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陆展叹了口气,“也许是吧。”沮丧的垂着脑袋。
齐鹿深深的看他一眼,顿了一下,嘴唇翕翕,最后道,“我先进去了。”
她不着痕迹的扭了一下右脚脚踝,姿势有些别扭的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碰见吴畏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脸上盖一本书,她进来时他拿开盖着的书看她一眼,又盖回去。
齐鹿只来得及看清他脸色阴沉,心里暗道莫非是刚才背后议论他被他听到了?一时脸上讪讪的,拐着脚去找胡阿姨上楼打扫房间。
吴畏闭上眼眉头也没能舒展开,外面树上有鸟叫,他只觉得嘈杂。
昨晚没有休息好,今早又被敲门声吵醒,他的起床气到现在还没有消。
听见敲门声时他以为是齐鹿,烦躁的在床上翻腾了两下,一拉开门,住在隔壁的女生一脸披散着湿发,一脸怯怯的站在门口。
曲卉卉似乎没有意料到他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吃惊的张着嘴。
吴畏不耐的问,“有事?”
“我,我房间的吹风坏了,能不能借一下你房间的。”她微低着头,小声说。
“是吗?”他淡漠的反问,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吊带睡衣,视线到她肩膀就移开。
语气里毫不掩饰的鄙夷让曲卉卉微红了眼,捏着到大腿的裙摆咬着下唇。
“吴大哥,我……”
“你喜欢我什么?”吴畏打断她。“山上的房子?我开的车?还是有个在你学校任教的朋友?”
少眠让他没有耐心再保持风度,出口就咄咄逼人。
曲卉卉向来被人捧在手心里,男友陆展更是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称呼女王大人他不该叫她公主殿下,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即就难堪的眼眶发红。
门嘭的一声关上,带起的风吹的她刘海飞向两边。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她立刻摸了摸脸,往自己房间去。
客栈的阿姨好奇的探头打量,曲卉卉不自然的朝她笑。
“阿姨,我们今天就走了,这两天麻烦你了。”
胡阿姨立刻摆手,“哪有哪有,应该的。”
曲卉卉从箱子里的一打披肩里抽出一条亲热的围到她身上。
“阿姨,这个送给你,当是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胡阿姨摸着披肩,心里舍不得嘴上还推拒着。曲卉卉坚持要送给她,按着她的手打听,“阿姨,我听说齐姐不是本地人吧,她一个人在这儿没男朋友?”
胡阿姨仔细看披肩上的花色,欢喜的不得了。
“她一个老姑娘,来咱们这儿好几年了也不见跟家里人联系。”
“那她跟……”她指了指隔壁,“不是啊?”
见胡阿姨看她,赶紧道,“我就是好奇,没别的意思。齐姐要是没男朋友我倒是可以给她介绍一个,我们家有个亲戚做生意的,前两年死了老婆……”
胡阿姨瘪嘴,心道我侄子那等人才还没结过婚的她都不要,会要你这死了老婆还带个拖油瓶的?
面上跟曲卉卉一团和气,转头就告诉了齐鹿。
“那个女学生我看配不上男学生……肚子里都是花花肠子,男学生还在边上她就敢看着姓吴的先生眼珠子都拔不出来,真是不守妇道!”
说完还往地上啐了一口。
齐鹿当没听见,给说好的厨师打电话问能不能早点到。那边再三提工资的时候,直到齐鹿咬牙涨了两百才松口说中午就过来。
挂了电话就沉了脸,胡阿姨在旁听了个大概,听见别人涨工资她比齐鹿还不情愿。
“一天三顿饭是多累的活儿?你自己把这活揽下来不是省钱了?”
齐鹿白眼儿都快翻到房梁上去了。
“我做饭,你打扫,那谁来看前面?进贼了都不知道!”
她把“贼”字咬的特别重,意指胡星海,可胡阿姨以为她知道了自己偷拿二十块钱的事儿,一阵心虚,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了。
齐鹿收好桌面上的计算器和登记本子往外望去,吴畏还在椅子上躺着,脸上盖着书,双手交叠在小腹上。
一只鸟雀从指头上跳了下来,蹦上他身旁的桌子,打探窥视着他。他手指动了动,鸟雀惊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齐鹿走到门边,看到他脸上盖着的那本书的名字,《小团圆》,旧的页脚有些卷,她陡然记起了什么,三两步冲过去把书拿过来。
吴畏抬手遮了下眼睛,坐起来挑眉看着她。
齐鹿手背在身后,结巴着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道,“这,这书是我的。”
“在我的房间里,不是让人随意取阅的意思?”
齐鹿被他反驳的无言以对,咬着下唇,过了半晌低声道,“阿姨打扫的时候放错了地方。”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齐鹿被看的心虚,不由得转过头。
“是吗?”语气淡淡的,说完又躺回去闭着眼双手枕着头,腿往前伸了伸惬意的放在对面的椅子上。
齐鹿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知趣的走开了。
中午厨师没到,齐鹿满腔郁闷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打电话过去那边再三道歉,称路上堵车了。
胡阿姨接了个电话神色匆匆的回了家,齐鹿趴在桌上无聊的转着杯子。中午十二点整了,抬头一看,院子里没了人。
幽幽的出了一口气,又见胡阿姨匆匆的跑回来了。
跑到门口正要跨进来,看着齐鹿又迟疑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背过身叹了一声。
齐鹿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昨晚的事情。
吴畏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齐鹿就出门了,否则她跟胡阿姨要别扭死。
她手里捡了一根柳枝,沿着溪边的小路没有目的的走。
一排柳树在小路的上方,柳枝垂下来像是嫩绿的幕布,她不得不弓着身子往前。
前方宽阔处有人钓鱼,两根吊杆垂在水面,水水隐隐有一圈波纹,吊杆被往下拉了一下,靠在躺椅上的人终于动了,上前一把拉起,鱼线尾端勾起一条鱼。
一抬眼,他就看见了齐鹿。
“你哪里来的吊杆?”
“借的。”他说,然后踢了踢刚才放腿的凳子,鱼扔进桶里又回了躺椅上。
齐鹿特意选了一条没人的路,没想到会碰到他,踌躇了会儿才坐到凳子上。
脚边的草长到她小腿高,她双肘撑在膝盖上,一点一点的移动着脚把脚下这块地方的草踩到。溪水漫到了路边,右脚微肿只能穿凉鞋,脚趾底下沾了草上的水,滑腻腻的。
风吹过,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耳尖的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不是自己的,然后凝视着水面。
“儿子……”
她听到一点点漏音,往旁边避让了一点。
吴畏跟母亲说话,看到了她的小动作。
“什么信?”吊杆动了,他把偏着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拉起吊杆鱼已经叼了鱼食跑了。
指了指包里的鱼食,齐鹿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生疏的把鱼食捏成团揉在勾上。吴畏把吊杆一甩,往泥里一插。
齐鹿拍拍手,送到鼻子下闻了闻,好大一股草莓味道,熏的人几乎嗅觉失灵。
鱼就喜欢这味道?她嫌弃的耸了耸鼻子,蹲在水边洗手。
指甲修剪的几乎贴着肉,手心指根处有薄薄的茧,她心里装着事,每根手指都洗的很仔细。
吴畏收了电话,她甩了甩手上的水,仍旧朝水面蹲着。
“对不起。”她转过头。
“对不起什么?”他按着手机,看着微信里刚刚母亲发过来的图片。一个棕色的普通信封,上面一笔一划的写了“吴畏收”三个字。
“昨天晚上的事,我不该用那种语气对你……”她抱着膝盖,埋着头说。
“没关系。”
“还有今天的事情。”她认真检讨,“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你,更不应诋毁你,虽然我那么说有安慰陆展的意图,但最终还是……”
“我说了没关系。”吴畏打断她,“齐鹿,有一件事情需要问你,你写过信吗?”
“信?什么信?”齐鹿茫然的看着他。
吴畏看着手机上第二章 图片。旧的泛黄的信签纸开头写着“吴畏,你好,我是你中学的学妹,你可以叫我六六。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我怕再不说永远也没有机会让你知道……”
图片拍的不甚清晰,因为年月太久有的地方已经破损看不清字迹。
他母亲认为这是他的私人信件,应该由他自己看完内容而不是她看完后来转述,所以只肯拍信的第一页开头给他。
据她说,整封信共有三页。
“算是……情书吧?”他不确定。
“没有。”齐鹿摇头,“从有手机以后谁还写信啊?”
吴畏捏着手机,琢磨着信的开头,他觉得语气不对。
齐鹿惊叫一声“有鱼”,一手指着水面,一手拽他的袖子。
“快,快拉!”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慰。
吴畏拉起杆,她兴奋的伸出双手去捉鱼,足有三四斤重,鱼身滑腻腻的抓了两下都落空。
“这样拿。”吴畏扳开鱼鳃,教她抠住鱼鳃和鱼嘴。
齐鹿伸出手,照他的样子双臂直直的举着,脸扭到一旁。扔到桶里时还溅了她一脸水。
乐极生悲,收拾好准备回去时她摸了摸放手机的口袋,空的!
看了一眼水面,平静的一点涟漪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9章 流言起
吴畏退了房间,结账的时候齐鹿才想起来他们入住时她忘记了押金这回事。
“怎么走了?”胡阿姨扒着门框,看着车屁股问。
“山上恢复供水供电,人家有房子吃饱了撑的住我们这小客栈!”
齐鹿哗哗的翻着入住登记的本子,把吴畏留的手机号码写在名字后面。
“有我能帮忙的可以打电话。”他从包里拿出笔,随意的写在一张形状不规整的纸片上。
齐鹿捏着纸片,想也没想就否定了给他打电话求组的可能性。
“我手机丢了。”
“你总要买新的。”他说。
新手机不是最新款,但已经比她的老式按键好太多。
补了卡,开机。等待开机的过程有一丝久违的买了新东西的兴奋和期待。
把仅有的几个记得住的号码输入到通讯录,想了想把胡阿姨的电话也存了进去,又迟疑了一会儿重新翻开登记簿,找到吴畏的名字。
既然都留了,存下来也没什么。
整个下午都在捣鼓手机中度过,胡阿姨抱怨几次,齐鹿充耳不闻。
她有了智能机,有了□□,接下来当然就是网购了。买了两件衣服,银。行短信提示让她差点心痛的退货,可一想到接下来几天都能活在收快递的期待中,觉得花这钱也是值得的。
新来的住客正要看房,见她脚步轻快,忍不住打趣,“老板娘心情好,能不能便宜点。”
“便宜点会破坏我的好心情。”她带他上二楼,说完才察觉自己竟然在心里哼歌。
吃惊了一下,领着他转左。
吴畏住过的房间门开着,胡阿姨打扫到了一半就没见着人了。
住客咦了一声,看着窗外,“这间不错啊,躺在床上都能看完整个灵雾山前山的风景。”
齐鹿上前拉了一下门,“这间的洗手间水管漏了,我带你去看另外一间。”
住客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任由她安排。
安排好后齐鹿下楼,路过半开着的门前停住,推门进去间见打扫的工具放在门边,抹布湿的搭在洗漱台上。她拧干抹布,擦了窗户。
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放着的一排书又被按照厚薄的顺序重新排列过了。
“强迫症。”她嘴里念叨着。
扫了一下地面,就发现这房间除了换床品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了。
右脚有些不适,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一坐就是好久。理了理床单被罩,拍松枕头,然后锁上门下楼。
住客来了又走,就连厨师都嫌工资低又换了一个,齐鹿在灵雾镇却没有再见过吴畏。
而关于她的流言,终于在事情发生了一个多月以后流传了起来。
胡阿姨的儿媳妇跑来,跟着她进进出出气红了一张脸也不说话。
“都说我什么了?”齐鹿把床单被罩塞进洗衣机里。
她恨恨的扔一把洗衣服进去,“那些人嘴脏得很,听了脏了你耳朵,你别听。”
齐鹿像是砧板上的鱼已经放弃了挣扎,心里已经在计划多少钱把客栈转让出去不亏,下一个地方要去哪里。
她在这里生活五年,多少有点可惜。如果走了,跟白阿姨他们要怎么联系?
洗衣机嗡嗡的转动起来,她想得出神一只手还按在盖子上。
“你跟那个姓吴的先生……你们真的?”
齐鹿疑惑,怎么是吴畏?
下意识的反驳,“假的。”
胡阿姨儿媳妇拍了拍齐鹿肩膀,“我就说,怎么可能是真的。”
齐鹿起了追问的心思,“外面怎么说的?”
她尴尬的笑了笑,“反正不是什么好话,我说不出口。”
齐鹿皱着眉,问胡阿姨她倒是没有说不出口的,齐鹿话音刚落她就朝着门外吐了一口痰。
“呸!她家开的才是妓/院,倒贴陪人睡都没人要……活该男人得绝症女儿没人要!呸!”
齐鹿呆愣着,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胡阿姨见她沉着脸不说话,反过来安慰她,“你别怕,我天天住这里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
新来的厨师是个憨厚的中年妇女,姓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跟着应和“是啊,是啊。”
齐鹿想笑,却笑不出来。她原先以为的可比他们说的严重多了。
胡星海大概是真的被齐鹿吓住了不敢把事情说出去,连给胡阿姨都只说了一半,不知道怎么透了两句出去,传的也就是喜欢在小超市扎堆的那两三个。
说齐鹿跟胡星海有一腿,胡星海半夜上门却发现她跟自己客栈里的的客人睡在一起。
没有根据的流言,传言的人自己都心虚。
跟小超市老板娘结最后一次账,门口嗑瓜子的人无不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避开目光,却又在她没有走远的时候怕她听不到的议论起来。
齐鹿照常在灵雾镇生活。突然收到的一条短信让她连着几天都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