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养成记——荼靡满手
时间:2017-10-30 16:54:06

  “娘娘,那丫头虽然狐媚不安分,可终究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亲随,您这般,王爷心底里……”
  采莲晒然:“他日后能不能继承皇位,还要指望我伯父和我爹爹给给他在皇爷面前说好话,在皇位面前,一个丫头的命算什么?”
  那倒也是,就算王爷对她有些动心,终究还是未成气候,不至于就因为这个同娘娘生分了,想到这里,珍珠重又释然。
  采莲又道:“事情做得严密些,注意避过王妃那边的耳目。”
  “奴婢省得。”说完这句,珍珠又笑道:“王妃娘娘恐怕是没想到吧,她昨儿还巴巴地叫了初雪过去,又赏衣裳,又赐首饰的,哪里想到娘娘您这么雷厉风行,一下子就绝了所有人的想头。”
  采莲转过身,坐到炕桌边,嗤笑一声,面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所以说呢,这小门小户的出身,眼界就是窄,她还以为自己挺聪明的呢。”
  “这倒是真的。”珍珠忙拿了个水绿鸭绒垫子替采莲垫好,口里凑趣道:“府里下人们也都每每私下议论此事,咱们王爷天潢贵胄不说,单论仪表,也可比得过潘安,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位要出身没出身,要美貌没美貌的王妃呢?”
  采莲哼了一声:“那会,太子不还在世吗?康妃娘娘和王爷在宫里不但受王贵妃和太子那对母子的气,还要忍景王母子,那年选秀,好的都叫太子和景王挑去了,哪里还有什么美貌人儿给他。”说完,她伸出纤纤玉手,去捡炕桌上玛瑙盘子里的玫瑰松子糖
  珍珠不解地道:”可是,给皇子们预备下的秀女,怎么也不能是王妃那般模样啊。”
  采莲横了珍珠一眼:“你傻呀,这定是王贵妃和卢靖妃算计好的,哼,算计来算计去,咱们王爷最后却成了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哎,这人又哪里能斗得过老天爷。”
  珍珠忍不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暗暗叹息,这般的美貌,又是侯府嫡出的出身,嫁给王爷做侧妃,不也都是为了王爷将来的皇位么,若是早几年愿意将注押在王爷身上,那正头王妃的位子,铁定是跑不掉的。
  采莲吃完一棵松子糖,又想起一事,吩咐道:今儿晚上,我约了齐侧妃她们几个抹骨牌,你多预备些茶点。”
  正说话间,一个婆子掀起门帘走进来,只稍微屈膝请安,便道:“娘娘,弄错了。”
  “什么事情弄错了,说话这般没头没脑!”采莲皱起眉头,轻咤道。
  那婆子道:“是咱们方才在青云阁打死的那个丫头,弄错了。”
  采莲欠起身子,眯缝起那双长长的凤眼,盯着那婆子:“你是说,那丫头压根就没死?”
  婆子连连摆手:“不是没死,是死掉的那个丫头根本就不是她,死的是绿叶,给王爷做点心的,叫初雪!”
  “什么?不是初雪日日给王爷做点心的吗?娘娘怎么会弄错?”珍珠在旁边奇道
  “珍珠姑娘,你今日若是也跟着咱们去了,就不会搞错了,初雪从来不给王爷送点心,点心都是绿叶送的。”那婆子说。
  采莲哦了一声,又恢复了方才漫不经心的神情,她用染着丹蔻的血滴滴的尖尖指甲轻轻拨划弄着炕桌上铺的大红绣金雀毛毡:“一个丫头,错了就错了,死了就死了呗。”
  婆子陪笑道:“话虽如此,可娘娘想要惩治的那人,不还是好端端地活着吗。”
  采莲长眉一轩:“我自然不会放过此事,且过些日子再说吧,反正她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青云阁,点心房内。
  初雪怔怔地坐在灶台前的小脚踏上,根本无心做点心,脑海里不断想起方才绿叶的姐姐嚎哭的凄厉声音。
  绿叶是王府的家生子儿,她被打死后,尸体就直接抬回到下院她娘老子那里,初雪和娇儿想送她最后一程,都没有机会。
  绿叶的姐姐好像是在齐侧妃那里当差,被管事叫了来,领取绿叶留在青云阁的遗物,初雪和娇儿帮着收拾了好一会,在绿叶的房里,忍了许久的绿叶姐姐忍不住嚎哭起来,就这还要关起房门,怕被人听见。
  回到点心房,初雪越想此事,越觉得隐约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不敢触及那个最可怕的念头。
  她抬眼望着灶台,想起往日绿叶在这里忙碌斗嘴的情形,心中不自禁地伤感,这么活生生一个人,一个看不顺眼,就活活打死了,给人做奴才的,命还不如一条狗!
  不知不觉就过了晌午,杨梅走了进来,见这里锅冷灶冷,便斥道:“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都这会子了,王爷的点心还是没出来!”
  初雪暗暗叹了口气,站起来,去准备点心,好在昨日包的羊肉馄饨今儿还剩些,天气凉,不会变坏——味道差些就差些吧,嫌弃她手艺不好,正好让她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过得片刻,馄饨做好了,装进食盒,却再没有绿叶给送去书房了。
  初雪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自己提了食盒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只见裕王站在书案前,弯着腰,执笔写字,左下首的八仙椅上,张居正赫然在坐,只是他也正低了头,拿了卷书册在看。
  见到张居正,初雪紧张的心才松弛了些,自从来到青云阁之后,张家的小厮又陆续请她到张府给张夫人做了三次点心,其中一次,张居正在家亲自款待奉茶,其余两次,都是张府管家接待,管家对她道:“我家夫人卧病,公子事务繁忙,待夫人痊愈之后,必当置酒以谢姑娘厚义。
  书案右边,一个中年文士在看裕王的字,想必就是王爷的另一个老师高大人了。
  初雪轻手轻脚走上前去,立在书案一侧布点心。
  裕王蓦然抬头,见是初雪来送点心,略略沉吟了一番,便对初雪道:“以后不必送点心来了,我自会让五福去取。”
  初雪轻轻说了声:“是。”便拿了食盒退下了。
  路过张居正身畔时,只见他低眉垂首,看书看得很入神,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也没听见裕王吩咐她的话。
  初雪刚跨进后院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张居正的声音:“初雪。”
  初雪回头,看见张居正也跨进了后院,并且顺手关上了院门。
  她不禁问道:“张公子,绿叶的事情,你知道么?”
  张居正点了点头:”我正是为此事来找你的。”
  初雪静静地望着他,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他仔细打量她一眼,只见她穿一件湖水染烟色银线绞珠软绸长衣,发髻上插着红宝石攒银丝八爪菊花钗,耳朵上垂着赤金灯笼耳坠,越发显得清丽难言。
  初雪不好意思接触他审视的目光,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小声道:“这些都是王妃赐给我的,不敢不穿戴起来。”
  “王府规矩,主子赐给的衣物,是要立刻穿戴的,只是,你想过王妃为什么要赐给你这些东西吗?”
  初雪看了张居正一眼,欲言又止。
  张居正哼了一声:“你可知道,今日,是绿叶给你做了替死鬼?”
  初雪浑身一震,这个意念模模糊糊地在她心头浮现,她却不敢切切实实地抓住它,如今,张居正一怔见血地指了出来,残酷的现实,令她避无可避。
  “我——”她的声音梗住了,恐惧像一头噬人的野兽,狠狠地啃咬着她的心。
  她神情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张居正那双锐利的眼睛,他微微点头道:“看来,你并不糊涂。”
  “事关生死,我怎能糊涂,又怎会糊涂。”她苦笑,那笑容里,有掩饰不住的惶惑。
  见她这般,张居正心头一软,语言也温和了许多:“陆家几百年世代为官,陆侧妃的伯父陆炳被皇上封为忠诚伯,又是锦衣卫指挥使,极得皇上信任。她的祖母是皇上的乳母,根基背景极为深厚,不但王妃,就连王爷,也不能得罪陆家。
  “我明白,王妃赏赐我,抬举我,不过是拿我当个棋子儿,想叫我去跟陆侧妃争罢了,可是,张公子,我又能如何?”
  张居正道:“张某不才,你若信得过,我可以找人从中斡旋一番。”
  初雪脱口而出:“我不信你,又能信谁了!”
  张居正神色郑重:“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助你逃脱厄运,你只需照我交代给你的话说了便是。”
第13章 亲事
  夜幕降临,张府的大丫头香儿手里拿了蜡烛,来到张夫人的卧室,将十二支蜡烛插在银烛台上点燃了,卧室里登时亮如白昼。
  张夫人穿一身佛青立领中衣,半靠在一个浅绿金丝玉簪花倭缎大迎枕上,拿起一本账册,就着烛光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夫人,扬州和苏州的铺子,公子已经派专人打理,您的病刚好,可不能再劳神了。”香儿见状劝道。
  张夫人叹了口气:“正儿每日里陪王爷讲经,还有翰林院里的公事要做,我做娘的,怎么忍心让这些俗事扰了他的心神。”
  香儿暗想,这倒说的是,夫人的娘家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可公子未考中进士做官之前,连县太爷身边的衙役都敢去敲诈勒索,自古商家不能与官斗,经商可不就是俗事么。
  这时,有小丫头来报:“夫人,公子来了。”
  张夫人放下账册,见儿子穿件淡青薄绸袍子来到自己面前,身姿英挺,脸庞俊朗无匹,心中不自禁地涌起一阵得意之情,嘴里却嗔怪道:“天已经凉了,你就不会穿暖和些吗?”
  张居正在母亲炕前的瓷凳上做下笑道:“娘,你今日觉得怎么样?”
  “我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两日,各地的田庄铺子,还是我来打理吧,省得耽误你的事。”
  又转脸对香儿道:“去厨房把炖好的当归鸡汤给公子端来。我要看着他喝下去。”
  张居正无奈地一笑,心想自己这般高大强壮,跟娘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精心喂养脱不了干系。
  张夫人又道:对了,你请的那个给我做点心的姑娘,咱们也该置桌酒席,好生谢谢人家才是。”
  张居正皱眉道:“娘,她现在处境危急,儿子正在想法儿帮她呢。“
  “处境危急?”张夫人忙追问:“怎么回事?”
  张居正便把初雪之事说了一遍。
  张夫人蹙起眉头,叹息一声:“正儿,你不该将她安置在青云阁里去的,那姑娘帮过咱们,跟我又是同乡,你该想个法儿,让她出了王府才是。”
  “娘,要出王府,谈何容易,她可是宫里的人,选秀选进来的,就算是宫女身份,也要满二十五岁方能回家,国朝制度,谁能更改?”
  香儿端了个深红雕花嵌银丝的檀香木托盘,将盘中一个白玉碗放在张居正面前的案几上。
  张居正本不想喝,只是不好拂了母亲之意,便端起碗来,喝了几口,当归的药味渗入口鼻,他忍不住屏住呼吸。
  张夫人瞧在眼里。便道:“良药苦口,你日日劳神,不滋补哪成!只是那姑娘。你打算如何帮她”
  张居正略略思索了一会,便道:“此事,还要从陈雍妃娘娘那里下手,当年,皇上在安陆做藩王世子的时候,雍妃的父亲是皇爷年少时开蒙的老师,雍妃的哥哥弟弟都是皇爷当年的同窗,情谊极深,且雍妃的长姐便是皇上的结发妻子,虽说皇后早已薨逝,可皇爷总念着结发之情,对雍妃关照有加。”
  “嗯,也只有陈家的家世背景,才能与陆家相抗衡,雍妃若肯出面,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都会给她面子,那陆家也是惹不起她的,可是,雍妃跟咱们素无牵扯,她如何肯帮咱们?”
  张居正笑道:“娘难道忘了林润。”
  张夫人一怔:“林润?他不是你的同窗好友么?他又怎么了?”
  “林润的母亲,便是陈雍妃的亲姐姐,已故的陈皇后,其实便是他的嫡亲姨母。”
  “原来林润还是皇爷的内侄!我可是今儿才知道。那孩子可真是朴实,居然从不以皇亲国戚自居。”张夫人想起林润素日行事,不觉又叹道:“到底江西陈家几百年书香大族,连外孙都这般谦和敦厚,这定然是他母亲陈夫人教养有方了。
  “娘,林润的人品,自然是没得说,他若肯向姨母求情,雍妃定然不会拒绝,不过一件小事罢了,陆家不至于不给陈家这个面子吧。”
  张夫人深以为然,又道:“此事,终究要有个说辞才好。”
  张居正不慌不忙:“儿子已经想好了,就说初雪原是雍妃娘娘家的亲戚看上的媳妇,可惜被选入宫中,送到王府,请陆侧妃照看她一二,待她年满出府后,就即刻与陈家亲戚成婚。”
  张夫人盯着儿子,似笑非笑:“如此,便去了陆侧妃的隐忧了,即便王爷想将初雪收房,有雍妃这番话做底子,王爷也不能随意夺□□室,嗯,这个主意不错啊。”
  张居正低下头,用汤匙轻轻搅动白玉碗里的鸡汤,满屋里一片沉寂,只听见汤匙与玉碗轻轻撞击的声音。
  张夫人看着烛台,怔怔出了回神,见儿子把鸡汤喝完了,方道:“你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整日操心别人的事,难道就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么?”
  张居正嘿然道:“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去得早,此事,儿子任凭娘做主。”
  “你自己向来极有主意的,难道不知,娶个不称心的媳妇,一辈子都过得不快活吗?”张夫人嘴里嗔怪儿子,眼里却满满都是慈爱。
  “上次,不是有官媒拿了帖子来给娘参详吗?娘尽可以挑选,娘看得上的,儿子也不会讨厌到哪里去吧。”
  “你呀你!”张夫人不禁又气又笑:“还提官媒,那官媒拿来的帖子,有哪一次你正眼瞧过的,娘可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况且你舅舅无儿无女,你如今是一肩挑张何两门的香火,便是你爹生前没留下什么功名利禄,你外公和舅舅挣下的那大笔家业,难道也让它后继无人么?”
  见儿子默然不语,张夫人又道:“我病中这些日子,那高家小姐,可是来探望过我好几回了,我瞧她——”
  “娘,你病后身子虚弱,这些账册,我找几个得力的下人去做吧,反正这些事情,早晚要教给管事打理,不如早些在下人当中留意,择几个精明能干的。”张居正起身离座,取走了母亲身边的账本。
  张夫人无奈地看了儿子一眼,心中暗想,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
  于是又道:“那高家小姐的模样家世都是上上之选,唯是说话做事算计了些,娘对她也不是十分满意,可是,正儿,这世上,又哪里去找那十全十美之人!”
  见母亲脸色似有愠色,张居正不敢久留,便道:“天色已晚,娘还是早早歇息了吧,儿子告退。”
  张居正回到房中,就见自己房里的王嬷嬷迎上来,笑道:“今儿夫人没把您留下来看帖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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