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的是,皇帝在同沈方兴说着话的同时,还不时的扫一扫周围人的面目。太子和倾潇月都侧耳专心地听着皇帝和沈方兴说的话,只有沈言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鸡,还不停地咽着口水。
沈言这一副馋嘴的模样看的皇帝都饿了,所以当他们谈到国家危难的时候,皇帝就没有再接沈方兴的话头,而是把话题转向了饭食上。
几人这才拿起了饭筷开始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所以在吃饭的时候沈方兴还在同皇帝说着话。
说实话,其实这饭桌上皇帝与大臣说话,太子也是可以插上几句嘴的,但偏偏这个太子一句话都不说。
沈言也没多想,她只顾着吃饭呢。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沈言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吃些什么好了。筷子不停地在餐桌上游走,夹得菜也被她以极其快的速度吃完了,所以桌上的几人都只见沈言的筷子而不见她的餐盘上积攒食物。
吃东西的速度让人叹服。
直到沈言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放慢了速度,也有心思把自己的精力放在餐桌上其他人的身上了而不是只顾着吃食。
这时,她才发现在对面坐的太子在看她,沈言的面色红了红,她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烫。
她抬起了胳膊,拿着衣袖微微遮了一下自己的脸,悄悄地看向太子。
那人一袭太子官服,一个玉冠把长而黑亮的头发束了起来,他的手那般长又那般白皙,直让沈言看呆了。
待她觉得脸不发烫的时候,沈言才放下了衣袖,正儿八经地看向了太子。她从未见过如今俊朗的人,坐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立如亭亭玉树帅气非凡。
这时太子也不看沈言了,只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端的是玉树临风。
太子不像沈言那样埋着头只顾吃东西,他吃了几口便放下仔细听着自己父皇同沈方兴说话。
只不过这次他抬起头却见沈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专注程度同方才盯着食物一样,让太子觉得自己要被沈言剖腹入肚。
皇帝眼观八方,自然也看到了两个年轻人的动静,他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直接就对沈方兴说道:“令女看样子对太子很有……”
皇帝这句话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恩了一声,尾音微微地往上挑了挑,让人浮想联翩。
沈方兴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沈言也听到了皇上说的话,她一直假装大家闺秀不代表她就是大家闺秀,从现代带过去的那些思想还生长在她的骨子里,所以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沈言闭了闭眼,就当自己是个色女吧。
她直接对着皇帝说道:“‘食、色,性也’,民女方才已经食过,如今民女斗胆满足一下自己的色念。”
沈方兴的脸色瞬间变了,太子眨了眨眼睛显得颇为疑惑。
皇帝倒是没有变脸色什么的,他只觉得沈家的这个女孩子还是挺有意思的:“那,朕若是把你许给太子,你可愿意?”
沈言眨了眨眼睛,太子的眼睛直接闭上了,似乎是因为太过羞赧。
皇上的这句话直接在沈家三人心上炸了锅,原本他们都是以为皇上是要把沈言给收入后宫,原来是要许给太子。
突然威胁
第四章
皇上说完这句话,优哉游哉地把银筷放在尚有的银盘中,饶有兴趣地等待沈言的回答。食色,性也。皇帝耐心地琢磨着这句话,眸中一片暗沉。
沈言一时不知道是皇帝酒足饭饱的一句笑语,还是当真……是这样,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准备回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地方同样存在。做好了成为一个低调的大家闺秀的准备,沈言一点都不想表现出她的特殊。不论皇上是笑语还是正经的一番话,她都不能贸然地答话,而应该……
但皇上他只紧紧地盯着自己,沈言的眼珠转了转,跪下来俯下身子冲着皇帝磕了个头:“婚姻大事,民女不敢做主。”
说完这句话,她微微地抬了一些头,悄悄地瞥了皇上一眼。明黄色的衣衫衬在他的身上,脸色面无表情,情绪隐藏的很完美。沈言一时不能确认这句话是否让皇上满意:“更何况,民女年纪尚且稚嫩,恐怕不能照料好太子,那时便是民女的罪过。”
皇上笑了笑,站起来走到沈言的身边让她站起来:“朕就喜欢你这般谨言慎行的模样,定能照料朕的太子。”
沈言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腿又弯了弯差一点重新跪回去,她整了整心神强装镇定地言道:“皇上所言极是,只是、只是……”
沈言还想找词拒绝,但只是了半天也没想好应该怎么说才能不触犯皇上的逆鳞,一时之间竟然卡了壳,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哦。”偏偏皇上笑意盈盈地给沈言施加压力。
最后,沈言心一横低着头不敢看皇上直接说道:“只是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民女实在不敢擅自做决定。”
说完这句话,她瞥了皇上一眼,发现他的面色有些难看,简直有分分钟把自己拉出去砍头的趋势。
这可把沈言给吓得不轻,在死亡的威胁下,她也不计较语言是否合适了:“但是民女愿意同太子结成连理共成永世之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微微地颤抖着,看起来是因为激动而控制不住身型。
皇上淡淡地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拿起银筷:“沈大人,你听到了。”
沈方兴恭恭敬敬地对皇上说:“臣遵命。”
皇上很满意地笑了笑:“朕会命钦天监卜算一个好日子,火凰国太子成亲朕要好好办一办。”
“一切都听皇上的。”沈方兴、倾潇月和沈言三人尽管心中有些不大乐意,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恭恭敬敬地笑着给皇上一个准确的答复。
太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只说了一句:“听父皇的。”
皇帝笑了笑,慈祥地看了看应声的太子。只有这一刻,皇上看起来才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而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仅凭一句话就能翻天覆地的人。
接下来,一切都恢复了初时的平静、其乐融融。沈方兴依然同皇上说着话,融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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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沈言三人就同皇上行礼告辞了。皇上既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不再多话,直接让几人退下了。
沈言其实还在疑惑皇帝为何询问她“是否愿意同太子成婚”,如这般成婚之事,皇上原应直接下旨赐婚,哪里还容得她的意见?这皇上倒也是个……
沈言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形容词,最终只能归结到皇上倒也颇通情达理。
沈言顾虑颇多,故而没有问沈方兴、倾潇月皇上这番动作后的深意,而是自己在这里胡乱猜测。倾潇月倒是没那么多的顾忌,再加上她本来就是直爽的性子,皇上这直接询问沈言自己的想法着实不合规矩,而皇上素来最重规矩。
倾潇月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像是皇上能够做的出来的,可皇上偏偏就做了……
既然解释不通,她就要问沈方兴了。等他们三人走到庭院的内室之后,倾潇月就挥挥手让下人们都下去了:“皇上此番作为究竟是何意图?”
沈方兴走到门前谨慎地四周看了看,还把门给关上这才走到倾潇月和沈言面前略带谨慎地说道:“因为皇帝他早已同我说过,我就以需要询问女儿的想法来拒绝了。”
倾潇月踢了沈方兴一脚:“你倒是自在了。”
倾潇月的脚劲素来大,踢沈方兴这一脚虽然有所控制,但是沈方兴一介文人身体素来虚弱,故而他还是觉得疼痛。
他弯下腰拿手揉着方才倾潇月踢的地方,挤眉弄眼的喊了几声疼:“谁曾想到皇上竟然真的……能够这样做。”
“……你是没想到,言儿要被你拖入火坑了!”倾潇月瞪了瞪沈方兴。
沈方兴张了张嘴,像是要反驳,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反倒是叹息了一声。
沈言倒是看得开:“母亲,此事也不能都责怪于父亲。皇上既然拿定主意要让太子同女儿成婚,即便是父亲拿出一家性命抗旨也……难以成功。”
倾潇月冷哼了一声,思索了一阵:“也是。”
沈方兴暗地里舒缓了心神,明白倾潇月不会再生气了。
沈言也笑了笑,她虽然来了不久,但也看出来母亲是真的喜欢父亲,不然以母亲的脾气恐怕早已江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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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可是在屋内?”
三人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人询问道,颇为有礼。
沈方兴急忙让沈言躲到屋里的屏风后,还小心翼翼地声音很小地说道:“是二皇子!”
突然决裂
第五章
沈言还是很听沈方兴的话,所以尽管她不是很清楚二皇子为何大晚上来此地,却还是没张口仔细询问,而是直接走到屏风后面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
等沈言站好之后,沈方兴和倾潇月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方眼中的疑惑。沈方兴指了指门,倾潇月转眼看向门又冲着沈方兴比划了一个开门的动作,沈方兴急忙直起身子,把自己眸中的疑惑掩藏了过去,转而变得极其恭敬。
他走了两步,顿了顿又回头看了看藏在屏风后的沈言——确定她藏好了,这才继续走去开门。
“吱呀”一声,沈方兴打开了门,门外正是二皇子。
沈方兴匆匆忙忙地跪了下去,黑色的衣袍铺在地上逐渐蔓延进了黑暗里,面上恰到好处的带着恭敬与略微的疑惑,他伏着身子看起来非常恭敬。
站着的人也是一身黑袍,掩藏在黑夜里像见不得人一般。
可不就见不得人,身为皇子大半夜跑到大臣院内……
“不必多礼,”二皇子声音很轻,轻到沈方兴差一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方兴仔细确认了二皇子说的话后才站了起来,他侧过身子伸出手请二皇子进屋:“里面请。”
二皇子抬脚就跟了进去,他也没谦让直接就坐在了屋内正中的座位上。沈方兴和倾潇月垂手站在二皇子的左右,两个人微微低着头,恭敬的很。旁边的沈家家仆过来为二皇子倒了杯茶,热气往上升腾着,侍从急忙给被子盖上了杯盖。
过了片刻,沈方兴转了转眼珠:“皇子前来未带侍从?”
二皇子矜持地端了起来桌上的杯子,杯子通体白色饰有淡淡的兰花,杯底印着“景德”二字,杯盖边缘微微向上卷起欲有冲天之势。他端详了一会这个杯子,良久才笑了笑:“本宫与沈大人情同一人,不必再带侍从了。”
沈方兴讪笑了两声:“臣何德何能……”
二皇子倒是全不在意,他端着茶杯轻轻地捏起杯盖,腾腾的热气噌的一下窜到他的脸上,熏得很热也很疼:“沈大人莫不是忘了你我彼此之间的情谊?”
沈方兴一个激灵,连忙跪了下来,倾潇月也随着沈方兴的动作跪了下来:“臣不敢!臣与皇子当日的誓言,言犹在耳!臣不敢忘,也不能忘!”
二皇子看着在这里跪着的两个人,冷笑一声,手上施力,捏着杯盖的手渐渐地可以看到青筋:“那么令女与太子的婚约……你怎么解释?”
沈方兴猛地抬起了头,眉目似箭,声音含泪,但是质问的气息丝毫不减:“皇子当日予臣的承诺,皇子可还记得?”
沈方兴说完这句话就又低着头,倾潇月抬眸看了看皇子又看了看身边的沈方兴,最终还是随着沈方兴的动作低下了头。
二皇子面色渐显哀戚,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罢了,本也是本宫的……”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原本想说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沈方兴质问过二皇子之后就又回复了平日里的恭敬,平静地好像方才说那句话的人不是他一样。随着二皇子的脚步,沈方兴也一直调整着自己跪的方向,不论二皇子走到哪里他的头始终都正对二皇子,面上动作真的是极其恭敬。
然而二皇子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这份恭敬,他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又失魂落魄地一脚踏出了这间屋子。
沈方兴急忙磕头恭敬地道:“恭送皇子。”
二皇子一只脚在屋外,一只脚在屋内。黑色的衣袍一般融进了溶溶月色中,一般彰显在沈方兴的屋内。他就以那样奇怪地姿势站着愣了片刻之后,他才淡淡地说道:“本宫以后还能来找沈大人么?”
沈方兴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些,脸直接贴到了地上,他没有正面回答二皇子的话:“二皇子路上小心。”
沈方兴的声音闷闷地,大颗的汗珠混着眼泪悄悄地滑了下来,砸在地上汇成一朵美丽的小花。
二皇子的身子明显的僵硬了一下,然而他什么话都没再说直接踏步走了出去。他的身子终于全部都融进了黑暗里……
沈方兴一直都伏着身子,没有直起头看过二皇子,他的身子轻轻地颤抖着看起来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二皇子渐渐地走远了,可沈方兴还在原地跪着,地面上被汗水和泪水凝成的花早已被砸的粉碎……
倾潇月站起来把门关上,回过头发现沈方兴还在地上跪着。她不解地看了沈方兴一眼,急忙走到沈方兴的面前拉了拉他。
沈方兴伸出手在脸上抹了几把,这才站了起来。他的面容依然如常,没有一点哭过的痕迹。
但是倾潇月知道,他方才真的哭过。只不过她不会问,没必要,反正早晚沈方兴都会将这些事一一地告知与她。
沈方兴站起来之后,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坐在了座椅上。
沈言这时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聪明的感觉到沈方兴的情绪很低落,但是她没有问。
她屈身向沈方兴和倾潇月行了一礼:“今日随女儿一块出去那个奴婢,女儿可否收为己用?”
家中奴仆这种事情,沈方兴素来不会过问,全部都是倾潇月的事情。倾潇月走到沈言面前拍了拍沈言,笑了笑:“可以。”
沈言笑了笑,微微施礼颇有礼貌:“那女儿就告退了。”
沈方兴没有说话就只是挥了挥手,倾潇月倒是笑着说了一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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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从沈方兴和倾潇月那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山庄诸位仆人住的地方。
这里虽然不像主子们住的庭院那般华美,但至少也算是整洁干净。沈言也没有什么洁癖,也就还算能够忍受这种环境,更何况她只是来找个人又不在这里生活。
左燕那时正在吃饭,见沈言前来找她,左燕显得很拘谨。
她把旁边的凳子好好地擦了擦,让沈言坐下。然后自己去收拾了一下东西,不到片刻就收拾妥当,沈言也就领着左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