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恰好王四郎正与旁桌的人说话,未曾听到,否则听到齐玧二字,肯定也要跟着去的。
谁知出了大厅的门,琴乐怕他再动手动脚,索性回到齐玧身边,只说,“四少爷不准奴婢跟着,自己去了。”
齐玧听了,便又在她耳边如此这般的嘱咐一番。
琴乐只好又不情不愿地走了。
☆、056 世子救美
路子昕与绿香等了会儿,青檀才抱着衣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解了裙子一瞧,大腿处已是一片红肿,还沾着些汤汁的颜色在上头,绿香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路子昕皮肤娇嫩,稍稍一碰也必会留下一道红痕来,又雪白细腻的很,因此瞧着更加触目惊心。
“姑娘,疼吗?”她放轻了动作,柔声问道,生怕动作大些伤到了她家姑娘。
路子昕忍了忍,粘在上头的衣裳剥开时的疼痛过去了,这才安抚道:“不过是小伤罢了,瞧你吓的。”
若在以前,恐怕她真会哭出声来,可经历了两场梦境,她早已不是动辄无助的小姑娘,也不舍得两个丫鬟担心。
“回去了别告诉娘亲,只是身上出了汗才换的衣裳,知道吗?”
等她换了衣裳后,青檀又将脏了的衫裙打包,送回马车上去,依旧让绿香陪着她回去。
休息了一会儿,已经疼的不大厉害后,主仆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王家奴婢衣裳的丫鬟,瞧见路子昕,弯腰行了一个礼,问道:“请问这位小姐,可曾见着顾家小姐往此处来了?”
路子昕一愣,顾唯?
“就是身穿冰蓝色烟纱裙的那位。”以为她不认识,丫鬟又解释了一句。
果然是顾家姐姐,今日她穿的可不就是一身蓝色衣裳?却不知这个丫鬟寻她作甚?
未曾细想,路子昕便道:“倒不曾见过,可是去了别处?你找顾姐姐有何事?”
“方才有个顾小姐的丫鬟在四处找她,说顾小姐说要如厕,又不许人跟着,可这许久都未曾回转,她见着奴婢便托我帮着寻一寻,因此才找了过来。想来是迷了路,走岔了方向也说不得。”
丫鬟又朝路子昕行了个礼,“既如此,奴婢便去别处问问。”
“等等。”路子昕想想,转头吩咐绿香,“你也帮着去找找,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左右走过一趟,不会迷路的。”
她还是挺喜欢顾姐姐的,却没想一想,顾唯与王二极熟,怎会在她家迷了路?
绿香应了声是,跟在那个丫鬟后头亦去找人了。
路子昕便独自一个人往回走,刚走了不远,却又瞧见前头有个人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她不由好笑,怎的今日换个衣裳倒一路都能碰着人?
只见那人一步三晃地,脚下步子有些发飘,神色也好像不大清醒,嘴里还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
再走近了,这才看清,原是齐玔。
路子昕皱了皱眉头,怎的瞧着好似醉了一般?
细一听,齐玔嘴里断断续续地念叨着,“笑春风三尺花,骄白雪一团玉。痴凝秋水为神,瘦认梨云是骨。碧月充作明珰,轻烟剪成罗囗。不须淡抹浓描,别是内家装束。”(摘自《隋炀帝艳史写尉迟氏》)
脸色还有些潮红,眼神迷离,这会儿还没瞧见路子昕呢!
她年纪小,以为是些诗词歌赋,不由想着,怎么齐家表哥个个都读成书呆子了?
不过到底是一家人,也不能任由四表哥就这么醉着到处乱跑,便上前两步,打算带他回转。
“玔表哥,你怎的在这里?小厮呢?”路子昕问他道。
齐玔抬起头,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路子昕。
只见小姑娘换了一身淡绿色的衫裙,细腰处松松挽了条锦带,越发衬的小蛮腰盈盈不堪一握,身姿十分窈窕动人。
再看脸,端的是蛾眉婉转,齿白唇红,玉貌花容一般,精致俏丽的很。
他嘿嘿一笑,打了个嗝,“昕儿妹妹,是你啊!表哥许久都未曾见你,可着实有些想念。”
所谓酒壮怂人胆,依着齐玔往日的性格,这话是万万不敢对路子昕这样的贵女说的。
可他今日多饮了几杯,又想起齐玧说过,“昕表妹十分挂念哥哥”,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
路子昕闻言知道怕是醉的狠了,虽然有心帮他,可瞧瞧自己的小身板,打算还是回头碰见王家或齐家的丫鬟再叫人过来。
“玔表哥脚底下当心,我这就回去叫人来,你别乱走动。”她对齐玔说道,横着移了几步,避开要走。
谁知齐玔却跟着移了过来,正挡着她路。
路子昕不欲和他计较,再往旁边让了让,打算绕过去。
“昕儿妹妹要去哪里?多不容易才见这一面,表哥还有许多心里话要和你说呢!”
齐玔腆着脸又拦在前头。
他平日在院子里对丫鬟们动手动脚习惯了,轻薄话张口就来,其实心里不见得有多喜欢路子昕,只是刚好昨日被他母亲提了一句,回去了不免多想了想表妹的容貌身姿。
谁知今日就叫他碰上了?一时有些恍惚,只当还在他那院子里,可以为所欲为呢!
“表哥要说什么不如改日,如今在别人家中做客,到底不像个样子。”
路子昕已然有些气急,声音冷了下来。
可没成想平日里瞧着很是斯文的齐玔喝了酒,倒变的混不吝起来,依旧死乞白赖地堵在那里。
“我偏要现在说!”他忽地大声道,吓了路子昕一跳,险些往后跑开。
路景修也喝醉过,她见过一次,可也只是闷头睡大觉,从来不知道还有撒酒疯这个说法。
她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才能摆脱,正苦恼的很。
不妨齐玔见她站在那里不动,脚下又往前跨了一步,上前就要来握她的手。
“昕儿妹妹,你不是说想表哥了吗?我也一直想着你呢!”
路子昕哪里听过这些,顿时傻了眼,连躲也不会了。
“昕儿!”
眼见着齐玔就要抓住她的小手,齐玔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路子昕一个激灵,立时往后直退。
她人小巧灵活,齐玔有些肥壮又脚下不稳,自然被她闪了过去。
等站住了身子,她正要去瞧后头是谁,却忽地被一道身影遮了视线,只能瞧见一袭竹青色的衣角,鼻尖是淡淡的笔墨香气,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挣扎着要探出头来,却又被人按了回去,“别动!”
那人说道。
路子昕立时听了出来,是韩均的声音。
方才她在愣神,倒未曾在意有人过来,只知道有人唤她,才反射般躲开。
如今细听,也不知为何,她怎么觉得这人话里带着极大的怒气?
☆、057 招惹别人
路子昕缩缩脑袋,乖巧听话地躲在他怀里不动了。
这一刻她才觉出害怕来,往日里她不大见着齐玔,只听二舅母总挂在嘴边夸他,想着大家毕竟是亲戚,总不好看他这么醉着到处乱跑的。
可谁知差点儿叫人占了便宜去。
果然齐家的人都和自己八字不合,大舅母将娘亲气了一场,现在玔表哥又来她这耍酒疯……
路子昕后知后觉地心脏“砰砰”直跳起来。
可因为有韩均在身边,心中却又慢慢变的无比踏实和镇定。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淡淡的浅浅的,和别人都有些不大一样,好似世间最美的桃花酿。
路子昕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又吸了一下,鼻尖心头已满满是令人沉醉的笔墨书香气,倒卸了那股怕去。
韩均正在气头上,感觉到小丫头的动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心到底得有多大,这会儿还有心思闻这个?
可他心里又有一丝庆幸,还好他及时赶到,未曾叫小丫头吃了亏。
否则……他捏捏拳头,看一眼白胖的齐玔,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本就肥圆的脸上,索性再叫他胖些。
还算尚且有丝理智,知道这是路子昕的四表哥,齐家二房又个个心机深沉,万一事情闹出来,吃亏的还是小丫头。
再者说,这里是王家,到底不好施展出手段来,弄的主人家面子上不好看。
倒不如他私下里好好叫齐玔“享受”一番。
如今佳人在怀,还如此依赖他,韩均敛了心思,收紧了些胳膊上的力道,心中又气愤又舒坦。
“真是好一个齐家四公子,往日里只听说是个闭门读书的,不料喝起酒撒起疯来也不遑多让,倒叫某见识了。”
他冷笑一声,望着齐玔幽幽地说道。
声音里的冷意却极盛。
齐玔只见眼前忽地闪过一道人影,娇俏可人的表妹就不见了,又听有男人冷嘲热讽的说话声,努力定睛看了会儿。
“丫头,走了!”
不待他看清楚,韩均裹着路子昕抬脚便要走。
路子昕闻言不由有些意兴阑珊,还以为他要好好儿拿出气势来教训人呢,自己还未曾见过韩均生气的时候,多不容易有机会见识见识,原来也不过如此。
君子动口不动手,她知道韩均自来就是个温润公子,但不用践行的如此彻底也是可以的啊……
嘴上说说而已谁不会似的?打嘴仗她也向来不输人,路子昕缩在他怀里不高兴地想。
看来以后自己哪里不小心招惹了他,大约也不会多么可怕?
她也不知为何心中会有这种盘算,这才哪儿跟哪儿,就想着以后了,现在的路子昕尚不知道韩均的手段呢!
却说韩均并不知晓路子昕心中的想法,更不知道他威武雄壮的世子形象,被这么一个齐玔毁了个干干净净,其实心里已有了主意。此时将人儿裹得严严实实,一丝儿缝隙也不露出来。
哪怕再让这个龌龊的齐玔瞧上一眼,他也要气炸了!
说是带着她走,但路子昕完全是被半拎着的,脚下十步里倒有八九步沾不着地。
路子昕忍着忍着,眼前除了韩均竹青色的衣袍什么也瞧不见,估摸着大约走了很远一段距离,她使劲挣扎了两下。
“干嘛!”韩均停下脚步,人还未放开。
路子昕拱了拱脑袋,感觉他手上力道小了些,立时钻了半个出来,左右瞧了瞧。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瞧着倒好似不是主路,小径两旁自然生长了不少花卉植株,一片绿意盎然。
“憋死我了。”她长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能自己走。”
韩均见她一张小脸通红,也不知是被憋的是气的还是羞的,总之他只觉得略微有些失落,心中不舍。可到底不好轻薄了,免得小丫头又要和自己掉金豆子。
刚刚事急从权,如今机会稍纵即逝,他心头遗憾非常。
韩均放开胳膊,只好由着路子昕“呲溜”一下便跑了出去。
跑这么快作甚,难道他还能吃了她?方才怎的呆站在哪里动也不晓得动一下,如今倒跑的顺溜起来。
他心中气极。
“热了?”韩均问她。
两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凉荫蔽日,不知何处有清风徐来,倒散去了夏日里不少暑气。
“嗯。”路子昕点点头,又摇摇头,脸色更红。
她在韩均怀中被拎着一路过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瞧了去,姑娘家面皮薄,她羞的颈脖都连着红了一片。
韩均见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正要再问,对面的人儿已是低了头,脚下不断踢着一颗小石子,再不敢抬头看他的。
哦,原来是害羞了。
每次路子昕害羞的时候,便会踢着小脚,一双玉足晃荡来晃荡去的,总会花了他的眼,因此记得特别清楚。
刚刚胆子不是大的很?还敢嗅自己身上的味儿呢,这么会儿就怕了羞了?
韩均忽地想逗她一逗,便道:“今日确实热的很,难怪穿的这么清凉,哪有不招惹人的道理?这倒也不能全算在你四表哥头上……”
他还要再说,路子昕却已经睁圆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又气愤地看着他。
他、他、他什么意思?
这么说,倒是自己的过错了?合该她要穿的严严实实憋闷死了才好?
她看一眼刚刚换上的衫裙,只是料子轻薄了些,哪里就算得上清凉了?这可是新近流行的滚雪细纱,哪个闺阁小姐没有一两件?怎的偏偏她穿上了就叫招惹别人?
路子昕委屈地红了眼睛。
“你什么意思?”她大眼睛里有了蒙蒙的雾气,望着韩均问道,“难不成是我叫他喝醉了酒故意、故意……”
“招惹”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豆大的泪珠已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儿?”她想问,却好像被眼泪塞住了嗓子眼,怎么也张不开嘴再说。
原本通红的小脸此时却是攸地变成苍白,红润的双唇也抖如雨中红花,满脸泪痕止也止不住。
她梦里梦外都一心欢喜的那个人,就是如此看待自己?
☆、058 温香软玉
韩均顿时恨不得扇自己两下。
小丫头刚刚受了惊吓,心中必然又是害怕又是惶恐,他怎么能说这些让她难过?
分明只是想同她说笑一句逗她罢了,可韩均自己也没发觉,他尚还有怒气未消,这才未曾细想便说出了口。
说到底,他还是生气路子昕方才没有护好自己,险些着了道。
他心中将自己狠狠鄙夷了一顿,只觉得每次在小丫头面前,怎的自己都失了分寸?
果然像四殿下说的那般,因为太在意?
若不是他在席上见到齐玧身边那个丫鬟叫走了齐玔,心中起疑及时赶了过来,谁知道小丫头会怎么样?
原来这些日子他一直让人盯着齐家的动静,宋氏前脚带着人和礼物大张旗鼓地去了路家,后脚便有人禀了他。
有了重活一世的记忆,韩均心中不仅是对齐继如有所提防,便是齐家二房也时刻叫人看着的。
这一家子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个个心机深沉,尤其是那个齐玧,十分能折腾,自己前世也被她骗了,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可是明明知道,却还是差点儿出了事。
他是又恨自己掉以轻心,又气路子昕太不小心了。
出门在外,身边怎能离了丫鬟?
那两个叫绿香青檀的哪里去了?平日里护的倒严实,生怕小丫头在自己手里吃了亏,真到了紧要关头,一个个都跑没影了!
韩均咬牙,此时已然忘了,曾几何时他很是觉得那两个丫鬟碍眼,恨不得路子昕独自出门才好。
“我是说,你那个四表哥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韩均沉吟片刻,想了想没忍住又道:“齐家以后还是少去,都不怎么样。”
啊?路子昕傻了眼。
这人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方才不是还在责怪自己“穿的清凉”?如今怎的又说什么“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