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声音不小,车上的卫明沅和宁王不用宁一通报都听见了,卫明沅好奇,看向宁王,后者言简意赅地说道,“就是前些日子撞到咱马车上来的那个。”
卫明沅懂了,撩起一点窗帘子瞟了一眼,瞧见他那谄媚的菊花脸以后,心道,果然是个不要脸的,而后没有理会。
林神医自从求见宁王要赔偿无果之后,身上的“伤”便不治而愈了,依旧赖在王府,古德全按着吩咐没把他赶走,好吃好喝地供着。
他是为红鬼而来,宁王这里行不通便想要从旁的地方下手,听说宁王甚为宠爱他的王妃,而这个王妃不知天高地厚地自己弄了个药园子,他便觉得机会来了。
何况,他还听说王妃种的药材里有两株特别珍贵的,他听着名字心里就痒痒的,没有红鬼,有宝昙和赤心聊以安慰也好啊!
他想得很美好,用他精湛的种药技术征服王妃,继而接近宁王,再用他出神入化的医术征服宁王,让他帮忙弄来那株只在深宫当中的红鬼!
为此,他今日特地换了一身庄稼汉的衣服,就是为了看起来更有说服力,殊不知,他要是穿一身道袍,装得仙风道骨的,卫明沅兴许还能知道他的身份而后如他的愿,可他这样形容猥琐又没有报上名来,她认得他才怪!只会把他当做胡搅蛮缠没脸没皮的碰瓷货!
“宁一,时候不早了。”卫明沅没有直接地拒绝,而是提醒了一下时间,意思不言而喻。
宁王始终浅笑着,没有出言提醒,宁一懂了,这是继续晾着林神医的意思,于是出面婉拒了林神医的提议。
“时候不早了,老丈请留步,此事容后再议。”宁一还算有礼,只是,对上一回宁王拒绝召见他的时候用的也是一样的说辞,容后再议,后会无期!
林神医不干了,他堂堂大西南有名的神医,要不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他至于找上门来么!谁知,一个不见,二个不听,把他当做不存在,真是佛也有火!
他顿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哎哟,我容易么我,好不容易上京城来一趟,就被马给撞了,险些丧生马蹄之下,如今只是想在王府谋个营生,老天爷却不肯成全我,连天都不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撞死在车轱辘底下算了!”
说着扒着车轱辘作势要撞,可那动作要多慢有多慢,显然在等人拦他。宁一眼角抽搐,您老人家倒是演得像一点啊,真个儿撞上去,说不得就把王妃王爷撞下来了。
可惜林神医不敢,他见周围没人拦自个,又叫唤了两下,“我撞了,我真撞了!”
宁王府的护卫们目不斜视,宁一则不忍直视地撇开头。
车上的卫明沅倒是看得很是欢快,虽然演技很是拙劣,可这么滑稽的套路,这世上还真不多见了,居然还有人使这招!他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还是以为这样,她宁王府为了息事宁人,便会如他的愿?他把事情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顿时来了主意,隔着帘子开口道,“老丈若只是为了谋个营生,倒是不难,只是,宁王府上的男人,除了王爷,不是太监便是签了卖身契的,老丈想必不愿选择前者,相比于死,签个卖身契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我宁王府也不会亏待了老丈,如何?签下这卖身契,本王妃便准你留在王府。”
诶?这套路发展不对啊!林神医傻眼,按道理,他寻死觅活,她不是应该展现一下她的仁慈,而后重用他,再之后他有机会展现所能,她便把他奉为座上宾,他得偿所愿,同时解救宁王于危难当中,此事最后成为一段佳话吗?为什么会变成让他签卖身契?!
“怎么,老丈不肯?莫不是之前寻死觅活不是为了谋生,而是胡搅蛮缠?如若这样,本妃虽然同情老丈,却也不得不将你押送去京兆尹,让那里的大人好生照顾老丈了。”此时,卫明沅宛如天籁的话音又响起,说出的话在林神医听来却是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他忍不住炸毛,“你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片子,你你你,真是气煞我也!”
卫明沅看他吹胡子瞪眼,气得炸裂,却是不厚道地笑了,但也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调侃他,“宁一,辱骂当朝一品王妃,应该怎么罚来着?我有些记不清了。”
宁一很是配合地高声回道,“藐视皇族,其罪当诛。”
林神医顿时僵了僵,不敢说话,卫明沅于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老人家,你若是我的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便是下人做错事,也不过是打罚一顿,还不至于诛九族,可你既不是我宁王府什么人,那我也爱莫能助了,毕竟事关皇家威严,本妃也不敢擅作主张。”
这前后矛盾的话,主旨只有一个,把卖身契签了吧,要不然就得去京兆尹受罪了。
林神医那个憋屈啊,顿时跳起脚来,“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我,我……”他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嗯——故意栽在马蹄下讹人,讹人不成反撒泼的赖皮是吗?你不用多说,我都看出来了。”卫明沅正玩得兴起,一点都没去在意他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大人物,嘴皮子碰了碰,便叫林神医几欲吐血。
宁王在旁边看着,无奈而又纵容,小妻子使坏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真的好想把她揉进怀里好生揉搓。
不过,任她继续斗嘴下去,去东宫的时间恐怕就晚了,于是敲了敲车壁,宁一会意,唤人来把早已准备好的那盆宝昙搬上车,这是在宁王的提议下,卫明沅打算拿去东宫借给近日失眠的成哥儿两晚的,宝昙的香气有安眠的作用。
林神医鼻翼一动,眼睛余光瞟到了它皎如白月的花苞,顿时挪不开眼,这周身散发着莹玉之光的真的是宝昙?!养得也未免太好了!
这时卫明沅又问,“一句话,签还是不签。”显然,他再不决定,她或许就要帮他决定了。
林神医咬牙,“签!”不就是卖身契么,等他成为宁王府甚至皇宫的座上宾,那卖身契也不过是一纸空文,就算不作废,他们还能不让他离开不成?
现下嘛,先打进敌人内部再说,等着吧,有这丫头求爷爷的那一天!嗯,到时候,红鬼他要,这宝昙他也要。
成功解决掉一个赖皮,卫明沅高兴极了,她骄傲地昂起头向宁王讨赞,宁王配合地点头,笑道,“阿沅真厉害!”三言两语就让林风这个神医签下了卖身契,虽然他并不认为这卖身契能够束缚住不走寻常路的林风,可却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是名义上的主了,不是吗?
卫明沅得意地一扬头,哼,对付这样的破皮无赖碰瓷老爷子,道理是讲不通的,只有以暴制暴才行。京兆尹拿那么多的俸禄,总算有了点用处。
看她尾巴翘起来的小模样,宁王忽然很想看看,她得知她口中的泼皮无赖是位神医以后石化的表情。想想,应该会很有趣。
林神医一事既了,宁王府的车驾整顿过后,重又出发,不一会便到了太子东宫。太子宣烨和太子妃亲自来迎,一番见礼过后,卫明沅随太子妃去了后院正殿,将宝昙相赠,却也歉意地表示只是借来一用,皆因实在珍贵,只此一株。太子妃表示理解并谢过她将如此珍贵之物相赠,而后又唤来成哥儿拜见。
卫明沅对成哥儿显然很是喜爱,太子妃神色一动,想到在皇后那里听得的消息,于是打趣道,“王妃与王爷如胶似漆,想来很快也能有一位可爱的小世子或是小郡主了。”这样的话,在卫明沅天葵未至之前不好说,如今却是可以拿来打趣了。
卫明沅赧然,脸颊羞红,可想到宁王说的等,眼睛又暗了暗,却道,“此事尚需看缘分。不知太子妃今日邀我前来是?”
见她避开子嗣的话题,太子妃便没再继续下去,转而笑道,“还不是因为前儿个王妃送与母后的脂膏太好用,母后用着气色好了不少,叫人羡慕,这不,媳妇向皇婶婶讨东西来了。原本应该亲自登门的,只是东宫规矩颇多,只好给王妃递帖子了。”
原来如此,卫明沅原先只怕她得了太后的吩咐叫她进宫,后面独自面对太后,如今宁王相伴,又听她这么说,倒是松了一口气,不仅应承了下来,道回头就把脂膏给她送来,而且与她谈了许多成哥儿的趣事,一时间相处融洽。
另一厢,宁王却是与太子宣烨相对无言,坦白说,太子对于宁王的到来是欣喜而又忐忑的,揣测不出他此来的用意,真的只是陪皇婶过来这么简单吗?只是,回应他心中疑惑的终究只有静默,他无法,只好陪坐着,时不时给他亲自倒上茶水。
宁王无意于干涉皇位传承之事,今日来纯粹和现代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一样,没有任何的目的,时候到了,便接上小妻子回家。
只是,从冰影口中得知她对成哥儿的喜爱、对成哥儿成长趣事的关注,以及在与太子妃谈论子嗣时的神色变化和应答以后,心中却沉甸甸了起来,夜里与她相对竟是罕见的沉默。如果她对他们的子嗣抱有十分的期待的话,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与她说,他的自尊和他的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没这么多的,奈何补丁太大
特别提醒,明天八点哦
第54章 羞
“为何皱眉?”卫明沅觉出他的异样, 伸手在他眉间的褶皱推了推,将之抚平。
“是不是太子与王爷说了什么话, 抑或是发生了状况?我今日是不是不该去东宫?”在她看来,今日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去了一趟东宫, 因而会这么想。
告诉她他身子破败可能给不了她一个子嗣?即便能给, 也不一定是康健的?宁王不过一想,便将这心思压下。他之前让她等,便是希望将这破败的身子治好了再给她,她都应下了,如今还未踏出一步, 他的这些担忧和不安无异于未战先降, 何以给她依靠?
如此一想, 他的目光便又坚毅起来,他不能输!
只是, 她如今成人了, 对于男女之事心思或有不同,这是两个人的事, 他得与她交心。
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与东宫和太子无关, 而后开口道, “阿沅如今是大人了,为夫之前说的等,不知阿沅是否还愿意?”
卫明沅会意过来,他这皱紧眉头的烦恼样子, 是因为这事而在纠结?看他认真的眼眸,严肃的神情,她暂时将那些羞涩放下,也同样认真待之。
“此事原本就是你我二人心甘情愿方才能成的事,王爷如果不愿,阿沅便是再急切也没有办法,反过来亦然。王爷的心思我不敢断言,唯有将心中所想托出,若是王爷也认同阿沅的话,自是再好不过,反之,则再磨合,王爷觉得呢?”她先把自己欲与他坦诚的态度亮了出来。
你情我愿么?宁王心中有些发苦,若最终只是他单方面的拒绝,阿沅又会如何想?只是,阿沅说得对,此事需要摊开来说,否则这样你猜我度,难免有误会,而于感情有伤。
“阿沅的想法我自然是再重视不过的。”他如此回道,算是应了她欲坦诚的要求。
闻言,卫明沅松了一口气,其实在这件事上她同样想过许多,一方面想着是不是应该加快医治他的进度,如此才能成好事,另一方面又顾忌着年纪还小,虽然首经已至,可身子骨还未完全长开,□□以后,即便喝避子汤也不能完全避免生子,她有些怕。
可不管哪一种心思,她都不曾想过自己会是主动的那一方。
眉眼含羞,她轻轻软软地诉说着自个的一片情意,“阿沅喜欢王爷,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与王爷。”
情意绵绵从宁王的耳朵钻入他心房,而后又窜至他四肢百骸,叫他心生怜惜。他的亲近,她从没有拒绝,因而他一直知道她是肯的,却没有如今亲耳闻到来得触动。
他以温柔一吻回应她的一片赤诚,末了他在她耳边亦以同样的真心相付,“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同样是想要她的。
他气息犹在周身萦绕,气氛暧昧得仿佛有些事一触即发,卫明沅揪着他的胸前衣襟,依在他怀里,媚眼如丝,叫宣逸恨不得马上就把她拆吃入腹,只是腿脚略微一使劲,钻心的痛便叫他认清了事实,绮念荡然无存。
他抚着她的如瀑青丝,在心中微微一叹,在他脑后神色黯然地诉着他的无奈,“只是,我想给你最好的。”
他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卫明沅狂跳的心渐渐平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出走的心神也回归。
“嗯。”她轻声应了,他的体贴她都能感受得到。只是,其中无奈她并非没有听出来。因为什么,她不能说全都懂,却也能猜中一些。
她其实并不太愿意宁王一直纠结于他不良于行的状态,也不愿他因此而觉得有负于她,因而,虽然赧然,尽管羞涩得难以启齿,她还是决定将心中的那点怕说了出来,起码,能让他心中的疚减轻一点。
“敦伦之事,听说很疼,阿沅害怕,想要依靠王爷,所以阿沅是愿意等的。”她眸中是全然的信赖。
以宁王的状态,他二人若想成事,不过是那一种体位,破身之痛,他不清楚是有多疼,但显然主动献身所需要的勇气,所承受的压力和痛楚比之被动承欢要多得多。他所说的,想要给她最好的,除了有子嗣的顾虑,更多的却是不想她受委屈。如今卫明沅将心中的害怕说了出来,他单方面的顾虑和无奈,更甚至隐晦的愧疚,便多少带了些成全和体贴的意味。
其实,真正体贴的却是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把她搂进怀里,即便胸膛不够宽厚,他也想给她最真实的依靠。
卫明沅埋首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尽快把他给治好,至于那方面的事,规划再多,也抵不过情到浓时情难自禁几字,像方才不就如此?至于子嗣,还是日后再说吧,此时再提她不想那般早孕的事,只会更加扫兴。
只是,想到方才一刻的暧昧冲动,他身上明显不过的反应,还有他说他想要她的话,卫明沅便又开始纠结了。
王爷不会因为有需要而去找别的女子,这她很肯定,可是,让他一直憋着,似乎有些不厚道?娘说的那些法子,她不是不懂,只是,临了还是会胆怯。
若是宣冉之能够主动一点,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半推半就帮他的……
如此想着,她怯生生地略抬了头,偷瞄了一眼他微微滑动的喉结,这是娘说的男人比较容易敏感的几处之一,她要不要激他一下?
“阿沅?”正胡思乱想着,脑袋上方传来他低低的呼唤。
“嗯?”她抬头,粉颊桃腮,眼神像蒙上了一层雾一样,眼角处泛着微红,似含着一池春水。
卫明沅的容色原就上乘,即便比不过荣秀玉这样的瑰丽夺目,也是不可多得的精致,成人后,或者说那一晚以后,却似乎越发美了,在宣逸看来,周身散发着勾魂摄魄的魅力。
他不由想起大婚那夜她柔顺地依在自个怀里予取予夺的样子,一时竟不想再提及子嗣的事,若他好了,能让她不受委屈地承欢,子嗣之事自然迎刃而解,此时提了,不过是庸人自扰。她若喜欢孩子,大不了让大舅哥快些成亲,给她生个小侄子逗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