许萱的手,方才离去。
杜甫如今也年近三十,先前还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现在倒是真的稳重了许多。
他看到李白,急道:“先生,可还记得先前在梁园,你我还有达夫在那写了几首诗,当时趁着月光好,先生还将诗写在了那墙壁之上?”
李白道:“自然记得,酒醒后我与娘子说了此事,娘子还因此教训了我一番,怎可将诗写于人家壁上,实在不道德,可是那家人要赔偿了?”
杜甫道:“非也,我听说只那一日后,有人将那墙壁花千金买了下来,只为保留先生那一首酣畅淋漓的诗,听着无不动容,先生可知此人是谁?”
李白双眼泛光,他已多年不曾再遇到一位知己,忙问道:“那人是谁?”
杜甫一拍掌心:“此人正是前朝宰相宗楚客孙女宗兰!听闻此女从小读遍诗书,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又生的貌美无比,多少家的贵胄郎君上门求亲,皆被其所拒,看来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李白点了点头,惊叹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般奇女子,感激她一番惜才之恩了。”
杜甫犹豫了片刻,道:“听闻那女子在寻作诗之人,说是人生在世,知己难求,先生可欲与之一见?”
他说出这番话来,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许萱的,在他心里,许萱仍是非常好的那一个,不论是心胸还是见识,包括相夫教子和自身气质,皆是他心中上佳,为李白介绍另一位明显不弱于许萱的女子,不知道会不会......
李白思索了片刻,道:“既然人家身为女子,都不在乎这有别之论,我一大男子又有何惧?况且我与她心中坦荡,不过是交心罢了,但在此之前,我要与娘子说一声。”
杜甫一听这话,顿时放下心来,打趣道:“先生果然还是最听夫人的话了。”
李白豪不以为耻,理所当然的点了点杜甫:“你也要多多听你家夫人的话,总不会害你。”
杜甫笑道:“那是,那是,这都是先生经验之谈,子美铭记于心。”
此事不仅杜甫亲自来告知李白,就连高适也特地跑了一趟,还笑呵呵的打趣李白桃花不断,将要有两位贤妻,被李白一通训斥,这才发现一件小事,已被传的人尽皆知。
许萱自然也知道了,下人怕她多想,没在她面前多说,还是李白亲自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末了还问许萱的意见:“娘子觉得我是见还是不见?”
许萱心内自然会发慌,她如今也年过三十,再怎么不会和年轻的小姑娘一样了,但还是想知道,李白面对一个等同于年轻时的“许萱”时,会作何反应?说是试探也罢,考验也罢,她将来只会越来越老,而宗氏却不只这一个。
“李郎若是想见,见便是了,只是莫要辱没了人家姑娘的名誉。”
李白得到许萱同意,便下定了决心,想来这样一位女子,是不会和玉真等人相似的,会花下千金买下他的诗句,李白对要见的这位女子愈发好奇,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132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七)
随着年龄的长大, 伯禽生的愈发像李白了,小小少年和李白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 他手中拿着一本书, 兴奋的穿过院门, 几大步越过回廊,跑到内室前忽然一顿,先将头探进去看了一圈, 见李白不在, 方才高高兴兴的跑进屋里,喊道:“母亲,母亲。”
许萱正收拾李白这几日随手写的诗,闻言忙从里间走出, 见儿子这样高兴,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什么事情, 看把你高兴的!”
李伯禽给母亲揖了一礼, 压低了声音问道:“父亲不在?”
许萱知道他从小怕李白,忍着笑道:“你放心,他有事出去了。”
李伯禽顿时松了口气, 拉着许萱坐回榻上,将自己夹在书中的一张纸抽了出来, 满脸的求表扬:“今天夫子夸我写的字写得好,说日后定然会比父亲强出百倍。”
许萱接了过来,在李伯禽这样的年纪里,确实是出类拔萃的了, 他从小学东西就快,是夫子最喜欢的一个学生。
但她还是忍不住为李白辩解两句:“你父亲最擅长的是写诗,至于字......却不是最精的,但他的字也是极好的,你是他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伯禽听了不太高兴,这样的话他听得太多了,从小便是,别人来和他玩,第一句便是“听说你的父亲就是诗仙李白?”
后来渐渐长大,无论是读书写字,还是其它任何事情,别人都会拿他与李白比较,末了还会称赞一句:“不愧是李太白的儿子。”
仿佛他从小得来的赞誉都是源于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所以他才会比同龄人更优秀,但他也很努力,有些事情并不是天生就会的,然而其它人都视若无睹。
察觉到儿子情绪的变化,许萱疑惑的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怎么了?”
李伯禽小小的胸膛起伏了几下,鼓着腮帮问道:“母亲觉得,若是没有父亲,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聪明,和其他人一样?”
还挺敏感,这点倒是和李白像极了,但见儿子问的十分认真,显然思考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她抬起儿子的脸,直视他清澈的眸子,道:“当然不是,我的儿子有今天这番小小成就,自然是你自己得来的,你可是母亲的小骄傲呢。”
李伯禽像极了李白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他一双眸子虽不似李白那般浅淡,然仍是与寻常人不同的,又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眸子的纯粹仿佛能令人深陷进去!他期待的看着母亲:“真的吗?可是别人都说,李太白的儿子这般聪明,本是应该的。”
严父慈母,李白对儿子向来十分严厉,更多的是觉得儿子黏许萱太紧,一个男儿家,本就应该早些自立起来,一直围着母亲转像什么样子!许萱却对儿子纵容一些,她觉得不管儿子多大,都是需要长辈关爱和鼓励的。
“我儿聪明虽是天生,然光聪明不努力又有何用?若是你不努力,再聪明,别人也总有超过你的一日,你父亲生来聪明,不也是读了很多书,走了很多地方么?”
小少年人小志气却很大,满脸坚定的对许萱道:“孩儿定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
许萱捏了捏他尚还婴儿肥的脸蛋,笑道:“你父亲对你的期望更大,他虽然对你严厉,却都是为你好。”
小少年点点头,听得外间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原本歪在许萱身上撒娇的小身体立刻崩的直直的,恭敬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很是乖顺的样子。
许萱不由得笑了,这父子俩在某些时刻倒还真的是挺像的!
“这么早就回来了?”许萱上前接过李白脱下的披风,李白一扭头,这才看到李伯禽也在。
“父亲。”李伯禽乖乖地喊道。
“嗯。”李白原本要握住许萱的手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中,而后划过一个弧度,落在了儿子头顶,轻拍了两下,“这个时间没有跟夫子读书写字,怎么回家里来了?”
这还是李伯禽长大记事以后第一次与李白有这样的亲昵的行为,当下愣在了那里,等到李白不悦的重复问第二遍时,方才回过神来,道:“夫子生病了,给我们放了一日的假。”
许萱将李伯禽写的字拿来给李白看,道:“你看,伯禽现在进步越来越大了,夫子屡屡夸赞于他,我们伯禽是又聪明又努力。”
李伯禽被母亲夸的喜滋滋的,他低着头,抬眼悄悄看李白的脸色,却未在他脸上看出任何一丝的喜悦。
“一点小小的进步,就让你如此沾沾自喜,骄傲自大了?还特地拿来给你母亲炫耀,身为一个儿郎,怎的如此沉不住气?”
他越说越凌厉,李伯禽最后被他问的哆嗦了一下,却倔强的抿着唇,不吭一声。
许萱看着不忍心,忙做和事佬:“他也没有经常这么做,是我想看他最近写的怎么样了,前段时间夫子都把他留到很晚才回来,吃过饭他就累得睡着了,也没有什么机会看他最近的字写的如何,刚好今日夫子不便,就让他过来了。”
李白向来对许萱言听计从,这会儿听了许萱的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却还是不打算放过儿子:“别人不留,单留你很晚,是不是你平素不听夫子的话?”
李伯禽小小的抗议道:“是夫子觉得我尚有进步的空间,便多留我写了一会儿字......给我单独教导呢,别人想要被夫子留,夫子还不留他们呢......”
李白仍没有露出笑意,看了眼儿子写的字,也没表示什么,放在了一旁,继续教训道:“所以你便骄傲自满了?平时没事可以待在屋里多看看书,或者练练剑,别老来缠着你母亲,之前教你的都还记得罢。”
李伯禽道:“记得。”
李白点了点头,刚要撵人走,许萱看出来他的意图,忙道:“好不容易他休息一日,晚上就在这里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写字也不晚。只是晚上不要写太久了,容易伤眼睛。”
李白嘟囔了一句:“男孩儿就应该多吃苦,哪有这么娇贵......”
许萱装作没有听见,喊了朝青吩咐今日多做些伯禽爱吃的,小少年和他父亲一样,不管吃的多还是少,总是不会胖,不过李伯禽每天早上去夫子那里之前都会先练一会儿剑,小身板看起来倒也挺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