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齐玧心中有种最先知晓的窃喜,她得意地看着齐珏,问韩均道:“世子刚才不是和我说要回去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亲密几分撒娇。
  所有人顿时看向二人,眼中有着探究之色:这俩人什么时候遇上了不成?
  路子昕因为收获颇丰而掩藏不住的笑意立刻就有些挂不住。她站在路子闵身侧,随着众人看了过去。
  韩均顿时感觉亚历山大,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恐怕小丫头又要说自己“哄骗”她了。
  “我们刚才只不过打了个照面,随便说了两句话而已。”韩均对众人解释道,“齐五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却没有回答她刚刚的问题。
  齐珏便又看向齐玧,“嗤,我又不是问你,着什么急啊!好似凭你也有多大的脸面可以胡乱打听一般。”
  齐玧不成想韩均如此不留颜面,当着众人的面直言和自己不熟,已是气极。又被齐珏挤兑,话里话外更是瞧不起她的身份,丹凤眼一眨,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我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二姐姐何苦又要瞧不起我?平日里你私下说说也就罢了,我只当你是无心的。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说我没有脸面,难道我的脸面不是齐家的脸面不成?倒叫你如此看轻……”
  直哭的身子微颤,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好不心疼,恨不得将她揽在怀中,好好怜惜一番。
  齐珏向来知道她是个会哭的,可也没想到当着外人的面齐玧便做出这个伤心样来,到底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于是冷哼一声,当先下了山坡。
  路子闵自小就不太喜欢这个动不动哭诉的表妹,边看风景边慢悠悠走了。
  韩均更不会掺和齐家的私事,也好似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跟着他。
  路子昕看看走远了的亲表姐,又看看哭的兴起不太亲的表姐,站在那里等着大表姐和琛表哥去劝慰。
  齐瑜虽然也懒得理会齐玧那个爱作的性子,可自己是长姐,不能像齐珏一般甩了袖子就走,只好耐下性子哄她。
  “好了,她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一惯只图嘴上说个痛快的,其实哪里是看轻了你?咱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若真那么想,岂不是打自己脸?快把眼泪擦擦,表哥他们都看你笑话呢!”
  齐琛也觉得两个妹妹太不省心,平日里吵吵闹闹就算了,在人前也不知道遮掩,再好的脾气都生了气。
  “三妹确实做的不对,你也别这么不懂事,我回去自然会说她。”
  齐玧心中暗恨,果然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却只是说两句。自己这个受了委屈的,却是不懂事了?
  不过是因为我爹是庶子罢了!等我嫁了个好夫君,看你们还敢不敢合起伙来欺负我!
  面上却轻轻点头,“是我不该和三姐姐计较,对不起,二哥。”
  说罢擦干了泪,随着众人一同走了。
  
☆、020 客房夜谈
  齐家两个姑娘闹了矛盾,这件事哪里瞒得住宋氏?因此她自觉在路家面前丢了脸面,只派了身边得脸的嬷嬷过来推说有些不舒服,就不叫路家众人过去吃饭了,明日再好好招待。
  齐氏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也不会开口点破,也说“原本打算晚上让两个孩子请舅母过来吃饭的,如此倒不好让他们扰了长辈休息。请你家夫人好生歇歇,两家什么时候不能亲近,不必急在一时,为此坏了身子倒不好了”,又叫人拿了些去火清热的药材过去。
  于是两家中饭晚饭,都是各自分开吃了。
  而路家这边,齐氏有意防着韩均,虽然是在庄子上有种种不便,也没忘了叫厨房各做了两份菜,一份端给路子闵与韩均,一份自己与幺女吃用。
  吃过晚饭后,青檀铺好一床薄被,对路子昕道:“姑娘,庄子上到底不比府中,您将就着睡吧。”
  “你主子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娇弱了?”路子昕摸摸溜圆的小肚子,懒洋洋地靠在榻上。
  李和杏本就是开胃的东西,她一气儿吃了好些,又在山坡上疯了整个上午,再加上庄子上的食材都是新鲜野生的,胃口更是好的不行,齐氏一个没注意,就叫她吃积了食。
  “哎呦我不行了,出去散散再回来睡吧!”尽管喝了消食汤,但还是撑的有些难受,路子昕站起来想去院子里转转。
  “姑娘,你等等奴婢陪你一道去。”青檀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忙要跟着。
  路子昕摆摆手,“这时候天黑的迟,如今还大亮着呢!能有什么事?你快去吃饭吧,再过会儿只能吃绿香留给你的空碟子了。”
  这?青檀有些犹豫。
  其实她担心的是齐安侯世子韩均今日也在庄子上的事情。
  虽然去果林的时候她没有跟着主子们,但这并不妨碍她灵敏的发现了自家姑娘的不对劲。
  青檀从小陪着路子昕长大,两人之间已经有了十年的主仆情谊,她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懂得路子昕。
  姑娘今日回来的时候,脸颊红扑扑的,一个从小便越晒越白的人自然不会是晒成那样,那分明是女儿家的羞涩。
  而且,虽然姑娘刻意回避了齐安侯世子,但她却注意到,一直到姑娘进了后院,齐安侯世子还若有若无地看了过来。
  如果姑娘真的如上次所说,绝不会再被蛊惑,两人哪里会是这副模样。依照姑娘娇憨直接的性子,定会刺的浪荡子落荒而逃。
  “姑娘,奴婢不饿,还是随你一起去吧。”青檀脑中想了很多,脚下却不再有丝毫迟疑。
  自家姑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闺阁小姐,从来不知道心疼自己,保不齐会为了见谁故意撑坏了自己。
  路子昕便不再坚持,点头道:“那你回头将桌子上的点心端了去,饿了便吃些,左右我也吃不下了。”
  她确实是撑的难受,哪里是故意给自己找难受?更不会觉得韩均敢在娘亲、二哥的眼皮子底下来见自己。
  于是主仆二人各有心思,一前一后出了门,绕着院外直走了有十来圈方才回了歇下不提。
  却说路子闵此刻却在前院安排给韩均的客房中,除了两人之外还另有一人。
  “退之,仲和,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这人穿了一身暗青色锦袍,身形高瘦,面容俊白,显得眼下的黑眼圈更加明显。
  他坐在俩人上首边,显然身份更高。
  “三殿下无需客气,这都是我们应当做的。”韩均朝他拱拱手说道。
  “是啊,您做这件事,于国于民都是益事,我们自然要尽一份薄力。况且,我自小就想,有朝一日若能收集几朝以来的诗词歌赋,便不算白读了圣贤书。还要感谢三殿下给了仲和这样一个机会呢!”
  路子闵咧着嘴,眼睛闪着光彩。
  三殿下赵麓为自然知道路子闵说的都是真的。
  那日他正与孟太傅讨论诗词,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做一本诗词集,没想到孟太傅大为赞成,还向自己推荐了几名当朝大儒。
  自小在皇家长大,赵麓为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
  虽然他贵为皇后亲子,又向来受士林赞誉,但这并不代表他是父皇唯一的儿子。
  立长还是立嫡,浩瀚史书三朝五代,也从来没有定数。
  于是他便立刻着手准备,请示父皇之后见了几位大臣,其中正有太学院院长秦先生,他又点了几个小辈的姓名,韩均是院长得意门生,自然在列。
  赵麓为记得,韩均幼时常去长公主府小聚的,那时候年纪小父皇并不怎么拘着几个皇子读书,他也常去玩的。
  虽然他年长几岁,但俩人却很投缘。只是后来大了,出宫少,便有些生疏。
  最近几年,韩均风头正盛,少年探花,而且还是出自京城勋贵之家,那些世家大族对他更是推崇备至。
  这样一个人才,若能为己所用……
  赵麓为立刻召见韩均向他说明自己的设想,果然,韩均当场便表示愿意尽力。
  谁知这个路子闵不知从何处得知,非要嚷着他也要加入,还涕泗横流地说了自己幼时的理想便是这个,又提议不如取名为《读风臆评》。
  他着人打听,原来是今科二甲第九名,户部路尚书二子,哥哥是承文五年的进士,如今任南平知州。
  虽然不如韩均惊才绝艳,倒也有一番才学,《读风臆评》也确实名至实归,赵麓为便点头同意了。
  “仲和言重了,是你们给了我一同钻研的机会才是。”赵麓为很懂得礼贤下士的道理,从来不会在人前自满,这也正是他备受拥护的原因。
  “三殿下客气了,正如仲和所说,能有幸参与其中,实乃三生有幸。”韩均并不骄傲,谦虚的表示自己非常感激。
  “哈哈,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客套了,对了退之,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赵麓为爽朗一笑,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
  韩均看看路子闵,不知道赵麓为当着他的面提起是何用意。
  
☆、021 各有心思
  路子闵虽然在小事上颇有些大大咧咧,可这不代表他是个没有眼力劲的人。
  世家子弟若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本事,尤其是在满城贵人的天子脚下,早不知沦落到哪里去了,哪里还轮的上他入翰林院为官?
  “天色已晚,再耽误下去家母该担心了。”路子闵起身,识趣地要走。
  他倒丝毫没有与韩均置气的意思,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少其实越安全。好奇心害死猫,路家父子三人一向秉持这样的官场准则。
  其实赵麓为今天过来除了他们三人和他的护卫以外,谁也不知。齐氏更不知道儿子此刻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会担心?
  “无妨,不过小事耳。”赵麓为却一副无关紧要的语气,对韩均点头示意。
  确实是小事,但韩均在意的是三殿下的用意。
  十月份他便要迎娶定国侯嫡次女为正妃,等于手中握住了西北地区的军权。然而圣心难测,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今上对这个文名鼎盛的三儿子有了试探之意?
  好在赵麓为并不急于笼络岳家,连那日定国侯老夫人寿辰,他也不过露了露面而已。
  如今更是借《读风臆评》一事,完全抽离于朝堂之外,一副醉心文学不问世事的模样。
  可事实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给那一人看看而已。
  而大皇子虽然不比三皇子拔尖,但也有不少簇拥者,尤其是以其外祖为首的勋贵世家,很多都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立下累累战功的开国武将一系。
  世人都说今上偏爱三子,但宫闱之中,贵妃却长宠不衰,连皇后都要退一射之地。
  帝王心术,唯平衡二字。
  而赵麓为,终究不是真正清心寡欲淡泊名利之人。
  今早韩均正要去与路子闵等人汇合,三殿下身边侍卫长安孟突然从马前经过,塞了一张纸条给他。
  “珍平茶楼,有事相商”,上面只有这一句话。
  韩均知道,好戏终于开场了。
  前世,三殿下也曾经给过他这样一张纸条。
  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与路子闵这般亲近,为了赶上与秦先生的邀约,更兼少年意气,很是不屑于参与进皇家的纷争之中,便委婉拒绝了伸向自己的橄榄枝。
  皇子虽然尊贵,但他韩均亦不是蝇营狗苟之辈,只想着凭自身才学,定能有一番作为!
  终究是年轻气盛啊!
  他一心只为忠君,谁也不曾攀附,最后却落得死于山崩之下。
  天灾亦或人祸,韩均心中其实早有定论。但他并不打算因此而报复某一方,是他错估了利益纠纷的可怕,那么这一世,他便要参与其中,亲手博一份锦绣前程出来!
  可是他并没将好友也打包赠送的意思。
  路家虽然是新贵,可这两代却人才辈出,如今便有三人在朝为官。
  有二品京官,亦有四品知州,路子闵官职虽低,可有句话叫“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其清贵由此可见一斑。
  韩均脑内急转,本想拒绝,然而……
  前世他死后小丫头为自己跳了往生崖,路伯父呕血不起,紧接着路家大郎便被御史弹劾“其父卧床,其妻宴请”,以不孝之名革了官职,路子闵心灰意冷,辞官归家照顾家人,路家便没落了下去。
  而后,又有另几为向来刚正不阿的大人陆续遭了难。
  太学院的秦先生也致仕归隐了。
  他想,以后来三皇子与大皇子之间竞争之激烈程度,又加之圣上病重几乎无法管理朝政,二人私下必然极力拉拢手中握有实权的朝臣。
  如果遭拒而不能为己所用,那倒不如将他拉下马来安插他们的人坐上那个位置。
  可从路子昕与齐琛的事情看来,不过是没有摆在台面上的想法而已,路家都不愿意失信于人。而且经过多日接触,他早看出路家几人都是一身的文人毛病。
  这样的臣子,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为人处世的准则,而倒向某一人?
  韩均知道,他拒绝更多是因为无知者无畏,但路家与秦先生一样,大概便是一身傲骨作祟。
  可秦先生是大长公主驸马之弟,他们自然不敢打压太过。
  但路家向来不拉帮结派,齐家更是因为路子昕为情跳崖早有不满,就算齐老爷愿意为路家说话,又岂会搭上一家老小?
  不过三年之间,大関再无平静之时。
  谁也不知道,皇子争嫡之后,究竟谁为成王,谁为败寇。
  他胜就胜在多了一世的记忆,魂魄飘荡在往生崖之上的他,早已洞悉一切。
  这次,他不再是那个不屑于人性之恶的韩均!
  “已打听到了。秦先生的故交此次回京之前,曾在途中遇到匪徒,被那木杆大王子所救。”
  韩均迎上赵麓为的目光说道。
  赵麓为不禁想起,在珍平茶楼里,他站在窗后看着骑马而来的韩均,风流俊朗。
  “本以为退之少年得志,早已不记得幼时情谊,却不成想,倒比齐安侯更懂进退之道。”
  赵麓为并不看立在身后的安孟,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他目光平静而淡然,任谁看了都以为三殿下温文尔雅,颇有士林遗风。
  但是安孟却知道,那里面燃烧着的,却是异常疯狂的火焰。
  前一段时间,主子曾派门下幕僚去说服齐安侯,可最终却只得了一句“两不偏帮”的保证。
  为此,主子还要在今上面前,保其幼女为县主。
  齐安侯虽然早已不在军中,可他却一直深得圣上信任。当初若不是齐安侯毅然舍弃军权,军中势力又怎么会一夜之间全新洗牌,圣上更是趁机提拔贵妃一系,最终稳住了朝政。
  而且,齐安侯先夫人乃是大长公主的表侄女,据传她之所以早逝也与此事有所牵连。
  若不是主子有一日侍疾时,偶然听圣上梦中呼喊齐安侯夫妇之名,也不会想到去追查这些陈年旧事。
  而这,就是主子插手军事的良机!
  谁都以为圣上册封定国侯嫡次女为三皇子妃,就是默认主子可以接触兵权,可主子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他多疑的父亲又一轮的逼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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