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阿禩瞪圆了眼珠子，“额娘！！”
昭嫆拿手指头狠狠戳了戳他的小脑门，“少给我吹胡子瞪眼！你到底是怎么练得字？不求你写得多好看，起码得写得横平竖直吧？！”
阿禩气鼓鼓道：“我也想写得横平竖直！我已经很用力了，可毛笔是软的，他不听话呀！”
昭嫆：“……”我看你是用力过头了吧？
昭嫆无语地摇了摇头，她亲手铺了一张宣纸，用黄玉貔貅镇好边角，道：“再写！”
阿禩握着毛笔，蘸饱了墨汁，正要落笔。昭嫆的手已经覆在了阿禩的小手上，轻轻握着那柔软的小手，柔声道：“毛笔杆子不要握得那么紧，它掉不了！”
“哦。”阿禩点了点小脑袋，这才开始落笔写字。
“起笔先轻轻一顿，然后顺势拉出一横……”昭嫆一边在阿禩耳边轻声说着，握着阿禩的小手便引导他写字。
斜阳照进书房，落在昭嫆温婉沉静的脸颊上，她的影子与阿禩的影子合了一起，母子宛如一体一般。
四阿哥在一旁怔怔看着，有些失了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额娘……就从来没有这样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过……
“怎么样？这下子横也平了、竖也直了！”昭嫆笑着说，“写字要把力气用在对的地方！该放的时候放，该收的时候收！”
四阿哥看着言笑晏晏的昭嫆，突然鼻子有点发酸，“母妃，胤禛……告辞了！”他一拱手，便飞快跑出了书房。再不走，他觉得自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昭嫆有些愣了，这是怎么了？便对阿禩道：“去送送你四哥。”
“诶！”阿禩飞快跳下椅子，便追了出去。
阿禩一路小跑儿追出钟粹门，才堪堪追上了四阿哥的脚步，阿禩累得气喘吁吁，“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四阿哥仰头，将眼里的水意渐渐逼退了回去，他吸了吸鼻子，道：“没事，八弟，你快回去写字吧。”
阿禩挠了挠自己的后闹勺，“有时候，我真觉得，四哥你好难懂哦！”
四阿哥忍不住笑了，“佳母妃虽然有了十一弟，但对八弟一直很关怀。”
阿禩听了这话，不住地撇嘴：“从前额娘还经常抱我坐在她腿上，喂我吃点心呢！自打入读以后，额娘便说我太沉了，说我会把她的腿压麻！也不抱我了！哼！十一弟那么胖，比我也轻不到哪儿去！”
阿禩说得怨气四溢，小脸蛋上满是酸意。
四阿哥却怔了怔了，自他记事，额娘便从没抱他……反倒是隐隐约约记得，似乎皇贵妃曾亲手喂他吃甜酪，那甜甜软软的滋味，他的嘴里依然记得。
存稿不足，就加这一更了。
第245章 尊贵温柔
“十一阿哥是八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八弟要多让着他才是。”四阿哥极有耐心地道。
阿禩撅了撅嘴，“我知道的。我也要像四哥对六阿哥那样对十一弟。”
四阿哥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看着稚气满满的阿禩，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八弟是最有福气的，佳母妃那样尊贵温柔……”
“德嫔娘娘？！”阿禩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四阿哥背后冒出来的人，有些惊讶地打断了四阿哥才说道一半的话。吓，德嫔娘娘的样子好吓人啊！
至于德嫔为什么会来这儿，还不是因为听说四阿哥独自一人跑到了钟粹宫。四阿哥毕竟已经十岁了，这个年纪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着实不该单独前去庶母的寝宫。
德嫔有些不满，便赶着过来了，没想到却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了那番话！
尊贵温柔？！
一想到这四个字，德嫔就心如刀割！四阿哥这是嫌弃她是宫女子出身，不够尊贵体面？！
德嫔的脸瞬间阴云密布，黑沉得骇人。
“额娘怎么来了？”四阿哥忙打了个千儿。
德嫔口中发出“呵”的冷笑，“我怎么来了？是啊，我不该来的！”说罢，德嫔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四阿哥满脸怔忪，额娘这是怎么了？
阿禩也疑惑地很，他抓了抓后脑勺，“四哥，德嫔娘娘怎么好像生气了呀？”
四阿哥蹙着眉头：“八弟，我刚才又说错了什么吗？”
阿禩摇头：“没有啊，四哥说得很对呀！”
四阿哥“哦”了一声，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那就好。”——好几次都不晓得为什么，额娘就会突然不高兴。记得有一回，他把额娘送去的点心，分给几个伴读，额娘就不高兴了。
阿禩歪着脑袋道：“可是德娘娘的确不开心了的样子，四哥你不去安慰一下她吗？”
四阿哥摇了摇头，“既然我没说错什么，额娘必定是因为其他原因才不高兴的。我不晓得缘由，胡乱安慰，只怕未必能让额娘释怀。何况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是回阿哥所，多练两张大字吧。”
阿禩赞同地点了点头。
永和宫。
德嫔重重攥紧了拳头，“尊贵温柔？！”这四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吼出的。
首领太监赵吉祥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他这是嫌弃我卑贱了！”德嫔冷笑道。
赵吉祥急忙道：“怎么会呢？娘娘您多心了。”
德嫔面露苦色，“我多心？！若只是我多心，他怎会不急着赶过来认错？！”
“这……”赵吉祥一时口齿喃喃。
正在这时候，六阿哥胤祚蹦蹦跳跳跑了进来，甜笑着扑了上来：“额娘！我回来了！”
德嫔看到六阿哥，顿时眼圈都红了，一把将六阿哥拥入怀中，不禁啜泣了起来。
六阿哥小脸蛋满是不解之色，“额娘这是怎么了？”
德嫔泣泪连连：“胤祚，额娘现在只能靠你了！为了额娘，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六阿哥细长的眉毛紧簇了起来，他露出头疼的神情，额娘又再催促他用功读书了，六阿哥扭了扭屁股，“有四哥那样争气，不就行了吗？”六阿哥本性惫懒，这么晚才回到永和宫请安，也是一路上玩耍耽搁了。
德嫔不由气恼万分，“你四哥眼里哪儿还有额娘！他愈大，翅膀就愈发硬了！现在只顾着跑去巴结旁人了！”——不就是瞧着佳妃出身好，有得皇上宠爱，才巴巴跑去钟粹宫吗？她这个额娘，竟还为这个心已经飞走了儿子担心挂念！
六阿哥皱了皱眉头，额娘又数落起四哥来了，这回说得更过分了。六阿哥垂着眼皮，没有反驳德嫔。因为他清楚额娘的性子，额娘平日里看上去温柔，骨子里却容不得旁人忤逆。
“额娘消消气，四哥若是哪里做得不好，儿子替他给额娘赔罪了。”六阿哥只得乖巧宽慰着德嫔。
德嫔摇了摇头，她含泪道：“额娘是宫女子出身，一直被人瞧不起。你四哥，额娘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盼着你争气些，好叫额娘在宫里能抬起头来做人。”
六阿哥咬了咬嘴唇，道：“额娘可是宫里嫔主娘娘，谁敢瞧不起额娘？”
德嫔不禁冷笑道：“这宫里，谁又是真正瞧得起我的？”德嫔哀哀一叹，“曾经，额娘也有一次封妃的机会，可惜——若非额娘出身卑微，也不至于迄今都只是小小嫔位！”
说着，她再度握紧了六阿哥的小手，“胤祚，你是额娘最后的希望了！你汗阿玛那样疼爱你，只要你争气些，以后在尚书房也不会处处低八阿哥一头了！”
六阿哥暗自撇嘴，我干嘛要高八弟一头？！
“知道了，额娘。”六阿哥只得低着头，敷衍德嫔的要求，“儿子会用功读书的。”
听了这话，德嫔喜极而泣，一把将儿子拥在怀里，“额娘年老色衰，后半辈子只能靠你了。”
六阿哥道：“什么‘年老色衰’，额娘还很年轻呢。”
德嫔苦笑了笑，“你汗阿玛已经有一整个月都没来永和宫了，可不就是嫌弃额娘姿容衰败吗？”
六阿哥忍不住垂下了脑袋，“汗阿玛不来，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儿子上次生病，连累了额娘。”
德嫔忙道：“那事儿是额娘不好，是额娘太心急了。”德嫔擦了擦泪花，“章佳庶妃快生了，她这一胎若是个阿哥就好了，将来便能给你当左膀右臂。”
六阿哥心道，庶妃虽然不得汗阿玛喜爱，可生出来的，也是他的弟弟，什么左膀右臂，倒像是臣属一般了。何况，他也不需要什么左膀右臂，有个弟弟陪他一起玩就好了。
不过这些话，六阿哥不敢说，生怕再惹德嫔生气。
正念叨着“左膀右臂”，一个小太监跑进来，慌慌张张道：“娘娘，章佳小主肚子疼！怕是要发动了！”
德嫔神色一震，立刻吩咐道：“赶紧把她抬进产房！叫接生嬷嬷和太医来！再叫人立刻去禀报皇上！”一边吩咐着，德嫔已经飞快跑出了正殿，忙碌了起来。
章佳庶妃临盆的消息立刻便传遍了六宫。
昭嫆的钟粹宫距离永和宫颇近，因此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昭嫆反应淡淡，“派个人去候着消息便是了。”毕竟临盆的只是个庶妃，她没必要上杆子亲自去。
“嗻！”
因为是头胎，颇折腾了些时辰，直到第二日的傍晚，孩子才呱呱坠地。
是个阿哥，母子平安。
齿序便是十三阿哥了。
九龙夺嫡的这条重要小龙终于降生了。
第246章 想学鳌拜不成
新生的十三阿哥，明显是不受关注的。
阿哥的生母只是个卑微的庶妃，养母也只是包衣出身的嫔位而已。
这样的身份，像极了七阿哥，七阿哥的生母是戴佳庶妃、养母是敬嫔王佳氏。——好吧，十三阿哥的处境还不如七阿哥呢，起码七阿哥的养母敬嫔是满军旗，虽然早已失宠，但身份还算体面。
康熙为前朝局势而操劳，自然无心关心这个新的的儿子，他只叫人赏赐了金玉绸缎，甚至尚且不曾亲眼去瞧过这个儿子一眼。
洗三礼过后，太皇太后惦念着这个新得的曾孙儿，便叫了德嫔去慈宁宫问询。
德嫔侍立跟前，一一应答，答完了之后，又忙跪下磕头，无比谦卑地道：“嫔妾替章佳妹妹和十三阿哥谢太皇太后挂怀。”
太皇太后年迈，精神也愈发不济，才说了几句话，便露出疲态，正要开口叫众妃跪安，康熙这个时候突然过来请安了。
太皇太后只得打起精神。
在场的嫔妃们更是个顶个如打了鸡血般，精神得紧。
“皇上万福金安！”一众莺莺燕燕行礼，一个个眼波柔柔，嘴角的笑容也甜美了三分。
康熙道了“免礼平身”，上前去问候了太皇太后的身子骨。
太皇太后只笑着说：“年纪大喽，不中用了。”又问康熙：“前朝的事儿可了结了？”
康熙颔首，“折腾了这么久，可算是了结了。”
昭嫆站在温贵妃之侧，心下却是百转千回，说得莫不是明尚额驸的事儿？了结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明尚死了？她心中咯噔一下。
太皇太后笑呵呵道：“皇帝忙着前朝的事儿，还未来得及看去瞧瞧十三阿哥呢。”
康熙“唔”了一声，瞥见站在不起眼位置上的德嫔，便道：“德嫔素来细心，交给她照顾，必定稳妥。”
德嫔露出一脸温婉的笑容，“皇上谬赞了，臣妾只是尽力而为罢了。”
太皇太后脸色疏冷：“照顾皇子，不但要尽力，更要尽心！六阿哥的前车之鉴，决不能再犯！”说到六阿哥，太皇太后已然是疾言厉色。
德嫔急忙垂下头去，诚惶诚恐道：“是，嫔妾谨记太皇太后教诲。”
太皇太后疲惫地蹙了蹙满是皱纹的额头，“既然前朝的事儿已经了了结，那宜妃……”宜妃至今还禁足在翊坤宫呢。
康熙神色一敛，眼底是淡淡的愠怒之意，不过太皇太后的面子不能不给，康熙便冷冷道：“皇玛嬷凤体违和，就让宜妃为您抄录一部法华经祈福吧。”
一部法华经，怎么也得抄上一个月。
康熙的意思是，让宜妃再禁足一个月。
既得了准信儿，太皇太后也无疑在这区区一个月的时间上较真儿，便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
康熙的目光冷静扫过在场的温贵妃、惠妃、荣妃和昭嫆等人，最终目光停歇在昭嫆白皙如玉的脸颊上。
康熙有些日子没进后宫了，昭嫆也小半月没瞧见康熙了。如今四目相对之下，唯恐康熙怪她为灵秀格格的事儿对嘴禀报，便连忙垂下了头去，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康熙淡淡挑眉：“最近胤禩的字似乎有些长进了。”
昭嫆一喜，忙扬起温婉的笑靥，正要谦虚两句。
却见康熙骤然冷了脸色，“字倒是端正娟秀了几分，只不过字里行间颇有阴柔之气！朕便料想，是佳妃在教他写字！”
昭嫆看得出也听得出康熙是不悦了，便屈膝道：“是。”这事儿没啥好反驳，也没啥好解释的。反倒是多说多错。
康熙冷冷淡淡道：“以后不许再教了！胤禩是阿哥，字迹不可有女子之态！”
“是！”昭嫆被训得有些不爽，然而这位是大老板，她也只能乖乖听从。
见她态度温顺，康熙脸色这才和缓了几分，“朕知道你的字写得还不错，若是闲来无事，就多为太皇太后抄几卷佛经祈福！”
还抄佛经？这二年她都快抄吐了！
可是这会子她只得露出笑靥，乖乖称“是”，一副我非常高兴为太皇太后抄经的模样。
太皇太后也露出些微笑容，“佳妃是个有孝心的。”
昭嫆忙无比乖顺地道：“为太皇太后尽孝，是臣妾的本分。”
太皇太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显然已经是极为疲乏了。
温贵妃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上前道：“皇上，这个时辰，太皇太后该午睡了。”
康熙这才一副被点醒了模样，“是朕疏忽了。”便忙起身，满是关切地道：“皇玛嬷请好生安歇，孙儿告退了。”
太皇太后轻轻点了点头。
在场的嫔妃刚忙屈膝，恭送康熙。
送走了康熙，众嫔妃们也不敢继续叨扰太皇太后了，都退出了慈宁宫。
昭嫆心里惦记着灵秀和额驸明尚之事，便看了贵妃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