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打在马栎身上，落了一层细碎的光。
他睫毛漆黑，一根一根都像是沾上了星辰。
马栎开口道：“皇后娘娘又收到一封信。”
路摇神色一凛：“信上写了什么？”
“信上只有一句话——我回来报仇了。”
路摇：“……”
这是几个意思？
“谁回来了？”路摇瞪大了双眼，“不会是丽贵妃吧？”
马栎：“不错。”
路摇：“……诈尸？不是，死了十几年了，这若诈尸，不是就一堆骨头么？骷髅？”
马栎：“……”
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皇后娘娘收到的第一封信上同样只写了一句话——我知道是谁杀死我的，我有证据。落款是一个‘丽’。”
路摇：“所以你们认为这第二封信也是复活……不，诈尸的丽贵妃写的？”
马栎似是无奈一笑，道：“死人是不会复活的。这个所谓的丽贵妃，定是别人假扮。”
路摇：“那你昨天去了这么久，和太子殿下商量出什么了？”
“两封信上的笔迹是一样的，显然是同一人所写。那这个‘我回来报仇了’定然指的就是丽贵妃回来报仇了。但死人不可能复活，当时丽贵妃的死，由太后、皇上以及几个朝中重臣亲眼所见，不可能作假。唯一的可能就是例如郭全之流，想要杀丽贵妃之人付出代价。”
“皇后娘娘当年其实并没有亲眼见到丽贵妃的尸体，所以并不清楚丽贵妃是怎么死的。但娘娘深知丽贵妃之死定有□□，不然不可能被皇上强制命令不许再谈论丽贵妃。皇后娘娘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多年来规规矩矩，并不触碰禁忌。但接连两次，这两封莫名其妙的信出现在了她房里，被吓了一跳之后便偷偷告诉了太子。”
路摇：“所以太子就找你帮忙追查喽？”
马栎：“我和太子虽然不如与曹世启般交好，但彼此也算是信赖之人。太子磊磊君子，从小所学皆是为了以后继位治理国家。而我是将军府的人，以后要辅佐的，也定是未来的天子。盯着太子的人很多，不方便直接出面查十五年前的旧案，于是就托我帮忙。”
听到这里，路摇顿时疑惑了，她问道：“不对啊，当时你好像直接就盯上了郭全，你怎么知道郭全有问题？”
马栎：“当时我和太子殿下分析过写信之人的目的，觉得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报仇。但是这人他一面说知道是谁杀了丽贵妃，一面又把信寄给了皇后娘娘，那显然其实他也并不是真正地知道。他只是有几个怀疑对象。当时我想着，可能这一模一样的信，分别给了好几个人。”
“心有鬼胎之人，一见到这信上的内容，肯定坐不住了。写信之人既然是想把凶手引出来，那定然是有什么动作的。当年和丽贵妃有关的人，或是她死了得益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位高权重。你想一下，什么样的动作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路摇“啊”了一声，道：“你是说借由六扇门的手？可是六扇门不是每个案子都会引起关注呀……”
说到这里，路摇的声音轻了下去，她想了起来，当时她接下郭全的案子后，太后和皇上都先后问过她这个案子的情况，表面上关心她最近的生活，难道实际上……
马栎道：“你先前也说，盯在你身上的眼睛很多，来自宫里的，来自其他府邸的，你今日查了什么案，明日又接触了什么人，都不是什么秘密。何况郭全，他十五年前在宫里当差时就是这副样貌，显眼得很，若盯着你的眼睛中，恰好有认识他的人呢？”
路摇陡然一惊，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你是说，你怀疑是宫里的某个人，拿了郭全和红袖姑娘那的玉佩？”
马栎：“玉佩被盗之时，郭全的着急不像是假的，我估计他本来是想利用玉佩来引出凶手，却阴差阳错之下，被人盗了，打乱了计划。于是郭全‘失踪’，重新出现后又弄出了一封信。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路摇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马栎：“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说是报仇，但在无法确定真正凶手的时候，这个报仇，就值得深思了。”
“不会是想把所有怀疑对象都……”路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马栎：“无论是不是，我担心到时候都会引起恐慌……我和太子商量，尽量在事态进一步严重之前找出郭全和他那背后之人，暗中把京城把控起来。”
路摇：“皇上会允许你们把控京城？”
马栎：“自三年前开始，京城都是太子殿下在监管。”
路摇：“那在你们俩联手的搜查下，找出人的概率很大吧？”
马栎：“除非背后那人的势力能与我们抗衡，不然……”
剩下的话语未尽，路摇立即懂了。
不敢说百分百，但百分之九十以上该是有的。
但路摇的心蓦地跳得激烈，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知道马栎和太子有了安排，路摇也稍稍放下了心。
这两日倒是太平，什么事都没有。
马栎生辰前一日，她依旧苦思于究竟送什么好，眼看实在时间紧迫，想起了姬娘子，便匆匆跑去找她咨询。
若真的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大不了送两坛酒得了。
白日里姬娘子的酒肆人不多，姬娘子自己捧了一个小酒杯，在柜台边自饮自酌。
还未靠近，路摇便闻到一股轻轻淡淡的酒香。
路摇走过去：“哟，知道我要来，连酒都准备好了啊。”
姬娘子一身胭脂红裙衫，衬得她更是脸蛋红嫩，媚意天成。她见路摇过来，放下手中的酒杯，柔柔握住她的手，细细往她的脸上端详了一番，道：“看起来和马三公子处得挺不错，看你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
路摇摸了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么？”
“你先前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模样，好像生死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你心里还有什么死了就能回去的想法。”姬娘子道，“但现在，你脸上明显多了鲜活气，有了目标，想和什么人好好过下去。”
路摇默了默，忽笑道：“你可把我看得真透彻。”
姬娘子倒了一杯酒，放到她面前，道：“天凉，暖暖身。”
路摇没拒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姬娘子嗔了她一眼：“酒要慢慢品，像你这样，真是多少酒都不经喝。”
路摇笑了笑，给二人各自再满上一杯，这回她慢慢品了起来。
姬娘子先是闻了闻，而后浅浅酌了一口，道：“说吧，这回来，又是什么事啊？”
路摇道：“不能是单纯来找你说说话么？”
姬娘子：“你和马三公子刚在一起没多久，若不是有事找我，你会撇下他过来？”
路摇想了想，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于是便放下酒杯道：“京城接下来恐不太平，你自己小心些。”
姬娘子没问为什么，只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小心些。”
丽贵妃一案毕竟涉及到皇室，马栎虽告诉了她，但她显然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何况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背后那人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暗潮汹涌，知道得越多，也越是危险。
又浅浅喝了一口酒，路摇说出来这的第二个目的：“明日就是马栎的生辰了，你说，我送他什么好？”
姬娘子看着她殷殷切切的眼睛，笑道：“你还没想好？”
路摇苦笑了一下，把自己的苦恼说了。
姬娘子“唔”了一声，稍稍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什么？”路摇凑近了些。
“你先前把你的事告诉我，是因为你把我当成好姐妹，信任我对么？”姬娘子问道。
路摇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明白她想说什么了。
果然，姬娘子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告诉马三公子呢？你想嫁他，他想娶你，以后你们彼此就是最亲密的人了。”
路摇垂下眸子，认真思考起这个建议。
半晌后，她抬头道：“你说得有道理，我该告诉他的。”
“嗯。”姬娘子伸手整了整路摇的头发，道，“说开了你们许会觉得更亲密。”
路摇和姬娘子又叙了会儿话，喝完了一小壶酒，这才起身告辞，往京城主街走去。
京城街道大大小小无数条，路边房屋鳞次栉比。周围人来人往，说话声传入耳，路摇第一次对这个世界心生了一种归属感。
自己被巨浪卷入深海，不仅没死，还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也是一种缘分吧。
或许，自己的未来就在这。
不是已经遇到马栎了么？
虽然不知以后如何，但路摇想，她愿意为了他为他们的未来努力。
在这个世界闯出一方天地。
不用太大，够他们安然生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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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住下
马栎的生辰宴会定在晚上。
天承国对节日、生辰这种都特别重视，无论贫穷富贵，定都是要庆祝一番的。
马栎作为将军府的三公子，自然更是办得隆重。
不仅太子代表皇室送了礼物，更是同二皇子、三皇子、小公主一起亲自到场，各府的公子小姐也都来了。
这一晚，即使不到现场，也能想象得出是多么热闹。
这一天，路摇醒得很早。
她是猛然睁开眼的，然后毫无困意，心里第一个念头是——今日是马栎生辰了。
紧接着第二个念头冒出来——昨晚她睡在了马栎的床上。
但她没有立即起床，也没有动，就这么睁着眼发呆。
昨日半夜，她偷偷跑来了将军府。
怎么进去的？
自然不是走大门。
路摇来到将军府的后门处，本想让十六进去喊下马栎。
谁知便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墙边——正是马栎。
这是提前得到消息了？
路摇朝后狠狠瞪了暗中的十六一眼，这不是就没有惊喜感了么？
马栎把路摇带入了他的院子里，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已近子时，将军府所有院落都已灭了灯，静悄悄的。
就着月光，路摇看到马栎的外衣只是散散地披在身上，顿时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开口轻声道：“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呀？”
马栎不语，把路摇带进内室，握住她露在外面有些凉的双手，这才道：“反正睡不太着，无事。”
屋内点了烛火，如冬日暖阳。
路摇偏了偏头，蹙了蹙眉，道：“怎么睡不着？在想明日？”
她的手很小，能被他完完整整地包裹在掌心。感受到掌心渐升暖意，马栎道：“在想怎么早点把你娶回家。”
路摇忍不住老脸一红，没料到会突然听到甜言蜜语。
许是烛光太暖，路摇觉得自己脸有点烧，肯定是红了。她抬眸嗔了马栎一眼，却是柔软含情。
马栎摸了摸她红如云霞的脸，凑过脑袋，轻轻在她另一侧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顿时，路摇觉得自己的脸更烧了。被轻吻过的那地方，烫烫的。
马栎道：“以后大半夜的，不许过来。万一出事怎么办？”
路摇眨了眨眼，道：“不是还有十六他们嘛。”
马栎：“总之不许，起码先告诉我，我去你那。”
路摇乖觉地点头：“也好。”
马栎：“晚上睡我这？”
路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马栎“嗯”了一声，疑惑地看她。
路摇道：“我只是想过来跟你呆到子时的，子时过了，再回去。”
闻言，马栎皱了皱眉。
路摇以为他不解，便解释道：“我希望我是第一个祝贺你生辰的人。”
马栎却道：“再回去？太麻烦了，还是睡我这吧，我让人把隔壁的房间收拾收拾。”
话落，马栎便喊了一个小厮进来，吩咐了一句。小厮立即去了。
速度快得路摇都来不及拒绝。
于是，路摇就这么“决定”住下了。
不过……
路摇道：“我想睡你的床。”
马栎深深看了她一眼：“好。”
路摇高兴地搂住他亲了一口，然后往窗外看了看，道：“快子时了吧？”
马栎点了下头：“快了。”
路摇嘻嘻一笑，道：“以前我生日的时候，我有几个朋友总会子时准时地发信息给我，祝我生日快乐。你明天肯定很忙，会有许多人向你祝贺。我只希望，第一个祝贺的人，是我。”
这一瞬间，马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陡然一悸，感情便是汹涌而至。
“唔……”
马栎的脑袋倏地垂了下来，捧住她的脸，深深地吻住。
半晌后，他松开，却仍是抵着她的额头，捧住她的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他低声说：“子时了。”
“生辰快乐。”路摇就着这个姿势，轻声说道，“我爱你。”
马栎捧住她脸蛋的手猛地一颤，继而更加深重地吻住她，似乎毫无章法，全凭本能亲近。
路摇渐渐喘不上气……
伸手捂住嘴唇，路摇出神的眼珠子渐渐动了起来。她侧过身，拥着被子，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虽然路摇醒得早，但此时天也已大亮。
不过外面没什么声音，路摇想，定是马栎吩咐过了什么。
又躺了一会儿，路摇起了床。
外面丫鬟听到房间传来的响动，隔着门问道：“姑娘，你起了么？”
路摇拍了拍脸，看向房门，道：“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