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火烧眉毛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莫白薇瞪他一眼,又用手扯他的袖子。而后,咽了一大口唾沫,红着脸道:“不如,你往里面躲一躲。毕竟是闺房,他们硬闯总是不合适。”
后面的一句话,她说得就很没有底气了。虽然,这是个顶好的建议,但风险太大。加上,明天要行金钗之礼。到时候,娘亲要来,祖母要来,还有那一大群的姨娘,伯母。
光是想想,就足够叫人头痛的了。
哪知,刘允听了她的建议,想都没想,立即拍板道:“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话毕,他抬着脚,佯装往屋子里走。
有道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了。
莫白薇有心阻止,却如何也开不了口。她一咬牙,也急忙跟上去,抓住了刘允坚实的小臂,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妥,不妥。”
“你这是反悔了?”刘允奸诈一笑,故意将一字一顿,念的格外清晰。
“刚才是我欠考虑。”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上什么脸面,扬了眉头,后悔道:“万一你被人发现在我屋内,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了正好。”刘允抿唇,得意一笑,“洗不清了,我便上门来提亲。到时候,就算你不嫁给我,也嫁不成旁人了。”
少年面上含笑,一对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莫白薇瞧着看着,差一点儿就要陷进去。
嫁给他?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撇过去他们悬殊的身份不谈,就拿时下的朝局来说,都不允许她生出这个念头。
因为,她还没有找出前世在背后捅她一刀的那个人的真面目。
而且,按照目前的局势,南陵朝很可能走上前世的老路。
如果是这样,她势必重蹈覆辙。
投递叛国。
假如她嫁给他,他一定也会被牵连。这种罪名,若摊在一个皇子的头上,罪行一定会重上千百倍。
到时候……
她不敢想下去,捏着拳头,强迫自己从他的眼睛里一步一步挪出去。
感觉到她的手松开,刘允将头靠了过去,附在她耳畔,轻声道:“骗你的。”
话毕,刘允恢复了严肃的模样,看一眼天色,又问道:“松林,人安排好了么?”
“已经候着了,只等着少爷您吩咐了。”
“你叫他再过半个时辰行动。”
“是。”松林领了命,并未朝前走,而是顺着长廊的方向,往厢房去。
看样子,已经做了周全的准备。
“你打算如何脱身?”
莫白薇用手捧着滚烫的脸,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秘密。”刘允一脸神秘,不慌不忙地问她,“有没有深颜色的披风?”
莫白薇一愣,“你要穿?”
话一出口,她便瞧见他身上的那袭月白色的长袍,当下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等着。”她憋着笑,掀开帘子进了屋里。
再出来,空旷的庭院里,已不见了刘允的影子。
她正想喊,却听见门外,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快开门。”
远远地,她瞧见一个影子,走过去将门打开。
看背影,似乎是芭蕉。
芭蕉怎么会在门口?
莫白薇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用手狠狠掐在了手背上。
疼得她差点儿掉下眼泪。
“官老爷们,里面请。我家姑娘听说你们来,特意起来迎接呢。”
芭蕉熟练的迎着客,又扭头喊她,“姑娘,官府来人了,说是要追拿一个盗贼。”
“知道了,马上来。”莫白薇放下披风,心不在焉地往门口走。
另一边,樱桃正在同几个小丫鬟一道,点着园子里各处的灯。
所以,当莫白薇走至门口处,四下已经通明。
“莫姑娘,打搅了。我等奉命来府上捉一个盗贼。”
当先的那人,看见莫白薇微微弓弓身子,说话倒也客气。
“民女刚才在睡梦中,并未听见有什么动静。”她的心里忐忑不已,眼睛的余光往四处瞧,虽则她不知道刘允躲到了哪里,但短短的功夫,想来是跑不远。
不管怎样,她都得争取时间。于是,略略一想,她便转头去问芭蕉,“今儿你守门的,你可听见有什么动静?”
“回姑娘,婢子什么也没听见。”芭蕉一丝不苟地回话。
“那盗贼的手脚极为轻快,而且为人狡猾,寻常人自然是听不见动静的。莫姑娘,我们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和财产着想。万一他猫在你这儿,企图谋财害命。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为首的那人,板着脸,语气里渐渐有了威胁的意思。
莫白薇也不去同他周旋,只道,“既如此,大人们尽管去搜。”
话毕,她的视线状似不经意的划过那人的脸,又看向芭蕉,一字一句地道:“芭蕉,将园子里的所有下人都叫出来回话。敢被我逮到,谁敢窝藏罪犯,家法伺候!”
第二百九十二章离山
芭蕉依言踱步往后院去,莫白薇则招呼那些官兵进来。
那些官兵一进来,就像潮水一般,往四周散开。
莫白薇站在长廊下,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眼睛的余光往四处瞟。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加速跳动。
虽然刘允事先早有预料,也做了准备。但她此时此刻,手心里仍替他捏了把汗。
园子里的下人,很快被聚到了一起。莫白薇象征性地问,有木有听见什么动静。
那些下人,自然回答没有。
官兵们还在翻找着,动静大得出奇,只差挖地三尺了。
正在这时,从园子外跑来一个小兵,他一口气跑至园中央,向那带头的人,气喘吁吁地禀告说,“大人,找……找……到了。”
莫白薇听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不打搅莫姑娘了。”那人朗声道,又将人集结起来,带到外面去。
官兵们一撤退,莫白薇的身子猛地一倾斜,靠在立柱上,“芭蕉,你悄悄的跟过去瞧瞧。”
这是她此生第一次感觉到来自骨子里的紧张与忐忑。
倘若是他被抓了又如何?
她想着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手心里全是汗。
正恍惚间,感觉到有人正在拉她的衣袖。莫白薇以为是樱桃,扭过头正准备问她有什么事。
一张熟悉的脸,映进了眼睛里。
是刘允。
“你……怎么在这儿?”
她又惊又喜,生怕他再被人看见。像是条件反射般的,一把抓过他的手就往屋里去,又匆匆忙忙将门闩带上。
“刚才官兵们没发现你?”莫白薇平静了下呼吸,满脸狐疑地又问一句。
“不瞒你说,刚刚我演了一把梁上君子。”刘允笑得开怀,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莫白薇的小手,柔软细腻。被她拉住的那只手,眼下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包裹住,说不出来的舒服。
他当真舍不得松开。
少女仰起了头,精致的鼻子,将那张侧脸雕饰的极为清丽。
“难怪。”莫白薇将头低下来,恍然道,“这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
低下头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刘允。脸颊上微微一红,忙将手松开,半晌不敢将头抬起来。
屋里点着灯,灯光昏昏黄黄,像是身处梦境里。
瞧出莫白薇的害羞,刘允的心口一动,缓缓抬起手,勾在她的下巴上,将她的头往上面抬。
左手则去揽她的肩,将她的身体往自己怀里带。
莫白薇的胸口像是小鹿乱撞,根本不用想,她也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她攥着了衣角,眼睛闭上,两片朱唇紧紧抿在一起。
刘允缓缓靠近,低下了头。
莫白薇能感觉到少年温热的呼吸,滚烫滚烫的,几欲将她的心也融化。
两人越靠越近,双唇即将接触的刹那。莫白薇突然醒转过来,她这是在干什么?
府上的那些官兵还未走,刘允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她居然忘记了这事!
她急忙抬手,将刘允的身体往后轻轻一推,提醒道:“趁那些官兵没发现,你快些走。”
刘允站着未动,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往前快走一步,迅速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少年的唇瓣,冰冰凉凉,轻柔得如同蜻蜓点水。
莫白薇怔在了原地,脸颊上的两团绯红色愈发的明显。掌心里绵密的一层,全是汗。
“我走了。”
刘允抿唇一笑,直接从另一侧的窗子,身轻如燕地跳了出去。
此时此刻的莫府,乱成了一锅粥。
除了进入府里的十几个官兵外,守在府外四周的那些官兵,也加入了进来。
四处点上的灯,照得莫府里亮堂的犹如白昼。
老祖宗跪在蒲团上,右手快速的转动佛珠,尽量叫自己变得平静。
自从她接手莫府的事务之后,莫府上还从未出现过像今日这样的大事儿。
她的惶恐,完全来源于那个身份不明的盗贼。
敢在皇城根下,公然入室强盗,不得不说,来人胆子忑大。
官府抓到那人则罢了,如果抓不到,那无疑是在府上埋下了一个祸根。
而且,明天自己的孙女还要行金钗之礼。到时候,人多眼杂,再出了什么乱子,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祖宗,红儿回来了。”绿儿惊呼道。
她早先并未直接出面去见官兵,只叫红儿过去查探情况。
红儿这会儿回来,想必是事情有了定论。她停了右手上的动作,依然阖着双目,淡淡地道:“你去叫她进来。”
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重重的的喘气声过后,红儿娇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老祖宗,想不到那盗贼的身手极好,居然从官兵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逃了?”
她一愣,撑起双手,准备从蒲团上起身。两个丫鬟瞧见,急忙去扶。
红儿点着头,若有所思道:“婢子刚才瞧得一清二楚,那穿一身黑衣的盗贼,顺着屋顶,从西墙的方向逃出去了。”
“官府的人呢?”
“他们忙着追赶,眼下已经撤走了。”
老祖宗叹了口气,神情忽然变得严肃,“红儿,你去吩咐各房,叫他们提高警惕。另外,再检查下,府上的东西,有没有丢的。”
“对了。”微一沉吟,她又想起一事,“明日六姑娘的金钗典礼,照常进行。”
这件事,她坚决不能让步。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典礼,她可不能叫自家的孙女受了委屈。
“是。”
红儿应着声,急急忙忙地跑去传达命令。
绿儿知道她的心意,虽觉得这般做会有风险,但也不敢劝,只好道:“老祖宗,天儿不早了,您赶紧回房休息一会儿。明儿六姑娘的金钗典礼,还得您主持,免不得要花大心思。”
第二百九十三章金钗之礼
直到三更,松林才回来。他唯恐吵醒莫白薇,故意将步子放得极轻极缓。
然而,路过正房准备往偏房去时,正房的灯倏地就亮了。
原来,莫白薇一夜未合眼。当晚值夜的芭蕉,因为担心他,也是寝食难安。
所以,尽管他的动作已经够轻,但因着夜深人静,极细微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你回来了?”开门的是芭蕉,她身上裹着披风,眉目间的神情,格外郑重。
松林咽了口唾沫,问她,“姑娘呢,醒了么?”
“正是姑娘叫我来问问你,七少爷如何了?”芭蕉抿紧了唇,她唯恐刘允的事,会影响到自家姑娘的情绪。
毕竟,几个时辰前,红儿特地过来交代,明日的典礼,照常进行。
话既已撂下,那便说什么也不能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