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玩笑道,“不用遮,我脸都快被砸出坑了。”
齐鹿懊恼的丢掉树枝,看着他苍白的脸,犹豫了一瞬,手上交叉抓着上衣衣摆,脱下来两手往前撑起,刚好挡在他上方。
黑色的内衣包裹着白净的身躯,纤细的腰身,起伏的线条。
吴畏愣了一愣,喉结滑动了一下。“穿上!”
她摇了摇头,甩掉贴在嘴角的头发,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眼神变化。“我不冷。”
“……走光了。”他语气无奈。
齐鹿脸一红,有些不自在,“那你别看。”
上身只有内衣,风吹的有点冷,她瑟缩了一下。
他依言挪开眼,眼帘低垂着,良久嘴角勾起。
没有撑一会儿双手就酸软的晃了晃,布料吸饱了水,她拧干复又撑开。胸前因为双手前伸的动作聚拢,齐鹿低头自己看一眼这才觉得尴尬。
“你怎么会来这里?”过了许久,他像是闲聊一般的问。
齐鹿调整了姿势,坐在自己脚上,这样更省力一点。
她咬着嘴唇,视线落在虚无的地方。就在吴畏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开口。
“帮一个认识的照顾她爸妈。”
“姓白的那家?”吴畏抬了抬眼,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他住在客栈的时候不止一次听打扫的阿姨说她给白家拿钱。
齐鹿点头,动作完才反应过来他没看自己,“嗯。”
他像是累了一样,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然后闭上眼。她一阵恐慌。
“吴畏。”
试探着叫他名字,期待着等他回应。
“头有点晕,闭上眼好一点。”他闭着眼说。
齐鹿仍旧害怕,每隔一会儿就叫一声他的名字。
吴畏刚开始以为她有话要说,睁开眼看着她久久不说话,才发现她只是想确定他没有闭着眼死掉。后来就睁开眼看看她,或者闭着眼“嗯”一声算是回应她。
右边手臂传来剧痛,他只有闭着眼才能忍住不泄露情绪吓着她。
齐鹿收回一只手拿手机看时间,距离她打电话给派出所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探着身子看了一眼上山的方向,没有发现动静,有些泄气的垂下头。
刚巧对上吴畏的眼神,他不知何时睁开眼,视线坦荡的落在她脸上没有丝毫往下打探的样子。这样齐鹿没那么尴尬。
她回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过了良久,“我以前认识你。”
“我知道。”他左手抬起放在额头上。
即使身处泥泞,也让人觉得从容不迫。
“你发烧那晚自己说的。”
齐鹿吃惊的瞪着眼。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他离开了的梦,对于自己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唯恐还说了哪些要命的话。
“我一做梦就喜欢胡说八道。”
吴畏闻言竟然很愉快的笑出了声,跟他以往任何一次对她笑的样子都不一样,真正发自内心的。
“你让我别走……”他把手枕在脑后。
齐鹿干笑了两声,“我大概是做噩梦了吧。”
他抬眼看着她,因为这个动作额头上有淡淡的纹路。
“你还说你喜欢我……”他缓缓的说,仿佛每一个字都值得回味一样。
齐鹿突然收回手,一副被说中心底秘密的样子,窘迫的抓着手里的衣服。
吴畏依旧看着她,视线一对上她就慌慌张张的挪开。
不远处忽然响起说话声,他目光一凛,对她说:“把衣服穿上。”
齐鹿套上湿漉漉的衣服,把头发散开全都拨到胸前挡住,这才站起来对不远处穿着制服的来人呼喊招手。
吴畏直接被送到县城里的医院。他右手骨折,身上几处擦伤,其余没有大碍。
“他说他头晕。”齐鹿急忙拦住医生。
老医生安抚的拍了拍她,“做了CT没有发现脑部问题,头晕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引起的,让他多休息。”
齐鹿点头,连声道谢。
她站在的门外,透过门上的窗户看见吴畏靠着床头坐在病床上,右手的袖子被剪开,小臂上打了石膏。似有所感,他往外看了一眼,朝她安抚的笑了笑。
护士拉上帘子阻挡了视线。齐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抱着双臂,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赵多多来。
小姑娘风雨里等了半天,憋着一口气不肯主动打电话,又冷又饿最后一肚子的抱怨,牵着金毛看着山腰别墅的方向竟然从山林间摔了一路的走了回去。
齐鹿舔着干燥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舅妈我舅舅呢?”
她听到电话里隐约有医院叫号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齐鹿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护士出来后,她推门进去,拿着手机有些无措。
“她很害怕,一定要听到你的声音确定你没事,你来说吧。”
吴畏接过手机,没有立刻跟赵多多说话,而是看她。
她脸色已经缓了过来,不像刚开始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得,手指尖微微的发抖。
她转身准备避出去让他接电话,吴畏拉住她示意了一下床尾让她坐下,然后把身上的薄毯掀开盖到她身上。
齐鹿靠在床尾,听他让赵多多带上他的证件和钱过来,齐鹿立刻接话“我来付医药费。”
被他瞪了一眼。
他又说了些什么,齐鹿没有听清。
确认他没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身体渐渐暖和,也疲累的像是没有休息好,两条手臂靠近酸软的快要抬不起来,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耳边一直都有说话声,医生来告诉注意事项,护士来挂点滴嘱咐快挂完的时候按床头的铃,她想睁开眼,却发现很困难。
肩背上被人轻轻拍了拍。
“睡吧。”吴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还记得他手臂骨折了不能碰,往外挪了挪。
醒来是因为门突然被用力的推开,她像是被惊吓住了一样,一下子就睁开眼。
护士抱歉的笑了笑,指了指点滴瓶。
齐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自己这是在哪里,她睡在吴畏的病床上。被子下,她的腿动一下就挨着他的。
她倏地掀开被子下床,护士被她闹出的动静吓了一跳,莫名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取点滴针。
齐鹿抱着双臂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吴畏的脸,静静的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大概都是晚上九点左右发
明天见
第20章 有点小
赵多多来的时候齐鹿坐在门外走廊上,护士叫“39床病人家属”,她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想起吴畏床头的数字就是39,她迟钝的回应了声。
护士喊:“来签个字。”
齐鹿小跑着过去,看了一眼抬头,什么须知之类的东西。
“这里。”护士指了指位置。
她签下自己名字,跟“吴畏”两个字并列在一起。
身后有人摔了一跤,东西叮哐掉了一地。她回过头赵多多正爬起来,收了收东西就往病房里冲去。
齐鹿立刻在后面跟过去。
吴畏还没有醒,赵多多站在床边,东西掉在地上。听见推门的声响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他是不是死了啊?”
“别瞎说,他睡着了。医生说右手骨折,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只要好好休息就能好,你别朝着他。”她扶着门框,视线转到病床上的吴畏身上,有点不敢进去。
赵多多抹了一把脸,把手里的袋子提起来,说话都用耳语的音量。
“我带了衣服,你给他换了吧。”
“啊?”
“总不能让我给他换吧,那多尴尬啊!”她瞪着眼,把袋子塞给齐鹿。
怀里像是抱了个烫手的山芋,给他换衣服?怎么换啊?齐鹿是打死也不敢把吴畏脱光光的,恨不得把衣服扔出去。
“睡了有一会儿了,等他醒了自己换吧。”
“他不是骨折了吗?”赵多多理所当然的道。
“他另一只手是好的。”
赵多多深深的看她一眼,眼神里尽是“你怎么这么狠心”的埋怨。
齐鹿转过头不看,问赵多多要了吴畏的证件,拿上医生写的条子,逃似的跑去办住院手续。
到住院大楼的缴费窗口要从急诊楼的大门出去,左拐有个自动提款机,有两个人排队取钱。小县城的医院,缴费不能刷卡,她摸了一下包里夹层,静静的走到队伍的尾巴上。
办好住院,预存了费用,齐鹿到医院对面的便利店买了毛巾和水。
结账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齐。”
说话的人一口浓重的口音,齐鹿听了几年也习惯了,觉得挺亲切的。
“白叔?怎么是你?”
白叔憨憨的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一袋子药。
“老毛病了,每个月都要来找医生开药。怕以后不方便,索性就多开了两个月的。”
见齐鹿往他身后看,了然的笑着说:“你阿姨在家赶着把养的那些鸡鸭卖了换钱,我一个人来的。”
闻言齐鹿赶紧把包打开,愧疚自己有几天没有跟他们联系。
“是不是家里没钱了?我前两天回林城去办点事,没来得及上去看你们,我这里……”
“别,别……”白叔按着她要拿钱的那只手,笑的脸上满是褶子,“我们家老大上个月提前出来了,现在在林城找了份工,让我们去林城跟他一起住。老大听说这两年你帮了我们不少,说谁赚钱都不容易这钱咱不能白拿,以后经济好点了一定要还你。”
“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
齐鹿点头,赶着在门口的架子上多拿了瓶水和面包,结了账放进白叔装药的袋子里。
“这些您拿着回去路上吃。”
已经是中午了,回了灵雾山也错过了饭点,按白叔和白阿姨节俭的性子是舍不得在外面吃东西。
他摸了摸斑白的头发,倒没有推拒。
“对了,你怎么来医院?”他突然想起,以为齐鹿生病,一脸担忧。
“一个朋友出了点意外。”
“严重吗?”他关切的问。
齐鹿摇头,看了眼便利店的时间,怕吴畏醒了赵多多不会照顾,心里急着赶回去。
“白叔,你跟……白大哥说,林城生活物价不低,不用着急把钱给我。我到灵雾镇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多亏你和白阿姨照顾,我一直拿你跟阿姨当家里长辈看待,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连声说“不行”,忽然抹了抹眼睛,“可惜咱小薇,她比你还大两岁,要是还在……”哽咽着没有再说下去。
齐鹿抓紧了购物袋,塑料的袋子哗哗响。便利店里有人结账了出来,路过时撞到她肩膀,她后知后觉的往旁边让了一下。
一路恍惚着回了病房,在门外就听见赵多多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她从门上的窗户望了一眼,他靠坐着,被子盖在腰际,上半身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他闭着眼,偶尔敷衍的回应赵多多两句。
有人隔壁床的家属过来推门,见她站在门边不进不退的,奇怪的打量她两眼。
齐鹿往一旁让了让,坐在门口座椅上,门推开又关上,里面的声音骤然放大又消失。
病房内喧哗争吵起来,几道音质不同带着相同口音的声音激烈的在快不行的老人病床边争夺财产利益。老人眼里闪着泪花,喉咙里只能发出“呼嗬”声,手在半空徒劳的挥了挥试图制止他们。
赵多多听不懂他们骂的是什么,被那几人刚才还一脸和气的商量,转眼就翻脸凶悍的推推嚷嚷吓住了,猫着腰躲到床的另一边。
吴畏闭目养神,无所谓的样子,赵多多拉了拉他袖子,期待又害怕,“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吴畏懒得回答她,抬手在脑后的呼叫铃上一按,等着医护人员来处理,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门推开,有人进来径直走到隔壁床位边,“唰”的把中间隔帘一拉把两张床隔开,声音冷冷清清的响起。
“请你们出去,别吵到病人休息。”
喧闹的声音突然静了一下。
坐在老人病床上的身形微胖中年妇女转过头,见她一身平常装扮,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不客气的反问“你谁啊你?”
“你别管我是谁。你们要吵出去吵别吵到人休息,或者我电话叫保安来请你们出去吵。”
淡绿色的隔帘很厚,拽在手里有粗糙的沙粒感,她瘦弱的身躯站在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女中间,目光从病床上的老人身上扫过,看向他们充满了嘲弄。
人还没死,就当着老人的面争吵财产是按户数分还是按人头分。
胖妇女眼睛一竖,用当地方言骂了一句。齐鹿听懂了,冷笑一声,语气淡淡的用方言把同样的话骂回去。
胖妇女一下子站起来,被旁边瘦高个的男人拦住。“算了算了,别惹事,这是医院。”
另外几人也跟着来劝,正说着护士长来了,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皱着眉在门上敲了敲,“你们怎么又来了?出去出去,外面去吵。”查看完老人的情况,就赶着几人出去。
那几人面上讪讪的,不情愿的往外挪。
病房不宽,摆了两张床后过道只容两个人错身经过。胖妇女走在最后,路过齐鹿时故意撞了她一下,齐鹿被撞的一个趔趄,脚往前一伸,绊了她一个踉跄。
她眼睛瞪起来,齐鹿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她骂骂咧咧的甩上门,齐鹿在背后不轻不重的提醒,“轻点,摔坏了要赔的。”
吴畏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此时面上带着笑,右手上吊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大拇指竖起来。
语气调侃,“齐姐好气魄!”
齐鹿被调侃的脸发红。
“你刚才是不是骂她了?”赵多多趴在床边上撑着头,眼神跟她那只金毛有点像。
不等齐鹿回答,吴畏就揉了揉她的脑袋教育她,“被骂了就骂回去,被打了就打回去。”
赵多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双标,我骂人你还说我了!”一副“我的舅舅不可能这么偏心”的样子。
“唔,不一样,这算是正当防卫。”
齐鹿侧对着她们,把购物袋放在床头柜子上,挨个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病床在房间靠门的位置,隔帘一拉小小的空间里光线有点暗,赵多多被支使着去水房打水。水和湿纸巾摆在柜面上,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购物袋里最后一盒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