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缓缓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十八岁的时候，爸爸为我举办成人礼，也是这样一个个为我介绍这些人......转眼，已经八年了啊......”
尾音极低，渐渐消失在空气里。
“是啊，八年了。”苏越也跟着低叹了一句，目光一寸寸滑过大厅。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
因为有苏樾这个哥哥在，宴会结束后苏锦直接抛弃了一脸委屈的陆导演，上了苏樾的车。
“哥哥你没有约明萱姐姐吃个夜宵压个马路什么的？”苏锦坐在副驾驶上，勾唇调侃道。
“小丫头你掺和什么？”苏越挑了挑眉，头也没转地回道。
“什么小丫头啊。”苏锦不满地嘟了嘟唇，“我不小了。”
“快说说你们怎么样了？”
大概是因为身兼半个红娘的缘故，她对自家哥哥的恋情极感兴趣。
“怎么样了？”苏越重复了一句，却只是勾了勾唇不再回答。
车里沉默下来，苏锦看他的确不想回答，也不再追问，百无聊赖地靠在座椅上睡了过去。
朦胧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跟她说话。
“小锦，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
好熟悉的话，是谁......叫她小锦，是哥哥吗？
挣扎着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看向苏樾，开口问道：“哥哥，你刚刚跟我说话了吗？”
“没有啊。”苏樾扭头看了看她略微有些迷茫的眼神，弯了弯唇角，漫不经心地说道：“做梦了吧。”
做梦了？
苏锦按了按额角，那句话，好像是陆熙在宴会上说过的，大约她真是做梦了吧。
45.
十一月, 娱乐圈最为引人注目的明珠电影节终于快要开始了。
《怦然心动》入围七项大奖, 几乎以一骑绝尘之势闯入了电影节，而导演陆熙也被誉为新一代导演的领军人物, 最为最年轻的亿万票房导演，他比起一些老一辈的许多人来还要出色。
因为忙着《向日葵》的拍摄, 陆熙并没有参与一开始的电影节，倒是苏锦跟着室友去了几趟。
明珠颁奖典礼定在了十一月的最后一天，作为候选者的陆导演如约收到了邀请函, 也在收到的当天就对自家姑娘发出了邀请。
苏锦欣然同意。
《向日葵》的拍摄几近结束, 最后的几场戏剧情矛盾冲突十分严重，苏锦往剧组跑得越发勤快起来。一方面是有始有终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一点点呈现出来，另一方面，则是应以慕清为代表的广大剧组人员的邀请了，毕竟最近的戏难拍，连带着导演的火气也上升了不少。苏大小姐作为最佳灭火器, 几乎全部的剧组成员都巴不得她没有一刻不在现场。
十一月二十九号, 因为第二天要参加颁奖典礼的缘故，剧组提前结束了拍摄，这几天跟着陆熙早出晚归, 生活极不规律的苏锦终于在九点钟之前回了家。
溪悦大四，已经进入了实习阶段，自小独立的她选择了住在了公司提供的宿舍里，基本只有周末或者宴会之类的大活动才会回来。父亲在前一段哥哥完全掌控了公司之后带着自家老妈外出了，美名其曰出去转转, 这都快一个月了也没回来。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了苏锦和苏樾兄妹。
苏锦近来早出晚归地忙，苏樾那边公司走上正轨，本来已经可以稍微清闲些了，却没想到苏父直接将合并赵氏的事情全都扔给了他，于是再一次忙得天昏地暗起来。
这个时候回家，苏锦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却不想竟然在二楼的阳台处碰到了独自赏月的自家哥哥。
什么情况？苏锦眨了眨眼睛，先不提他这段时间忙成什么样，就说今天，不是明萱姐姐的生日吗？她早上还给她发了消息祝她生日快乐来着，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她向前走了几步，出声喊道：“哥哥！”
“小锦？”苏樾转过头来，看到身后的女孩时微微有些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
“哦，对。”还不等苏锦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接到，“明天就是明珠电影节的颁奖典礼，你们也该放个假了。”
“哥......”苏锦向前走了几步，淡淡的酒香窜入鼻尖，她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点。”苏樾笑了笑，点头说道。
苏锦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人，看他神色淡定，目光清明，并没有喝醉的征兆，这才放下心来。
“跟明萱姐姐喝的？”她松开皱着的眉，好奇地问道：“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吗？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明萱......”苏樾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很明显地怔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对啊，今天是她生日。”
苏锦微微挑眉，目光中的意思显而易见。
既然生日，不好好陪着女朋友回来干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喝酒吗？”苏樾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忽然问道。
“不是为了给明萱姐姐庆祝生日？”
“不。”苏樾仰头看向漫天的繁星，“是为了缅怀。”
缅怀？
苏锦有些不解。
“我求婚了。”
苏樾不理会她的不解，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继续说道。
然而苏锦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苏樾的下一句话。
“她拒绝了。”
“什么？”苏锦这下彻底愣住了。
原本郎情妾意的两个人，这是发生什么了？
“哥哥，”顾不得去想原因，她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苏樾的衣袖，“你没事吧？”
“没事。”苏樾站直了身子，看着小姑娘仰头望着自己一脸担心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唇回到。
没事吗？苏锦仔细盯着面前的男人，长身玉立，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挽到了手肘处，黑眸一片澄净。
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难过的样子。
甚至，浑身都多了几分通透的悠然闲适。
苏锦的神色越发迷惑起来。
“其实明萱的拒绝我一点都不意外。”苏樾看着自家妹妹疑惑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为什么？”苏锦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凝眉问道。
“恩......”苏樾想了想，开口道：“有一天，你去外地旅行，闲逛的时候不小心迷路了，在路边的一家小店吃了一碗面，你觉得面很好吃，可等到你再一次想去吃这碗面的时候，发现自己找不到迷失的地方，更找不到那家面馆了。”
“开始的时候，你只是觉得可惜，后来时不时就会想起那碗面，直到最后，你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吃到那样好吃的面了。”
“忽然有一天，你偶然又见到了那家面馆，于是你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欢欢喜喜地进去点了那碗让你念念不忘的面，直到放入口中，才发现——”
“它的味道与你心中所想截然不同。”
苏樾的声音很舒缓，带着浅浅的平静与温和。
苏锦愣了半晌。
“所以......明萱姐姐就是那碗面吗？”她抬眸看他，又很快摇了摇头，“不，你和明萱姐姐，都是彼此的那碗面。”
“对。”苏樾点了点头，目光悠长。
“我和明萱都是那碗面，在最美好的时光里相遇，在春心萌动的年岁里相爱，却在求而不得的现实里将心里的对方雕琢成了自己最爱的模样。”
“是我错了吗？”苏锦咬了咬唇，“如果我没有想着撮合你们，那.....”
“不。”苏樾摇头，“如果从来不曾得到，那我们会化作对方心底的执念；如果意外地得到了，那我们心里虚幻的对方就会消失，唔，”他勾唇笑了笑，“用小说里的套路来说，大约是......心境通明？”
苏锦被他这一句话逗得笑出声来。
“心境通明......”她瞥了他一眼，“你是要修仙还是要上天啊。”
看到她笑，苏樾也不在意她的调侃，只是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好了，别不开心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苏锦退后一步挣脱了他捏着她脸颊的手。
其实她也不是不高兴，只是......思绪有些凌乱。
“那天......”苏锦忽然抬头问道：“是你在跟我说话？”
“什么？”苏樾一愣。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苏锦面色严肃。
“这个啊，”苏樾点了点头，“是我。”
“那天你问我跟明萱进展怎么样，等我想好怎么回答你的时候，你这丫头居然睡得跟小猪一样了。”
“那你就骗我说我做梦了啊？”苏锦气不过，对着苏樾翻了个白眼。
“我本来只是想逗逗你的。”收到妹妹的白眼，苏樾摸了摸鼻子，错开眼睛，“谁知道你那么轻易就相信了。”
那么轻易就相信了......
苏锦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自己那么轻易就相信的理由来。
“哥。”她身子向后和他并排靠在了栏杆上，“那天宴会上，陆熙也这么跟我说来着。”
“恩？”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苏锦抬了抬头，“他也是这么说的。”
陆熙......
苏樾有些愣神，他也是很久没见他了，之前薛凯的事情，他虽然有些奇怪，但到底也没有开口去问，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这种大家族出来的孩子。陆熙作为小锦的未婚夫，只要不会伤害到小锦，那他也不会探寻。
只是......
“他为什么这么说？”苏樾皱了皱眉。
“我问他薛凯和纪敏最后会怎么样。”
原来是说那一对儿，苏樾松了眉心，叹道：“陆熙是看得清楚的人。”
“你们都说人心难测，”苏锦垂眸，“哥哥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
都什么呢？
都会变质，都会消散，因为现实与你想象中的那个人，终究会有所不同。
“小锦。”苏樾伸手揽住女孩的肩头，“不一样的。”
“说起来，我不如陆熙，他能看清的东西，我要等到事情发生之后才可以领悟。”
苏锦顺势靠在了自家哥哥的肩头，听他在她头顶开口。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种一丝不差的爱情。每个人的爱情都是独一无二的，无论酸甜苦辣，都需要自己去经历。哥哥跟你说人心难测，只是希望你有所防备，却不希望这成为你裹足不前的理由。”
苏樾的声音很温柔，身上清浅的酒香缭绕在鼻端。
苏锦轻轻闭上眼睛。
哥哥的话一句句在心头闪过。
只是希望你有所防备，却不希望这成为你裹足不前的理由......
可是。
这世上，最难揣测的，永远都是人心。
46.
颁奖典礼如约而至。
深海国际会展中心已经是灯火通明, 明珠电影节最后一天的颁奖典礼迎来了众多顶尖明星。
《怦然心动》因为在国外拍摄的缘故, 演员也大多都是西方人或者外籍华人，因此今天跟着陆熙到场的大多是工作人员, 比如摄影师，剪辑师等, 而入围的七项奖项分别是最佳原著剧本、最佳摄影、最佳美术设计、最佳原创电影音乐、最佳剪辑、最佳导演，最佳影片。
陆熙身兼编剧和导演，《怦然心动》的红毯几乎就是他的个人秀。
走红毯的时间安排在中后段。
由于职业和性格, 再加上近些年都在国外的原因, 陆熙牵着苏锦踏上红毯的时候并没有被两侧围观的粉丝认出来，倒是媒体们第一时间认出了两人的身份，举起摄像机对着他们猛拍。
不过饶是这样，两人的到来依旧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无他，不过是因为两人的容貌太过出众罢了。
殷红的地毯上，迎着满目的灯光, 一对壁人携手而来。
男人一袭黑色双排扣复古样式的长款西装, 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规规整整地扣上，而是随意地散开，露出了其中纯白色的衬衫和暗色的小马甲。双腿笔直修长, 迈步走过来的时候，浑身流露出一种不同于其他人的闲适优雅。
而他身边的女人，一袭墨绿色无袖长裙，脖颈处是仿旗袍样式的，整个上半身都裹得极为严密, 只有锁骨处露出了一小块水滴型的白皙皮肤，长裙下摆直到脚踝处，露出了同色的高跟凉鞋，玲珑有致的身姿被完美地勾勒出来。
脸上只是涂了淡淡的底妆，却依旧掩不住精致的眉目。
周围人的目光不断地在两人身周游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