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连翘急忙松开了手,红莲与松林则上前了一步,用绳子将孙仁孺整个捆起来。
“我要叫你好好体会体会,绝望是什么滋味儿!”
莫白薇的眸光隐隐寒霜,盯着孙仁孺的肩膀,身体。沉在她心底的愤怒,不减反增。
在对待长姐的事情,也没瞧着那姓孙的这般视死如归过。反倒是在那小妾的问题上,他竟然一反往常,讳莫如深。
“咔嗒。”
锁重新被落上,莫白薇揉着太阳穴,对着天边的艳阳,出了半晌的神。
店小二的话,齐子石的话还有二皇子那天在杏林里说的种种,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叫她喘不过气来。
“十七,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猜测而已,并无实据。”莫白薇摇了摇头,涩然道:“墨菊说,他同林府的那个新太太,也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小妾走得很近。不过,这些话我问过林府的其他人,别人都说不知。或许,是那墨菊恶意中伤,也不无可能。”
那小妾死而复生之前,林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到现在也没打听明白,高至林府的太太小姐们,低至做杂活的丫头,心照不宣的一概不提起。加上,她又不好当着林远和的面,亲自询问。所以,到现在为止仍没有半分眉目。
“二哥那边,我也派人去查了,不过,没有一点儿线索。”刘允叹了口气,神情萧索,“似乎二哥也起了防备之心,薇儿,你一定要小心些。”
他说着,话里渐渐就有了担忧的意思。生怕莫白薇不放在心上,他便又接着道:“李相的一个女儿,是我二哥的侧福晋。李家的事闹出来以后,按父皇的意思,原是不打算追究的。结果,二哥负荆请罪,说是他的侧福晋既然是李家人,就绝不能因为他的缘故而被姑息。
父皇因着这事,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狠狠的褒奖了他一番。说二皇子以大局为重,不念个人私情,堪称典范。”
这些事情,莫白薇以前从未听说过。今日听刘允一提,只觉心肝发颤,“后来呢?”
“父皇为树立楷模,自然将二嫂也判了流放之罪。”刘允的口气渐渐变得冰凉。
莫白薇冷冷一笑:“好一个大义灭亲!”
“朝堂上有几个大臣,接连上了好几封奏折,说是李相与二哥勾结。李家出事,二哥势必不能独善其身。后来……”刘允的嘴角一勾,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来,“后来,这种不和谐的声音,悄无声息地便消失了。”
“过河拆桥,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这种人,往好了说,是不拘小节能成大事。往不好了说,是见利忘义不值得信任。怪不得他到死也没当上皇上。”
莫白薇愤恨不已,滔滔不绝地自顾自说着。
“十七,你说什么?”刘允一惊,视线渐渐变得灼热。
他这一问,莫白薇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居然说错了话。她的身子陡然一僵,冷汗“哗”地一下像潮水般汹涌的袭了全身。贴身的衣物,被浸湿的像泡在水里。
她咬着薄唇,大脑中一片空白,右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里。
她不敢抬头去看看刘允的眸子,也不敢再继续沉默下去,这样更值得怀疑。于是,她硬着头皮,虚无的解释了一句,“没什么,我是说二皇子可能永远也当不上皇上。”
随后,她又补充一句,“有口无心,玩笑罢矣。”
她的面上虽淡淡笑着,一双薄唇却在微微发颤。她怎么想也想不通,一贯谨慎小心的自己,何以那么容易就将话给说出去了。
她一边兀自后悔,一边在恳求刘允能选择相信她这番听似有些拙劣的谎言。
微风徐徐的吹着,荒草的草顶被风一吹,远远望去,像一大片金黄的麦浪。
风里夹杂着太阳的温暖气息,莫白薇垂首站着,拿了草枝在掌心反复。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像今日这般漫长过。呼吸的每一刻间,都像是永恒。
刘允狐疑的目光,盘旋在莫白薇身上。良久之后,他才点点头,目光里仍有异样,却不再多问。只说一句,“十七,不早了,先回去吧。”
昨天审核出了问题,今天补上。
第二百五十章心结
莫白薇如临大赦,彻彻底底在心里猛松了一口气。
不过,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别的类似喜悦,惊喜之类的情绪。
到这会,刘允信不信她已不重要。至少,她知道,身边的这个时候挺拔少年,是愿意相信她的。
那么,这便足够了。
往回走的路上,二人心照不宣,并未再多说话。莫白薇本欲问起胭脂之事,却也因为没有底气,而压在了心底。
她没问,刘允也就没有主动提起。虽则他一路上言笑晏晏,但到底说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这种时候,也的确应该说一些轻松的话题来缓和气氛。
这一次见面后,二人足足有大半个月没见。
期间,刘允跑去了一回凌云寺,同云落大师问起了心中的疑虑。
他问的是,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未卜先知,预测未来么?
也许可以,也许是谎话。云落大师一脸神秘,不置可否淡淡地笑了笑。
然而,这件事到底在他心里系了一个疙瘩。
那天,他听得清清楚楚,莫白薇说的是怪不得二皇子没能当上皇上。仅仅多三个字,口气便满含笃定之意,就仿佛她亲眼见过这件事发生一般。
加上,那天在杏花林里,她对他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他心头的疑虑,就像是涨潮时候的海水,怎样也退不下去了。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不管莫白薇究竟是何种身份,何种来历,他都是欢喜她的。
想通这一点,他心中的诸多顾虑,霎时消于无形,他当时便叫松林送了封信过去,约在柳宅见面。
莫白薇接到信时,正在宴席上。这些天,她特意躲着刘允,也是心虚。见刘允迟迟没有来信,或者邀她去见面,她心里反倒觉得一阵轻松。
只不过,事关那道士之事,她仍难以放下。她派了好几个眼线去四处打听,结果,全都无功而返。
她猛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信封。信纸上的笔迹,熟悉无比。不过,笔势跟从前相比,看起来更加硬朗了些。
匆匆看完之后,她便急忙合上。心底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她怎么躲闪,这一天早晚要来临。她甚至起过将事情对他和盘托出的念头。似乎,他是值得信任的。
“薇儿,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老祖宗一边给她碗里夹菜,一边问她。
她一愣,赶紧狼吞虎咽了一大口,笑了笑,“薇儿在想长姐的凌远表哥,究竟长得什么样子。可是,偏生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次宴席是为迎接安氏娘家人用的,老祖宗的意思是,提前备下一桌菜,尝尝哪一个合安凌远的胃口。
这种贵宾以上的待遇,在莫家还从未有过。所以,莫白薇忍不住好奇,那位传说中的凌远表哥,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薇儿,你从未见过,自然想不起来。”安氏听了她的话,掩嘴直笑,“不说你,就是伯母,也不知道他如今出长成什么模样了。”
“那明儿就仔细瞧一瞧。初雪跟她这位表哥难得见面。明儿也就不必管什么男女之别了,叫他们兄妹二人好好在一起叙叙旧。”老祖宗言笑晏晏,眉眼嘴角上全挂着笑,“薇儿,你要是想去,也可以跟着去。”
“正好,我正要瞧瞧他呢。”
在老祖宗面前,莫白薇表现出来的,仍旧是一幅天真少女的模样。
除了脾气有所收敛以外,别的表现还同前世一样干脆利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倒不怕别人笑话!”老祖宗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睛里尽是宠溺。
莫白薇挺起了胸脯,“身正不怕影子斜。”
前世,安氏的娘家人一直到莫家败落,也未曾有人来过京城。
所以,她更得要瞧瞧那人是谁,她见没见过,为何说来就来了。
在座的人见着莫白薇天真烂漫的样子,都哈哈笑着。只有莫初雪,她面上虽然也笑着,然而,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据连翘说,孙仁孺仍被关在胭脂楼的破房子里。只不过,他浑身淤青,肿胀。吃的是剩饭剩菜,喝得是馊水。
连翘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但她的心底却是五味陈杂,要说对孙仁孺没有一丝同情那是假的,不过,最终占上风的还是愤恨。
不,也不应该说是愤恨,连恨都恨不起来。那是一种恶心,厌恶加嫌弃的滋味儿。
所以,这些天,这几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不断的在她心头游走,将她折磨得心力交瘁。
可偏偏,还不能说出口。每次她一想说,看见连翘那张笑脸,她便住了口。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笑是为着她好,为她打抱不平。
宴席还未结束,她便说头疼,要到外面走走。老祖宗顾念她的身体,问也没问一句,便交待她,外面风大,你仔细些。
她一听,鼻子就泛起酸来。在脆弱落寞无助之时,最怕听到关心。
她背对着老祖宗,点来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还未走两步,便感觉到后面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背上,而后,轻轻地问道:“长姐,我适才瞧你脸色苍白,可是不舒服?”
她急忙转过身,努力笑了笑,“薇儿不必担心,我无妨。”
“我这几日逮着空,就跟祖母说你身子的事,就说师父弄来了一幅灵药,可以去你的病根。到时候,长姐便可以健健康康的。”
皎洁的月光下,莫白薇白皙的肌肤微微发亮。清澈见底的一对眸子,亮晶晶的,像是会发光。
“不必这么急,再等等吧。祖母一听我身子见好,立时就会给我安排亲事。我不想……不想……”莫初雪连忙摆摆手,说起话来吞吐,面色凝重。
莫白薇一眼就看穿她所思所想,问道:“长姐还有心结?”
莫初雪想摇头,终于还是点点头。连翘瞧见,忙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也不怪长姐,这种事换做是谁,都会有心结。听说伯母说,凌远哥哥有一肚子的鬼主意,兴许,他能帮上忙。”莫白薇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道。
安氏自然没同她提起这些,她只是听祖母说长姐同安凌远关系不错,这才故意这般一说,叫长姐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这一招,果然奏效。话一说完,就看见莫初雪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杨梅
安凌远风尘仆仆的到莫府,是在次日午后。他骑在马背上,阳光一照,活脱脱一个骄傲的少年。
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匹马,几屁马的马背上驮着两口大箱子。箱子上亦镶着金光闪闪的边,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恭敬地先同老祖宗、安氏和莫文庆行了礼,而后一眼就认出中站在一边的莫初雪,随即,就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了笑道:“初雪表妹,一别数年,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
莫初雪害臊得将头一低再低,极轻声的回了一句,“凌远哥哥。”
安凌远又看了一眼,才将目光收了回去。他转身指了指后面的几匹马,礼貌道:“姑姑,姑父,老祖宗,这是家父让晚辈带来的礼物。家父说,你们要是不收,就让晚辈直接回去。”
“哈哈……”老祖宗满心喜悦,一把拉过安凌远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凌远都这么说了,那大家赶紧礼物拿进去。”
初次见安凌远,莫白薇心里的印象十分不错。不过,比起这些表面上花里胡哨的东西,她还是更在意安凌远此行的目的。
安凌远被众人簇拥着去了正厅,由于他的身材高大,又加上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让人心情开朗的东西。所以,站在人群里,不管是从正面看,还是侧面看,都无比的扎眼。
众人刚刚在席间落座,还未寒暄几句。安凌远就突然拍着脑门站起来说是忘了东西。众人拦他的话还没说出来,他急匆匆地就跑到了外面。
再回来时,他的手上托着一个木匣子。
老祖宗好奇道:“这是什么宝贝?”
“不是。”安凌远摇摇头,笑得比三月天里的阳光还要明媚,“我记着从前初雪在林城住的时候,喜欢吃杨梅,就带了一些。不过,时下还早,家里那边的还未成熟。就找人从别的地方带了一些来,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说着话,将木匣子缓缓打开,走到莫初雪面前。一股凉气,瞬间扑面而来。
莫初雪的脸更红了,她努力吸口气,伸手拿了一个咬在嘴里,盈盈一笑道:“好吃。”
“那便好。”安凌远松了口气,将木匣子放在莫初雪的座位上,旁若无人的又回到了座位。
“瞧着你们表兄妹感情这么好,祖母心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