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窗户透了一会儿气,苏龄玉才总算是缓了过来。
那种药膏里含有麻痹的药材成分,当然贴上去会有止疼的效果,可是等到药效过去,该怎么疼还是会怎么疼。
苏龄玉让人将朱国富的腿清洗干净,才开始去细细地按压摸索他的痛处。
“你到底会不会?”
朱国富龇着牙质问,小丫头下手不轻,疼得他手攥得死紧。
苏龄玉很快检查完,口中迅速报出一连串的东西名字。
有药材、银针、艾柱、黄酒……
“我说你这小丫头是不是想骗银子?别以为我看着脾气好,我告诉你,你这种谎话连篇的人我见的多了,我……”
苏龄玉抬起眼,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睫毛下面的眼珠子平静无波,让朱国富不自觉地停了口。
总觉得,这个丫头跟她的样貌并不相符,有种让人也说不清楚的压迫感。
第三百零六章 差点都忘了
“朱老爷不想知道我到底要做什么吗?左右都已经诊断过了,让我治一治也无妨,若是治不好您再发脾气也不迟。”
苏龄玉语气淡然,沉静的气息让朱国富心里又转了转,看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不会真有办法吧?
那……,那试试就试试。
朱国富抖了抖脸上的肉,“不过我告诉你,若是不成,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小姑娘就怜香惜玉!”
“嗯。”
朱国富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踏踏的没有半点作用,反倒是显得他性子毛躁,这叫什么事儿?
……
朱家的下人动作很快,苏龄玉需要的东西,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已经都给她准备齐全了。
“行了,你们出去吧。”
苏龄玉不喜欢屋子里人多,只留了一个小丫头打下手。
朱国富的腿之前受过伤,却并没有完全痊愈,因此一到湿冷的天气就会开始疼,这种疼相当折磨人。
刚刚苏龄玉也摸了,膝盖周围的骨头已经开始有肿大病变的迹象,不尽快治疗,兴许再过些时日,他的腿就要废了。
“青芝,银针。”
苏龄玉伸出手下意识地开口,小丫头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忙不迭地将针囊送到苏龄玉的手里。
“……”
对了,她差点都忘了,这里没有青芝……
苏龄玉露出了一抹苦笑,深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来。
……
诊治的过程中,朱国富本不想发出声音,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呼痛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然而是真的痛!
他几次怀疑苏龄玉是心怀不轨来折磨他的,苏龄玉都只给他一个白眼让他冷静。
朱国富长这么大,都没有被女人翻过白眼!一时间怒意盖过了疼痛,居然熬下来了。
等到熏艾柱的时候,朱国富忽然反应过来,他的腿不疼了?
“一点都不疼了?你怎么做到的?”
之前那个药膏也仅仅是缓解,这会儿却是完全感受不到令人发疯的疼,朱国富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惊奇。
“真不疼了!……啊!”
他大叫一声,守在外面的人立刻闯了进来,“老爷,您没事吧?”
朱国富一脸惨白,苏龄玉在一旁面容平静,“他自己烫着了。”
“……没事没事,都出去,出去!”
朱国富脸色难看,等人出去了,苏龄玉将艾柱重新放好。
“一会儿我会给你开个方子,用煎出来的水擦洗浸泡,你的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全好的,若是再疼,之前那个膏药也不能用。”
“你真能治好我的腿?”
朱国富仍然不敢相信,苏龄玉没有抬头,只专心盯着艾柱,“如无意外,三个月之后,你的腿就不会再疼了。”
“若是你真的能治好,我也必不会亏待你。”
提到这个,苏龄玉才抬起头来,“那之前我们赁下的小院子可以继续租给我们吗?”
“小院子?”
朱国富还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到底是哪个小院子,他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只要我的腿好了,那个院子便当做诊金送给你。”
“好。”
苏龄玉一口应下,这诊金不算低了。
……
治疗结束后,徐老直接将苏龄玉送回了小院子,又让人去将荷琴和田柱给接了过来。
“主子说了,你们就请在这里住下。”
徐老说话的语气更加客气,特别是面对苏龄玉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亮光。
荷琴一把拉住苏龄玉,“阿囡,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你还好吧?”
一旁徐老笑起来,“小姑娘可厉害着呢,老头子恐怕以后也要占你家姑娘的光,先跟二位道个谢。”
苏龄玉若真治好了主子的腿疾,徐老可就立功了!到时候主子定是不会亏待他的。
荷琴面色惊异,阿囡莫非真会医术不成?
“小姑娘是贵人啊。”
徐老一边念叨着一边离开,留下他们一家三口。
苏龄玉露出一个笑容来,“琴姨,朱老爷说我若是能治好,这个院子便当做是诊金,那咱们就有属于自己的院子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极好的消息,她能高兴好一阵子。
倒是荷琴和田柱都张大了嘴巴,诊金……是一座小院子吗?
这也太……太超出了他们二人所想。
“琴姨,我饿了。”
荷琴立刻反应过来,“我和你柱子叔也没心思去街上,不过买了些肉菜,米粮是现成的,我这就去给你做。”
院子的小灶房比起在村里的时候要好的多得多,荷琴觉得她都能做出御膳来。
苏龄玉在院子里走走停停,忽然指着一块地方对田柱说,“柱子叔,等以后咱们在这里种一棵树吧,长得枝繁叶茂,等到天热了可以在树下纳凉。”
“好,都听阿囡的。”
田柱没有任何意见,阿囡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筛选种哪种树好了。
“还要……,种一些青竹……”
苏龄玉声音变得有些缥缈,田柱听得有点不太真切。
她站在院子当中,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仿佛有竹叶簌簌摩擦的声响,她像是真的闻到了青竹淡淡的香气,就在身边极近的地方。
可是苏龄玉知道,只要她一睁开眼睛,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想之前许多次一样,不过只是她的念想罢了……
……
苏龄玉从那之后,每天都要去朱国富那里给他诊治。
起先荷琴和田柱还是不放心,不过苏龄玉很会安慰人,很快打消了他们两的疑虑。
朱国富此人还真不是个坏人。
他腿稍稍舒服一点了之后,心情就痛快了,苏龄玉给他治病,他就天南地北地海吹,若是苏龄玉稍微搭理他一下捧个场,他就能高兴地看到什么都要送给她。
苏龄玉有一日被他死活塞了一个三脚金蟾的香炉,说是老值钱了。
苏龄玉生无可恋地将香炉带回去,觉得有必要给朱国富做个全身检查,或者至少检查下智商。
“没想到你这小姑娘还真有些本事,本来晚上都要疼醒好几次,这阵子倒是都不会醒了。”
朱国富长了一张富贵脸,两颊的肉都嘟了出来,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一条线,憨实憨实的。
苏龄玉点点头,又在他腿上按压,一边按一边问他的感受。
“疼疼疼,那儿疼,我说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懂得医术?别家姑娘都是弹琴画画,你却跟个大夫似的,你不会还没有成亲吧?”
第三百零七章 哪个芙蓉姑娘
苏龄玉在他喊疼的穴位上扎了一针,随后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
“弹琴画画,能赚到银子吗?”
朱国富听见她的话一愣,随后哈哈笑起来,“说得有道理,那些个玩意儿只能逗个趣,哪儿有你会瞧病有意思。”
苏龄玉呵呵,她也没觉得医术是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你还没说你成亲了没有,我猜没有,能让你瞧上的人似乎不多啊。”
苏龄玉沉默了一会儿,拔针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说,“我已经成亲了,夫君因为一些缘故不在身边。”
“是吗?我还真挺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能让你看中。”
朱国富摸着三层下巴眯着眼睛笑,苏龄玉也不跟他计较,大概是闲得发慌了。
朱国富的这个心愿,在不久的将来真的实现了,不过那会儿,他光顾着惶恐,连人家长得什么样子都没能看清楚……
……
荷琴和柱子开始捯饬生计问题。
田柱想自己打些东西拿出去卖,琴姨打算绣点帕子荷包什么的。
苏龄玉任由他们自由发挥,三人饭后坐在院子里,燃一点驱虫的香,商量着往后的日子,那种感觉很让苏龄玉着迷。
于是她也帮着一块儿出主意。
她给田柱画了一些式样很新潮的家具图样,跟这里的审美微微有些不一样,但也不会太过。
田柱抱着那几张图样研究了好几日,先挑了一个最简洁地试着打了出来,然后感受到了惊喜。
“真挺好看的,样子是简单,可是摆在屋子里,莫名就有种……就有种……”
田柱也形容不上来,就觉得,很好看。
苏龄玉但笑不语,她虽然不懂得怎么做,但她会欣赏。
千年以后家具质量都不错,拼得就是颜值,能不好看吗?
至于荷琴那里,她描花样的时候,苏龄玉就跟着一块儿,她对自己画画还是有点自信的。
“阿囡你画得这是什么?怪有趣的。”
琴姨从没见过苏龄玉画画,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惊奇,“这是小猫吗?”
“嗯,不像吗?”
苏龄玉歪了歪头,荷琴立刻摇头,“不是不是,画得很好,很……可爱。”
那必须的。
于是荷琴干脆自己不画了,就用苏龄玉的花样绣成帕子或是荷包,没想到居然很是受欢迎。
一晃,快三个月了。
苏龄玉如今早已不用每日都去朱国富那里,三五天去一次即可,他的腿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日,徐老又过来接她,“丫头,往后我可就不能来了。”
他脸上红光满面,“托了你的福,我往后啊,可是能去南面儿享儿孙福了。”
朱国富的腿疾是他最头疼的事情,因为这个,连带着性子都变得暴躁了不少,如今能治好,他从头到尾都透着舒爽,因此对于徐老更是有求必应。
“恭喜。”
苏龄玉笑着道,出了门上了朱国富特意为她准备的马车。
今日其实也是苏龄玉来得最后一日,到了朱府,朱国富一见到她就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丫头啊,快来看看我的腿怎么样了,我觉得已经完全好了,昨个儿下了一场雨,腿竟然一点儿不疼。”
朱国富乐得跟个孩子一样,又跟苏龄玉形容了半天那雨景有多漂亮。
“多少年没有这个心情赏雨了哈哈哈哈。”
苏龄玉给他检查,虽然没有完全好,可是坚持用药吃药,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朱老爷,您的腿疾已经无需我再来诊治,今日之后,我就不再来了。”
苏龄玉擦干净手,写了两张方子,“这副药坚持煎了泡脚,另外这副可每七日喝一次,再喝六个月方可停。”
“啊?你就不来了?那、那我的腿若是再不好呢?”
朱国富心里有些不安,苏龄玉将方子交给朱府的下人,口中说,“不会的。”
她说得轻飘飘,却异常让人信服。
朱国富见状,直接让人去将那个小院子的契书拿来,“说好了的,这院子就是你的了。”
苏龄玉接过来,心里安定了下来,那个小院子,如今可真的就是他们的家了!
“哎呀我说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厉害,我这腿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找了多少人来看,结果受了罪还没有起色。”
朱国富心情大好地将苏龄玉彻彻底底夸了一顿,“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你居然还是个姑娘。”
“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朱国富摇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姑娘家行医本就罕见,更别说还有真本事的。”
他唏嘘了一下,“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就听说过那一个,原本还想将人请来的,结果怎么也寻不到。”
苏龄玉得了契书,已经打算告辞了,听见朱国富感叹得真情实感,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于是顺口问了一下,“哦?还有这样的奇女子?”
“那可不,名头也好听得紧,叫什么‘芙蓉姑娘’,这一听就是个大美人儿啊哈哈哈哈。”
朱国富仰头笑得正嗨,冷不丁领口被人一把揪住,险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丫、丫头,你这是做什么?放手……”
朱国富吓了一大跳,他认识苏龄玉几个月了,却从没在她脸上瞧见过这么可怕的表情!
苏龄玉始终平静温和的脸上,此刻可用“狰狞”来形容。
她死死地盯着朱国富,喉咙上下滚动了数次,声音里夹杂着让人不明白的颤抖,“你说的,是芙蓉姑娘?是哪个芙蓉姑娘!”
朱国富被她的样子给镇住,下意识地回答,“就、就是芙蓉姑娘,我也没见过啊。”
苏龄玉的手慢慢松开,炸飞的理智开始回笼。
会不会,只是个巧合而已,世界这么大,刚好有一个医术好的女子,刚好也叫芙蓉姑娘,也不奇怪。
她开始给自己暗示,不要多想,不要太在意,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不喜欢失望的感觉。
“苏丫头你怎么了?难道你认识芙蓉姑娘?”
朱国富缓了过来,用手将被她抓皱的衣领给抹平,“或者,你想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第三百零八章 说出来,谁会信
“那个芙蓉姑娘,是什么样的?”
“这我哪儿知道,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朱国富看着怎么也抹不平的衣领发愁,“听说这个姑娘神秘着呢,给人瞧病都带着帷帽,不过医术确实了得,别人治不好的病到她手里,就跟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