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瞬间变得铁青,气急之下大手一拍桌子:“放肆!”
段澜立即跪下拱手道:“禹州,皇上已经纵容不得了。”
皇帝咬着牙道:“那你说的赐婚是什么意思?”
其实自从冷氏王朝以来,也就是从先皇开始,皇族就有个隐秘规矩,但凡朝中掌握重权的,或者被怀疑的朝臣,都得在他身边安插隐秘棋子做监视。
比如从前的乐元侯府,比如现在的段澜。
穆侯楚是唯一一个意外,因为他的权势大到完全可以压制皇帝的地步,当今圣上最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就是他的的确确是依靠穆侯楚才得到的今日的皇位,才能坐稳这个江山。
因为皇帝需要依靠穆侯楚帮他夺得江山,夺得了江山还需要他帮他守住皇位,稳固朝局,皇帝弱势到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这个本事去给穆侯楚身边安插任何棋子或者眼线。
对于穆侯楚,皇帝心思是复杂的,杀掉他是皇帝必须要做的,但是弄不死他也是皇帝此时心里最大的心结。
所以段澜现在愿意为他分忧,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段澜道:“陛下是否还记得之前和大皇子有婚约的那位宋家三姑娘?”
皇帝一听到“大皇子”三个字,脸色就黑了,冷哼一声:“那个孽障!”
“宋家三姑娘被这一桩婚事拖到了二十还未出嫁,可她好歹是禹州第一闺秀,更是淑妃娘娘的妹妹,陛下难得不觉得应该对她做一点补偿?”段澜幽幽的道。
皇帝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宋家三姑娘也在禹州,宋家是皇上信赖有加的大家族,宋家三姑娘这个棋子,用着岂不是甚好?”
皇帝抿了抿唇,俨然有些心动了。
段澜紧接着道:“况且,这个婚约若是赐了,兴许还有意外的收获,皇上大概也是知道的,平阳王妃并非寻常女子,禹州能有今日,并非独独穆侯楚一个人的功劳,她在其中帮衬的也不少,穆侯楚若是失去了她,只怕如断了臂膀,况且,这个女人是穆侯楚唯一的软肋,皇上不是不知道。”
不单单皇帝知道,天下人都知道,毕竟当初穆侯楚离开京城退到禹州,为的就是保住季心禾。
皇帝唯一赢到穆侯楚的一次,便是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手才成功的。
“这赐婚关季心禾什么事儿?”皇帝狐疑的道。
段澜掀了掀唇:“这季心禾可不是寻常女人,她是容不得自己的夫君有第二个女人的,要不然,穆侯楚怎么会这么多年尽管只得了一个女儿,也没有纳一个侧妃或者侍妾呢?”
皇帝面色微变,点了点头。
“若是宋家三姑娘进了王府,宋家三姑娘冰雪聪明,并给是个有野心的人,季心禾容不下她,却赶不走她,最终和穆侯楚也必然走到尽头了,这算不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皇帝“哈”的笑了一声:“你这一招倒是绝的很!”
“是皇上英明。”段澜谦卑的道。
“好!就按你的意思,赐婚!”
皇帝一句话,便将这事儿给板上钉钉了。
段澜微微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笑。
穆侯楚,被逼到了这一步,你是决定委屈她呢?还是不顾后果的直接起兵造反?
不论哪一步,段澜都赢定了!
穆侯楚为了一桩婚事抗旨不尊并且起兵造反,那就出师无名,这由头怕是连禹州都不能心服诚悦,一旦失去民心民意,那禹州收复就再简单不过,并且,穆侯楚自己顶上了这造反的帽子,杀了他都应该。
——
皇帝的圣旨刚下,传旨的太监才刚刚走上前往禹州的路,穆侯楚安插在宫里的探子便将已经得知了此事,并且飞鸽传书而去。
心禾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小北的婚事,虽说只是准备定亲,但是流程也麻烦的很,古人的一门亲事,正儿八经的流程走下来,一年才足以成婚。
心禾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都绕的头疼,后来干脆让小玉帮忙着手操办了。
穆侯楚瞧着她这般受不了的样子,便笑道:“现在就受不了了?等着以后阿乖的婚事你怕是更操心了。”
男孩子娶媳妇儿,左右是娶个女孩子到家来,好坏都可以自己调教,女孩子嫁人那就是定了下半生,好坏都只能自己硬抗了。
所以但凡心疼女儿的人家,那挑选夫婿的时候就是得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得打听的清清楚楚,才能放心。
心禾闻言便没好气的道:“我们家阿乖哪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娶的?”
阿乖才五岁,一想到她以后要嫁人,心禾这心里就是一万个不乐意。
阿乖眨巴了下眼睛:“娘亲不生气了,阿乖不嫁人,阿乖就陪着娘亲好不好?”
心禾将她抱在了怀里,喜滋滋的笑道:“我们阿乖果然最疼人了。”
穆侯楚也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阿乖以后要多疼娘亲,你不知道你娘亲为了生你吃多少苦头。”
阿乖摸了摸心禾的肚子:“阿乖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弄疼娘亲了?阿乖给娘亲呼呼。”
心禾心都化了:“不疼,我们阿乖可听话了,都不哭闹呢。”
第647章 她会后悔
“真的吗?”
心禾笑道:“当然了,不然你爹爹为什么给你取名阿乖?”
正说话间,便见书兰进来道:“王爷王妃,有探子来了。”
在这王府里,各路探子时常到来已经成了最常见的。
穆侯楚淡声道:“让他进来。”
“是。”
一个黑衣男子快步进来,便跪下抱拳道:“属下参见主子。”
“何事?”穆侯楚认得出,此人专门负责京城的消息传达,若非重要的事情,恐怕是不会特意来的。
“宫里有了动静······”这人顿了顿,看了一眼季心禾,似乎有些犹豫。
穆侯楚声音微凉:“什么动静?”
这么多年了,季心禾向来参与他的所有事情,还怕她知道什么吗?
探子咬了咬牙,这才道:“是皇帝下了旨,要给王爷赐婚!”
心禾闻言面色就是一变,穆侯楚冷声道:“赐什么婚?”
穆侯楚现在隐隐都要猜到了,从段澜离开禹州之前特意去一趟宋家开始,他就察觉到大概会有事情发生,大概段澜是不甘心输的这么惨,必然有什么算盘。
果然,那探子沉声道:“皇上下旨,要让宋家三姑娘进王府为侧妃。”
“宋家三姑娘?”心禾微微一怔,随即便全然明白了,忽而凉凉的掀了掀唇:“皇帝当真好算盘呐。”
穆侯楚面色更冷:“段澜提的?”
“是。”
穆侯楚抿了抿唇:“退下吧。”
探子已经感觉到了阴测测的低气压,压根半点不敢多呆,一听到这话如蒙大赦立即告退:“是,属下先行告退!”随即转身就走,脚步快的,转眼就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是段澜提的?”心禾疑惑的道。
穆侯楚冷声道:“他离开禹州之前,去过一次宋家。”
心禾心里便随着咯噔一下,这样看来,怕是段澜和宋雅琳都提前通气儿了!
这门婚事若是说还有半点缓和的余地,那无疑就是让宋雅琳立即出现一门亲事,圣上就算赐婚,也不能硬生生拆散人家原本就定下的亲事,可现在,段澜已经早一步去了宋家一趟,只怕宋家那边也已经和段澜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心禾不由的有些心寒,不知从何而来的心寒,虽说禹州宋家和穆侯楚并没有丝毫的关系,和穆侯楚合作的是京城宋家,但是禹州宋家和平阳王府关系也一向尚好,上次宋家二老爷还在阿乖的生日宴上亲自表诚意。
宋二夫人和她更是六年的老相识了,也算的上是个知己,可利益当头,最终这人心变的这么快。
“皇上圣旨还未到,还有回转的余地。”穆侯楚沉声道。
眼下事情已经这样了,不得不见机行事。
其实此事落在寻常人的身上,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既然赐婚,那便娶了也罢,不过是个侧妃,多一个也不多,但是落在穆侯楚的身上,这却是一根最锋利的刺!
段澜心思狡诈,分明知道穆侯楚和季心禾之间的不容插入任何一个人,却还故意使出这样的手段,不得不说精明的很。
心禾凉飕飕的看着穆侯楚:“若是回转不过来,咱们王府怕是要多个新人了。”
穆侯楚微微用力的捏了捏她的手心,沉声道:“别瞎说。”
心禾没好气的抽出了手,虽说知道这事儿跟他无关,但是心里就是不舒坦!一天到晚这么多女人惦记着就算了,现在连皇帝都知道用给他塞人这招来对付他们!
阿乖呆呆的道:“爹爹,咱们府里要多新夫人了吗?是后娘吗?阿乖不想要后娘,听说后娘都很坏的,肯定会给阿乖吃毒苹果。”
这孩子心里至今最大的恐惧就是来自于,季心禾给她讲的“白雪公主”的故事里的那个恶毒皇后。
穆侯楚将阿乖给抱了起来:“别听他们瞎说,阿乖这辈子只有一个娘亲。”
阿乖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爹爹最好了!”
穆侯楚抬眼看了看还在生闷气的季心禾,无奈的道:“你若是为了这事儿跟我生气,怕是真的着了段澜的道了。”
段澜巴不得看到季心禾一气之下离开穆侯楚的情景。
心禾咬了咬牙:“段澜这一招还真是狠!这次的赐婚,你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接受,要么抗旨不尊,不论哪一条路,都是火坑。”
禹州现在的势力已经很强大,穆侯楚养的精兵十万,便是对付朝廷也并不会差,但是眼下却绝对不是最好的时机,就这么贸贸然的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跟朝廷撕破脸,自己占不到舆论风向不说,还会被朝廷趁机抓住把柄,到时候一旦失去了民心民意,这场反抗即便穆侯楚的势力再强大,那也是师出无名,会受到很大的阻力。
最终也会被朝廷当做反贼捉拿,一旦输了,甚至就是立即名正言顺的处死。
可若是这门亲事选择接受,这样一根刺,季心禾如何能忍受的了?
穆侯楚定定的道:“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皇帝派来传旨的太监还在路上,圣旨还未明确传达,此事还未定论。”
穆侯楚就怕她混思乱想。
心禾抿了抿唇:“可段澜既然打的算盘就是想要把你逼到那一个绝路上去,只怕轻易也不会让你将这门婚事给作罢的。”
穆侯楚冷笑一声:“他不愿意,也得看看我愿不愿意!”
心禾看了一眼懵懂的阿乖,到底也不想在她面前说太多,便道:“嗯,此事你先看着办吧。”
穆侯楚看了一眼阿乖:“你先陪着阿乖,我先去了,别胡思乱想的。”
“嗯。”虽说应下是为了让他宽心,但是心禾怎么可能轻易放心的下?
她向来最小气最容不得沙子的人,即便只是一个让他假装应付的将那个女人收进门来,她也是做不到的。
心禾眸光微垂,心里想到段澜当初和她说的话,问她后悔吗?她说不后悔。
所以他今日之举,就是为了向她证明,她一定会后悔吗?
心禾凉凉的掀了掀唇,眸光冷意乍现。
第648章 敞亮了不少
段澜你未免太小看了我!
他的确很了解她,知道她对于爱情和婚姻的忠贞要求有多高,知道她心里眼里都容不得半点沙子,所以这一招对于别的女人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戳中了要害。
可时过境迁,他似乎也忘了一点,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受人摆布!
他凭什么觉得,她季心禾是个软弱到可以乖乖等待命运捉弄的人?她从来都不信命,她只相信掌控命运!
——
穆侯楚从屋里出来,眸光便骤然阴冷了下来,周身的寒意都几乎蔓延开来,凌风守在门外,此次京城的探子前来通报的事情,凌风已经知道了,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越发的心惊胆战。
心里更是叫苦不迭,前脚才送走了段澜,好歹算是稳住了咱家主子的暴脾气,后脚又来一个大麻烦,这属下们的日子真的没一天好过的!
“主子。”凌风垂着头,抱拳道。
看似沉稳,其实额角已经在冒汗了。
穆侯楚声音冰冷入骨:“段澜在朝中一半的势力是否已经被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