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映月明——纪长迦
时间:2017-10-27 15:39:10

  她没有说下去。
  姜莉再劝她,“你啊,很适合做传媒。”
  臻霓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喜欢……”
  “但更喜欢画画,对吧?”
  臻霓抬眼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
  凤城入秋的雨细细绵绵,连着小半个月,下得不痛快,磨得人心烦。但天气和情绪都不能成为懒惰的原因,该工作还得工作,该拼命还得拼命。因为生活从来不会谅解谁的苦衷。
  “汤主任早。”
  一路进门,汤胤向每一个向他问好的人回以点头。显然这些人都不是他的手下,因为……
  “胤哥今天迟到五分又十九秒,是不是嫂子拖住你不让下床啊?哈哈哈……”这才是他的组员。
  汤胤无奈一笑,脱下沾了雨水的外套和黏了泥土的鞋,换上消毒水味的工作服才走进科室。
  路过一个正在打手游的小伙子身后,汤胤将书卷成条,轻敲他脑袋,斥道:“才上午你就这么没规矩。”却不凶。
  小伙子挠挠头,嘿嘿笑:“胤哥,周五嘛,你不盼,嫂子还盼呢。”
  自从他带臻霓吃过那顿饭以后,这帮人动不动就提嫂子镇他。
  汤胤没辙了,摆摆手,“我不管你们,领导迟早收拾你们。”
  不远处,薛灿抱着文件包走过,见到汤胤,主动打招呼:“汤主任早。”
  汤胤点点头。
  而后薛灿问另一个同事:“丁主任来了吗?”
  同事摇摇头。
  这一头,王硕压低声说:“丁主任从昨天开始就没来上班,听说也没向领导请假,不知道怎么了。”
  有人说:“也该打电话问家属了吧。”
  有人答:“那也是他们组的事。”
  话音才落,有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科室,所有人抬眼望他,那人脸色并不好:“丁、丁主任……”
  “怎么了?”
  “丁主任——出事了。”
  有人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发话的人语气沉重无比:“……刚才领导给丁主任家属打电话,昨天有人在终南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已经确认了是丁主任……”
  ……
  周五下午是一周之中最美好的时刻,所有美好的计划,几乎都在这期间产生。
  纪臻霓不例外,她开始想着周六早晨给汤胤做什么饭,中午做什么饭,晚上做什么饭……晚上去哪逛逛,噢,下着雨,那么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某一时刻,她突然放下画板往客厅走。汤胤会在五分钟内到家,不为什么,心有灵犀的直觉。
  输密码的声音启动时,她就准备好了甜美的笑容,抱着公主站到门边等他。
  “咔嚓”一声,锁开了,门向前推动,臻霓扬起唇角:“你回来啦……”
  后半的音节略微弱了下去。
  汤胤的脸色并不好。
  臻霓接过他的包和雨伞,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汤胤坐下脱鞋,这一坐就没再起来。
  臻霓放下公主,坐到他身边握住他极冰凉的手,“怎么了?”
  汤胤开口:“有个同事,突然过世了。”
  “啊?为什么?是哪个同事?我认识吗?”
  “丁晖,带另一个组。”
  “就是你让薛灿跟着他的那个?这才不到几天啊……我见过吗?”
  汤胤打开丁晖的朋友圈给她看,他最后一条状态停留在上个周,晒了几张他出生不足月的孩子的照片。臻霓往里看了眼,“啊”一声捂住嘴。
  汤胤诧异地看她:“见过?”
  她想起她在汤胤办公室里等待时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圆寸头。还真是世事无常啊,就过了这一两周,他再也无法和她一样见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了。
  臻霓又问:“怎么会这样?”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来上班,领导今天上午给家属打电话,说有人在终南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警方已经确认是丁晖了。”
  “啊?”臻霓震惊地瞪大眼,“是新闻里说的那个?怎么会……不是说好像是自杀跳崖的吗?”
  汤胤的声音沉了沉:“他怎么会自杀?孩子刚出生,工作这么顺利,有什么理由值得他寻死?”
  汤胤心情沉重,臻霓陪着他一坐就是很久。
  她最后抱了抱他:“好了,我们先吃饭,之后再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去看看他的妻子和宝宝,准备点东西送过去,嗯?”
  汤胤终于跟着她站起来。
  汤胤进厨房洗手,臻霓给公主放狗粮。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起。
  臻霓一边去开门一边咕哝:“吃饭时间,谁呀。”
  门开了,竟是俞然,一身便装,神情冷冽。
  臻霓很意外:“俞然?你找我啊?”
  俞然没什么表情:“我倒也想,只可惜……”
  他身后有人动了动步子,臻霓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两人表情很像,如出一辙的铁面无私。
  臻霓看着俞然从兜里掏出了个什么东西,举到她面前,竟是警.官.证。
  “我们是来找汤胤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悬疑光已上线。
☆、第38章 Chapter 38
  客厅里, 两位警官坐长沙发, 汤胤坐侧沙发。纪臻霓端来茶水, 分别放到三人面前, 俞然冲她轻微点了点头。
  直到坐下前, 俞然都在仔细观察家里的每个角落,他的助手握着纸笔, 等待发话。
  臻霓坐到汤胤身边,扣上他的手。俞然的目光迅速掠过二人交叠的手。
  谈话还没正式开始,俞然以朋友的身份向臻霓抛出一个浅笑,一如既往地透着痞气。可此等场景,臻霓实在是笑不出来。
  很快, 俞然开门见山:“昨天下午,有村民在终南山脚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是你的同事丁晖。”
  汤胤点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丁晖从周四上午开始就没来上班,今天上午有同事给丁晖家属打电话, 知道了消息。”
  今天是周五,周四也就是昨天。
  俞然继续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丁晖是什么时候?”
  汤胤:“周三, 12日, 丁晖正常上班。”
  “你几点下的班?”
  “六点11分。”
  “丁晖还在吗?”
  “我从办公室出来下楼不路过他的办公室,没太注意。”
  “平时怎么上下班?”
  “从单位出来打车到地铁口, 1号线转3号线, 然后在地铁口骑个公共自行车,离家有1.2公里。”
  “周三也是?”
  “是的。”
  “几点到的家?”
  “六点53分。”
  助手在一边“沙沙”快速记下。
  时间倒是合理。俞然考虑了瞬,接着问:“到家时家里有人吗?”
  汤胤:“没有。”
  俞然看向臻霓, 臻霓缓缓开口道:“我周三下午……跟杨珊妮在一块,晚上十点多才回来。”
  俞然再转回汤胤:“怎么证明你按常规路线回的家?”
  汤胤思忖片刻,说:“从单位出来打的滴滴,手机有记录,租自行车有刷卡,APP上也有记录。”说着他掏出手机,调出记录页面,递了过去。
  俞然查看之后,再递给助理记录。
  趁这空当,臻霓忍不住了:“丁晖不是自杀的吗?”
  俞然:“你怎么知道?”
  “新闻说的啊,”见俞然不做声,臻霓露出诧异,“……难道不是?是被害的?”
  助理记完了,俞然拿到手机,突然说:“你跟丁晖有没有微信聊天记录之类的?”
  汤胤想了想才说:“有,应该不多。”
  俞然还没提出要看,汤胤就主动挨过去,当着他面点开微信,缓慢下滑屏幕,俞然问他:“平时没删过聊天记录?”
  “不太在意。”
  汤胤终于找到了丁晖的对话框,点开给俞然看。最后一次对话是在上周四,互相传送一份工作文件,其他的对话寥寥无几,也都是和工作有关。
  俞然把手机还给汤胤。
  这场问讯持续了将近两小时,俞然离开前对汤胤说:“有什么需要我会再跟你联系,希望这段时间你暂时不要出远门。”
  汤胤点点头,两位警察离开,臻霓在身后把门关上。
  一回头,汤胤面凛如霜。臻霓过来握住他的手,一时没从刚才那般只在影视剧里出现过的场景中回缓过来,声音都不住发颤:“……怎、怎么会这样?他们这是怀疑你了?”
  汤胤平静如常:“我不意外,小吴出事被开除,影响到了我的评职称,接着导致新项目落到丁晖手里,我的动机非常充足。”
  臻霓扑到他怀里,抱他抱得紧,又气又怕得直想哭:“怎么又出这种事?操!”
  他很明白她这个“又”的含义。
  汤胤拍了拍她的背,轻轻道:“好了,我们先吃饭。”
  ……
  离开汤胤家坐上车,助理就问俞然:“俞队,你有什么看法?”
  俞然滞了阵,说:“问汤胤对丁晖的看法,他第一反应说的全是和工作有关,看来他和丁晖私下接触很少,又或者,他故意不说。”
  “你不觉得他平静过头了吗?普通人意识到自己被定为嫌疑人,哪有这么淡定的?回答中肯,一句倾向于自己的解释都没有。”
  俞然勾了勾唇:“以我对这个人的了解,这的确是他本来的样子。”
  回局里一路上,俞然都在细想刚才和汤胤接触时,他的一字一句,一举一动。
  虽然他们并未直接肯定丁晖是被害的,但显然不难猜到,而汤胤的反应,说明他早已对自杀这一说法心存疑虑。丁晖无精神病史,又才喜得贵子,生活干净,不惹事,无债务纠纷,哪来的理由在这个时候寻短见?
  当然,这样的猜想不足以支撑起他杀的论断。
  在案发现场终南山,丁晖的车停在登山入口,半山腰一悬崖边上放着两只白酒瓶。按现场初步勘察来看,丁晖是将车停在入口后徒步登山,于半山腰跳崖,落至山底死亡。附近村民于次日下午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亡时间在周三,10月12日,晚七点到十二点之间。
  初步尸检,丁晖无其他外伤,衣物完好,没有打斗拖曳痕迹,致死原因就是高空坠落。
  搜山工作已完成,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线索。用紫外线等手段检查丁晖的车之后,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方向盘上只有丁晖一个人的指纹。
  进一步尸检之后,法医确认丁晖死亡时是酒醉状态,且在丁晖的胃里找到了少量的安眠药。
  终南山距市区将近五十公里,行车需要一小时。服用了这剂量的安眠药,如何让丁晖支撑自己从市区开车到终南山,并徒步登山?再且,如果他真想寻死,服用安眠药足矣,何必多此一举跑到那么远的终南山?
  也有说法反驳:服用安眠药怕被及早发现抢救回来,不如跳崖一了百了。
  最关键的疑点,是俞然找到的。
  ——丁晖的鞋底相当干净。当夜终南山下着雨,一路上山鞋底必会黏上一层泥土,而丁晖的鞋底却几乎没有任何黏土。
  只有一种解释:他是被人抬上山去的。
  那么也就有可能——是被人抛下山去的。
  然而,行车记录仪早在上周被丁晖送去维修,还未取回。
  据丁晖妻子透露,案发当天的下班时间,丁晖曾告诉她晚饭不用等他,他有事要去办,晚上九点半过后,再次发消息告诉妻子今晚不回家,妻子致电询问原由,他却没有接电话。
  总而言之——丁晖于12日晚下班后,离开单位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也许正是与此人喝酒之后,被此人带往终南山推下山崖。且,凶手试图将这场他杀掩盖成自杀。
  丁晖的孩子早产,带了一身病,连带母亲一起受罪,从出生起便留院治疗,至今没出院,花销巨大,丁晖为此在一月之内消瘦二十斤。
  也就是说,他很需要钱。警方由此切入,调查他的经济纠纷,是否有借债,却查无所获。
  得到院里的新项目,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惊喜。
  除非有人不想让他得到这个项目。
  所以,警方将嫌疑人其中之一锁定了丁晖最大的竞争对手——汤胤。
  另外,还有两个嫌疑人。其一是丁晖的前女友。丁晖是因劈腿和现妻子走到一起的,上个月妻子分娩时,前女友曾在朋友圈里说过些不好听的话。
  其二,案发前三天,有人曾目击丁晖于单位附近与人发生口角。起因是一开着保时捷的车主撞到小贩摊子后出言谩骂小贩,丁晖正好路过,替小贩与车主理论辩解。
  以上,是周五下午局里刑侦小组开会时总结出来的。
  周五晚上十点,刑侦小组会议室的灯重新亮起。
  组员各就各位,有警官在白板上修改增补案情信息。
  俞然在最中央坐下,笔头在桌面上敲了敲,道:“说。”
  负责另外两位嫌疑人的警官分别发言:“已经找过丁晖的前女友刘莎,案发当晚她在外地出差,高铁票和酒店入住信息都已查实,而且,刘莎有现男友。”
  “保时捷车主高洋也找过了,案发当晚他在酒吧和朋友玩,证人充足。另外,高洋的父亲是一个投资商,常年不在本地,高洋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被宠得张扬跋扈,据他爷爷说,高洋三天两头就会惹事,要记起仇来那是记不完的。我们今晚到访时恰好高洋的父亲回来了,听说他惹来警察调查,当场气得找棍子打他,高洋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怕得吓哭了。”
  刘莎的嫌疑本就最小,如凶手将丁晖抛尸山崖的设想成立,那么凶手应当具备扛得动丁晖的力气,刘莎一个女子,不太合理。
  有人说:“这么说来,高洋的嫌疑也变小了。”
  俞然:“继续查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是雇人行凶。”
  “是。”
  “那汤胤呢?”
  俞然没有很快回答。
  与俞然同去的警察小胡主动说:“汤胤这个人,每次回答问题之前都会仔细考虑一下,给出的回答都非常明确,包括他几点几分出门,回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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