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久没同我说这么长的话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眼里皆是似水柔情。
凤凰一怔,这人转了性子,脸皮是越发厚了,抄起手边的扫把就向他扔了过去:“老子就是这么啰嗦!”
梧桐笑着顺势一躲,转身便掠过门槛飞了出去。初入证这无忧谷的时候就只有颜瑶一人,如果他贸然现身,恐会吓到别人还会打草惊蛇,遂,他便隐了身形在无忧谷里随意走动。
无忧谷里景色秀丽,青山绿水之间,草庐农舍,田垄菜田,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和外头都没有什么两样。
只不过这里只收留女子,男子而且还是不受欢迎的,这些有的是来求医问药,有的是因为躲避战乱,还有是离家出走……无忧谷似乎成了孤苦无依的女子可以遮风挡雨的避风所。
一白发老妇佝偻着身子从田埂上蹒跚走过,她手里拎着两竹篮,米饭的香甜味从里头飘散出来。
这是谷里的姜婆婆,她是谷里的老人,至少也有就六七八十的样子,是谷里的主事者,在谷里也颇有威望。她略通医术,颜瑶的病就是她治的,没有病人来求医,尽管年纪大了她也会自力更生,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做饭送饭。
这里看不出任何端倪,一切似乎都没问题,除了只有女子,再也难看出其他异状,梧桐没有久待,转而来到传闻中的无忧泉。
竹林旁,山谷里,曲径通幽之处,蜿蜒小径的最深处,就有一口四方八仙桌大小的石质古井,里头泉水清澈见底,碧绿如美玉,伸臂掬上一捧来,尝上一口,只觉清凉甘甜。
梧桐出神望着着幽幽古井,嘴里的甜味经久不散,仿若越回味越甘甜,忍不住再想去尝上一口,不似琼浆玉露,竟然比琼浆玉露还让人垂涎欲滴。
他越想越觉怪异,觉得不是久留之地,飞快地转身离开。
回到屋内,颜瑶恍恍惚惚的坐在窗边,脚下趴在大黄小黄,凤凰在旁愁眉不展急打转,嘴上絮絮叨叨的念着:“那老妖婆怪异的很,以后她送来的汤汤水水不准喝。”
颜瑶凝着窗外继续发呆,也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凤凰气的仰天吐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颜瑶突然扭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凤凰,凤凰被她那满含幽怨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双手抱胸吓得向后退了一步,抖着唇问:“你怎么了?”
颜瑶抽泣一声,垂下头,呜咽道:“青女真可怜。”
凤凰扶额,抱怨道:“我才可怜呢!”她想了想不能在坐以待毙,能梧桐回来,她就实施那个计划。
正思忖间,叩门声传来,像是梧桐梧桐回来了,她也不闪不躲,直接说道:“无妨,进来吧!”
梧桐推门而入,拧着眉说道:“我觉得那口井有些古怪。”
“井?”凤凰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颜瑶,说道:“就是那忘忧泉?”
梧桐点点头:“就是那忘忧泉?那井下有怨气,但似乎又很祥和?”
“祥和的怨气?”她从没听说过哪里的怨气能够祥和的,凤凰不由得诧异万分。
梧桐又道:“咱们来这无忧谷那么久,也没听说过这无忧谷无忧泉是什么来历,我觉得咱们得从这方面入手。”
凤凰认同他的观点,把她的想法娓娓道来:“根据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无忧谷同无忧泉很有可能同颜瑶做的梦有关。”
梧桐又建议:“那咱们可以问问颜瑶梦里具体是什么情况?”
凤凰倒抽一口凉气:“她近日清醒的日子越发少了,以前也就夜里做个怪梦,白天还能保持清醒,可近些日子早晨醒来也像丢了魂似的,可今天……”她将视线同梧桐一同落在今日一粒米没动的午饭上面,两眉紧紧的皱在一起,愁苦道:“这午时都快过了,还是这幅模样。”
梧桐安慰她:“再等等吧,说不定就没事了,到时我们一同问问她。”
“只能这样了。”凤凰叹息说道。
颜瑶几近未时末方悠悠的清醒过来,她揉着脑袋,不停的叹息:“我老是做那个梦,心里一直放不下。”
凤凰试探她:“此地不宜久留,你的记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颜瑶沉默片刻,她知道凤凰说得在理,可心里就是放不下,那抹倩影的确是勾住了自己的魂,让自己魂牵梦绕。
“你这是魔怔了!”凤凰看她样子就知道她不肯离去,又气愤又无奈的敲在她额头上。
颜瑶抱着自己的额头向后退了一步:“我就是觉得那青女怪可怜的。”
“可怜个鬼!”凤凰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严肃说道:“既然有爱得起的冲动,就要有放得下的冲动。”
颜瑶抬眼看了下凤凰,她的确说得很有道理,这算是金玉良言了。她又下意识的瞟了瞟坐在犄角旮旯里沉默不语的梧桐恰逢对方也看过来,他貌似同寻常没什么两样:“说说你那个梦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有婚约的青女爱上了同样有婚约的子陵,他们相约私奔,可子陵失约了,子陵父母为了躲避青女甚至还把子陵送进寺庙剃度出家。”颜瑶耸耸肩,一副索然无味的感觉,又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故事,凤凰也不得不叹:“天下男儿皆薄幸,世间女儿少真情。”
第402章 出家人
作为一个魔头,她也是个感性的魔头,凤凰也不免有些可怜这个痴情的女子,当然也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头,把这个故事前前后后品了品,困惑不解道:“子陵的父母如何的不满意青女这个媳妇也不必让儿子做和尚吧,那不是绝后了。”
梧桐点点头:“的确,里面一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颜瑶一时有些呆滞,她知道原因,可就是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
量牵引着她不要说出实情,甚至要为青女开脱:“也许只是一时的。”
三人谈天说地聊了许久,为的就是不要让颜瑶再睡过去,被那个怪梦没完没了的纠缠。
可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临近子时的时候,颜瑶还是没能那股睡意,眼皮一次比一次沉重,不知不觉就再次睡过去了。
是夜,又是万籁俱寂。
躺在的颜瑶再次被怪梦所困,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是条热闹的大街,是户富贵的人家。
她找呀找,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了他,可他正在拜堂成亲,他手里牵的不是自己,她梦寐以求要穿上这样娇艳嫁衣的也不是自己。
心心念念的爱人在和别人拜堂成亲,他背叛了自己,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她不能忍,无法忍,体内力量要挣脱自己名为机智的束缚。
当即血洒一地,喜事变丧事。
已是夕阳西下,衣衫褴褛的青女不顾自身的狼狈不堪,拼命敲打着隔绝自己与爱人的这扇断绝尘缘的大门,她呼唤的声嘶力竭:“子陵,子陵……”
里头的人再有耐心,也不忍其扰,隔着大门高声道:“女施主,这里没有子陵,还是速速离去吧!”
青女趴在木门上,言语里颇有些气愤:“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满口谎言,算是出家人吗?”
里头的的人叹了一声:“女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这里没人子陵。”里头的人又不禁加重了语气:“女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哪!”
青女像是被抽去所有的力气,她软绵绵的依着木门颓废倒下,哽咽道:“回头是岸,我回不了头了,前头是苦海,回头难道不是苦海吗?我为他抛弃了父母亲人,抛弃了颜面尊严,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她一点一点的说着,把那些委屈如倒豆子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里头的守门的和尚无奈,也只能盘腿打坐念佛经。
本以为这样就能安稳的度过,哪想,青女又开始拼命捶打木门,一阵一阵的,回响在深夜里,颇有些心惊胆跳。
青女依然执着不放弃:“快放我进去,我知道他在里头,快放我进去……”
小和尚无法,只能继续打起精神来劝:“女施主,你还是请回吧,我们这里皆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没有子陵。”
青女突然笑了,她问他:“小师傅,你让我回去,那我该回哪去?”
里头的守门的毕竟还是个年轻的小和尚,心有不忍,便动了劝劝她的念头,结果也被她问的哑口无言,知道她现在也的确是无处可去,只能埋头继续念经。
青女也依旧不愿放弃,她一边敲打,一边呼喊:“子陵,子陵……”她的声音原本清脆,可因为日以继夜得寻找,已变得嘶哑难听,想午夜的鬼魅夺命之声。
小和尚也听得头皮发麻,心生怜悯,便不得不再次开口相劝:“女施主,世间男子千千万万,你何必吊死再一棵树上,女施主,你还是块请回吧!”
青女闻言,也忍不住放声大笑,她也笑自己痴,她也笑自己傻,笑的满面是泪:“是啊,世间毛子,我作何要遇见他,还要爱上他,我作何呀……”
大雨没有预兆的下了起来,豆大的雨水从天上降下,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把他整个人都打。
可青女还是不依不挠,在门外哭喊着要见子陵。
小和尚心地慈悲也担心她,透过那门缝向外探去,吓得登时瘫坐在了地上,惊叫道:“鬼啊……”
门外不是妙龄女子,根本就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任他再怎么四大皆空,也是将将入门没多久,吓得连滚带爬。
“我不是鬼,我真的不是鬼……”
身后木门外,那女子无助的哭声又鬼使神差的止住他逃命的步伐,他忍下恐惧,侧耳倾听暴雨里的一声声无奈,一声声哭泣:“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问问原因,要了结果,才会同妖魔做了交易……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和尚努力辨认的功夫,庙里住持已经携着师叔师伯庙里一干德高望重的人物匆匆赶来,他们转动着佛珠,念着经文,声势浩大,他们同样是湿漉漉的,地上的水也经漫过脚脖子,这场雨迅猛的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打伞,相反,主持的手里还捧着一木盒子,小心谨慎的护在怀里,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庙里镇庙之宝,平日里都不让人随便接近的。
他直觉不好,很为门外的女子担心,只觉得她实在可怜的人,将将想抢先一步提醒一句,可身后走来一人,不轻不重的撞了自己一下,
一个面生的和尚从身边擦身而过,借着月光,发现他各位的眉清目秀,气宇轩昂,跟庙里很多和尚都不一样。
他没有说谎,他们寺庙里的确没有什么子陵,不过有个了尘的新和尚。
了尘望着那扇晃动的木门,波澜不惊的双眸突然荡开一阵涟漪,他上前拦住主持:“师父,让我同她谈一谈。”
住持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了尘,那并非青女。”
对,那不是青女,他一脸惊恐的向后大退了一步,婚宴上,未婚妻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她被青女撕成碎片,整个人浸泡在血泊里,苍白的脸,鲜红的血形成巨大的反差,那副场景永永远远的烙印在脑海里,让他永生难忘。
“阿弥陀佛,主持我错了。”说着他就后退了一步,面上又硬生生变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寺庙大门出人意料的轰然打开,门外的青女喜不自禁,筋疲力尽的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跨过门槛爬进寺内,满心欢喜的叫着爱人的名字:“子陵。”
幻想是美好,现实却是无比残忍的,迎接她的不是亲密爱人的温暖怀抱,而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随着一块的落下在身上炸开,然后从头顶传达至四肢百骸,似乎每根神经都在痛,痛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比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还要疼痛,可她没有疼到麻木,每根神经都在承受着这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煎熬,她疼到无法叫出声,但还是在深夜里,雨幕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爱入骨髓的男人,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子……陵。”
第403章 桑田变沧海
了尘转头过,摆出一副漠然的姿态。
那颗心早已碎得不能再碎,可是青女还是清晰的能感受到它被人一把掷到地上,而发出四分五裂的脆响,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她似乎已经痛到麻木了,痛到仇恨和,落到此等下场,那心里的丁点的期盼与侥幸也全都烟消雾散了,原本疼到匍匐在地的她猛地站起身,泛着妖冶青光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躲避在角落里了尘:“子陵,你爱过我么?”
“不曾。”子尘无情的吐出这两字后,闭上双目,双手合十,开始认真的念起经来。
青女却笑了,笑得美艳而张扬,她说:“谢谢你没有爱过我!”
了尘大为震惊她的反常,扭过头,终于愿意把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可却看了一幕令他惊恐万状的画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曼妙的身子发生了古怪的变形,美丽的面孔变得狰狞而诡异,青面獠牙的怪物将漂亮的少女完全取代。
寺庙里的和尚慌乱成一团,好像一窝粥。
“有宝石在,咱们不会有事,大家快随我念经。”在住持的一声令下恢复了稍许的平静,异口同声的念起经文来。
住持口中能帮他们性命无虞宝石,具体长什么模样倒真没几个人看得清楚。
只是那璀璨的金光之中,女子在痛苦挣扎,寸步难行,像笼中的困兽,她的猴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她丑陋的身躯显得的渺小又无力,在那诡异的金光下似乎随时都会被撕碎。
念经声骤然变大了,天上落下的雨似乎变小了,那快淹过他们的膝盖的水也及时止住了,看样子,她被有效的压制住了,他们各个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笼中的困兽还在苦苦挣扎,可无论她如何使出全力,她也逃不出那个囚笼,相反还有再神不知鬼不觉缩小的趋势,她的动作越大越光芒就强盛,把她灼伤的面目全非,她感受到了魂飞魄散的恐惧,消散在这个天地间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只觉得悲哀,她落到今日这般下场都是他造成的,可即使这样,在临死之前她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她厌恶这样作贱自己的自己,也仇恨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自己,同样仇恨薄情寡义的子陵。
今日能与自己花前月下甜言蜜语,今日同样面不改色的能置自己于死地,仇恨在胸中翻滚,她决不能就此这么死去,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忍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向那个人的方向迈了一步,此生的话都说尽了,她只能行动证明她的决心。
她面目狰狞,嘴角勾着诡异的弧度,更显着面目异常恐怖而不能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