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喊,很快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似乎也等不及。身子一跃,站在墙头上左顾右盼,望了半天。
莫白薇他们所站的位置,恰好是盲区。站在高处,根本瞧不见。但高处的影子,刚刚好映在地面上。
莫白薇屏住了气。
刘允与红莲则用相同的法子,将那人一网打尽。
刘允劈头就问,“谁派你们来的?”
那叫赵四的哆哆嗦嗦,似乎是想回答。莫白薇见状,拿掉了他嘴里的手帕,只听他说,“是二皇子。”
“外面还有官兵么?”
对这个幕后主使,刘允显然一点儿也不惊讶。他眼下只担心,巷子外是否有埋伏。
人少了还好说,他与红莲勉强姑且能应付过去。要是人多了,他们就只能选择走密道。
赵四摇了摇头,“二皇子只派了我们两个来。”
莫白薇抚着胸口松了口气。
刘允却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能被二皇子选上做眼线的,口风断不会这般不严实。他还没问,就全招了。
莫非,其中有诈?
他想了又想,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他叫红莲去屋里拿了绳子,将两个人五花大绑,放在庭院中央。
他们三人,则一路去往后院。稳妥起见,刘允决定走密道。
第二次进入到那片黑暗之中,莫白薇只觉恍如隔世,之前发生的事情,遥远的就如同上辈子。
“十七,你的礼物。”
黑暗中,少年拿着一个东西,往她盘起来的乌发间,轻轻一插。
莫白薇顺手摸了摸,不用看也知道,他送的是金钗。
“谢了。”
“本来打算介绍你和九妹认识呢,二哥来这么一出,恐怕只能往后再拖了。”
不知是密道里的空气浑浊,还是他本身心情沉重,刘允此时此刻,觉得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困难。
胸口像是被人拿了一块巨大的石块,压着一般。
他喘不过气来。
从刘允的口气里听到了紧张,莫白薇抿紧了嘴唇,“二皇子要对你下手了么?”
“八九不离十。如今,我们这几个皇子全成了二哥的眼中钉。昨儿去莫府上,大张旗鼓的找我的那些官兵,只怕也是出自二哥之手。”
“难怪!”莫白薇倒吸了一口凉气,“二皇子既然掌控着那道士,也就等于掌控宣统帝,掌握了朝权。硬碰硬,根本不会有好结果。”
刘允闻言,咬了咬牙,面色一瞬间变得冷寂无比,“你所料不错,三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三皇子?
又是三皇子?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莫白薇猜测着,一颗心脏怦怦乱跳,她心里清楚刘允一定对此守口如瓶,也就没有再问。
不过,她隐约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仅仅从刘允欲盖弥彰的态度。她就能猜测出,三皇子的下场一定很不好。
至于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从密道出来后,一阵困意突然翻涌而上,莫白薇竟是连眼也睁不开了。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像床棉花。
这种状态,也是不好再继续赶路。刘允冲她无奈的笑了笑,横抱起她的身体,上了阁楼。
阁楼上东西杂乱无章,积满灰尘,也没有床,只有一块木板。
刘允生怕膈着她,又担心她睡着后会着凉。索性找了一片空地,席地而坐。然后,将莫白薇的身体,放在盘起的双腿上。
红莲帮着解释,“七少爷,姑娘昨儿夜里没怎么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所以,这会儿才会犯困。”
她还想说,您体谅体谅。
然则,话到嘴边,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上次,去皇子府,是她睡着。这次,换做自家姑娘。
她甚至怀疑,是刘允身上带着催人入睡的东西。
听着少女的呼吸音,渐渐变得低沉,刘允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笑。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打在蒿草的叶片上,淅淅沥沥作响。
天色一瞬间变得暗沉,电闪雷鸣。
闪电划过天空时,莫白薇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刘允的身体,一遍跟一遍的喊,“娘,不要走。”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滚落下来,最后落在他的手背上。
刘允伸吸了口气,拿手在她的眼角,轻轻地擦了擦。
她对他讲的前世的事情,全部是关于他的。
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前世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痛苦,是欢乐?抑或是痛不欲生。
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这个女孩,打从他第一眼见到时,她就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倔强。
不能否认,有一个事实是,很多时候,一个人的坚强,源于苦难。
“娘,你不要丢下薇儿。”睡梦中的少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掉泪。
莫白薇梦里的情景,还是前世她娘去世时,她站在一边无能为力。
她梦见自己泪水也哭干了,嗓子也哑了,她娘到底没在醒过来。
大惊之下,她突然惊醒,双目睁开的一瞬间,刚巧撞见刘允的那对眸子。
“我怎么在这儿?”
意识到自己是睡在刘允的怀里,莫白薇涨红了脸,慌慌张张的双手撑地,想站起来。
刘允温柔的抓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外面下雨了,你想睡,便在睡一会儿。”
第二百九十六章翻天
“不困了。”
莫白薇摆了摆手,赶紧回一句,迅速站了起来。此时此刻,她才注意到窗外下起了雨。
瞅着暗沉的天色,她拍拍脑袋,才反应过来似的,焦急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刘允抿唇一笑,调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这倒也是事实。
莫白薇对着窗口,重重的叹了口气。连续这几日,她的梦里反反复复出现的,全是前世的场景。
这也是为何,她去江陵的决心,越来越坚定。
避难也好,躲避也罢。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女子,根本没能力去扭转朝局。
所以,她只能逃,只能躲。
她抿着唇瓣,从牙齿缝中,挤出一句冰冰凉凉的话,“对了,我最近会去趟江陵。”
明明是在对刘允说,听起来却仿佛在喃喃自语。
刘允闻言,背后猛然一僵,瞳孔里闪烁的光芒瞬时遁于无形。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也好。”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只当去散散心。什么时候去?”
“这月底。”
莫白薇转过身子,目光灼灼,直视着刘允。少年的面容一如既往的英俊,她瞧着看着,心底忽然涌上来一股酸酸涩涩的情绪。
刘允攥紧着手心,抬起头来,淡然一笑,“带上松林。他武功不错,一路上能保你周全。记得到时候,来个信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极度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莫白薇暂时去江陵避避风头,是个很不错的决定。另一方面,则是心里头满满的不舍。
不过,理性最终占了上风。他伸出手,嘴角一勾,笑得愈发灿烂,“一路顺风。”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莫白薇并没有伸手,而是用力的绞着衣角。分别嘴上说着简单,真要行动起来却艰难地如同登天。
此刻的温存,柔情,日后都会成为一把尖利的匕首,扎得人心窝疼。
她咬咬牙,提醒道:“你在京城小心些。”
往外走的时候,天仍在下雨。生怕莫白薇受了风寒,刘允索性解下外衣,挡在她头顶上。自己那一头乌黑的发,被淋得湿漉漉的,紧紧贴在头皮上。
出乎意料的,松林就等在巷子里。
“你怎么来了?”莫白薇一边往马车里钻,一边问。
刘允抢着回答,“我叫他来的,为了以防万一。”
难怪呢。
心思果然缜密,莫白薇暗暗叹一句,并不急着将头缩进去,而是又看着刘允,道:“那你呢?”
“你们先走,我回去瞧瞧那俩人怎么样了。”
有那两个人在,也确实不叫人放心。莫白薇也不再劝,只瞧着少年眉心那两道湿漉漉的乌发,轻声道:“保重。”
帘子放下,转眼隔绝了两个世界。车轮滚滚,溅起的水花,落在地上的水潭上,荡漾出淡淡的波纹。
……
“啪。”
二皇子愤怒的拿起竹简往地上狠狠一摔,怒不可遏,“一群饭桶!我叫你们跟着,还能将人给跟丢了!”
四五个侍卫,排排跪着,头低得差点儿要抵在地上。
“菱七和五黄人呢?”
二皇子双手背后,快速地踱着步子,一张脸黑得像是外面阴沉的天色。
这几日,他虽然将所有的心思,全花费在找刘允把柄上。
然则,一无所获。
刘允的警惕性比他想象的,要高的太多。一连两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他们俩去刺探消息,一直没回来。可能是……可能是……跑了。”
“什么,跑了!”
二皇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线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虽不不敢说一等一的衷心,但看在他即将坐上储君之位的份儿上,必定不敢太放肆。
“找!”二皇子怒不可遏,“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我找出来。否则的话,你们一个个提头来见。”
“是。”
那几个人吓破了胆,领了命,瞬间作鸟兽散。
屋子里刚静下来,小福子就跑了进来,脸色很难看,“朝中的几个大臣在养心殿门前长跪不起。”
“做什么?”
二皇子不解,那道士入宫后,宣统帝便将养心殿改做了炼丹房,终日在里面闭门不出。
这会儿,众臣巴巴的找上门去,是为着什么事?
“奴才站在远处听了一下,那些大臣似乎是要求见皇上。”
“谁允许他们进宫的!”二皇子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语气冷冷冰冰。
“您还能不知道,兵部侍郎冯海宁,昔年被皇上赐了金牌,能随意进出宫门。他带头,自然没人敢拦着。”
“冯海宁?他带头起什么哄!”
二皇子回忆着,那倒也是个人物。昔年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被宣统帝召进京城,坐了兵部侍郎。
这些年,冯海宁仗着劳苦功高,一直飞扬跋扈。在京城里,没少得罪人。
小福子搓搓手,抿紧了嘴唇,“奴才也不知道,他们只嚷嚷着要面圣,并没说是为了什么事。”
“你去叫他们过来。”二皇子皱起了眉头,“就说父皇将朝权交给了我,叫他们有什么事儿,来向我禀告!”
将朝权交给他掌管之事,宣统帝虽未特意下旨,但口头上也是下了命令的。而且,这件事,不光朝臣们知道,就连京城的百姓也是知情的。
冯宁海突然来这一出,分明就是没将他放在眼睛里。
过了很久,小福子才去而复回。他捂着脸,头深深地低着。
“人呢?”
二皇子悠悠喝着茶,往小福子的身后瞧,半个人影也没有。
“冯大人说,奴才是个阉人,不配对他发号施令。不仅如此,他还动手打了奴才一巴掌。”
小福子哆哆嗦嗦地将头抬起来,右手一放下,脸上果然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二皇子气得跳脚,“翻了天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不服
天气阴沉沉的,茫茫的白雾氤氲缠绕在青色的枝叶上。
水珠顺着金色的琉璃瓦,断珠似的一颗颗淌下来。地面上,被砸出一个个凹洞。
一个虎背熊腰,穿铠甲的魁梧大汗,背着手,在芜廊底下走来踱去,样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儿着急。
“冯大人,我看皇上是铁了心的不会理会咱们,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