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庆喜立刻把脑袋摇成了个拨浪鼓。
“担不起责任,还不快如实禀明了皇上!”昭嫆气得跺脚。
“嗻!”应了一声,胡庆喜撒腿便往乾清宫跑去了。
宜妃吐出了一口气,露出几分感激的神色:“多谢妹妹了。”
昭嫆鼻子半歪,她是看出来了,这对妯娌,能求得她吹枕边风是最好,求不得,便以死相逼,起码能传个话让康熙知道!
灵秀格格也赶忙重重磕了个头,“多谢娘娘!不管就不救得了明尚,娘娘都是妾身的恩人!”
昭嫆急忙摆手,“别介!本宫可不想当格格的恩人!省得又被坑!”
灵秀俏脸讪讪,有些无地自容。
春风怡人,昭嫆满心操蛋。只得静静等着康熙的回音。瞅着地上的灵秀格格,昭嫆也不叫她起来,你丫就继续跪着吧。
胡庆喜的脚程倒是极快,半个时辰光景就跑了回来。
昭嫆淡淡睨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胡庆喜,“怎么样?皇上有何谕旨?”
宜妃与灵秀格格也俱是满眼期待,心都要飞出去了。
胡庆喜大口喘了两口,打千儿道:“娘娘让奴才说的话,奴才已经都禀明了。只不过……”胡庆喜脸色有些异样。
灵秀急了,几乎恨不得上去掐着胡庆喜的脖子,“只不过怎么?!皇上说什么了?!”
胡庆喜道:“皇上……什么都没说。”
灵秀有些气急败坏:“皇上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说?!你到底有没有一一禀明?!”
如此被呛,胡庆喜微恼,便道:“皇上只叫奴才回来好好伺候娘娘,然后便往慈宁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听了这话,灵秀眼前一亮,便飞快怕了起来,看向宜妃。
宜妃重重点头,有些急切的样子,她对昭嫆道:“妹妹,姐姐先告辞了!”便上前扶了灵秀格格一把,妯娌俩飞快便跑了。
昭嫆暗自嘀咕:“这是要去慈宁宫堵人啊……”
不管康熙打什么算盘,反正她是解脱了。
伸了个懒腰,便回房了,站着了这么半晌,脚都有些酸了。
白檀端了一盏杏汁燕窝上来,道:“近来天干物燥,娘娘吃碗燕窝润润喉吧。”
昭嫆“嗯”了一声,北方春天偏旱,风又大,的确叫人觉得皮肤有些发干呢。便摘了护甲,捧着碗盏,小口吃着。
白檀低声软语劝慰道:“娘娘别生气了。”
昭嫆淡淡道:“我刚才是很生气,这会子倒是不气了。”耳边一清净,怒意便散了个干净。说到底明尚额驸,是七格格的丈夫、是宜妃的兄弟,若能救人,脸算什么东西?
白檀笑了笑,“奴才就知道,娘娘是大肚之人。”
昭嫆送到嘴边的燕窝突然一顿,大肚?便将勺子搁回了碗里,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嗯,没胖。那就好,于是,安心地将燕窝吃完。
白檀一脸狐疑,便笑着说:“娘娘,宫外刚刚进献了些鳜鱼,如今可真是吃鳜鱼的好时候呢。”白檀笑嘻嘻接着说:“桃花流水鳜鱼肥,三月的鳜鱼最是肥美了!”
肥美?
“那就不吃了。”昭嫆郑重地道。
白檀傻了眼。
昭嫆心里惦记着慈宁宫的状况,只不过借他仨胆也不敢叫人去慈宁宫打探消息,只听说灵秀格格傍晚就出宫了。
昭嫆便想着,叫人去翊坤宫问问宜妃,这时候胡庆喜躬身进来禀报消息:“皇上下了口谕,命宜妃娘娘禁足思过。”
就算是郭络罗氏的家事,宜妃毕竟是干政了,禁足也不稀奇。
这下子,昭嫆连消息也打探不到了。也不晓得事情到底成没成。
昭嫆托腮,看着窗外的一抹晚霞,渐渐的,绚丽的色彩被黑夜淹没,一切归于沉寂的宁静。
心想,罢了罢了,她已经顺势给递了话了,事情就算不成,也怪不到她头上。
只是想着白天灵秀格格那副模样,既叫人心疼,又叫人不得不有些佩服呢。世上几个女人能为了自己的丈夫如此拼命?
昭嫆之前也听闻过,明尚与灵秀夫妻恩爱,连个侍妾都没纳过,唯有灵秀格格为额驸生了一儿一女。坊间也传言这位郡主悍妒,如今看来,纵然悍妒,也是明尚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灵秀只是安亲王侧福晋所出之女,活在勾心斗角的安王府中,能长到平安出嫁,也着实不宜。灵秀前头有六个姐姐,除了次姐保养宫中为柔嘉公主,后嫁给耿精忠之弟,其余五个姐姐全都夭折。
安王府的妻妾争斗,可丝毫不逊色宫中啊!在那样的地方长大,也难怪她骨子里有那样一股子拼命的狠劲儿。
说实在的,昭嫆也不希望她成了未亡人。
第243章 好哥哥胤禛
七天了。
昭嫆扒拉着葱白似的手指头,康熙已经有七年没来后宫了,除了每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康熙连牌子都没翻过。
宜妃也已经被禁足七日了。虽然人人都好奇,但没人敢去翊坤宫打听消息,因为谁都怕惹怒了康熙。
白檀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给昭嫆:“娘娘,今年小选,最拔尖的宫女都被御前的顾公公给挑去了。”
顾问行?昭嫆哼了一声,这个老太监,明明不是男人,却很了解男人的花花肠子嘛!宫里有那么多宫女子出身的嫔妃,其中有一半得感谢御前大总管顾问行!
“对了,永和宫那位快生了吧?”章佳庶妃的肚子已经够大了,九龙夺嫡的四四党死忠、十三阿哥也该降生了吧?
白檀道:“产房早就布置好了,只等着发动了。”
昭嫆“唔”了一声,康熙真是儿子多了,都不怎么上心了。章佳氏这一胎,可以说从头到脚都是德嫔在操心。
正想着,阿禩从尚书房回来了。
不过今儿跟往日不同,不是开开心心回来,而是像一只霜打的茄子,眼神就像是被欺负惨了的肉丸子。
“额娘——”阿禩吸了吸鼻子,一头扑在昭嫆怀里,蹭了两下。
“怎么了?”昭嫆轻轻抚摸着小可怜阿禩的后脑勺,这副模样,莫不是被师傅给训斥了?
阿禩摇了摇头,他抽噎着道:“汗阿玛训斥儿子……字写得太丑。”
字写得太丑?
昭嫆哑然,一个月前才刚满六周岁的孩子,字能写得多好?昭嫆也知道,别的阿哥下课后也会勤于练字。只不过她没有督促过阿禩,孩子现在才多大?每日去尚书房读书便足足有五个时辰,一入书房,便要先诵读一百二十遍是遍、抄写一百二十遍,课业压力已经够大了!
阿禩委屈极了:“五哥六哥的字也没比儿子写得好,汗阿玛却只独独训斥儿子!额娘……”阿禩再度埋头在昭嫆怀里,“汗阿玛好凶……”
昭嫆柔声道:“你六哥自小体弱,五哥更是才刚刚入读,阿禩怎么能攀他们?你怎么不跟四阿哥比?”
阿禩瘪了瘪嘴,四哥已经入读数年,写得字自然比他好得多。
昭嫆笑了笑,拿绢子为他擦掉眼角的金豆子,道:“你汗阿玛是严格了些,但也是为了你好。”——父母二人,总要有一个严格管教孩子,她是没法狠心要求本就读书苦累的阿禩了。而康熙教导儿子们,素来都极为严格。
阿禩吸了吸通红的小鼻子,“可儿子已经很用功了。”
是啊,阿禩的确有乖乖读书,从不迟到,征儿衡儿伴读一年多,从未替阿禩挨打过。如此可见,阿禩很聪明,也还算用功。
“汗阿玛说,儿子写得字,像鬼画符!”阿禩委屈极了,眼里波光粼粼,像个小受气包,气到极处,心底便生出不服气,“儿子的字虽不如四哥,却也没有差劲到那种地步!汗阿玛……他欺负人!”
在尚书房的时候,阿禩就委屈极了,只是当着师傅和哥哥们的面儿,忍着才没有哭出来。这会子到了昭嫆跟前,自然是忍不住了,便开始吧嗒吧嗒掉泪。
昭嫆暗自腹诽,康熙也真够毒舌的。莫不是因为前朝的事儿不爽,所以在儿子身上发泄脾气了?
一边安抚着这个小泪包,书房外传来胡庆喜的禀报声:“娘娘,四阿哥来了。”
昭嫆瞄了一眼泪眼汪汪的阿禩,四阿哥这是特意跑来安慰阿禩喽?
阿禩听了,忙使劲儿拿袖子蹭掉脸上的泪,小脸上浮现赧赧的表情,似乎生怕被哥哥瞧见自己这幅哭鼻子的囧样。
昭嫆不禁笑了,这小子,人不大,却知道好脸面了!
便弯腰替他擦干净小脸蛋,这才扬声道:“请四阿哥近来吧。”
四阿哥已经虚岁十岁了,跟个小大人似的,身穿深紫檀色的长袍马褂——这样的颜色,成年人都嫌老气,他一个孩子却尽是这种颜色的衣裳。
一板一眼向昭嫆行了个礼,拱手道:“母妃万福。”
昭嫆笑着颔首,问他:“是从永和宫过来的吗?德嫔最近可还好?”德嫔愈发不爱露面了,屈指一算,她已经有小半个月没瞧见德嫔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沉稳的脸蛋上浮现一缕惆怅,“额娘很好,只是很忙。”
很忙?忙着照顾章佳氏的胎?
心道,四阿哥来得很快呀,可见是去了永和宫,请了安,便能打发出来了。他们母子之间,似乎有些生冷啊。
昭嫆打量着四阿哥的神色,到底是孩子,及时勉力做出稳重的模样,可心事终究是藏不住的,便安慰道:“章佳庶妃快临盆了,用不了多久,四阿哥就能添个弟弟了。到时候永和宫就热闹了。”
四阿哥点了点头,便看了一眼阿禩,他目光打量着阿禩那明显是哭过之后的小红眼睛,又打量着昭嫆衣襟和袖子上沾染的泪水痕渍,便晓得他八弟在佳母妃怀里哭了一场。
四阿哥忍不住想,他什么时候也能在额娘的怀里,想哭便哭呢?想到这里,鼻子竟有些酸了。
“怎么了?”见四阿哥半晌不说话,昭嫆有些疑惑。
面对昭嫆温柔涓涓的目光,四阿哥连忙板正了身板,道:“我……我是特意来看八弟的。今天,汗阿玛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训斥了八弟一通。”
康熙果然心情不好吗?昭嫆心下暗忖,难道还是因为安亲王府和明尚额驸的事儿?
四阿哥认真地道:“在尚书房里,谁没挨过训斥?八弟别太介怀。”
阿禩脸蛋一囧,急忙争辩道:“我……我才没有介怀呢!”
明明还红着眼圈,却说自己没介怀!阿禩到底太小,撒谎都不会。昭嫆看在眼里,忍不住嘴角都翘了起来。
四阿哥自然也看出阿禩的口是心非,也没有戳破他,只笑着说:“书法之道,谁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八弟以后多用功练字就是了。”
昭嫆暗笑,谁说雍正冷脸,这不挺会安慰人吗?明明是个贴心好哥哥嘛!
第244章 四哥好难懂(封推加更)
阿禩笑嘻嘻上前便拉着四阿哥的衣袖,撒娇道:“四哥教我写字好不好?”
四阿哥眼睛一圆,立刻拨浪鼓似的摇头:“我自己的字都尚未精进,哪里教得了八弟?”
阿禩撅起嘴巴:“连总师傅都说四哥字端正儒雅,怎么能说是‘尚未精进’呢?四哥是不愿意教我吧!”
面对弟弟怨怼兮兮、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四阿哥一时有些招架不住,说话都磕磕绊绊了,“不……我不是不愿意教,是……不会教。”
昭嫆忍俊不禁,便笑着说:“好了,阿禩。别闹你四哥了,额娘来教你写字。”
阿禩一怔,歪着脑袋看着昭嫆:“额娘教我?”
昭嫆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额娘的字虽比不得书房的师傅你,但教你一个小屁孩,还是绰绰有余的。”
阿禩瞪圆了大眼珠,“我才不是小屁孩!”
“噗嗤!”四阿哥忍不住喷笑了。
被哥哥看了笑话,阿禩更是气坏了,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昭嫆完全不理会,便笑着道:“四阿哥可以写一张大字给我瞧瞧吗?”
四阿哥一愣,忙站直了身板,正色问:“母妃是要考校胤禛吗?”
昭嫆忙摆了摆手,“不是,我就是想看看,阿禩的字跟你到底有多大的差距,这样教起来,我才心里有数。”
听了这话,四阿哥微微松缓了几分,旋即又十分认真地点头道:“胤禛明白了。”于是便走到书案跟前,熟练地铺纸磨墨。
昭嫆顺手拍了拍阿禩的后脑勺,“你也去写一张,方便对比。”
阿禩揉了揉手腕,有气无力地道:“知道啦!”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开始提笔写字,俱端坐笔直,脊背距离椅子的靠背都有一个拳头距离,丝毫不去靠着。握笔的姿势也都十分标准,也都是十分认真地写着,即使昭嫆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也丝毫不受干扰。
——只不过,写出来的字,就是天差地别了。
历史记载,雍正的字似乎可堪媲美名家书法,如今看来,怕是不虚。
一个个董体字,流畅的落于细腻的宣纸上,小小的年纪,字迹竟如此端方整洁,儒雅中颇带几分刚劲。
若非亲眼看一个半大孩子一笔一划写就,简直都要以为这是成年人的字迹了。
四阿哥写完了字,便将毛笔轻轻搁在一旁的黑玉笔架上,然后轻轻吹了吹墨迹半干的大字。他一抬眼,便看到了昭嫆那副赞许的笑眸,四阿哥脸颊上浮现几缕羞赧之色,“母妃……”
见他竟露出如此娇羞可爱的表情,昭嫆一时欢欣,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四阿哥的字写得极好呢。”
四阿哥何尝被人如此亲昵地“摸头杀”?登时脸颊上泛起红晕来,羞得都有些忸怩了,“母妃过奖了。”
羞赧之余,心中自是开心得紧。小孩子都盼着得到父母的夸赞,康熙是个严父,断断不会夸奖儿子,至于母亲……德嫔平日里更关心的是六阿哥,对四阿哥渐渐疏于关怀。
昭嫆虽非四阿哥生母,但好歹是个庶母。一句简单的夸奖之词,对四阿哥而言,竟是有生以来的头一次的。这其中的感动与兴奋,自是难以言喻的。不过四阿哥少年老成,并未完全表露出来,饶是如此,小脸蛋已经激动得发红了。
昭嫆倒是没注意这些,她已经走到案桌另一头去看自己儿子写得大字了。
“额……”昭嫆瞅着那一张四仰八叉的字,瞬间不忍直视了。
昭嫆幽幽叹了一口气:“你汗阿玛说你的字是鬼画符,还真是实话!”——尼玛,居然没有一个字不歪歪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