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沉默,看着窗外的竹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自正又道:“不过我想你心里应该有数,若你实在不情愿,那便罢了,反正只要你们夫妻二人过得开心,我和你母亲数年之后,也会安心的离开。”
李白不禁动容,他看着许自正头上新长出的白发,这几年想来过得也不是很如意,既然家道没落,总会是看清人情世故的时候,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儿,真正经历又是一回儿事,初相识时,许自正对他十分看重,似乎觉得他就是他们许家再度兴起的希望,然而......
他终究不忍心,道:“我想着在此陪父亲和母亲几日,再去别处走走,这一年多几乎没有怎么接触过外界,心思全放在他们娘俩身上了,也是该出去看看的时候了。”
许自正点点头,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似乎这些前途啊地位啊,在他眼中已经不算什么了,毕竟都是过眼云烟,随缘而去罢。
孩子睡在了许夫人那边,许萱担心晚上会吵到许夫人,奈何许夫人十分坚持,她只得作罢,只是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是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的,黏她黏的有些厉害,好在秀娘会在旁边照看。
李白回来一见儿子不在,竟然有些小开心,他将自己洗干净了,抱着许萱深嗅了一口,道:“娘子真香,那小家伙总算不能在缠着你了,明明你是我的娘子才对!”
许萱拿手指点了他额间一下,笑道:“三天两头的和儿子吃醋,他可是你的儿子呢,你有什么不满的?”
李白嘟囔道:“凡是和我抢娘子的,我都看不过眼,我儿子也不行!”
“你......”许萱被他堵得不知该说什么。
李白的手渐渐从腰间往上抚去,放在因生完孩子更加丰.满的胸.部,忍不住多揉了几下,带着一股子奶香味,软软的,比之前手感更好,禁.欲了一年多的某大诗人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许萱拍了一下那不老实的手,红着脸道:“不老实睡觉,你想干嘛?!”
“你说想干什么?好不容易等到娘子身子恢复好了,那小家伙又每日睡在我们中间,娘子一点也不心疼我!”李白委屈道。
许萱也知道,她早就察觉到某人紧贴着她大腿上的某物有多不容忽视,也觉得这一年多确实挺委屈他的,只是这么长时间没有做过,竟然会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白一个翻身,将仍在犹豫的人儿压在身下,可怜巴巴道:“娘子不会拒绝我吧?”
许萱哪里舍得,她侧过头不与李白对视,却将两条藕似的雪白手臂挂到了李白颈上,小声道:“哪儿那么多废话......”
李白心中一喜,捧着心中的至宝,深深地吻了下去......
*
李白陪着许萱在许府住了不到半个月便离开了,说是出去走走看看,但家有娇妻和爱子,自然不会走很远很久,他能忍心走开,也是因为有许氏夫妇在旁边会好生照顾许萱,让他放心些许。
许萱也没拦他,知道他没有寻到个结果是不会放弃的,也不想他遗憾的过完此生,她这次没有跟在李白身边,一是放不下儿子,再者也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她打听到郝象蓉过得还可以,便让人去捎了口信,约她出来一聚,好在裴家对她还算宽容,倒没有阻拦。
郝象蓉在看到许萱时,先是抱着她痛哭了一番,知她在裴家定是忍耐了很久,便没有制止她,让她畅快哭了个够。
“端盆水来。”许萱吩咐朝青。
郝象蓉接过许萱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唏嘘道:“许久没有来姐姐的住处了,一时间竟还觉得自己是个小姑娘,你我还未出嫁。”
许萱暗暗叹了口气,问道:“裴志明......他待你可还好?”
郝象蓉点了点头:“他对我一直都挺好,也不曾纳妾,只是......府内难免会有捧高踩低之人,算了,不提也罢。”
许萱却追问道:“其它人不说,我只问你,裴宽和裴夫人,不曾难为你罢?”
郝象蓉顿了顿,嗫喏道:“父亲倒还好,觉得我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挺可怜的,母亲......开始是怕我连累了裴家,不过圣人没有株连已出嫁的女儿,故而这么久了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只是我不明白,好好的......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家里的人,全都没了,全没了!宠之他为何.......为何......”
郝象蓉再次泣不成声,许萱也忍不住落了泪,在看到郝象蓉的一刹那,她恍惚再次看到了郝象贤,那样一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人,从小跟在她身后弟弟,竟会是这样的下场!
“他也不想连累郝家的,跟在太子身边,要么荣华富贵,要么......”许萱不想再提之前的事情,问道,“你有听说过太子近来如何么?”
郝象蓉抽泣道:“倒是听志明说过一些,圣人虽然解了太子的禁,但他如今的地位也只是个空壳子罢了,一无实权,二无人支持,早晚都是要被废的,更何况圣人最宠爱寿王,改立太子是早晚的事情!”
原来太子处境越来越岌岌可危了啊......时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别在想以前的事情了,好在象洁在出事前一个月也嫁了出来.....”这安慰的话实在是苍白无力,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是啊,好在还有象洁陪着我,以前我经常和她斗嘴,出了事反倒只有我们是最亲近的亲人了,只是......她所嫁非人,以前家中有势时还好,现在没有人在后面撑腰,她过得很不好。”
许萱握住郝象蓉的手,在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场灾难面前,尤其是她还算是半个见证人,实在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了,只得将郝象贤愈发削瘦的身体紧紧抱住,给予她一些少的可怜的温暖。
第126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一)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季, 李白顶着烈日来到了洛阳, 在众多汗流浃背的人群中,他显得十分的独特, 脸上一丝汗水也无, 身着浅色衣衫,仿佛从玉中走出来的碧人, 给人一种清凉无比的感觉。
上次来此并没有待上太久,只是不知道杜甫还在不在此处,亦或是已经去了他处。
行走至城外,之间城门处聚集了许多百姓,这样热的天气,难不成还不让进城门了?
他走到人群中, 只见这些人站在阴凉之处,里面有一些重兵在把守,李白不禁疑惑, 这样大的阵仗, 必是皇室一人,莫非.....哪位皇子来了?
“这圣人狩猎把的这样严谨,连个鸟都看不到,别说贵人了。”一个大汉说道,他回头见是李白, 莫名其妙道,“人呢?”
李白问道:“你方才说,圣人在此处狩猎?”
那人道:“是啊, 要不这么热的天我们在这里看什么呢?不过这么多兵把守者,想一观圣人的尊容定是不能了,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呢。”
那人让了位置出来,李白往里面看去,尽是重重树林,看不见一个人影,也不知都有谁来了,想来是不会有太子的。
他倒是想见崔宗之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之前圣人无论去哪里,必定是要李白跟在身旁的,如今......怕是早已将他忘于脑后了。
人群渐渐散去,李白看着这些重兵,想起了之前的北门卫,那时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还真当自己是年少时的轻狂了,幸而有贵人相助,加之许萱在一旁劝说,他才幡然醒悟。
不过才离开几日,倒是想念家里的妻儿了,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待得久了,志气也渐渐消失殆尽了。
“太白?”
李白方才胡思乱想,竟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马蹄声,他蓦地回头看去,却见忠王李玙骑在马上,见果然是李白,惊喜道:“真的是太白?你怎会来此?”
李白稍稍失望了一下,他还以为是崔宗之,行过礼后,淡淡道:“随意走走,听说洛阳城繁华,忍不住来此一观,不想遇到圣人和几位殿下在此狩猎。”
李玙挥了挥手,那些兵卫往两侧让开一条路,他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白,笑道:“一年多未见,太白竟是看着气色更好了,既然有缘,不如近来一起凑凑热闹,父皇见了你,定然也会开心的。”
李白自嘲道:“开心?还是不要扫了圣人的雅致了。”顿了顿,又道,“宗之也在?”
“当然。”李玙极力邀请,“即便是不进去,也作首诗罢,父皇打算在此待上两日就回了。”
李白知道李玙在给他机会,更是希望他能够追随在李玙身边,犹豫道:“如此盛夏,在此狩猎也太炎热了些,圣人和几位皇子如此不怕艰苦,着实令人钦佩。这几日行走山水之间,观尽树木葱草,飞鸟走兽,亦与一些猎人交流了一番,自娱自乐作了《大猎赋》,还请殿下指教。”
他将昨晚刚刚誊写出来的手稿交予李玙,又道:“自从去年离开长安之后,白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事情确实关乎时运二字,无论是殿下,还是白,都不过是芸芸众生中踽踽而行的一粒沙尘罢了。”
李玙并没有立刻打开来看,而是小心放好,闻言挑了挑眉,道:“不曾想太白也有认命的一日。”
李白道:“非是认命,而是看清看透了一些事物罢了。殿下还要向圣人禀呈猎物,白就不耽搁殿下的时间了。”
李玙点点头,并没有问李白住在哪,只要在洛阳,倒不怕找不到人。
李白没有想到,李隆基会在当晚就派了人让他入宫,洛阳的行宫,他还不曾见过,走在高力士身后的时候,恍然竟有种初次入宫的错觉,奈何已经过去了三年。
洛阳的行宫不比长安城的兴庆宫大,却布置的更为精巧,李隆基身为天子自然忙得很,白日里玩得多了,晚上定然是要将白日未做的补上,一路走来,也就只有李隆基坐在的宫殿最为明亮。
“大家,李才子到了。”高力士朝殿内禀告道。
等了一会儿,李隆基的声音才从里面响起:“让他进来吧。”
得到圣人的准许,高力士回身深深地看了李白一眼,笑道:“才子的本事就是大,随手一作,便是稀世之作,佩服,佩服。”
李白知道他此次归来,不免会搅乱某些人的计划,淡淡道:“公公过誉了。”
他推门而入,见高高的龙椅之上,李隆基甚为专注的批改着奏折,即便是朝中有人处理一部分,但还是有这么多需要他亲自来做决定。
“来了?”
李白跪在地上,听闻此声,倒像是两人不曾有过隔阂一般,他笑了笑:“来了,白见过圣人。”
“起来吧,走近点说话。”李隆基仍未看他一眼。
李白起身走到李隆基身旁,见他刚好合上一本奏折,将李玙昨日拿来的手稿摊在桌上,甚为满意道:“李郎之才,是朕这么多年最为倾慕欢喜的,这《大猎赋》深得朕心,尤其是最后的道教,几乎都说到朕的心坎里去了。”
李白忙道:“只不过是白的一些愚见罢了。”他承认最后有故意迎合的嫌疑,大多还是出自不甘心罢。
“很好,你今夜就留宿在此吧,让力士带你去休息,明日记得来朕这里,许久未见,朕有些话想和你说说。”李隆基将那手稿重新收起来,起身往内殿走去,竟然是要睡下了。
“是,谢圣人。”
李隆基进了内殿,便有宫女上前替他除了龙袍,榻上帘内有道若隐若现的美妙身影,只听里面传来极为悦耳的声音:“圣人回来了?这样快?”
李隆基掀帘而入,抱着榻上的绝世娇人儿满足道:“认识谁,也比不得你,自然不能让朕的心肝等久了......只是,这李白确实有他的好,单说这才气,没人能比得上。”
“那圣人还不好好将人留住?”
李隆基叹道:“若是个不听话的,留在身边也是添堵,何苦来?不过,朕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圣人贤名。”
殿内灯灭,陷入了黑暗之中。
李白在此陌生又局促的地方,自然是睡不好的,这一夜漫长难熬,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起来洗了把脸,换好衣裳,等着高力士来喊自己。
见到崔宗之,他很是高兴,没想到李隆基竟会让崔宗之来唤他一起。
“太白兄,好些日子没见,甚是想念啊!”
“是许久未见了,宗之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老样子。”
崔宗之眉间似乎带着淡淡的愁绪:“太白兄却是比之前愈发的风采奕奕了,想来为人父令太白兄十分快活啊!”
李白敛了笑意:“你怎么知道?”
崔宗之冷笑一声:“这天下,还有什么是圣人不想不能知道的?你离开长安,但并未离开圣人的视线,这一年多你过得安分,圣人才会再次召你入宫,否则,你以为呢?”
李白冷了脸色,又听崔宗之继续道:“你离开长安,去过哪些地方,待了多久,皆有人上报,太白兄,除了为了圣人效力,便是隐居山林,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选择?”
李白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道:“听说太子的处境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