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今她放任不管,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会折进去一个言澜。
她不兵行险着,明日要么将言澜交出去,要么皇帝就能找到借口,将她从刑部侍郎的位置上拉下来。
想清楚后,蔚岚便起身来,同谢子臣道:“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谢子臣不由得皱起眉头,蔚岚却是没有回头,直接往言澜的屋里走去。
到了言澜的屋门外,她站在门口,径直道:“你说你父亲当年留了证据,证据可还在。”
“在。”言澜已经歇下了,听得他的声音,他从夜里起了身,拉开大门,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青年,严肃道:“世子是决心帮我。”
“是。”蔚岚直接道:“你证据有什么?”
“当年边境将士签了名的血书口供,一开始和张程等人往来的信件,我父亲清点军饷时的账目以及在场人的口供,还有兵部一些人当初和我父亲往来信件中也有透露此事。这些东西,都在。”
蔚岚点了点头,淡道:“你等着,到你出现的时候,你就出现,到时候别怂。”
“我怂?”言澜挑了眉。蔚岚直接转身,去了三皇子府。
苏城被她半夜打扰觉得很不耐烦,看着面前人神情郑重,不由得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尚书死了。”蔚岚直接开口,苏城愣了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蔚岚说得沈尚书是谁。这朝中也就一个户部尚书沈秋和姓沈,他气得直接跳起来,杯子狠狠摔到地上,指着蔚岚便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蔚岚抬眼,一双漂亮的眼里落满了灯火。
苏城忽地想起来,那年所有人都看自己笑话,就她带着伤冲进大殿,不顾盛怒将他抱出来的时候。
他年岁渐长,脾气也越发大了,可是看着面前这个人,那份心又始终按不下去,他理智回来几分,心里却也是又怒又急。
沈秋和没了,也就等于户部没了,苏城两大依仗,一来右相上官国成是他的舅舅,皇后是她的母亲,二来就是张程、沈秋和、陈鹤生这三人算他半个岳丈,而大理寺卿王源又是他的人。有这些人在,朝廷半壁江山就在他手里,骤然失了一个户部尚书,苏城疼得整个人都快抽了。
“谁杀的?查出来没。”
苏城捡回了一些神智,沈秋和没了,明天要是蔚岚查不出这个案子,估计也是要从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上下来了,折了一个沈秋和,不能再折一个蔚岚。
见蔚岚跪了下来,苏城心道不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臣连夜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臣查出来真相,但明日,臣不能说!”
“你说清楚!这个关头,你还同我卖什么关子?!”
“杀人的是永昌侯府的旧人,具体是谁,蔚岚还在查。可是蔚岚知道了一件旧事,当年张尚书、沈尚书、张侍郎、连同中郎将陈鹤生、大理寺江晓、楚臣,制造了一起惊天冤案,害永昌侯府被平三族,如今十五年过去,永昌侯府旧人回来复仇,此案若是再查,势必牵连当年旧事,到时候,怕是对殿下不利。”
“你说什么?”苏城现在简直想把这批人抓来一耳刮一耳刮子的抽,他已经失了一个御史张怀盛了,如今突然听到这么一份名单,他简直觉得,他手下的人大概都是一批脑袋进水的。
好好当官不好吗?就算不好好当官,做事就不能做干净点?都被平了三族的人,过了十五年还能回来兴风作浪,这批人简直是一批蠢货!
“他们当年,是为了什么陷害永昌侯?”
“当年永昌侯弃城导致大楚战败的根本原因,是他们贪污了原本拨给永昌侯的军饷,导致整个白城根本无力作战。永昌侯到盛京来告御状,他们怕东窗事发,就先告了永昌侯,紧接着陈鹤生当年是永昌侯手下副将,他做伪证,楚臣江晓将永昌侯屈打成招,一手办下了这桩案子。”
蔚岚跪在地上,恭敬回答。苏城闭着眼睛,听着这些话,他慢慢冷静了。
这样的大案,是决计不能认,更不能让人知晓的。贪什么不好?贪污军饷。当年大楚死了多少人,如果不是为了那场战役,桓松能成为北方一霸?朝廷能如此式微?
就为了一城军饷……陷整个南方于如此境地,别说他父皇,就是他自己,都想宰了张程和陈鹤生了。
可是不行,他现在必须依仗他们,再想杀,也要等到以后。
苏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蔚岚,灯火下,她恭敬跪着,似乎在随时等待召唤。他有了决断,有些犹豫道:“明日……怕是要委屈你了,你且当,什么都没查到吧。”
“能为殿下分忧,蔚岚并不觉得委屈。”蔚岚客套性开口,可苏城瞧着她平淡的模样,一时心里居然有了几分感激。
蔚岚的位置是保不住了,可是她却一点怨言都没有。他忍不住上前几步,蹲下身来,握住了蔚岚的手。
蔚岚微微一愣,抬眼看着苏城,苏城看着面前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人,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阿岚,”说着,他看着她,认真道:“等我成为皇帝,我必然要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日不过一个刑部侍郎,阿岚你切莫放在心上。”
听到这话,蔚岚算是明白了,苏城是怕她有异心,便立刻表忠心道:“蔚岚如今心中并无他想,只想辅佐殿下登上宝座。殿下无需忧心。能助殿下成事,是我等如今最重要的事。不过区区刑部侍郎,蔚岚不放在心上。”
苏城微微一呆,他看着面前的人,想起自己皇妹们对她的评价。
盛京玉郎,风姿无双。
这么静静瞧着看,哪里是什么玉郎,这如清潭的眼,樱色的唇,就说她是一个美娇娘,也不是没有人信的。
他忍不住朝她伸出手,附在她的面容上,蔚岚皱了皱眉头:“殿下?”
苏城猛地惊醒,像被烫到似的抽了手,站起身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手上还带着她面颊带来的温度,他忍不住将手负在身后,哑着嗓子道:“夜深了,阿岚先回去吧。”
“是。”蔚岚恭敬叩首,而后告退。
等她走后,苏城从身后拿出手来,回忆着方才指腹下的触感。
他突然发现,有些感情像酒,你越压着,越酝酿,就越烈,越悠长。
蔚岚从苏城府中告退,立刻去了王府。
明天这个事儿是必须捅出来的,可是不能是她,她得找个人。其实从身份上看最合适的是谢子臣,可谢子臣决计不会同意,他让她去办言澜,已经是他的态度,他是个十分谨慎的政客,见好就收。
可她不是,她的风格,从来都是不见血,不回刃。
谢子臣不同意,那就剩另一个人,王曦。
王曦是户部尚书,此事沈秋和的死讯她除了给宫里发了个消息,就一直压着,王曦完全可以装成什么都不知道,以户部金部主事的位置,明天参奏他的上司沈秋和。
至于巧合不巧合,明天乱起来,也就不重要了。
王曦知道蔚岚深夜来访不会是小事,连忙迎接了她。蔚岚也不废话了,直接说:“阿曦要不要帮太子废了三殿下?”
王曦有些诧异,随后道:“魏世子,这个玩笑,开不得!”
蔚岚面色不动,屋内就他们两人,蔚岚直接将在马车上写好的奏章给了王曦,冷声道:“这是永昌侯案子的始末,明日我不会将这件事捅出来,可是这件事若是捅出来,对太子有益无害。”
王曦皱了皱眉头,他拿出折子来,迅速浏览了一遍,露出震惊的表情来。
他毕竟还是少年,看到这种事,除了考虑党争之外,更多还有些热血愤怒在里面,连说了几声:“他们怎敢……怎敢……”
“此事嵇韶也牵扯了进去,这个凶手是嵇韶府里的人。”蔚岚继续提点:“你们不先发制人,后面就被动了,到时候将嵇韶扯进来,怕太子也洗不清楚。”
蔚岚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王曦心里琢磨着,想了片刻,王曦抬头,眼神微冷:“阿岚是三殿下的人……”
“我不是。”蔚岚直接打断他:“君主也分合适不合适,三殿下并不适合。”
蔚岚虽然是个政客,但更是一位臣子,一位官员。她有名留青史的梦想,就不会去当一个奸臣。
苏城不合适,她早就明白,他心思狭隘,也太过残暴。太子虽然优柔寡断,但是总体来说,比苏城还是要好上一些。至少太子即位,不会出现滥杀大臣的事。可苏城继位,就不一定了。
王曦转瞬便明白了,蔚岚怕是当年就和太子达成了什么协议,又谨慎道:“阿岚为何不让子臣做此事?”
他是御史大夫,怕是更加合适。蔚岚却摇了摇头:“子臣太过谨慎,如此激进高调的法子,他怕不会同意。”
“那阿岚就觉得我会同意?”
王曦挑了挑眉,蔚岚却是笑了:“大家做官,各自有做官的法子,王七公子身为王家嫡子,升迁的路未免也走得太慢了。而且路我给了阿曦,且就看阿曦走不走。阿曦不走,我自然会找其他人走。”
“你一定要查这个案子?”
“追查到底。”
蔚岚沉下声来,王曦手中握着奏折,左思右想,却是不明白:“这件事,对你到底有多大的好处?你可知一点被三殿下发现是你……”
“阿曦,”蔚岚淡淡开口:“你觉得就这么看着永昌侯全家蒙冤沉默不语,看着永昌侯唯一的子嗣为讨个公道命赴黄泉,这就是对的?”
王曦没有说话。
他贵为嫡子,也被人称一代君子,心中总是有那么几分道义在的。
想了许久,他道:“我要去和父亲商量一下。”
“你是金部主事,擅长书法,可以查到当年的账目和凭证,军饷交接都有签字的凭证在,你偶然发现当年永昌侯的凭证上的字迹似乎是他人伪造。”
蔚岚淡淡提点他,让他明日参奏有一个正当理由。王曦点点头,算是应下。蔚岚和他核对了一些细节,便转身离开,回了长信侯府。
回长信侯府之后,谢子臣还没睡,蔚岚刚一进来,他便抬起头来。
“你同我说句实话,”谢子臣目光如炬,冷声道:“你明日到底打算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大白最近的心情】
墨书白:“我最近有一件很忧心的事。”
基友:“你讲,我开心开心。”
墨书白:“我觉得我过气了,大家都不理我了。”
基友:“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墨书白:“你闭嘴,不要讲。”
基友:“你不是过气了,你就没有红过……”
墨书白:“不是让你闭嘴吗!!”
读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基友为什么要说大实话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剧场·王曦的心路历程】
墨书白:这个电视剧演到现在,你有什么想法?
王曦(微笑):我就想问问,导演是不是特别穷?
墨书白(导演):你为什么这么讲?
王曦(微笑):当初我来剧组的时候你是不是和我讲我是男三号的?
墨书白:好像是……
王曦:你自己看一下专栏的名字,你和我讲这是个玛丽苏电视剧,我来出演男三号,是一个出身高贵的风流公子,对女主深情不悔,为了女主和摄政王拼命撕逼。你看一下我现在在演什么角色?
墨书白:什么角色?
王曦:我不是一个风流贵公子,我是一个感情助推器,是一个逗比配角,是一个背景板,还有可能是一个基佬……
墨书白:你的总结很到位。
林澈:不,阿曦,你不是个基佬。
王曦:还是阿澈是好兄弟……
林澈:因为我不喜欢你,你没有当基佬的机会。
王曦:滚……
第77章
蔚岚走进屋来, 瞧着谢子臣的神色, 淡淡笑了笑, 将身上的披风交给染墨,从容入屋, 从下人手中接过净手的帕子, 含笑道:“子臣怎会如此发问?”
“退下去!”谢子臣怒出声来, 周边下人见谢子臣的神色, 打量了一眼蔚岚,蔚岚点了点头,所有人便退了下去。
蔚岚将帕子扔进水盆里,来到谢子臣身前,对方抿紧了唇,却是连连发问:“你今日带回府中来的是谁?为何连我也见不得?你今日又去见了谁?”
蔚岚含笑不语, 握住谢子臣的手,将他拉到桌边来。
谢子臣被她这么拉着, 心里的焦灼便少了许多,也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事关蔚岚的事情, 他常常就会乱了分寸。而对方就这么轻轻浅浅笑着看着他, 翻开桌上的茶杯,给他倒了茶,了然道:“子臣去后院了?”
谢子臣没有言语, 她一走,他便让人打听了她今日的行踪。蔚岚向来是个谨慎的,根本也没人敢跟她太近, 也就是趁着白天里鱼龙混杂偶尔跟上,虽然不能明确知道去了哪里,但方向大致是有的。然而今日蔚岚却是十分谨慎,探子说她下朝之后就没了踪影,夜里却是带着一个人回的长信侯府。她对那个人严加看管,非亲信不能近身。
这明显是她查出了什么的,可她却告诉他,她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慌了,总想去确认一下院子里的是谁,结果蔚岚将那人看守得严严实实,他根本不能见到,便在屋里等着蔚岚。
蔚岚去得越久,他心里就越不安稳,如今她总算回来了,他也得确定一下她到底想做什么,明日才好做应对。
蔚岚不过十八岁,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他要多做提点的。今日听她说什么都没查到,他本也恼怒,但想想她的年纪,他一颗大叔的心就淡定了。
还小,还得好好教。所以蔚岚如今不与他说清楚自己的动作,谢子臣不由得有些焦虑。
于是他坦然承认:“是,我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你又同我说你什么都没查到,阿岚,你是在瞒着我。”
蔚岚心中嗤笑,他瞒着自己一个大秘密,却要她所有事情据实以告,买卖未免也做的太好了些。然而她面上保持不动,垂了眼眸:“我心中自有分寸,你明日看戏就好,不用担忧。”
“你……”谢子臣还想开口,对方就直接把他拉过来,抬头亲了上去。
她轻轻舔着他的舌尖,谢子臣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已经很熟悉他的身体了,没一会儿谢子臣就低喘了起来。他用极大的意志力按住她的手,艰难道:“你别想蒙混过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