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个陌生的世界于她,是旅途。
而对于这些世界里的人们来说,她也只不过是一名过客。
过客,真是一个刺耳的词汇。
为什么她就一定要……
等等!
一个有些难以置信的想法冒出来,古屋花衣觉得自己抓住了某个重点。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似是自言自语般轻轻开口:“我打算一直在这个世界待下去。”
【不行!】
果然,一直装死不说话的血滴子小姐立刻跳出来反对。
【理由。】古屋花衣面无表情【之前我要回家,你说不行。那好,现在我改变主意准备在这安家落户了,你也说不行。】
【亲亲……】
【叫祖宗都没用。别把我当傻子,血匙。所谓吸收了太多的血液就会开启时空之门的说法,也完全是扯淡吧?】
听到自己的大名,血滴子小姐知道这下事情是真的大条了。
【亲亲你听我解释!】
【好啊,那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古屋花衣好整以暇【为什么这么怕我在某个世界留下牵绊。】
【会死。】
古屋花衣翻了个白眼【……即使是借口,也是需要创新的。】
【会被抓到。】
【被谁?】
【想抓我们的人。】
【……】真是一句废话。古屋花衣木然【抓到会怎样?】
【会死。】
……
很好,话题又完美地绕回到起点。
古屋花衣终于不甘心地承认,在装傻充愣的技术上,她跟血滴子真心差太远了!
所以她决定把丑话撂在前面。
【房客是没有资格干涉房东的意志的。】
【……】
【所以你要明白,把房东逼急了,她是会拆房的。】
【……】
【最重要的是,你只能在一边看着。】
******
翌日。
当宗像礼司从医院那里得知,昨晚离开十束病房的只有赤王一个人后,便派了他最得力的副长小姐跟主治医生一起,去给昏迷不醒的十束多多良做每天一次的例行检查。
倒不是怕古屋花衣会做什么手脚,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
人们总是喜欢将未知的东西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会安心。
你瞧,即便是被当作是神一般的王权者,也依旧摆脱不了这种心理。
经过昨夜的大雨,厚重的云彩终于散去,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只是,外面阳光灿烂,十束病房的窗帘却被人为地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由于他本人还在昏迷中,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所以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做出这种事的。
于是罪魁祸首显而易见,是那个像是虫子般缩在沙发上的古屋少女。
后者在他们进来之前,正在做梦。
不知道是因为周防尊血液的后遗症还没过,还是之前跟血滴子小姐的谈话有关,古屋花衣做了一个有些荒诞不经的梦。
至于内容……很不幸,在她醒过来的一瞬间就忘了。
而且忘得一干二净。
古屋花衣甚至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记不清了。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令人很不爽,于是连带着她的心情都变得低迷起来。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但却一点都不妨碍古屋花衣看清来人。目光扫过几个白大褂,最终落在那一抹独一无二的蓝色上。
“你是Sceptre4的那个……”她眯起眼睛,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对方的身前,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身材火辣的大姐头!”
……
‘身材火辣的大姐头’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道:“淡岛世理。”
别说,这名字还挺好听。
古屋花衣忿忿不平地想,前有四枫院夜一,后有淡岛世理。
为什么她遇到的女人,全都是身材好名字好长相好能力还出众的完美型人才?
而她……在第一项就被光荣的卡掉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古屋花衣撇嘴,心情变得更糟了。
Sceptre4的美女副长并不清楚古屋花衣此时的想法,她瞥了一眼少女背后的窗户,皱眉:“为什么不拉开窗帘?”
“我困。”古屋花衣诚实地答道,一边说着,她一边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站在淡岛世理身侧的主治医生好心地出来缓解气氛:“这位小姐,病人是需要见阳光的,因为人体也跟植物一样……”
“你说他是植物人?”古屋花衣冷冷截下他的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苦逼的医生顿时冷汗涔涔。
病床上躺着的这位是什么身份,他自然再清楚不过。如果让赤王知道自己说吠舞罗的族人是……
他还不想这么早给自己买骨灰盒。
“那你是什么意思?”无视他一脸的紧张,古屋花衣淡然:“他需要跟植物一样进行光合作用?”
“……”
主治医生明智地选择退散。
你说什么?还没有例行检查?
反正每天的结果都一样,检查和不检查有个毛区别啊!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相对无言之际,古屋花衣忽然后知后觉地挠挠脸:“于是我可以继续睡觉了?”
淡岛世理:“……”
她也果断地决定自行退散。
面无表情地看着病房的门再度拉开又关上,古屋花衣忽然起身,神色不明地望着床上的十束多多良。
血滴子小姐是对的,灵魂残破到如此地步,即便是灵王在世,也救不了他。
虽然对方并不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但如果当初她在天台选择先救人,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如果……
如果将他转变成吸血鬼……
如果将周防尊也变成吸血鬼……
【亲亲,你做不到。】
突然在脑海中想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古屋花衣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自己刚刚究竟在打什么见鬼的主意!
她居然因为自己那虚伪的愧疚感,从而产生了这种变态的想法!古屋花衣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她,真是可悲到令人作呕。
孤独,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古屋花衣张了张嘴,并没有试图解释什么。
对方是血滴子,是她的半身……她没有掩饰的必要。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
【不错,你终于知道换借口了。】
“他的血很香。”古屋花衣喃喃自语,伸手覆上了十束的脖子。
有力的跳动通过皮肤传来……那是生命的象征。
鬼使神差地,古屋花衣用另一只手摁在了自己的胸前。
一如既往的空洞。
这是,多么的不公平。
须臾,她舔了舔嘴角露出的獠牙,面色如水地蹦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对不起。”
第61章 K
古屋花衣失踪了,连带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十束多多良一起。
这条消息是和‘无色之王在苇中学园的学院岛’这一讯息,同时传到周防尊耳朵里的。
HOMRA瞬间被一种名叫压抑的低气压席卷。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应该身为暴风圈中心的王权者却依旧一脸的淡然。他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打开,合上,再打开……
一时间,酒吧的大厅里只能听到咔嗒咔嗒的金属声,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但当事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尊……”终于,吠舞罗的二当家顶不住所有人投过来的灼热视线,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后者好似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
你这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拆别人台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草薙出云无力地叹气:“我说……”
“不是说那家伙在学院岛?”周防尊冷不丁地起身,打断他还未出口的苦口婆心:“那还愣着干嘛,走吧。”
“……诶?”
可是十束那边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提。
唯有栉名安娜如往常一样跑过去拉住周防尊的衣摆,然后在对方推门的一瞬间,抿着嘴角冲草薙出云摇了摇头。
后者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将已经到嘴边的问题咽了回去。
所谓羁绊,其实同样是一种束缚。
像脉络一般缠绕在心房之上,团成一团,最终打成了死结。整不清,也理不顺。找不到起点,亦看不到终点。
想要解开,唯有从中间剪断。
剪断,然后任由鲜血流淌,伤口溃烂。
偏偏,这种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草薙苦笑一声,加快步子,与周防并肩走下酒吧的台阶:“需要我留下看家吗?”
对方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建议道:“改天买条狗吧。”
“……”
酒吧老板震惊地望着他,半晌这才不敢置信地开口:“尊,你是在吐槽吗?!”
王权者浑不在意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悠哉悠哉地吐出一个烟圈。
“这算是默认么……”草薙出云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话说了一半这才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喂喂为什么被吐槽的是我啊!”
“是出云自己说要留下的。”安娜抬头,目不转睛地看向他。
“……安娜,这种落井下石的做法是不对的呀!”
一对二,明显不敌的吠舞罗的二当家彻底败下阵来。
话题到此为止,有些话,并不是一定要宣之于口,对方才能明白的。
******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一直紧盯着吠舞罗动向的Sceptre4。
他们在吠舞罗抵达学院岛的同一时间,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由于对方的行动实在是太过于明目张胆。
无论是毫不掩饰的暴力,还是嚣张的强行突入,都只昭示着一点——
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然而,无论是青组还是赤组都不知道的是,在学院岛主建筑的最高层,一个有着猩红色眸子的少女,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从他们的出现,到分散,再到战火四起。
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这样完全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注视下。
……如同被神明俯视着的苍生。
如同,但却不是。
因为比起神明,她更像是幽灵。
“而且是孤魂野鬼。”在房顶上喝了半天西北风的某人自嘲地补上一句,俨然正是众人寻觅不到的失踪人口——古屋花衣。
“我究竟是为什么要等在这里啊?”拢了拢被风吹得是群魔乱舞的发丝,她严肃地自我检讨。
【因为你那可笑的负罪感。】脑海里响起一声嗤笑。
“负罪感?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那玩意。”古屋花衣面不改色地反讽:“我说血滴子小姐,你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吗?黑化的略微有点厉害啊……”
【亲亲你想太多~】声音骤然变得无比柔媚,光是听声音,就足以让人忍不住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银发少女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不,我觉得我想的还是不够多。”
意有所指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古屋花衣双手一撑,就这么从几十米高的楼上跳了下来。平稳落地,只是微微溅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脚麻了。”她直起身,原地跺了跺脚。
“……古屋桑?”一个好听的男中音从身后想起,声音里满是掩盖不住的差异。
古屋花衣扭头,看着站在窗口的草薙出云和栉名安娜,礼貌地抬手摆了摆:“嗨~”
“……”嗨你妹!
眼看着某人动作麻利地翻窗入室,草薙出云忍了忍,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反正他们也属于不请自来。
“古屋桑是来找尊的?不巧,他刚离开。”
古屋花衣点点头:“很巧,我就是特地等他离了开才来的。”
“……”
事实表明,跟古屋花衣交谈,只能有话直说。
就算你不想直来直去,她也一定逼着你只能跟她直来直去。
想明白了这点后,草薙出云疑惑地开口:“难道……”
“不用猜了,是关于十束多多良的。”古屋花衣截断他的‘难道’:“他死了。”
“……”
即使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但草薙出云发现,现实的冲击力还是远大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询问的话语卡嗓子里,连带着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我杀的。”
草薙出云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蓄满了气得气球,而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就像是一根银针,直接戳在他的心房之上。
……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理智炸裂的声音。
好在他不是自家那个行动先于脑子的王权者。
身为吠舞罗唯一的脑力劳动者,草薙军师几个深呼吸之后,便面前找回了理智。
“……有原因吗?”
如果没有理由,他很难相信会有人做出‘前脚救人后脚就杀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更何况,无论是尊还是安娜,都对她的存在表示了信任……
“有。”古屋花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皮自始至终都没有眨一下:“但我不想告诉你。”
草薙出云拿着打火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又松开。
不想告诉,没关系。只要有,就好……
“不哭。”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栉名安娜忽然跳下来,小步走到古屋花衣身前,仰头蹦出这样两个字。
她极为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反驳:“我没哭啊,为什么要哭?”
“……”银发小萝莉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古屋花衣被她这双纯粹得不含一点杂质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不由咧嘴,故作轻松地开口:“杀人的是我,该哭的应该是你们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