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想到两人的立场不同,会有分歧也是常理,倒不是很生李谦的气了。
就是有点觉得没意思,慵懒的没有兴致去做别的事情。
不曾想她刚把自己心里那个名字怨怼的葫芦按下去,他倒是不作不死地跑到自己面前又说起这件事来,还一副看上去坦白直率实际居心叵测的样子告诉自己他不能说。
如同当年在庙堂上群臣对答似的。
她原本都已经停熄了的怒火不受控制地又被他挑了起来。
姜宪讥刺地回击着他。
可事情还是像前世一样,那家伙想逃避这个问题,开始和她绕圈子。
她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让未来名动天下的李大将军给我赔不是,我可不敢当。”她挑着眉梢笑着,带着几分不屑的挑衅,几分算计的狡黠,让李谦的心抑制不住地怦怦乱跳,“让我猜猜,是谁这么胆大包天,居然能无视天家的威严,敢挑战姜家的底线帮你……我们先来看看我的失踪会让谁讨了好去?赵啸?他是损失最重的一个,可以排除了。白愫?我们情同姐妹,她不会。曹(宪)宣?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已经订了亲,和姜家达成了联盟,我失踪了,对他没有一点好处。金宵?我就是嫁给邓成禄也不可能嫁给他吧?难道是邓成禄?”
姜宪凝视着李谦,唇角泛出一丝冷意。
李谦无奈地苦笑。
※
远在京城的镇国公府,镇国公姜镇元外院的书房,此时却灯火通明。
姜镇元揉了揉眉心,难掩的疲倦爬上了他的眉心,他因为着急上火而略带几分嘶哑的声音低低地在书屋里响起:“我也知道很晚了,可我们却是一刻钟也拖不起了。我们再想想,嘉南失踪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事?”
赵啸几个围坐在姜镇元的身边。
墙角的立式宫灯偶尔爆出几声灯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赵啸自姜宪不见后就几乎没有合眼,不仅瘦得厉害,明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
如果不是皇上掳走了姜宪,不,就算是皇上掳走了姜宪,也等于是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不过因为是皇上,别人知道了觉得他这耳光挨得值得,如果是别人,那他就会成为朝野的笑柄。
是谁要这么害他!
曹宣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劫持姜宪?劫持姜宪会有什么好处?
之前曹太后想让他娶姜宪,后来他又和白愫订了亲,他就有点避着姜宪,真的没有注意姜宪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金宵则是不安地动了动,望了眼整个人都颓唐了的王瓒。
只有邓成禄,还是之前的那个样子,呆呆地望着书案上羊脂白玉雕成的卧鹿镇纸,仿佛已经神游天外,只有个躯体留在凡间。
怒急攻心,姜律就有些不耐烦起来,问金宵:“田庄是你赁赁的,提议过去游玩的也是你,你难就没有发现一点可疑之处?要知道,我们几个可都在田庄,带去的护卫随从也不少,那一般人不踩盘子,怎么可能知道嘉南住在哪里?田庄的布局是怎样的?”
众人好像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目光蹭蹭地全落在了金宵的身上。
金宵脸色涨得通红,却又没有办法辩解,憋着口气,胸膛一起一伏的,半晌才红着眼睛道:“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之前是辽王邀我过去玩的。不能,也不是邀我一个人,是邀了我们几个从边镇过来的参将和游击将军,榆林总兵邵世伯的儿子邵江就去了,我是被邵江拉过去的……
第165章 帮手
辽王!
难道是辽王?
姜镇元父子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金宵却还在那边委委屈屈地道着:“我原来不准备去的,可架不住打小和邵江的情份,就跟着去了。然后听他们说,最近京城里的人都喜欢到附近的农庄钓钓鱼,打打牌什么的,我过几天就要回太原去了,就想着在京城也算是交了几个朋友……”
余下的事不说众人也能猜出是什么了。
姜镇元没等金宵说完,已道:“我知道了。辽王那边,我会派人去查的。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回去歇了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们。”
言下之意,大家都有嫌疑,最好能随叫随到。
金宵低着头,和曹宣几个走了出去。
赵啸差点就成了镇国公府的女婿。而且他觉得,只要姜家还认这门亲事,不管姜宪出了什么事,他都不能主动提出退婚。既然这样,不如一心一意地把姜宪找回来。
他没有走,而是主动和姜镇元道:“我带了几个斥侯进京,用得上吗?”
斥侯是军中用来侦探军情的,打探消息,比一般的人厉害多了。
之前查皇上,也是用的斥侯,不过是姜家的斥侯。
“查辽王就不用了。”姜镇元冷峻地道,“你这几天也都没有休息好,先回去歇了吧!之后说不定还有你忙的。你现在需要养足精神。”
言下之意,如果真是辽王做的,姜家会不惜武力,赵啸做为姜宪中选的未婚夫婿,自然义不容辞。
赵啸会意:“那我就等伯父的消息了。”
姜镇元点头。
赵啸出了书房。
他的随从立刻跟了过来,等出了镇国公府,上了自家的马车,不由低声地道:“世子,我们真的还要迎娶嘉南郡主吗?”
赵啸半晌没有出声。
如果真是辽王掳了嘉南郡主,他只怕已经得手。
自己还娶了回来,就算他不在意,嘉南郡主还会安安心心地和自己过日子吗?
嘉南郡主还会是从前那个嘉南郡主吗?
女人如花,受了风雨,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
他喜欢的是那个有些骄纵,有些狡黠的嘉南郡主,而不是个畏畏缩缩,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的嘉南郡主。
赵啸心里乱糟糟地,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等把郡主救回来了再说吧!”
皇家的儿女通常都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她们是皇上的女儿不愁嫁,不然怎么是“尚”公主而不是“娶”公主呢?
他在这里发愁,说不定人家嘉南郡主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辽王可就有得瞧了。
还有皇上。
如果知道嘉南郡主的事,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竟然在马车里睡着了。
※
镇国公府。
送走了赵啸的姜镇元一刻也没有耽搁,立刻传下话去,彻查辽王的行踪。
一直没怎么合眼的王瓒靠在旁边的书架旁,反应已经很是迟钝。
他低声地问脸阴得可以下雨的姜律:“辽王抢了保宁去做什么?他可是个鳏夫啊!皇上是不会同意他娶保宁的……”
姜律心里烦得要命。
如果他当时不那么白痴,觉得金宵是自己的朋友,早点盘问金宵,不是**地去查皇上,而是双管齐下,保宁说不定已经回家了。
他只要一想到姜宪有可能落到了辽王手里,就想杀人。
听到王瓒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他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动脑筋想想。最恨他的是曹太后,如果曹太后被迫在万寿山静养,他只要娶了姜宪,就是我们家的女婿了,到时候他想造反,我们纵然不会帮他也不可能帮皇上了……”
“为什么你们总是要联姻!联姻!”王瓒低声嘶吼着,眼泪都下来了,“联姻就什么都行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反目为仇?”
正叮嘱着下属怎么找人的姜镇元听到动静朝这边望了过来,警示般地瞥了姜律一眼。
姜律也被王瓒的突如其来吓了一大跳,上前就把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低声道:“你发什么疯呢?”
王瓒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没有吭声。
姜律看着他这样,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不由放缓了声音道:“阿瓒,你去睡一会吧!接下来才是硬仗,我们都得蓄精养锐。”
“我知道!”王瓒呢呢地道,转身出了书房。
姜律忙吩咐小厮跟上,送王瓒去了客房。
那边姜镇元已经送走了属下,大步走了过来,道:“阿瓒回房间了。”
姜律沉着脸点了点头,道:“爹,您也认为是辽王吗?”
姜镇元闻言面露欣慰,颇有些感慨地道:“阿律,你办事比从前稳妥了。”
姜律听着却眼眶一红,道:“可我还是把妹妹弄丢了。”
姜镇元揽了儿子的肩膀,安慰他道:“你妹妹是姜家的女儿,流着姜家血,她是不会屈服的。”
姜律垂了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打定了主意,只要姜宪一句话,就算抢亲的是辽王,他也会帮她杀了辽王。
姜镇元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温声道:“你也去歇会吧!到时候我叫你。”
姜律身体疲惫的不得了,却一点也不想睡。
“爹,”他道,“您不相信赵啸吗?”
他们实际上很差人手,但父亲还是拒绝了赵啸的帮忙。
姜镇元看了儿子一眼,若有所指地道:“你以为赵啸是因为什么被太皇太后选中的?”
姜律一愣。
姜镇元的心情也很差,他没有精神和儿子玩太极,叹道:“太皇太后之前就在查,是谁泄露保宁选婿之事,接着就发生了皇上在仁寿殿拔剑刺伤了赵啸的事。你以为这都是巧合?不过是因为赵啸这个人既有头脑还有胆识,能为保宁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用心了,我们没有追究他而已。不然,只通风报信而不挨那一剑,或者是只知道刺激皇上而不知道怎样下台,他都不可能做我们姜家的女婿。”
“难怪!”姜律恍然大悟,道,“我当时心里就纳闷了,他们三个殿前臣对,他不仅聪明而且熟知礼仪,怎么就他激怒了皇上……”
姜镇元听着,神色变得非常严肃,道:“阿律,就算是这样,你也要记住了,靖海侯家是靖海侯家,镇国公府是镇国公府。就算是靖海侯家的世子是保宁的儿子,你能帮他的,也不过是想办法让镇国公府更显赫,让人提起来就忌惮,这才是保住你妹妹和她儿子最好的办法。”
只有强有力的联亲,才会给对方带去好处。
何况他们还各自有各自的族人。
“我明白!”姜律正色地点头。
第166章 通风
“去睡吧!”姜镇元摸了摸姜律的头,再次催促他,“不要多想。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一味地沉溺于自责和后悔里面。这对目前的困境一点作用也没有。”
“嗯!”姜律受教地点头,叮嘱着父亲,“您也早点休息。”
姜镇元笑着颔首。
姜律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道:“爹,辽王那里……”
“我心里有数。”姜镇元道,“几个城门那边也还在查。”
也就是说,姜镇元并不完全相信金宵的话。
那为什么不再盘问金宵?
姜律很想问问父亲,转念想到父亲吃过的盐比自己走过的桥还要多,也许父亲有其他的用意,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回了房间休息。
人去屋空,只有灯花欢快地爆着。
姜镇元闭上了眼睛靠在太师椅上,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敢去想姜宪的下落。
有小厮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国公爷,安陆侯世子,求见!”
邓成禄?
姜镇元皱了皱眉。
他想起那个寡言得如同木讷般的清秀少年。
这个时候来见他,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姜镇元立刻坐直了身子,精神一振,忙道:“请他进来!快请他进来!”
※
通往山西娘子关的驿路上,一队人马寂然无声地护送着两辆马车连夜赶着路。
马蹄落在黄土甬道上,在安静的夜里整齐有序,夹杂着车轮的碾压声,单调却很规律。
如果姜镇元或是齐胜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大吃一惊。
三十几个人,马蹄声不乱,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在骑马了。
只有那些经过长年累月训练,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马已如同骑手的一部分,做到如臂使指,才可能做得到。
这样的骑士,鞑子里寻常,关内却少见,何况还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
可惜姜宪如同瞎子听对子,唯一感受就是这车还错,不是那么颠簸,李谦身边的护卫也很规矩,非礼毋视,非礼毋听,可见李谦驭下还是有自己的一套。
她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诘问李谦。
“我猜对了吗?”姜宪望着李谦冷笑。
李谦没有作声。
姜宪心火直蹿,却强忍着没有发作。白皙柔嫩的手指轻轻描着茶几边上有金粉勾勒的山茶花压着,道:“你这个人看着和谁都说得到一块去,实际上心气高着呢!还有点事无不可对人说的桀骜。你这是不屑在我面前说谎又不想告诉我是吧?”
“没有!”李谦无力的辩解。
姜宪却听也没有听,继续道:“看来我还真是猜错了。
“那天在场有赵啸、曹宣、阿瓒、我大哥、金宵和邓成禄。
“我怀疑邓成禄。是因为邓成禄最单纯,你最狡猾,他可能会上你的当。
“可你不承认,那就不是他了。
“我虽和曹宣不可,又不想搭理邓成禄,可曹宣也好,邓成禄也罢,甚至是赵啸,我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他们决不可能出卖我。”姜宪盯着李谦的眼睛,好像想看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似乎的,“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金宵了!”
姜宪,真聪明!
李谦叹气。
姜宪知道自己猜对了,问李谦:“他为什么要帮你?”
李谦望着她冰雪般冰冷的面孔,突然有点后悔拖了金宵下水。
以保宁的性子,她虽然不屑去找金宵的麻烦,可若是遇到了金宵,十之八九会随手给金宵穿穿小鞋。
李谦只要想到那情景,不由喉咙微紧,轻轻地咳了两声。
姜宪沉着脸色,道:“李谦,事到如今,你还不想告诉我吗?”她说完,不等李谦开口,已径直道,“你和他应该认识不久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在我去万寿山之后,也就是我提醒了你以后你们才认识的。
“你是怎么说动金宵帮你的呢?
“联姻吗?
“你们家好像只有一个妹妹,和金宵的年龄还不相符……或者是嫁给金宵的弟弟?我听说金宵兄弟六个,金大人既然让金宵来京城向我求亲,可见对子女的期望还是很高的。你们家墙粉树小,金家应该还看不上眼吧?
“况且现在金家还是金海涛当家,金家的事,还轮不到金宵拿主意。你有什么能让金宵动心的?”她目光含挑剔,上下打量着李谦,“或许是,你答应娶金家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