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不用觉得有愧。对于范遥,若不是娘亲遗命,我根本不想见到他!这光明顶,我也是万万不会来的。能得了金花银叶消息,也算不虚此行。”
风君渝说这些话时,韩烟满脸通红,星眸迷离,粉唇带着异样的红润,软软地倚靠着风君渝,如果不是风君渝抱着,只怕站稳都困难。听着风君渝说话,韩烟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至于有没有听到他具体说了些什么,想来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事了拂衣飘然去
青梅竹马的少男少女一经捅破那层窗户纸, 自然是觉得某些东西悄悄变得不一样了。风君渝倒是坦然自若, 韩烟不自在了几日后, 发觉风君渝全然没什么变化, 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只她一人在那里纠结,立时便有些不满了。
小女孩的心思总是有些奇怪的,原先韩烟是觉得害羞不好意思, 连带着面对风君渝时,都会觉得手足无措。但一见了让她纠结的对象竟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忍不住就想,风君渝不会在一旁看她笑话吧?这样想着, 韩烟的倔性儿上来了,凭什么让她一个人难受不是?慢慢地竟是平复了心情, 再同风君渝相处,除了隐隐多出来的一丝亲昵外,与以前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在韩烟风君渝停留光明顶的这两日里, 形势对明教越来越不利。六大派的人马渐渐汇合在一起, 对光明顶形成合围之势,五行旗节节败退,分散撤退以保持实力。五行旗旗主与各大旗使都上了光明顶, 与杨逍韦一笑等人聚集在一处,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因着韩烟风君渝的介入,成昆实际上并未对明教高层力量产生影响,杨逍、韦一笑、五散人皆是蓄势待发, 情况仍有一拼之力,并未到山穷水尽的糟糕地步。
这样的情况下,韩烟与风君渝找到了杨逍,说出了告辞的话。这时候,杨逍正与韦一笑、五散人、五行旗旗主、各大旗使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听说韩烟两人这时候要走,杨逍还未回答,五行旗的人先忍不住了。
距离黛绮丝那件事,时间已过去了二十余年,这些年来五行旗旗主与各大旗使往来更替,有些是二十年前的老人,但大部分却是后来才提拔的,对范遥黛绮丝只闻其名,根本不知其人。杨逍韦一笑等人都不是多嘴的人,即使是最口无遮拦的周颠,也知道有些事不能乱说,更何况韩烟两人明显露出了不欲与明教过多牵扯的意愿,他们自然会尊重当事人的选择。
成昆的事,未免发生不必要的恐慌,影响士气,杨逍几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五行旗的这些人无从得知。对于韩烟与风君渝,他们的认知自然也是自杨逍那里来的,韦一笑路遇的小兄弟,到光明顶做客来了,不想正遇上六大派围攻这档子事。
若是没有这档子事,韩烟两人要走,必没有人会说什么。只是在这敏感的时刻,五行旗众人对韩烟两人又不熟悉,先不说他两人有没有这个能力越过六大派的包围圈,离开光明顶,单是心里头对陌生人的戒备,便让他们不敢轻易放了他两人下山。
几人对视了一眼,一名身材高大,面容粗犷黝黑的大汉越众而出,向着韩烟两人抱了抱拳,“两位既是韦蝠王带上来的,自然是明教的朋友。只此刻六大派围困光明顶,两位执意要走,怕是不会那么容易,若是未有要事,何不等咱们解了此难,再送两位下山?”
眼见风君渝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耐,韦一笑忙道,“汪旗主所言不错。韩丫头、风小子,不是我不信你们的能耐,我知道你两人受高人指点,一身轻功比之我这老蝙蝠都不逊色,只那六大派也非易予之辈,万一你们中谁出了问题,我怎么向你们长辈交待?”
韩烟轻轻扯了扯风君渝袖口,风君渝看了她一眼,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韩烟上前一步,“汪旗主、韦蝠王,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两人留在光明顶,非但帮不了你们的忙,反而给你们添乱,还不如早早下山去。那六大派确实高人不少,但光明顶这么大,总会有疏漏之处,我不信他们拦得住我们。韦蝠王,你说是不是?”
韦一笑见他们去意已定,轻叹一声,“若你们执意要走,便是我都拦不住你们。杨逍,你看?”
“看我做什么?”杨逍无奈地一摊手,“我可留不住他们。”
“不行!他们不能走!”五行旗中又一人上前,指着韩烟风君渝,“这两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若是好好地留在光明顶就罢了,看在韦蝠王的面子上,咱们自然奉做上宾,此事已了便好生送他们下山。若是现在想走,就别怪我不客气!谁知道这两个小鬼是不是六大派派来的奸细!”
杨逍皱了皱眉,“李旗使怎么说话呢?这两位是韦蝠王带来的,怎么会是六大派的奸细?”
“韦蝠王便没有被人蒙骗的时候么?”那李旗使义正言辞,半分不让,“杨左使若想包庇,我等自也无话可说,只到时候出了事,莫要推诿才好!”
“你……”杨逍一向心高气傲,今日被这李旗使一番抢白,心里不觉有气,却又不能说出韩烟风君渝身份,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韩烟原以为只要跟杨逍韦一笑几人交代一声,要下山很容易,却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眼见着气氛愈加尴尬,风君渝气势暗敛,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势,韩烟不禁有些头疼了。
“那依李旗使看,该当如何?”
李旗使瞥了韩烟一眼,显然是未将韩烟放在眼里。即使方才听韦一笑盛赞两人轻功,杨逍说留不住他们,李旗使内心里并不信。韦一笑杨逍是什么人?一个是明教四法王之一,轻功独步天下,一个是光明左使,他们说的不过是客气话罢了,哪里真的存在那样的事?若是真的,以这两个小鬼的年纪……
不!绝对不可能!
李旗使想起杨逍韦一笑明日性子,这两人都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便强自压下心头不安,不善地望向韩烟,“自然是乖乖地呆在光明顶,哪儿都不要去!”
“若我们非要走呢?”
“走得了么?”李旗使笑了,“想走,问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也无需多,只需你在我手上走过十招,要走要留悉听尊便!”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这回轮到韩烟笑了,她这干净的笑容配上孩子气的话,略带稚气的面容,竟让李旗使心下泛起一丝不忍,心道大不了待会儿下手轻些,不伤着这孩子,让她知难而退便是了。
李旗使这一瞬间转头的念头,韩烟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一见李旗使点头,便转向了五行旗的其他人,“汪旗主怎么说?可别到时候李旗使这关过了,其他人还来刁难,跟我这个小丫头计较!”
汪旗主面上微微一红,对自己刁难两个小娃娃的行为有些难堪,但总是对明教的维护占了上风,想着李旗使武功在众兄弟中也算上游,由他出马,当是十拿九稳。若真的被这小丫头撑过了十招,他们也没脸再说什么,当下便也点了头。
“李旗使的决定便是我们兄弟的决定,若你真能过了李旗使这关,咱们自然不说二话!”
汪旗主表了态,五行旗其他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了片刻,也全数点头同意了。
韩烟抚掌而笑,转向了杨逍韦一笑,“既然说定了,杨左使、韦蝠王,你们可愿为我们做个见证?”
“这有什么说的?除了杨逍和老蝙蝠,我们五散人自也当仁不让,只需丫头你别嫌弃!”
周颠在一边憋了许久,终于寻着机会说话了。五散人虽说后来才加入明教,但或多或少听过当年范遥黛绮丝之事,他们不是傻子,杨逍神神秘秘跟韩烟两个嘀咕了半天,向韦一笑旁敲侧击,韦一笑也是遮遮掩掩,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要知道,当初说韩烟像明教某个高层的话,可是周颠胡说八道先胡诌出来的。
这是他们明教的孩子,还成长得如此出色,周颠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明教中几乎全是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成家生子的更少,唯一的一个小辈,便是杨逍与纪晓芙的女儿杨不悔。杨逍与五散人不睦,纪晓芙又是峨嵋派弟子,周颠纵然有心想疼爱,也放不下心结。韩烟与风君渝的出现,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种缺憾,早在五行旗几人为难韩烟风君渝时,周颠便看不过去想出声了,如果不是说不得拉着,他恐怕与五行旗几人吵起来了。
不管是哪一个明教中人,不管他们内部怎么打生打死,争斗不休,他们对明教的这一份归属感却是一般无二。所以韦一笑五散人才会摈弃前嫌上了光明顶,所有白眉鹰王才会领了天鹰教的兄弟增援。而作为明教的孩子,韩烟跟风君渝怎么可能是六大派的奸细?李旗使说这话,周颠是万万看不过去的。
“我正求之不得,又怎会嫌弃?”韩烟抿唇而笑,“最好,几位前辈一道给我们做见证,我也不怕李旗使输了不认账!”
“这有何难?有咱们帮着你,那李旗使要是敢赖账,和尚我先饶不了他!”说不得摸着光光的脑门,笑呵呵地道,“丫头待会儿好生教训一下李旗使,让他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省得他们日日鼻孔朝上,总以为自己了不起!”
“那就多谢大师了。”
“不客气不客气!谁让你这丫头乖巧听话,深得和尚我心!”
周颠不愿意了,“和尚你怎么说话呢!”
说不得摇摇头,不理周颠,那边彭莹玉接道,“这回说不得倒是说了一句真话,这丫头确实乖巧!”
周颠张张口,本欲说些什么,却让风君渝一声冷哼打断。周颠说不得几人对视一眼,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韦一笑见状,抽了抽嘴角,看向韩烟与李旗使,“两位若是准备好了,这便开始吧。”
☆、奇哉怪哉怀胎女
如果说韦一笑对韩烟两人和颜悦色是理所当然, 杨逍善待他们是看韦一笑的面子, 那么五散人的态度就太奇怪了。杨逍与五散人的矛盾由来已久, 五行旗众人这么多年来早看得麻木了。一般只要是杨逍赞成的, 五散人必定出言反对, 无论对错,其中尤以周颠闹腾得最凶。
可是现在呢?周颠居然主动要求,与杨逍一道做这小丫头的见证人。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若换了以前,有人跟他说周颠和杨逍会站在同一条战线,李旗使必会狠狠地嘲笑说这话的人,并掰着手指一一历数这两人吵过几次嘴, 打过几次架,让他好好看清这两人的关系。而此时此刻,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甚至让他有了在做噩梦的错觉。
能在这么多明教教众中脱颖而出, 做到旗使这个位子的, 自然没有傻人笨人,相反还很聪明。李旗使一见了此景,最初的震惊不解之后, 浮上心头的便是浓浓的疑惑。
这两个小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让包括杨逍、韦一笑、五散人在内的这么多人看重?这事儿完了之后,定要派人好好去打听一番了。
李旗使这般转着念头的时候,韩烟已上得前来, “李旗使是主,客随主便,李旗使先请。”
“以大欺小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李旗使回过神来,连连摇头,见着韩烟两手空空,摘下腰间佩刀,交到身后汪旗主手里,“既然你不用兵刃,我自然也不能占你便宜。”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烟眉眼弯弯,“李旗使要是输了,可别哭鼻子!”
除了面色明显一黑的李旗使,其他人都是忍俊不禁,尤其是周颠,笑得直打跌,拖着说不得宽大的僧袍袖子擦笑出的眼泪。
韩烟却不管这些,脚下踏着凌波微步,便先立于不败之地,一式天山折梅手向李旗使攻去。
李旗使正被韩烟一句话说的哭笑不得,心思不定,没有想到韩烟说打就打,来得如此又快又狠,招式虽则优美飘逸、赏心悦目,李旗使却半分欣赏的想法都没有。任谁知道这优美中隐藏着森森杀机,都会像李旗使这般唯恐避之不及。
韩烟这一式使得轻描淡写,三分威力都未有。李旗使毕竟武功不弱,又成名多年,自然是有些压箱底的本事的,韩烟的这一式还不能给他造成威胁。所以,李旗使避开了。当然,因着他之前的心不在焉,他避开得有些狼狈。如果他不在韩烟面前走神,别那么小看韩烟,倒是不会一招就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丑。
可惜,待李旗使发现韩烟并不像他想象地那般容易对付时,已经迟了。
“韩丫头,干得好!”周颠拍着掌哈哈大笑,连声喝彩,“干翻李旗使,我请你喝酒!”
风君渝似是早已料到了,一脸淡然地回应周颠,“烟儿不喝酒。”
周颠还待回嘴,说不得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巴,笑呵呵地看向风君渝,“小丫头喝什么酒?喝茶还差不多,风小子你说呢?”
韦一笑看得好笑,有意化解杨逍与五散人之间的矛盾,笑道,“杨逍那里还有一些极品毛尖,韩丫头要是喜欢,他定是舍得的。”
杨逍面色一僵,有些心疼,却也不愿驳了韦一笑面子,更何况大敌当前,再搞那自毁城墙的内讧便是傻子了,当下便点了头,“我的那点家底,也劳你们这般惦记?便是你们不说,我这做长辈的,总要送点见面礼。”
都扯了长辈当幌子,你杨逍都送了,他们还能干看着不成?
韦一笑、周颠与说不得几人面面相觑,心底都是暗骂杨逍小气,当真半点亏都不肯吃。他自己出了血,居然也不让别人好过,真真是小心眼的小人!不过说也奇怪,这么一闹,以前的那些矛盾龌龊的痕迹竟是淡去不少,互相看对方也不像最初那般不顺眼了。
这边杨逍几人心情轻松,谈笑风生,五行旗的几位却是表情难看,面色铁青。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李旗使第一式就会失利。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李旗使一招失了先机,之后处处被动,在韩烟的手下只有招架之力,寻不到机会反击。
不同于李旗使,韩烟占了先机,已是胜了半筹,接着任她将天山折梅手、白虹掌力一招招使出。李旗使哪里见过这般精妙的武学?一时间竟是眼花缭乱,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守着自己的方寸之地,不管韩烟招式怎样变化,他都不去理会。只是这样的话,他是万万没有机会反击的。
高手过招,瞬间便是百十招,不过几息工夫,十招已过。周颠见此,忍不住大声提醒,“李旗使,十招已过,还不快快认输?”
韩烟一招逼退李旗使,纵身退回风君渝身侧,笑而不语。李旗使面红耳赤地退回原位,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周颠的声音刺耳。沉默了片刻,李旗使虽不是输不起的人,但让他这么向一个小丫头认输,实在是没有那个脸。
终是杨逍站了出来,“李旗使,这场比斗,我判定韩丫头赢,你没意见吧?”
李旗使哼唧了半天,忽然大声吼道,“我李某人也不是那输了不认账的人,输便是输,赢便是赢,你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非要我自己承认么?我确实不如这小丫头,你们满意了?”
“哈哈哈,真是痛快!”周颠喜得手舞足蹈,“李旗使你也有今天!”
李旗使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不说话了。周颠嘀咕了几句,发觉没人理会他,也不说话了。杨逍见状,笑道,“既然大伙儿都没有意见了,便由我与韦蝠王送这两位下山,众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