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儿……
长安哥杀了旬儿……
一阵钻心的痛,痛的我都快喘不过气来,我多想现在昏厥过去,可是我的心实在太痛了,忽地满天大雪纷飞,这个冬日终于下了雪,赵丹说要带我去看雪,看雪花飘落在梅瓣的潋滟。
我踉跄的跑去只走得几步步便绊住裙袂,堪堪跌跪在赵旬身前,我抱着赵旬,一刀致命,他已无了呼吸,我抬头看着长安哥白衣如旧,好似有一根利刺突然间硬生生地扎进了我的心底,我握紧了拳头,抿紧嘴角,久久不能言言。
旬儿是他的弟弟。
他怎么能如此下狠手。
旬儿明明那么的与世无争,还是死在了这场权利的游戏中。
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盖住四处猩红的血和我那彷徨无措的心,长安哥附身想要拉起我我却惶恐的看着他,似乎在看一头鬼怪,或者,他本身便是鬼怪。
☆、信错人悔恨终身
其实我是喜欢赵丹的, 五年前我便开始喜欢他了,只不过是我潜意识一直在告诉我,既然随了长安哥便要跟他一辈子,所以我将赵丹的爱肆意伤害,肆意践踏,他最后看我的眼神无助且心酸, 他死前一遍遍唤着我, 那颤抖的声音如今一遍一遍的回荡在我的心窝, 心里开始止不住地泛着疼。
我穿着那身嫁衣坐在了屋外。
好冷, 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赵丹说过,他会守护我一辈子。
赵丹说过,他什么都答应我。
赵丹说过, 他爱我。
只是这些话,长安哥从未对我说过。
赵丹说我笑起来很美, 我吃力的笑了起来, 却是如此狼狈不堪, 我在麻痹自己, 告诉自己一切不过是场梦罢了,可是心,始终抑制不住地痛, 生生地痛,痛得我肝胆欲裂。
一袭白衣却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看到长安君的身影,这是他策反十几日里第一次来看我, 他握住了我的手,在说什么,我却听不清楚了,脑袋轰鸣作响,只觉得他的嘴巴在动。
他似乎在将什么正事,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看到他清亮的眼睛发着红,我看到带着孤决,他在说什么?
“对不起……”这三个字意外的清晰,硬生生的闯进了我耳中,他我一愣,心开始涩涩的。
他松开了我的手,微微皱着眉,神情间有着不解,有着疑惑,他的神色间忽然全是冷淡,起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我一下。
“长安哥……”
他的脚步微微停住,随即踏了出去。
“长安哥……”
没有人回答我,仿佛被一盆冷水迎面浇下,我踉跄的站了起来,往门外跑去,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长安哥……”我跑出殿门,这片官道上还哪有长安哥的影子,厚厚的积雪堆满了官道,虽然方才我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可是我不傻,我已经暗暗的猜出了十九八九,眼里一片哀戚,原来,当一个人受的打击太多,心便会麻痹的不会痛了。
寒风凛冽冻的我手脚冰凉,扯了扯唇,不想狼狈的在外边待着,腿却冻的麻木不能动半分,一动不动,那一小片片晶莹的雪花落在我的发髻上并没有瞬间融化成水珠,我伸手,越来越多的雪花飘落在我的手上。
纯白的一切都无法洗涤我罪恶的灵魂,满地的素裹只有我一抹惨红。
此生第一次想要就要这般死去。
我突然一激灵,赵宁……长安哥会放过这个孩子吗?我吃力的踏入深雪中,走过重重叠叠的走廊,绕过弯弯曲曲的楼阁,清冷无人,直直的走向了照顾赵宁奶娘的住处,可这儿还哪有奶娘的踪影,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玊妤竟然在这王宫中。
我狐疑地看着她,她也看见了我。
“谢谢你,为我夫君挣上了这把龙椅。“声音说不出的清婉动听。
我不想再提及此事准备离开,这时一宫婢走了进来,“王后,陛下让您去趟正宫。”这句话让我陷入了迷惘,疑惑的看着宫婢。”
“嗯,退下吧。”玊妤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怔在原地,为什么这个宫婢唤她为王后?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只为了长安哥,可是为什么,长安哥明明应允了我的王后之位……
几欲发狂的模样看着玊妤。
“干嘛这么看我,难道夫君没对你说吗?”她轻描淡写的道。
我心下一痛,原来长安哥方才对我说的是这件事,也就解了他眼中的愧疚,也就解了他为什么说对不起,突然之间好无力,温热的液体打湿了我干涸的脸,我却只能不自觉的颤抖着。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还有,赵宁被丢了,丢在哪里我是不知了。”
我提起嫁衣出了这儿,从白日到黑夜,我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冬日的夜风很冷,路很黑,小小的手心里一直渗着汗,我突然有一种赵宁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的感觉,赵丹喜欢这个孩子,我又何尝不喜欢呢?我终是找到了赵宁,在王宫的一角我将被冰雪覆盖的宁儿挖了出来,她的身子早已冰凉,她早已没了气息,我跪倒在地,颤抖的抱着她,静静的将她拥在怀中。
转头看着这硕大的王宫,这儿早已变了,变得那么冷漠无情,变得那么不堪入目。
我突然好恨好恨。
我原本幸福的生活竟然让我自己亲手毁了。
一切,都是命么?
我本以为这一切这般就结束了,可是第二日的一道圣旨让我的彻底坠入了深渊,圣旨让所有与先王有关系的后宫和孩子都送去守陵,包括我。
我推开了宦官,直直的跑去寻长安哥,“为什么?”我看着他,他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伤害我?为什么答应我的总是做不到?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微褐的眼眸里不带半分温度。
而这沉默让我的心一点一点慢慢沉了下去,面色苍白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去守陵?”我冷冷的看着他。
“ 见到孤,你应该跪下。”他开口,十分坚决。
要我跪下……
长安哥要我跪下……
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竟怕要我跪下……
一旁的侍卫按住了我的双肩企图让我跪下,我苦苦支撑,苦苦的看着他,忽地一根棒子重重的捶打我的小腿,一开始麻木,到后肩愈来愈清晰的痛楚,我重重的跪倒在了长安哥的脚下。
我忽地苦笑一番,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自受”,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长安哥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吗?”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孤!”
我突然觉得他好陌生,还是,他本该是这样的。
“长安哥,我对你说过,以后利用我的时候要提前对我说一声……这样,我的心会难受的。”我死死的握紧手。
小白忽然出现,将其侍卫推了好远,扶起了我,我的腿却是站不起来了,他的面色变得惶然,青筋毕露,单手将我抗在了身上,手中剑指着长安哥,“你答应过我,不会伤了千姤的。”
长安哥没有说话,精兵瞬间包围住我们。
“你与小九从中作梗,骗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最后你还要言而无信背信弃义!”
我越来越听不懂小白说的话了。
我也不想去听了。
小白一手固定着我,一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仿佛疯了一般,一时之间,竟是无人敢上前一步,“别怕,千姤。”今时今日,他还安慰我。
他不管不顾就是在为我杀出一条血路,殿内顿时血腥味四起,一直长剑在小白的背后直直刺了过来,我想都没想便握住了那把剑,“咔嚓”一声,剑被我折断,血瞬间从我手心滴落了下来,我感觉得到,这剑上有毒,“小白……这……”我未说完小白的膀子上被砍上一刀。
我感觉小白瞬间无力了些,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我喘了好大一口气,挣扎的从他背上下来,踉跄的跑向长安君跪倒在他的脚前。“长安哥,求求你救救小白。”满屋子的尸体,满屋子的血腥,我面色苍白如纸在长安君脚前奢求。
“千姤。”
小白倒在了地上,呼唤着我,我转身向他看去,他苍白的唇角有暗黑的液体滑落,我惊恐,起身向他跑去,擦拭着他嘴角的黑血,惶恐的道,“小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那双漂亮眼睛望着我,缓缓抬手,抚上我的脸,忽地,又猛吐了一大口血。
我绝望的跪坐在地,“小白……小白,我的医蛊肯定能救你……小白你坚持住。”我颤抖着伸出了手,不一会儿,一只医蛊便爬到了我的食指上,我将医蛊放在小白的伤口上,医蛊却在他的伤口处瞬间化作脓水,我的心瞬间沉入了深渊。
“千姤,我真的很幸运……”他微笑起来,神情却是有些模糊。
我是毒女,可以制百毒亦可以解百毒,可是我为什么救不了他……
我不信,可是接连着医蛊化作脓水后,我彻底绝望了。
我回身子跪走到长安哥的身前,满面泪水,一下一下的重重磕下,“ 长安哥求求你了,救救小白,我什么都答应你,不是去守陵吗!我去,我求求你了。”每一下磕的都是那么用力,不一会儿,脑袋便开始淤青了起来。
长安君依旧冷冷的俯瞰着我。
忽地我听到身后重重的跌落声,我也瞬间停住了磕头,血顺着我的额头滑下,愣愣的转过身,他倒在了那处,我上前扶住小白,“小白……”我有些恍惚,看着臂弯里气息全无的小白,我开始发抖。
小黑死了。
小白死了。
赵丹死了。
赵旬死了。
赵宁死了。
都是长安君,所有人都是因他而死,我开始恨了起来,我面如死灰的看向他,这个我爱慕五年的人平生第一次开始恨他了,凌乱的秀发贴着肌肤,无数的血珠顺着脸庞滑落,血红色的长袍在微风中瑟瑟发抖,“我恨你……”似乎用最后一丝气力咆哮着,血冲红了双眼,显得狰狞不堪。
☆、幸庆柯肝胆相照
我急切地想逃离这儿却被侍卫一把制服, “放开我!”我眼神未离开长安君半分咬牙切齿道。
“你是赵丹的王后,理应要去守陵。”他开口,每说一句话我心就痛半分。
“逆反之徒!”我的声音凄惶,被欺骗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情付诸东流,只觉得内心有一处突然迸裂了, 依稀间似乎可以听到破碎的声响, 肆意的杀气奔腾的流泻而出, 好似要染红了我的眼睛。
长安君上前, 竟死死抓住了我的头发,“孤没有杀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宽容了。”现在的他哪还有当初半分温柔可言,感觉到他的手用力, 我感觉他变得可怕,变得不可思议。
他对我的宽容简直可笑。
我微微抿唇, 极力忽视心底那蔓延开来的恐惧,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愤怒、痛心、悔恨、心酸, 说不清的思绪将我团团包围, 很累很累。
他松开了手将我推在一处,我倔强的起身,拿起小白手中的残刃指向长安君, 我看着他,泪水一颗颗滚落面颊,我在与过去诀别,在与我一厢情愿的爱情诀别。
“将她带回去, 反抗就杀了。”他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间传过来。
那些侍卫真的一步一步的逼近了我,我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没有想半分便冲了上去,兵器摩擦的声响骤然彻响了整个王宫,我的腿受了伤,在汩汩的流血,每移一步脚下便一片血迹,不一会儿,我四周倒满了尸体,一名侍卫砍伤了我的手臂,我吃痛的轻哼了一声,反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杀了她!”长安君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红着眼眶看着长安君,吸了一口气,我为什么要遇见他,我为什么要遇见这般道貌岸然的他,我持刀而立,一滴血珠顺着我的额角缓缓流下,蜿蜒的滑过脸侧的轮廓,声音清亮如鸣,对长安君大喊,“我曾经给你的,现在我要一样一样的拿回来。”
我转身砍伤一名侍卫,猩红的血喷在了原本并不干净我的身上,我托着这条受伤的腿不管不顾的往外逃,我要活着,我一定要活着,我要他欠我的尽数还给我,刹那间,雪亮的刀锋如同白亮的电闪。
可是……
我要支撑不住了……
谁来救救我……
忽地大殿外有人拉起了弓箭,指腹缓缓摩挲着弩箭,摸箭,搭弓,弯弩,轰然松开了握箭的手指,我以为他的目标是我,直嗖嗖的直直飞向了我,却从我飘落的发髻间穿过,直直的刺中了我身后侍卫的胸膛。
长安君一惊。
他再次摸到三支箭,嗖然离去,向着侍卫们的胸膛,恍如出笼的饿狼,箭锋锐利,走直直的刺中了我身旁的三个侍卫。
我远远的看去,他一身锦衣,面容不大看清,我皱眉,他是谁?心里却是舒了一口气。
他不由分说的抽剑上来了,猛如风虎,鲜血飞溅,他的武功却是挺高超的,我神情恍惚的看着他,庆柯……他怎么在这。
“千姤?”庆柯附身扶住了我,似乎在确认我的身份。
我愣愣的点了点头,他没有认出我。
“你不重吧?”如此纷乱丝毫没有无碍他和我聊天,一同聊天一同保护我一同去砍杀侍卫。
“有点……”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我这些。
“那要加钱了!”
“啊?”
他随即微微弯下腰,“上来。”
我看着他,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他了,顺势爬到他的背上,抱着他的脖颈。
“抓好了!”
顿时肃杀之气冲天而起,一时之间判若两人,四下无目的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他不停的旋转出招,我双手只好死死的抱紧他,不出所料,他真的为我杀出了一条血路,走过之地皆是血液,“是不是很厉害。”在他脸上展现着与这场血液里不相符的神情。
我轻嗯一声。
他背着我出了殿门,冷风如同冷冽的刀子,寸寸刮在我的肌肤上,我抬头,黝黑的双目看向长安君,怎么也无法将他和五年前那个温柔英俊的长安哥重合在一起,许久许久,眼中忽然一抹阴狠,嘴角冒出了一抹惨笑。
身后自然有追兵,大风呼啸一声,吹起我那乱糟糟的长发,却吹得十分柔顺,在空中飞扬,雪花狂飞,庆柯却是很厉害,背着我跑的都是那般快,我很累,疲惫无力,那双目如同漆黑冷寂的坟场一般一点点的沉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