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出于对苏七夜的信任还是萌生了一探究竟的强烈欲望,滕雨真的把橙汁喝掉一大半。
徐一天露个招牌谄媚笑,“舅舅我不是听苏七夜差遣么,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眼见着滕雨把柳橙汁喝掉一半,“好喝么?这是舅舅我亲自去江源最好最贵的甜品店买的。”
之后如梦中场景,徐一天借口再去拿杯橙汁,推门走了。
苏七夜现出身来,手中多了个录音笔。
“你应该猜出你舅舅在橙汁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把玩着录音笔说。
滕雨转眸看他,带着点茫然惊慌。
“我就不兜圈子了,你舅舅把你卖给我了,上次在山河镇的同悦客栈里我用二十万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我送给他一瓶药,他负责把你送到我床上。”
“胡说!” 滕雨大吼一声。
“看来你是相信了,否则不会这么大反应。” 苏七夜不急不缓坐下来打开录音笔,“你舅舅品行如何,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钱他干了多少缺德事,称他丧心病狂也不为过。”
接下来录音笔里传来徐一天和苏七夜的两段语音。
徐一天:“那个我来……”
苏七夜:“我的心意舅舅已经知道了,其实舅舅的心意我也知道,我是江源人,开了一间心理诊所勉强糊口,市中心有两套四百多平米的别墅,受父母恩惠,早逝的父母给留了笔不小的资产,即使这辈子不工作也能活得不错,你看我这条件可配得上你家外甥女。”
徐一天:“我觉得跟我们家滕雨绝配,天造地设的一对啊,滕雨自幼没了爹娘,我这个舅舅是她唯一的亲人,我这一关你绝对过了。”
苏七夜:“可是……小雨点看上的不是我,哎,为此我一直苦恼着。”
徐一天:“这个……我家滕雨眼光是有点不好使啊,多标正的一帅哥啊,不过啊,你放心,我会多多劝劝我家滕雨的,只要你有诚意。”
苏七夜:“我先谢谢舅舅,这里面有20万,不成敬意。”
徐一天:“这怎么好意思。”
苏七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小的心意而已,哦,卡给舅舅您,密码是……一会我手机发给你。”
苏七夜:“听说男人一旦得了一个女人的身再取得女人的心就简单多了,所以从古代便有生米煮成熟饭这一说。”
徐一天:“ 外甥女婿你说的有道理,我看你这瓶子挺精致,不如送我。”
苏七夜:“好说好说。”
苏七夜嗯了暂停键,“我给他的药就是你梦中他放入柳橙汁里的药,那本来是我们的计划。” 他瞅着面色发青的滕雨邪魅一笑,接着摁了开始键,“不急,我们接着听。”
苏七夜:“既然我叫你一声舅舅,那么咋们就来谈谈我跟小雨点的婚事吧。”
徐一天:“谈……”
苏七夜:“我们先来谈谈小雨点的父母。”
徐一天:“哎,我那外甥女命苦,两岁时父亲就病逝了,中学时妈妈又意外去了,如今长辈只剩我一个。这样一说,我们算是相依为命的至亲。”
苏七夜:“哦?父亲去了,母亲意外也去了,敢问舅舅,小雨点的母亲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徐一天:“煤气罐爆炸,是个意外……就那么去了。”
苏七夜:“好好的煤气罐怎么会爆炸。”
徐一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全国煤气罐莫名爆炸的事件还少么,我妹妹赶上了怨谁呢,你问我煤气罐怎么会爆炸,难道让我去问煤气罐么?”
苏七夜:“舅舅好幽默。”
徐一天:“如今我就等于滕雨的父亲,那孩子打小就可怜人也懂事,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苏七夜:“好说好说,人的口味是不同的,恰好小雨点那丫头正合我口味,就比如我偏爱咖啡的醇香,而小雨点好像最爱的是柳橙汁,现在苏宅的咖啡还有不少,可惜没有柳橙汁,舅舅是否应该备下一些,眼下小雨点正在何晓婧家暂住,若是到我这做客怎么也要好好招待着。”
徐一天:“呵呵,当然当然,我徐一天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当初答应你的一定不会反悔。”
苏七夜关掉录音笔,“怎么,信了么?”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的液体几乎所剩无几“你舅舅胆识却不小,一瓶药几乎全都给你用了,要不是刚才我偷偷把柳橙汁换掉了,那么刚才梦中的情景即是如今的现实。”
滕雨知道舅舅从来就是个混蛋,无业游民爱好吹牛赌博,整天向妈妈要钱花,贪得无厌,可没想到竟混到如此地步,她压抑内心的情绪,哑着嗓子问:“你亲手策划这一出又突然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为什么?”
苏七夜轻轻挑起她的下巴,“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就是你突然的理性和冷静,你总是在最应该发狂的时候保持你独有的冷静,这让人无从下手。”
滕雨打掉苏七夜的手,少有的冰冷语调, “可是我却讨厌你,从现在开始讨厌你。”
苏七夜眉眼染笑,“另外我还欣赏你的直率,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她握起滕雨手走上楼去,最终停在自己的卧室里。
这里,滕雨不算陌生,就是梦中的场景。
苏七夜把还算乖乖配合的滕雨摁到床上坐下,“看着我的眼睛。” 他说。
滕雨对上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仿似黑暗的漩涡,晕眩的感觉中听到苏七夜幽幽道一句,“接下来,我将还原当年的场景,你妈妈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在么?出来说句话让我看看你们~~~
第89章 梦(4)
滕雨凭借最后一丝清醒推开了苏七夜,可以说她是连滚带爬离开苏宅的,甚至连行李都没拿。
她再逃避什么,她知道,但是她自己清楚的很,现在的自己根本无力承担太过沉重的真相。
比如,苏七夜的离开,再比如她妈妈去世的真相。
走在城市寂静的夜路上,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整个世界空荡荡的。
最后她停在一栋地下室的房门前。
甘豆豆出门买夜宵时发现滕雨傻子似得站在门口,吓得她不轻。
她把人拉进屋里,滕雨也不说话,只缩在床上发呆。
给她打了一瓶草莓罐头,滕雨也不吃。
甘豆豆一屁股坐床上,“哎,看你这样子是失恋了没差,当初我死里逃生后比你还严重,当初我是真心喜欢范钰的……”见对方没什么情绪,她干脆起身到外面买夜宵,滕雨来了,得买两份。
甘豆豆从一家西餐厅里打包了芝士龙虾还有意面外带西芹饮品,小餐桌上摆开后简直要流口水,可滕雨仍是双眼空洞,不知道魂在何处。
她直接把人从床上拽下来,“别这样,吃饱了才有力气伤心是不是,我特意给你买的大餐你别不领情啊。”
滕雨盯着一桌子的大餐,抱着甘豆豆的胳膊好一会,像是再汲取冰冷世界里最后一点暖意。
滕雨在甘豆豆家睡了一整天,醒来后看见豆豆正在背英语单词,她起身后又开始发呆。
甘豆豆唉声叹气的坐到床上,语重心长的说一句,“知道我的偶像是谁么?杂草,就是某个旮旯不起眼的杂草,因为它看似不起眼却怎样都能生存,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有些人啊就像杂草,只要你把自己也当成杂草,就没有绕不过去的痛苦,杂草嘛,哪怕瞎活着也得活着啊。”说完见滕雨的脸蛋有点红,她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有点烫,“呀,病了,得吃药。”家里没有退烧药,她马上出门找药房。
等她拿着三盒药回来后,小小的地下室已不见滕雨的影子。
滕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七夜心理室的。
推开七夜心理诊所大门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苏七夜曾在天水河边的警车里对她说的一句话:小雨点,不防剧透一下你的未来,你会成为我下一个病人,你会亲自去心理室找我,我等着你。
她果然来了,是的,她觉得她病了,从身到心,快病死了。
田蜜已休假,店里居然没有招待的,唯有小鱼儿冷着小脸把她引进诊室。
苏七夜好整以暇的坐在大椅子上打量着她,等她好久的样子。
小鱼儿带门出去,苏七夜站起来靠近她,笑笑,“你的痛苦我明白,我给你一记狠药,你可承受的住?”
滕雨抬眸望着他,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她能说什么,又可以说什么呢。
苏七夜拉着她走到墙边的躺椅上,再轻轻摁她躺下,“别怕,痛苦是一种病,想要摆脱这种病只要让自己变得冷血麻木就可以了,无心的人是不会痛苦的。当然想做到无心,你需要了解一些事实真相。”他把双手覆在她眼皮上,“放轻松,我来给你这个真相。”
*** ***
离“仙客来” 饭馆还有好一段距离就闻到阵阵饭菜香,扎着两股马尾辫的小滕雨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吃掉,擦干净嘴上的糖渣再把双肩包正了正才轻快的跑进饭馆的后厨房。
此场景滕雨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的她是个吃货,胃像是个无底洞一样总是填不饱,满世界搜罗零嘴吃,吃完后不大讲究卫生嘴上总能挂点渣,为此妈妈没少教育她。
滕雨抬头望望记忆中这个熟悉而陌生,温暖而又另她心惊的饭馆牌子——仙客来。
她摸着胸口,稳了稳呼吸忙跟上去,现在的她仿似透明的一样,来来往往的人没一个能看得见她,就连服务员不小心撞了她也如撞了空气一般。
店里来回忙碌的服务员把菜单子隔着小窗口一一送到后厨房,她瞅见妈妈和橘子婶正热火朝天的炒菜。
妈妈烧得一手好菜,已经在这家不算大的饭馆工作了好些年,称得上是一把厨。
滕雨小时候每次放学路过“仙客来”都会来厨房跟妈妈打个招呼,大家都认识她,不但不拦着她进后厨房还经常塞给她零食吃。
混合了蒸汽热气和香气的厨房里,滕雨见小时候的自己挎着妈妈的胳膊撒着娇,妈妈擦擦额头的汗水用记忆中最熟悉最让她心安的语调劝她早点回家写作业,免得待在厨房熏出一身的油烟味。
小滕雨恋恋不舍的撒手,撅着嘴走出“仙客来。”,临走时被老板娘塞给一把栗子。
八年了,妈妈已经去世八年了,滕雨明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个透明的,身为梦中看客的她仍一把从背后抱住正在切土豆的妈妈的腰,妈妈身上那股暖香让她心酸,酸的眼泪簌簌掉下来,手臂间,掌心中似乎能感受那熟悉的体温,像是下一秒妈妈会转身将她抱在怀里,如儿时那般捏捏她的脸,对她宠溺笑笑……滕雨依恋在虚幻的怀抱中无意从窗口瞧见小时候的自己已经走远,她只好松开手臂压抑泪奔的情绪追出去。
这是场太过奢侈的梦,日夜想的这人已去了天堂。
步行十分钟,记忆中熟悉的小镇,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石子小路,甚至是卖烧饼的丁大娘店门口的那口锅。
刷着白漆的老式房子的拐角处徐一天和一位卷毛男人路过,小滕雨跟舅舅打个招呼,就抱着栗子晃着书包回家了。
滕雨停在原地,不知该跟踪哪一个,小时候的自己还是舅舅!
苏七夜的声音像是从天空中罩下来般的缥缈虚幻,“这个梦是让你看清当年的真相,不是让你过来缅怀温情,该跟着谁你自己清楚。”
滕雨跟着徐一天还有卷毛赖叔走进一个堆满了废品的院子,这是赖叔的家,赖叔就是橘子婶的老公,她忘了赖叔的姓名,但因此人极其好吃懒做又无赖,大家便一直这么称呼他。
进屋后,赖叔端了两小瓶白酒一碟子花生米出来,跟她舅舅坐在破旧的餐桌上喝起来。
赖叔道:“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个意见怎样,到底想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