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子微微一笑,道:“当年!我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心只想着唱歌,功成名就。如今虽做了内人,可……可也失去了自由;在最美好岁月里,¥不能与最喜欢的人相守,如今只能远远地相望,即使见了面也只能相敬如宾!”
这时,蔚蓝的天空中飞过一群大雁,“嘎——嘎——”的鸣叫声在沧池里回荡,何满子和紫婵抬头仰望,直到那行远去的大雁消失的天空的尽头。
“你看它们多自由!”何满子感叹道。
“你看你”紫婵转过头道,“是不是宫里待久了,每个人都慢慢习惯了沉默,刚刚问你话你不愿意说,非要看到这样的情景才感叹一番!其实,姐姐你也可以像它们一样自由地飞翔走,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呵呵!只能想想而已!我早就没翅膀了!”
……
谢阿蛮做内人的愿望没有实现,上次计划失败被杜昭仪臭骂一顿后,近来与她便没再联系。不过,自从与高仙芝说上话,谢阿蛮对他的怨恨倒少了不少,内人没做成,大有可能成为将军夫人呢!想着想着,谢阿蛮就咧嘴笑了起来。
眼下,梨园里也没有什么安排,无所事事的她在寝殿内蒙头大睡了一天。到了晚上,肚子有些饿起来吃些东西。
吃着梅可儿昨天送来的桂花糕,谢阿蛮想到这时的她应该也还没睡吧?于是换了衣服便去找她说会儿话。
走到梅可儿寝殿外时,发现那院里面一片漆黑,料想梅可儿可能不在,谢阿蛮便一个人在池边小停内坐了下来。
未央宫是安静的,就像住在这里的所有女人的心,宫殿在日复一日的安静中安然度过,而女人过惯了安静的生后难免空虚寂寞。
谢阿蛮在没人靠上坐下,背靠着柱子,感受这如同自己内心一般黑暗寂静的夜。
不知是嗜睡,还是饶了大半个沧池让谢阿蛮有些乏,坐着坐着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梦里:高仙芝牵着一匹黑马向她走来——
他还是那样魁梧、帅气,远远地对着她笑。他身后的披风随着风轻轻飘动,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过来……
“将军!”谢阿蛮叫道,“您知道我一直在默默地想着你么?”高仙芝没有反应,只是笑着继续迈着步子走着,好像没听到谢阿蛮的声音。谢阿蛮抬高嗓子叫道:
“将军!高将军!您知道我一直在……”
话没说完,只见已经走到自己眼前的高仙芝依然没有停下或者有一点反应,就那样从自己面前走过,没看自己一眼。谢阿蛮伸出手要抓住他,让他停下来听一听自己心里想对他说的话,可是,她伸出的手明明可以拉住高仙芝,但不管她怎么使劲怎么用力,都抓不住高仙芝,阻止不了高仙芝往前走。这时的谢阿蛮只感到手指发酸,内心是一阵阵的难以言说痛……
“将军!高将军……”
谢阿蛮张开了眼睛。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仍做出梦中那个想要抓住高仙芝的手势——双手伸出五指张开,对着黑夜上下舞爪。
“下一次,不管如何,我一定都要像他表白!”看自己如此狼狈,谢阿蛮暗暗下定决心。
突然,一个黑影从梅可儿寝殿门前走了过来,谢阿蛮立刻蹲下,贴着柱子观察那个黑影的动向。
只见那黑影左右看了看,双手抓起斗篷就匆匆从小亭前经过,朝沧池方向走去。
现在应该还不晚吧?谢阿蛮好奇,便尾随着那个黑影,跟着转弯出了出口。那个黑影不时停下来看看前方,又回头向后张望。
够谨慎的!谢阿蛮暗忖:不会是梅可儿吧?难怪她每次都是一个人半夜出现,肯定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谢阿蛮跟着梅可儿绕过了沧池口,穿过河边的小路,最后梅可儿进入一个被密林遮盖的荒宅,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的时候,谢阿蛮惊呆了。
!
☆、第三十七章 寒冬将至
“天哪!寿王和梅可儿居然在这……”
谢阿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说之前和梅可儿结拜为姐妹,可她和寿王在这里约会要是被宫里的人知道了,那可是死罪啊!可又想,这四周树木丛生,路也不是很宽!不注意更本发现不了,寿王也是个命苦的皇子!皇上霸占着他的妻子,他和一个还不算内人的皇上的女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谢阿蛮悄悄后退,走出林子,顺着原路回寝殿。
一路上,不知道为何,谢阿蛮竟有些羡慕起梅可儿:不管怎么样,她也算是有个人爱着,总不至于在这宫里郁郁不得志,守着皇帝老儿的规矩,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大好青春。
隔日!大明宫公公来报,皇上将于明年八月封杨太真为贵妃,为在各国来使面前彰显大唐的繁荣富强,特让梨园扩展教坊,广罗天下优秀艺人入驻梨园,为贵妃献上一出别开生面、前所未有的歌舞盛宴!
任鸿方行色匆匆地走在甬道上,这次扩展教坊,广纳天下艺人入宫,是几个侄女不用一步一步按照梨园的安排走,直接往上冲的好机会。但,也有可能是大浪淘沙,将不够优秀,自身底子不过硬的艺人扫出梨园的时候。她正盘算着如何见机行事。
进了公孙大娘寝殿,她微微喘着气,喝了几大口茶,道:
“妹妹可听说了?”
“今日我休息,没有去梨园,姐姐是都知,有什么内部消息?”公孙大娘嚼着丫头们剥好的栗子问道。
“哎!你倒过得轻巧,我一得到消息就就往你这赶了!”
“这冬天也快来了,除了除夕的演出,大概也没什么别的大事了吧?看姐姐您急成这样!”公孙大娘让丫头递上一快湿毛巾给任鸿方擦擦汗。她接过便继续道:
“那杨玉环是回不了寿王府了!”
“为何?不是当了假道姑伺候皇上,玩腻了就送回去吗?”
“噗”的一声,任鸿方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哎哟喂!我的妹子,小心你这张嘴哟!哈哈哈……”
公孙大娘跟着笑道:“嘿?不就是这样吗?做了尼姑还天天在宫里陪皇上睡觉,梨园的孩子们过去跳舞还老被她嫌这嫌那的,指挥起孩子们来凶得不得了,梨园的孩子们私底下都嫌弃她用假声说话很是恶心,骂她肥俾呢!”
“够了啊!你怎么知道你这些丫头……小心隔墙有耳就是了!”任鸿方看了看殿内的侍女说道。
“姐姐你快说正事吧!别说那假道姑了!”
“我要说的事,还真与她有关!”
“哦?”
“皇上明年要封她为贵妃了!”
公孙大娘放下手中的栗子,凑上前问道:“真的假的?”
“大明宫的公公们今天来报,还能有假?”
“哟!那也好!不然……”刚才任鸿方的提醒让公孙大娘谨慎了些,转过头去对侍女们道,“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通通都出去吧!”
“是!内人!”
侍女们都走走光后,公孙大娘继续道:“我看这样也好,不然杨玉环要是再回寿王府,那寿王就硬生生地被自己老子给戴了绿帽子了,想想,我都觉得憋屈,恶心死了!”
”呵呵!你可还记得前些年去太清宫,杜昭仪设计让杨玉环假扮太平公主之事?”任鸿方拿起公孙大娘放在桌上的栗子,放进嘴巴嚼了起来。
公孙大娘道:“杜昭仪玩的把戏都是一套一套的,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姐姐提这事干嘛?”
”我听说,那杨玉环也学她,利用这招半夜神弄鬼糊弄皇上,让皇上封自己为皇后,结果还真把皇上给胡糊弄到了!白捡了个贵妃!”
“啊?她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可知道怎么弄的?”
“还不是新瓶装旧酒!老办法,半夜扮成太平公主托梦,让李隆基封自己为皇后!”
“哎哟!哈哈哈……”公孙大娘大笑,道“这不是当不成皇后吗?贵妃和皇后那个可是两个等级!”
“听说是大臣们让皇上改的,皇上迷信,说李氏江山容易落入女人之手,所以很忌讳皇后这个位置。当年武惠妃受宠成那样,都不能做成皇后,何况一个杨玉环?”
“呵呵!”公孙大娘笑了笑,道:“那不是对不上了吗?苦心积虑要做皇后!却变成了贵妃,那肥俾岂不是不甘心?”
任鸿方瘪了下嘴,道:“听说闹了一下,最后皇上还是坚持只立她为妃!”
“哎哟!那杨玉环倒是挺能装的,如今要做贵妃,她们家,可就了不得咯!”
“那是自然……”
嚼着栗子,任鸿方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要讨论的事:“瞧我!只顾着聊天!都快忘了和你说正事了!”
“嗯?快说!”
“皇上决定明年八月举行册封仪式前扩展教坊,让全天下优秀的艺人入宫排舞,普天同庆!”
“是吗?”公孙大娘挣大了眼睛,“那梨园的次序岂不是有可能会被弄乱?”
“嘿嘿!大有可能!妹妹!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公孙大娘轻捂住嘴,道:“姐姐希望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哈哈哈!我只要稳住我现在都知之位,其它的,我就不多想了,倒是妹妹你……用得着我的地方,这次说什么我都会帮!”
“哎呀!我的好姐姐!有你这句话,我都觉得自己离都都知之位近了些了呢!”公孙大娘不由自主就拍起了自己的大腿。
“都都知之位本来就该属于你,只怪柳婕妤和何满子那两个贱人从中作梗才做不成的!这次,我们可不能再让她们来坐收渔利了!”
“是啊!上次我们就是太相信杜昭仪,没有足够的准备,所以才让柳婕妤有机可乘。这次,虽说扔需杜昭仪的帮忙,但是你我可千万不要再过于依赖她,免得又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嗯!”……
梨园都都知罗衷珂受命全权负责此次扩展教坊之重任,她年岁已高,身体每况日下,进来膝盖疼到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得知此次皇宫要广纳艺人入宫,担心可能会有人利用此次机会,对梨园进行清洗。所以送走大明宫的公公后,便让宫人阿萝背自己前去未央宫找何满子。
“罗都知!您还好吗?”走在从梨园到未央宫的路上,背着罗衷珂的宫人阿萝轻轻问道。
“臭丫头!你要问我多少次你才能安静呢?今天你问我已不下一百遍了吧?小小年纪比我老太婆还要啰嗦!我死不了!”瘦骨如柴的罗衷珂在阿萝的背上像个小孩一样埋怨道。
“罗都知!您不可以离开我哦!”阿萝反倒像个大人,微笑着道,“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是您把我养大,在这梨园里,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我要一直一直照顾你!直到……”
听着这番话,刚刚还抱怨她啰嗦的罗衷珂有些感动,用手抚摸着她的头,道:“累吗?孩子?不如放我下来走走吧?你扶着我就可以!”
”这怎么可以呢?我不累!大医说您关节不好,不要随意走动和蹲下,所以您,好是乖乖地在我背上吧!”
“呵呵!我是真的老了!”罗衷珂叹了口气。
“您还没老!还很年轻!您会长命百岁,一直陪在我身边呢!”
“呵呵!傻孩子!”
这秋天和冬天交替的时节,冷风拂过,道路两边干枯了的野草被吹得唰唰作响,靠在这个她从小拉扯大,个子还没长足的女孩瘦弱的背上,罗衷珂有些难受又有不放心,道。
“孩子!在这停一停吧!”
“我不累!未央宫就在前方不远啊!”
“我是想听听这草儿被风吹动的声音!我们在这坐坐吧!”
“好啊!”
☆、第三十八章 死而后已
罗衷珂和阿萝就坐在路边的草地上。草丛里那些昨夜降的霜被太阳晒干后,连着干草的香味一起蒸发在空气里。阵阵草香吹来,望过去,罗衷珂似乎看到了生命的荣枯兴衰,生命的辗转轮回。
“阿萝啊!”
伴着干草的唰唰声,罗衷珂缓缓转过头去问阿萝:“你是愿意呆在在梨园里跳舞,还是想远离这个嘈杂之地,出宫去做个平平凡凡的人,安安静静地过一生?”
阿萝把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道:“都知大人!宫外是什么样的呢?我从没有想过出宫呢!在梨园长大,除了与歌舞为伴,我不知道这世间还能有怎么的生活!”
罗衷珂望着着涌动的草地,说:“你是没出过宫,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也怪我,没找个机会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你瞧那随着风儿舞动的草叶,多像大自然在跳舞啊!与歌舞为伴不不定非得在搭建出的舞台内跳;把大自然当做舞台,在天地之间歌唱、伴着星星和月亮舞蹈,那才叫真正的艺术呢!”
“嗯!听起来好美呢!可……可我除了与您相依为命,这世上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呢!”阿萝将头轻轻靠在罗衷珂的肩上,这时的她才显露出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
“孩子!如果你以后真的想要出宫去,我会写信给我远在甘州的娘家,让我舅子派人来接你。那里可美了,有大片大片的麦田和草地,成群的牛羊,还有清澈的湖水……”
风继续吹着,草地依旧唰唰地响着,年老的罗衷珂考虑最多的任是阿萝以后的生活。而阿萝——这个从小在梨园长大的女孩,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想象……
坐了一会儿,阿萝背起罗衷珂朝未央宫走去……
何满子正独自一人在见芳楼下弹古筝,进到楼的阿萝背上的罗衷珂听到这不知哪来的小调,情不自禁地叫道:
“好……好……”
“哎呀!是罗都知!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何满子连忙起身,让紫婵将座椅用座垫垫得柔软一些。
罗衷珂坐下后,何满子道:
“怎么有马车不做,倒让这孩子背你过来?也不怕累坏孩子?”
“我不累,我担心马车抖得厉害,未央宫也不远,所以就把罗都知背过来了!顺便在路上透透气!”阿萝答道。
“你看看,还没等我开口,就抢在前面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个个嘴巴厉害得很,就是这功底没怎么长进!”罗衷珂转过头看着何满子,“还是你们那一辈儿的女孩子听话!容易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