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滑下来,她往上撸了下,点点头,“谢谢你。”
“今天你已经谢过了。”他走到厨房里,打开了冰箱。
“一码归一码,那是为了在酒店的事情,这是为了你借衣服给我穿。”齐鹿跟过去站在门口,看他拿了牛奶出来又倒在奶锅里。
“你想吃什么?我会做的不多,还是叫酒店送餐吧。”
齐鹿当然没有异议。
拖鞋太大,她光脚踩在里面总觉得走路时一不注意鞋子就会飞出去,为此脚趾曲着用力的扣着拖鞋。
吴畏靠在流理台上,背后的奶锅里冒出寥寥热气,视线落在她脚上。白嫩又细的脚踝,他一只手就能圈住还有余,趾头圆润透着粉红踩在白色的鞋面上……
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淡淡的收回目光,转过身从头上的柜子里拿出个杯子,在水龙头下冲洗两下把奶锅里牛奶倒进去。
齐鹿浑身都不自在,她说不出他的目光哪里不对劲,被他看得好像有一股细小的电流从脚底慢慢的升起,直击心脏。
慌张的转过身,又忍不住回头看他的背影。
两人各自占据客厅的一角,她捧着玻璃杯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小口小口的喝牛奶。吴畏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笔记本放在腿上回复邮件。
他时而抬眼看她一眼,像只无措的小动物一样乖巧的坐着,嘴唇边上沾了一圈白白的牛奶沫而不自知。
他淡笑一下。
晚饭是饭店送来的,齐鹿依然没有食欲,吃了几口后就开始小口小口慢悠悠的往嘴里送。等吴畏吃完放下碗筷的时候她也跟着放下筷子。
吴畏本以为她吃饭慢,原来是在等他。
饭后雨停了,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外面静的只有山顶的钟声还有草里的虫鸣。
齐鹿去外面绕着池子走了一圈,回来后吴畏正站在落地窗外面,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点燃的烟,淡淡的厌恶从他指尖飘散开来。
齐鹿站在台阶下面,仰头看着他。她眼睛又黑又亮,吴畏看见好像有星星落进去了。
“齐鹿?”
“啊?”
“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她心中一紧,“中学的时候参加物理竞赛,我见过你。”
“除了那次。”他盯着她。
沉默了许久齐鹿摇头,心中又酸又涩。
吴畏深深的看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把没有抽完的烟放在旁边桌上的烟灰缸边缘上,准备转身进屋。
“你不问我吗?”齐鹿突然开口。“酒店里的事情。”
他折回身,走到她面前。齐鹿突然紧张,对于接下来他要开口说的任何一句话。她克制的呼吸,想以此来缓解如雷的心跳声。
在回来的路上她也突然生出这种豁出去把所有都告诉他的冲动,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头。
更害怕他也会跟其他人一样。
山风呼啸,池子里的荷叶全都往一个方向折腰。吴畏拉着她进来关了落地窗,一瞬间世界又恢复平静。
“你不问我吗?”齐鹿又问,声音小小的。
吴畏笑了一声,摇头。“你朋友说你插足别人感情的事?很抱歉,我在门口听到一点。”
她点头。
“你不想说,所以我不会问你。但是,我相信你!”
他说话时带着若有似无的烟味,身上还有淡淡的好闻沐浴露的味道,和她身上的是同一种味道。
齐鹿眼里泛起潮气,心里莫名的觉得委屈,渐渐的那委屈控制不住的变大,大的占据了心里所有的地方。
事情过去这么久,他是第一个说相信她的人。
“你为什么相信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相信我?”她轻轻的抽噎着,说的断断续续。
吴畏看着她的头顶,突然想起那个写信给他的“六六”,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突然抬起齐鹿的下巴。
“齐鹿我再问你一次,你以前认不认识我?”
她声音哽住,眼眶发红,“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以前认识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第一次碰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奇怪。而那之后的每一次,你看我的时候,都好像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齐鹿心中一震,匆忙掩饰眼里流露出的情绪。
“是吗?大概是因为……你跟我一个认识的人长得有点像吧。”她低垂着眼,目光落在他掐着自己下巴的手上。
吴畏松开手烦躁的吐出一口气,看着她下巴上一个红印子有点过意不去。
“抱歉。”
齐鹿摇头,情绪低落起来。
“我想去休息了。”
吴畏带她上楼去了客房,齐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精神萎靡的样子。
关上门前他嘱咐,“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叫我。”
她坐在床沿上,良久才反应过来似的,点点头。
吴畏关上门到了书房,捡起没有回复完的邮件,双手落在笔记本键盘上目光却不知道落在哪里。脑子里总是忍不住冒出抓不着头绪的东西。
他索性把电脑放在一边,倒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去吧台倒了杯酒打开电视,没有目的的一个台一个台的翻过去。
手机提示灯闪了两下,捞过来一看是发来的微信。
吴畏挑眉,看一眼时间,晚上十点。依他少的可怜的参加婚礼的经验,现在不正是热闹的时候?
“哥们儿,今天的事情对不住啊。”
吴畏捏着手机想了想,只回复了两个字。
新婚夜,被自己老妈和老婆吵的受不了蹲在路边吹冷风的王锐,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兄弟的无情。
看着手机上“滚蛋”两个字,裹紧了衣服,吸了吸鼻子,暗骂一声“操”。
打电话过去,苦诉了自己一番的苦逼遭遇,最后他问,“你不会是当真的吧?在我老婆那么那圈同学里面,您哪位名声可不怎么好。”
“真的又怎么样?”吴畏反问。
王锐呆住,“得了,我能怎么着?你都来真的了,就是她名声再烂我也得叫她一声弟妹是不是?”
吴畏不说话,只笑了笑。
挂了电话他准备上楼休息,路过客房时下意识的停了停,门下的缝隙里有灯光。
他以为她没睡,敲了敲门,没有回答。正要离开,听到若有似无的异样声音。
齐鹿很难受,她又看见了吴畏,这次他不笑了,寒着脸问她,“齐鹿,你认识我吗?”
齐鹿捂着嘴摇头。
他又问了一遍,她不敢回答。他转身就走,身影在雾里越来越模糊,她心里恐慌,好像他走了就永远不会来她梦里了。
她吓得哭出声,边追边喊,“我认识的,我认识你的。你别走……”
眼泪流进耳边的头发里,吴畏果然回来了,可她看不见他的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喝水,你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6章 小学生都知道
齐鹿知道自己病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身体却疲乏的醒不过来。
她听到房间里有脚步声,一只温暖的大手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然后穿过她的脖子半抬起她喂水。
她知道那是吴畏。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动动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告诉他她还有意识,病的没那么严重。
然后便沉沉的睡过去。
这一觉她睡了很久,梦里梦到了很多事情,个个都荒诞离奇可一个都回想不起来。
脸上有湿热的被舔舐的感觉,还有粗重的呼吸喷在脸上脖子上。
她心里一惊,眼睛猛的睁开,对上一双湿漉漉的无辜大眼。
一只金毛犬趴在床头边,朝她嗅了嗅,发出呜呜的声音。
齐鹿猛地往旁挪了一下,就听一声呼斥在旁边响起,“你个流氓,老想占我舅妈便宜!”
齐鹿转了下头,就见床尾还盘腿坐着一个女生,她撑着下巴跟齐鹿打招呼,“hi,小舅妈你醒啦。”
“哈?”齐鹿脑子木木的,反应不过来。
四周看了看确定这是吴畏的家,不是她睡一觉就穿越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舅舅在阳台打电话。”她指了指外面。
齐鹿坐起身顺着看过去,吴畏背对阳台站着,窗帘拉了一半挡住一些所以很难看到。外面的天依旧阴沉着,正酝酿着又一场大雨。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跟那女孩儿一个尴尬一个探究的看着对方。
“我叫赵多多,我妈是我舅舅的堂姐,我从小就在我舅舅他们家长大……”她拖着两腮说。
“你好,我叫齐鹿。不过我不是你舅妈。”
赵多多头一偏,不可思议。
那只金毛对她很热情,总是想跳上来舔她的手,齐鹿无法消受把手放进被子里。
赵多多打了个呼哨,哪只金毛犬颠颠儿的跑过去,把头放在她腿上趴下来。大尾巴在床上一扫一扫,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呜咽声。
“它叫什么名字?”
“金毛。”赵多多揉着金毛的脑袋,它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抬起脑袋望了望。
金毛犬叫金毛?嗯,没什么毛病。
吴畏收了电话进来,一见赵多多那条狗也趴床上立时就皱眉。赵多多一缩,一边赶着金毛让它下去一边讨好的朝他笑。
“舅舅,我舅妈醒啦。”
“别乱叫。”吴畏淡淡的说,然后问齐鹿,“感觉好点吗?”
齐鹿被赵多多当着吴畏那一声“舅妈”叫的尴尬极了,不敢看吴畏,随意的点了点头。
“下楼吃早饭吧。”
早饭?原来她睡了这么久才是早上啊?齐鹿愣了一愣。
吴畏看她小吃一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你睡了一整天,今天已经是回来的第三天。衣服都在枕头边放着,洗漱好了就下来吧。”
他指了指她旁边,赶着赵多多下楼。
齐鹿错愕着。下床时头有点晕,她慢吞吞的换衣服洗漱,下楼时吴畏和赵多多已经等在桌边,她立刻快了两步。
吃完早饭赵多多被赶去洗碗,她噘着嘴哼了一声,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齐鹿犹豫了一下准备跟过去,被吴畏叫住。
“不用管她。”
齐鹿迟疑的坐下来。两人坐在对面,从赵多多进了厨房以后吴畏就一直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她。端起杯子喝水,借此遮挡一下确定那道目光是不是还在,谁知一下就对上他的视线,慌忙挪开。
吴畏把一板消炎药推倒她面前,“吃两颗。”
齐鹿看也没看是什么,照他说的抠了两粒含在嘴里,喝一大口水仰头吞下去。
“你不看我给你吃的是什么?”他语气无奈。
她吞咽了一下,拿一下药板又放下,笑了笑说:“总不会是毒/药。”
“小学生都知道不能随便吃不熟的人给的东西。”他摇了摇头,言下之意她比小学生还大意。
齐鹿握着水杯,在心里小声的反驳,“可是对我来说你不是不熟的人啊。”
她清了清嗓子。“谢谢你。”
吴畏食指指着额角,手肘撑在桌面上,浅浅的笑着,“我们也算是朋友吧?”
齐鹿被呛了一下,迟疑着点了点头,“当然。”
“那就不必那么客气。就算你要谢我,一天说一次就够了。”
赵多多甩着手上水珠从厨房出来,就被吴畏赶着回学校去。
她理直气壮,“我跟老师请过假了。”
“多久?”吴畏冷声问。
她不敢看他,埋着头竖起一根手指,“一,一天。”
她有些心虚,错漏百出的补充道:“学校这两天开运动会,去了也不会上课,你就让我在你这儿玩两天嘛。”
“你上个月已经用过运动会的借口。”吴畏淡淡的戳穿她,转动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走还赶得上你下午上课!”
“我不走。”她大吼着背过身,抱着手臂。
吴畏扣了扣桌面,“赵多多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他面容冷峻。显然是生气的样子,让一旁的齐鹿都无端的赶到心慌紧张。舅甥两人僵持较劲,这个时候她没有立场开口,识相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有个毛病,一紧张就感觉口渴,小口小口的抿着,一杯水被她喝的剩了个底儿。
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赵多多狠狠的“哼”了一声,算是认输了。
“金毛放在你这里。你上楼帮我拿东西!”
吴畏瞪她一眼,她强撑着瞪回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趴在桌上长舒了一口气。
沮丧的说:“我舅舅他道行越来越高,恐怕我这辈子只有等他老的说不了话的时候才斗得过他了。”说着说着眼睛突然红了。
齐鹿不知道发生什么,“你怎么了?”
她摇头,趴在桌上,声音从交叠的手臂间传来,“我一想到我舅舅和我外婆都会老,我就难受。”说完就呜呜的哭起来。
齐鹿手悬在她背上愣怔住,不由得想到自己奶奶。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能僵硬的拍拍她的背,沉默的坐着。
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在她离家那年的春节去世了,姑姑说奶奶咽气的时候还在念叨她的小名。她飞快的眨了眨眼睛,抹了一下眼角。
赵多多哭了半天没听见吴畏下楼的声音,觉得没劲也就不哭了,一抬头脸上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齐鹿还沉浸在悔恨悲伤的情绪里,见她一副收放自如的样子忍不住惊叹。
这也可以?
“别被她骗了。”
吴畏不知何时站在楼梯最高的一级台阶上,他面若寒霜,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戾气。
突然拿出一个手机。
“赵多多,你来给我解释一下,这个自称是你老公的人是谁?”
随着话音落下,手机被他从楼上抛下来,摔在楼梯上磕磕绊绊的滚到一楼滑到齐鹿脚边上。一路咚咚咚的声音听得人心惊。
齐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以她和他们的关系程度还不适合听到,就准备离开。
与此同时赵多多扑过来把手机抓在怀里,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抬头看向吴畏,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样抱住齐鹿的腿。
“舅妈,舅妈你别走。”
齐鹿抓住她的手想拉开,想说吴畏应该没有暴力倾向,但她抱的更紧。于是只能不知所措的被她抱住,尴尬的站在原地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你对外婆撒谎晚上要补课就是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他知不知道你还有二十天才满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