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锁屏又打开,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
犹豫着拨出电话。那边很快就接起,神清气爽的跟她打招呼。
“morning,齐鹿。”
“姑姑。”她声音有些哽咽。
她说了短信的事情,还有自己的困惑,揪着头发坐在床上。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
那头沉吟了一会儿,问她,“你想去吗?”
齐鹿不答,“我没想到她会记得邀请我。”头埋在手臂里,声音闷闷的。“但是这是她的婚礼,我怕会让她觉得丢脸……”
“齐鹿!”电话另一头声音严厉起来,“不要诋毁你自己。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好朋友的婚礼,你应该参加。”
手指描画着床单上大团大团的俗气花朵,脚边床单突然润湿了银币大小的一块。
她抹了抹眼角,“我再想想。”
“别害怕,走出去你就会发现只有你一个人还活在原地,别人早就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或许吧。”
她答应着。后面两人又聊了些近况,实在太晚她撑不住在握着手机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下了楼李姐正捧着一盆洗好的樱桃出来,见了她就招呼她过去。
齐鹿扔了一颗到嘴里,“好甜,哪儿来的?”
“早上有人送来的,说是你白叔,好久没见你了来看看。见你还没起就走了。”
齐鹿咬着果核,甜过后嘴里有涩涩的味道。
“哦,是吗。”算了算日子,有一个来月没去看他们。
“是你亲戚?”李姐问。
“不是,一个同学的父母。”
樱桃核包在嘴里顶着了发炎的支持,一阵酸疼,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到了晚上吃饭时,她说自己有事要出去几天,客栈先关着。白得了两天假,胡阿姨和李姐没有不高兴的。
“你回家去?”胡阿姨顺口问。
“朋友结婚,过去玩儿两天。”
“朋友都结婚了那你也得抓紧了。”李姐接了一句。
“可不是。”
齐鹿想笑。她原本以为自己离家出走多年跟父母感情淡薄,不可能感受到催婚的压力,但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甚至关系一般的女人却关心起她的婚姻来。
她抿着唇,嘴角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放下碗筷把手机里最新一条短信的号码备注好,名字是“慧慧”。
她认识陈慧慧是高中,加上季兰兰,整整三年他们三个被戏称是铁三角,到哪儿都不分开。
高考齐鹿发挥正常,上林城大学在掌握之中,陈慧慧考试迟到错过了英语听力,季兰兰早就放弃上大学准备毕业后就到爸妈店里学做蛋糕。
三人心情各异坐在校门外的奶茶店里直到晚上也舍不得走,总觉得一旦离开校园有什么就会变得不一样了,约定好以后定期碰面。
“我们三个,永远都不要分开。”季兰兰咬着吸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好。”
“永远都不分开。”
齐鹿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时间连叫糟糕。
“我妈的电话!糟了九点了,我要回家了……”她跳起来把找来的复习资料赛给陈慧慧。
季兰兰一拍脑门,“我忘了今天要去店里帮忙,我也要走了。”
“我也要回家了,快走吧。”
于是刚刚还说永远不分开的三个人,转眼就被不同的三辆往不同方向的公交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0章 故地重游
五月的林城已经是初夏的天气,晚风来带余热,吴畏松了松衬衫领口。
暮色四合。
他身姿挺拔的站在院子里的树下,刚刚挂了打给朋友的电话。左手捏着三张信纸,展开的泛黄纸张上有深深的折痕。
前几日父母家准备找人清理院子,在墙边弃用多年的信箱里发现了这封信。
信封上没有邮戳,是直接放在信箱里的。
信件里也没有时间,没有署名,他只能把范围圈定在曾在林城一中,请老同学帮忙在校友间打探一个叫“六六”的女孩儿。
身后有鬼祟的脚步声,他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训斥手中的信突然被抽了出去。
“吴畏你好……我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我喜欢你……切,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用这么老套的方式表白。”
来人长一张年轻的脸蛋,头发却削剪的短短的,忽略那一身吊带热裤的打扮,倒让人以为是个长相清秀的小男生。
“赵多多,东西还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伸出手。
女孩儿心里发憷,故意把手背在身后,“我又不是没看过别人写给你的情书,你这么紧张干吗?我看看不行吗?”没理的事情也叫她说的理直气壮。
吴畏到她身后去抢,赵多多一下子把手举高。
哪知自己太矮,被吴畏轻而易举的抓到。她死拽着不松,本就脆弱的纸张一下子从折痕处撕成了两半。
吴畏握着自己手里的一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赵多多心知自己闯祸,心虚又委屈,把剩下的一半往他怀里一塞,吸着鼻子嘀咕着“有什么了不起”冲进了屋子,跟听见声音出来看看的吴母撞了个正着。
“外婆,舅舅欺负我。”她一下子扑进吴母怀里,手指头沾了点口水抹在眼睛下干嚎起来。
她养的金毛见了她立刻亲热的围上去在她脚边打转。
吴母见心疼的不得了,问清了来龙去脉却故意脸色一沉。
“外婆……不就是情书吗?现在谁还写情书啊?”她小声抱怨。
“不算是情书。是个小姑娘很多年前写给你舅舅的。信上说有人自杀了,她被所有人认为是凶手,被同学孤立指责,老师劝她离开学校,甚至连父母也冷落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家解释,很绝望……有轻生的念头。”
她拍了拍不知愁苦的小姑娘的手,叹了一口气。
吴畏是个重情义的人,不打听到她的下落他不会罢休。
“那要是找不到呢?或者她已经自杀了怎么办?舅舅岂不是会很自责?”
赵多多呆了一会儿,缓缓的问。
“我就怕是这样……”
江上起了风,窗户被吹开,吴妈妈起身去关窗。窗外吴畏还站在院子里,低着头翻到了最后一张。。
“……听说你准备留在国外发展了,这封信你大概也不会看到了吧,其实我也希望你不会看到这封信。但是现在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了,朋友们都离我远远的,我的家也变成了冷冰冰的屋子……写在信里我可以假装把这些话跟你说过,这样我大概会觉得好受一点。我曾经以为不是我的错,我跟误会我的所有人解释,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指责我,所以大概我真的错了……我没能做一个好姑娘,辜负了妈妈对我的期望,让她和爸爸丢脸。还害死了一个女生,她才二十二岁,她那么漂亮,都是我的错……吴畏,谢谢你,谢谢你那么好让我有一个人可以一直这么喜欢……”
“我会好好生活的,谢谢你。再见,吴畏。”
江风渐大,纸张被吹得哗哗响。他折了折,放进信封里。
进门就见赵多多腻在吴母怀里撒娇,他皱了皱眉。
吴母看见了他表情忙松开赵多多,装作一脸严肃的教育她,“好好坐着,没个样子!”
赵多多端正的坐好,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眼巴巴的看着吴畏。“舅舅,我错啦。”
吴畏点了她一下,在沙发上坐下后就没有理她。
小姑娘受不了这委屈,立刻瘪着嘴。吴母看不了她这样,赶紧搂在怀里,“好了好了,你舅舅不会跟你计较这个。带着你的狗上楼去吧,”
赵多多答应了,唤了一声“金毛”,那狗听到自己名字颠颠的跟在她后面跑。
吴母等楼上关门声响起才开口,“有消息了没有?”
吴畏摇头,“她没留真名,没有这么快。”
“那姑娘要是还……应该也有二十五六了吧。”“活着”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信上说的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究竟是遇上多难的事儿了才会想不开。”
“我在找朋友查几年前受害者是二十二岁女性的案件,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桌上有赵多多煮的奶茶,三个造型可爱的马克杯,他端起喝了一口,甜腻腻的。想起在灵雾山的时候齐鹿也煮过,一大杯放在早餐里,茶味浓郁,糖和奶只作调和,很适口。
吴母又叹气,“就算结果不好,你也别自责。”
吴畏点头。
让“六六”绝望的不是没有人帮助她,所有人误解她,而是父母在事发后的冷漠和指责。
她说“妈妈厌恶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脸再活着”,于是吴畏知道了,她的“会好好生活”是以防他看到这封信会担忧自责。
他上楼去了书房,找到胶带把撕成对半的信都粘好。胶带是赵多多写手账用的,花花绿绿的颜色贴在陈旧信纸的背面。
不好再折叠起来装进信封,他把三张纸夹进书里。
林城大学后门外有一条小吃街,每到下午五点半出摊,晚上十点收摊。
齐鹿在推着三轮车的水果小贩子那里买了两斤水果,坐在烧烤摊上等着自己的烤串。地面还有没有散尽的热气,蒸的额头上冒了细细的含住,刘海贴在额头上。
她伸手一抹,全都别在耳后。
斜后方坐了几个男生在低声的说笑,她格外敏感,总觉得在议论自己,假装整理垂到地上的裙角往后瞟了一眼。
“齐姐!”中间的男生叫了一声。
“……陆展?”灯光有些暗,齐鹿辨认了一会儿。
陆展从同学中过来,“看着有点不一样,所以才不敢叫你。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陆展忍不住惊艳的打量她。
齐鹿剪了一把及腰的长发,在发型师的极力推荐下烫了发尾,剪了刘海。她习惯了把头发一把束起,总觉得刘海挡视线。
她笑了笑,“来参加朋友的婚礼。”指了指他身后,“跟同学出来吃饭啊?”
几个男生不明情况的起哄。陆展踢了踢他们的桌子脚,“不好意思啊齐姐,他们就喜欢这样。”
齐鹿摇头,“没关系。曲卉卉没跟你一起?”
陆展脸色一变,摇了摇头。
齐鹿后悔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尴尬。老板烤好了吆喝一声,齐鹿赶紧道,“打包。”
“我还有事先走了,以后再来灵雾镇玩儿。”
她拎着装烧烤的袋子朝他挥了挥手,挤进人群里。
回到住的快捷酒店里,走廊偶尔有其他房间传出的电视声,刷卡进房间,同样把电视打开,让房间里没那么安静。吃完了烤串,桌上摆了一堆水果皮。
窗外正对着林城大学的图书馆,里面灯火通明,靠着落地窗的一排长桌上,坐满了复习的学生。顶楼站了个人,黑暗里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摇摇欲坠。
齐鹿惊叫一声,指着那里,然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发不出声音,只能暗暗着急。
突然那影子往上一跃,像是被线牵着一样越飞越高。
回过神,这才发现不过是夜空中的一只风筝。
一颗心落到实处还忍不住乱跳,她长长的呼吸几口,关了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1章 婚礼
她收拾好自己后才早上七点不到,老板坐在电脑后面打盹。
齐鹿拍了拍桌面,“退房。”
老板揉了揉眼睛,“这么早,早上有课啊?”
开在大学附近的旅馆住客来源都是学生,他以为她是林大的要赶着回去上课。
齐鹿摇头,笑说:“去参加婚礼。”
老板探头往外一看,“哟,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好日子。”
她牵了牵嘴角,含了两颗感冒药,从冷藏柜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一口头一仰就吞下去。
房间里的被子总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她昨晚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一早醒来就打了一连串的喷嚏。她很怕感冒,先吃药预防。
“一共九十二,这是退你的押金。”
收好钱她拐去隔壁的小吃店,门口坐着点单收钱的老板娘换了人,要了一碗红油抄手,端上来却还是从前的那个味道,能吃到肉里脆脆的藕丁。
林城大学的后校门远没有正门的巍峨,两根石柱上挂着老旧的铁门,门卫懒洋洋的站在门口,把稀疏的几根头发往一边扒拉企图遮住光秃秃的头顶。
齐鹿揣着兜看着进进出出的人,在匆忙的人流中她显得特别突兀。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心里各种情绪交缠着让她跨不出一步。
“同学……”
有人拍了怕她的肩,回过头只看见一个线条流畅的下巴,蓝色的衣领。
视线上移,男生推了推眼睛,“我看你站这儿有一会儿了,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齐鹿抬头看了他一眼……太高了,脖子疼。
“同学,大清早你这么闲,在这儿看我站了一会儿?”
她说完扭头就走,长裙绊脚索性一只手捞起裙摆。
“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男生不死心的跟在她后头。
齐鹿烦躁的皱着眉,突然站住,凶狠的回过头,“同学,麻烦你别在叫我同学了!”她抬头打量他那张年轻的叫人嫉妒的脸,“按年纪算,你叫我阿姨都不吃亏。”
男生被吓了一跳,闻言下意识的去看她的脸。
齐鹿瞪他一眼,跳上了公交车。
到了酒店已经十一点过,她按照短信上说的地址找到了二楼,在门口没有看到新娘。齐鹿茫然的站在人群中,感觉在这些西装革履妆容精致的人里面格格不入。
门口两边站了一堆人,陈慧慧的妈妈胸口别着胸花在跟几个年轻人说话。她也看见了齐鹿,怀疑、打量、过了会儿才确定。跟正说话的女人说了两句,朝齐鹿走过来。
齐鹿笑着迎上去。
“是齐鹿?”
齐鹿点头,紧张的抿了一下嘴唇,这是她第一次见曾经的熟面孔。余光瞥见有人看过来,她侧身躲了一下。
“是我,阿姨,几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陈母勉强的笑了一下,“阿姨老了。阿姨没想到你回来,慧慧见了你一定很高兴,你们当初多要好啊形影不离的。来,阿姨带你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