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饿了。”安敬摇着梁玉的手撒娇。
“饿了?走吧,妈妈带你吃饭去。”说着就领着安敬走了两步,然后又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子:“声声,你吃了吗?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钟罄闭上眼睛,又睁开:“你们去吧,我在食堂吃了。”
梁玉又走了回来,把兜里的钥匙拿出来,放到钟罄的手上:“这个,是你安叔叔送给你的大学礼物,房子就在旁边的小区,离这儿不远,和祁静的房子门对门,你要是不知道怎么走,就问她。”
钟罄把钥匙推回去给梁玉,林县的房子都不便宜,帝都的更是寸土寸金,这个礼物太重,她不能收,奶奶说过,无功不受禄。
“妈,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怎么能不要呢?”梁玉急了,有了孩子,和丈夫的感情稳定,继子也没小时候熊了,儿子乖巧聪明,要说梁玉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大概就是女儿的倔强了。
自小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就少,她原本想着,给女儿一套房子,以后让女儿定居在帝都,这样,他们能见面的时间自然也就的多了。
“那好,这栋房子我给你留着,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就说。”
“好。”
“你回去吧,我走了。”
“正好我也出去,送送你吧。”
三人走在出校门的路上。
“安荣现在在帝都军事学院念书,祁静是他的未婚妻,在学校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可以找她,别害怕,有啥事妈妈替你兜着。”最后一句,梁玉说的霸气侧漏。
去年换届,安家大伯成功的接任了帝都军区司令,领少将军衔,安达从政,政绩也十分不错,安老爷子身体硬朗,安家这个牌子,在帝都,还是十分有用的。
“等过两天周末,你去家里一趟,来了帝都,不去见见长辈,不合适?”
“好。”
目送梁玉开车离去,钟罄也没坐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军事学院走。
这个点不过十点,九月的帝都微风拂面,太阳还未升高,照在身上并不热烈。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钟罄便喜欢一个人走一条路,放空脑袋什么都不去想,让自己享受这片刻孤独。
自声声走后,钟奶奶是她的精神支柱,钟奶奶走了,叶丹替代了钟奶奶,军训前的自己以为,如果叶丹接受不了,就算了,桥归桥路归路,可这半个月的沉淀让她懂得,她其实,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潇洒。
背负了穿越时空这个秘密十四年,她累了,现在有个人能够替她分担这个秘密,在最初的恐慌过,毫无疑问,她是欣喜的。
*****
帝都郊区的冀津县是个山区,方圆十里内住户不超过十家,人数不足一百人。在山区的最深处,是帝都军区第六集团军第53团69分队的驻扎地,此时,此驻扎地的最高行政长官张营长心情十分恶略,他手里拿着马鞭,面前站着的是一队穿着军绿色迷彩作训服的男生。
“要我说什么好?在第一天来到这就就跟你们说过的,所有通讯设备都得上交,我不安排人检查,是想看看你们的自觉性,哦,你们倒好,把我哄得团团转,在宿舍地底下挖洞也要藏手机?你们这么会打洞,和老鼠是不是有点血缘关系?”越说越生气的张营长把鞭子打得猎猎作响,他面前的小兵一个个都低着头。
这个学期帝都军事学院医学系的军训是他们大队负责的,九月七号晚上他就把这批学生拉回了山区,一来他就叮嘱了好多回,通讯设备全部得上交,上交的人数不少,他认为一个大学生,哪怕家里再有钱,一百个学生里面有30个人有手机就不错了,可万万没想到啊,这些学生家里有钱啊,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一个手机,没上交的都在宿舍床底下刨了个坑放了进去。
要不是今早他去检查宿舍,他就被蒙混过去了呀。
“你们不是厉害吗?怎么不抬头看我?有胆子藏没胆子承受后果?啊?来来来,你们告诉我,藏了手机,这半个月你们用上了没有?打上电话了没有?发出去短信了吗?”张营长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此话一出,底下的站着听训的人心酸泪都要出来了,手机成功的藏下来了是没错,他们还为自己能够想出来这么好的一个办法而沾沾自喜,然而没想到,当天晚上他们回了宿舍,挖出了手机,就集体懵逼了,这个鬼地方,居然,没、有、信、号!
生无可恋的学生们玩了两晚上的贪吃蛇俄罗斯方块推箱子以后,便将手机束之高阁了,每天累的跟死狗似得,倒头就想睡。
还以为不玩就不会被抓呢,站在太阳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听着张营长的话,无声的在心里反驳。
如果我们是老鼠,那您就是野猫,还是黑猫警长。
还抬头?这个地方正对着太阳,抬着头那不得恍花了眼睛?当我傻?
“哼。”张营长哼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现在,全体都有,向右转,围着后山,十公里越野,齐步走!”
等小崽子们都跑远了,张营长哼着小曲儿往办公室走,小样,和老子斗?
任你孙猴子再有本事,能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叶丹排在跑步人群中间,擦擦额头流出的汗。
他那晚收到了钟罄那个短信,欣喜若狂,正准备出校门,就被集中起来拉到了这里,一路上不是没想过要回信息,可那信号断断续续,发了好几封都发不出去。本以为来到驻地会好点呢,结果更狠,连信号都没了。
也不知道声声有没有生气。
*****
钟罄问了军事学院门口的警卫,得知大一新生去军训还没回来,钟罄松了一口气,军事学院的军训和她们的军训肯定是不一样的,只要不是叶丹故意不理她就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钟罄也适应了大学的生活,没课的时候就在宿舍待着,或者和舍友满校园乱逛,遇到阿朵也没课,姐妹俩便相约着出去逛街。
这一天,又是一个星期六,一大早的,钟罄就起床了,她今天和阿朵约好了,一起去帝都的批发市场看看。
没事干的日子,她闲不住,手里的钱总会用光,不加紧弄点什么来赚钱,她睡觉都睡不舒服。
披了件外套,钟罄和阿朵出门,帝都的十月份已经进入深秋,树叶已经微微发黄,出校门的路上种了几棵桂花树,一路花香。
不经意间,钟罄又想起了那一年头一次来帝都,在去安家的那条路上,也是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又想起了罗刹寺,声声说她会回来,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八年了。
出了校门,正好遇到一个穿着军绿色常服的军人往他们学校走来,那身笔挺的军装,惹得路人频频观看。
叶丹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钟罄,嘴一咧,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
这一幕,直到钟罄老去,头发白了,眼睛花了,牙齿掉光了,脑子糊涂了,都一直记得。
那天早上,军装少年逆着光,笑容满面,心里眼里,全是她。
阿朵推推钟罄:“去吧。”
第44章 再游罗刹寺
叶丹一个箭步上前,拉着钟罄的手:“声声,我军训完了,昨天晚上刚回学校,今天一大早就过来看你了。”
“那你昨晚上怎么不告诉我?”钟罄埋怨道,眼睛却来来回回把叶丹看了个遍。
叶丹比上回见面时要黑了很多,比以前要瘦了些,身上的肌肉却比以前更加结实,脸庞如刀削过一般棱角分明,如今瘦了下来,更显刚毅了。
叶丹嘿嘿一笑:“给你个惊喜嘛。”昨晚一回来他就想给声声打电话的,一看时间,都过十一点了,声声肯定睡觉了,他舍不得吵醒她。
想了又想,给阿朵发了信息,阿朵在上了大学以后,成了夜猫子,最近她沉迷于台言小说不可自拔,和室友在学校门口的租书摊租了几本小说,学习之余的时间几本都贡献出去了。
叶丹给她发信息时她看的正入迷。
正好她不想出去,和叶丹一合计,让叶丹别联系声声,直接给她一个惊喜得了。
可是叶丹太让她失望了,你说这么久不见面,见面之前还吵架了,你怎么也得送个礼物吧?啧啧啧…
阿朵正感叹呢,叶丹就从裤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样东西交给钟罄。
“这是我在训练之余弄的,给你。”叶丹手里拿的是一个透明密封袋,袋子不大,和婴儿手掌差不多,经常放的是一朵保存完好的山茶花标本。
山茶花是淡粉色的单瓣花,中间是鸡蛋黄-色的蕊。
“我很喜欢,谢谢。”钟罄喜欢山茶花,每年四五月份山茶花开的季节她都要上山去,摘几朵最美的插在水瓶中放在屋里。
原本以为山茶花只有在南方才有,没想到在北方也能看到。
“嘿嘿,你喜欢就好,这是我们去外面拉练的时候看到的,想着你喜欢我就给你带来了。”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都快十月份了,野外怎么可能有山茶花开放?这个山茶花是部队里炊事班班长种的,爱护的非常好,每天清晨第一件事就是抱出来晒第一缕阳光,叶丹一进食堂就看到了。
和炊事班班长拍了一个星期的马屁才得到一朵品相最不好的。
钟罄知道叶丹在撒谎,也不戳破。
“那啥,声声,你和小叶丹出去说会儿话吧,我回宿舍有点事儿。”阿朵的舍友有个是东北的,这相处才一个月呢,就一口子东北腔调。
知道阿朵在给他们相处空间,钟罄也不矫情,和阿朵挥挥手,和叶丹挽着叶丹的胳膊走了。
阿朵羡慕的看着两人成双成对的背影,倍感孤单,只是有了骆鸣远的前车之鉴,对待感情这件事情,她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再说钟罄和叶丹,两人直奔街头的快餐店。
这个快餐店装修十分有特色,绿色和白色的墙面,桌子上圆形的玻璃桌,边缘和中间有绿色的图案,房顶被装修成葡萄架,一串串紫色的假葡萄垂立下来。
椅子上浅绿色的靠背椅,钟罄和叶丹点了两个菜两碗米饭,坐到隐蔽的角落。
“北方真奇怪,米饭居然也要钱!”叶丹吐槽。
“没办法,北方的主食是面啊。”来到北方,钟罄有两点不习惯,一是气候,二是饮食。
北方菜色重油重盐,不重油烟的又偏酸甜。
“那也不见面食免费啊。”在南方下馆子,米饭随便盛,在北方吃个饭,恨不得连茶水都收费!
“你想的美哦。”
“一会儿我们去旁边的小公园吧,有事跟你说。”
欢乐的气氛一消而散,叶丹嗯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去了学校附近的小公园。
公园不大,在小区的中间,坐在公园旁边的木椅子上,四周空旷,能最大安全的保证到别人偷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说吧”
“你看过西游记的吧?西游记里的女儿国你记得吗?”钟罄盯着叶丹的眼睛。
钟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看叶丹了,她的目光看的叶丹有些紧张,好多年不曾出现的结巴又有重出江湖的趋势,好在最后关头,他忍住了!
“知道。”
钟罄靠着椅背,将目光定格在天空,开始缓缓讲述她的故事。
“我本名钟罄,晨钟暮鼓的钟,罄竹难书的罄……”
叶丹随着她所将的故事沉浮,钟罄讲到开心的事情时他跟着高兴,钟罄讲到受家法挨训时她跟着气愤,最后讲到了国破家亡时,叶丹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
听到钟罄最后中箭而亡,叶丹自责不已,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为什么要刨根问底,她以前是谁有什么关系?现在,是她的未婚妻不就够了吗?
一边想着,他越想给自己一巴掌。
钟罄的故事讲完了,她的心中无悲无喜,时间是个好东西,能淡化一切,如果今天不讲这些东西,钟罄都不会知道,她对西凉国的记忆慢慢模糊了,模糊得如果不仔细想,她都记不清了。
“对不起。”叶丹拉着钟罄的手,放在嘴边落下一吻。
“为什么要对不起呢?”钟罄微笑。
叶丹把钟罄搂在自己的怀里,力道很大,箍得钟罄腰都快断了。
“阿罄。”叶丹磁性的声音在钟罄耳边呢喃。
就那么短短两个字,听得钟罄红了眼眶,闭上眼,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这个世界上,终于有第二个人,知道她真正的名字了。
“阿罄,你说的那个罗刹寺,你想去看看吗?”默默的抱了很长时间,叶丹问。
“想。”有些事情,她想去弄清楚的。
她还记得多年前声声给她托的那个梦,她想知道声声有没有投胎,如果投胎了,投在了哪里,如果没有投,那现在的声声又在何处。
“那我们去吧。”
钟罄诧异的看向他:“可是我妈说了,罗刹寺是皇家寺庙啊,没有权利是进不去的啊。”
来到帝都,她无数次想要去罗刹寺,后来与梁玉见过几次,也问过罗刹寺的情况,梁玉就是这么回答她的,与那年的答案,一般无二。
“试试吧,如果不行我们就当去旅游了。”
“好。”
人生,就应当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用去很远,也不用带很多钱。
地铁直达玄武区,再从玄武区转乘公交去帝都机场,在途中距离罗刹寺最近的那一站下车,打了一辆摩的方才到罗刹寺。
罗刹寺与当年钟罄来时差距十分大,游客没有几个,只是当年钟罄住过的旅店没有了,吃过的饭店不见了,在山脚处有一个哨所,几个大头兵在来来回回的巡逻。
如果不是手上那一条常年带着脱不下去的紫檀念珠和再也不见的声声,她会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钟罄和叶丹看见有军队把手,失望之余立马就转身回去,叶丹不小心踹到了在地上的玻璃瓶子,玻璃瓶子啪嗒砰碎了一地,却不见在巡逻的军人看过来。
钟罄和叶丹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叶丹张开嘴啊了一声,用了三成力度,按理来说,这么大的音量,只要不是耳不聋都能听到,可这群兵哥却连眼角都不给他们一个。
“看吧,我就说你能来。”叶丹得意洋洋。
钟罄摸了摸手腕上的念珠:“走吧。”
上山的路与第一次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多时便到了山门处,在门口,站着一个老僧,钟罄远远的打眼一看,便认出了他,这是当年和镜檀在大树下下棋的人。
“阿弥陀佛,施主,老衲已经等候多时了,请。”说着,那老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随着老僧走到大雄宝殿后的小花园,坐在当年镜檀所坐的位置上,在她的右手边坐着叶丹,老僧坐在她的对面。
钟罄也不说话,低着头,静静的等着老僧开口。
“小施主,多年不见,可还记得老衲?”老和尚说话文绉绉的,叶丹听得挺难受,钟罄却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也是她所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