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冉低下头,她是挺不愿意的,结婚就得侍寝,在大魏,她进宫前,奶嬷嬷跟她提过,说女人家头一遭是会疼一点儿,忍忍就过去了。
傅冉十分了解她的奶嬷嬷,通常奶嬷嬷说怎么疼,就是有点儿疼,要是说有点儿疼,那就是非常疼。
思及此,傅冉支吾道:“我还想多念两年书呢。”
颜冬青哼了哼,泼她冷水:“以你的成绩,没人会推荐你念高中。”
这可真是太侮辱人了,傅冉抬头,杏眼圆瞪:“不嫁了,我不要嫁了!”
“敢!”颜冬青摆了脸。
她确实不敢.傅冉跟泄气的皮球一样,咕哝道:“奶嬷嬷说侍寝很疼呢......”
颜冬青呛咳一声,也慢慢红了脸,声音软下来,带着几分诱哄:“想这么多干什么?朕只是想以后能抱你睡觉而已。”
到底涉世未深,傅冉蓦地抬头,眼睛晶亮:“真的?”
颜冬青含糊其辞:“唔......”
傅冉松了口气,甜笑道:“皇上,您待臣妾真好。”
颜冬青转开脸,有点惭愧。
算了,等到时候再说吧。
徐兰英他们很晚才回来,傅冉在家已经烧好了饭,饭菜端上桌,问他们:“生了没有?”
“生啥生,哪有这么快,估摸着起码得明天。”徐兰英道:“羊水还没破呢。”
傅冉不太懂,没再多问。
贺寡妇直摇头:“燕子那婆婆,我看是个不靠谱的,对燕子也不上心。”
提起这个徐兰英就来气:“可不是,燕子都快生了,也不见她煮碗糖水鸡蛋,起码吃也有力气生呐!”
他们到底是外人,没法多说,只能干看着生气。
傅燕是夜里破的羊水,疼得冷汗直冒,偏偏她男人睡得跟死猪一样,狠推了好几下才醒。
“干啥啊?”马家辉眯着眼,老大不高兴。
“去叫你老娘进来,我要生了!”傅燕几乎是吼了出来。
外头小脚太太早醒了,不慌不忙的烧开水,烫见到,嘴里絮絮叨叨:“叫啥叫,哪个女人不得经这遭。”
端热水进屋,把她儿子撵出去:“女人生娃,你在这杵着干啥?晦气!快出去,去我床上再睡会儿。”
大半夜的,又冷又困,马家辉瞧了他媳妇一眼,从昨天就喊疼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生,打着哈欠出去,倒头就睡。
徐兰英这一夜睡得都不安稳,听着外头哗啦啦的雨声,心里总惦记着事儿,大闺女再不好,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说不惦记那不可能。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倒把傅向也给折腾醒了,沙着声音道:“咋还不睡呐?”
徐兰英叹叹气:“也不知道燕子夜里生不生,早知道我在她家打地铺睡一晚陪着了。”
巴掌大点地方,塞的全是物件,打地铺都没处下脚。
傅向前心要大点:“燕子不是说她婆婆接生过娃吗?不碍事的。”
到天朦胧亮,徐兰英才睡着,家里最早起的倒是傅冉。
夜里下雨,家门前积了一滩水,傅冉拿扫帚扫开,又把昨晚收回家的衣裳晾出去。
正进进出出的时候,就见个四十来岁的女同志慌慌张张过来,抓着傅冉就道:“燕子、燕子昨夜里走了!”
傅冉呆在原地,像是没听明白似的,木着声反问:“走去哪儿了?”
女同志是马家辉族里婶娘,凌晨三四点那会儿,马家辉去她家咚咚拍门,说他媳妇身下流了一大滩血,像是不行了。
马家辉他婶睡得迷迷瞪瞪,当即就道:“赶紧送医院呐!”
马家辉支支吾吾:“我娘说让你去瞧瞧咋整。”
马家辉他婶忙披上衣裳,打着电筒过去,等她到的时候侄儿媳妇已经咽了气,床上血淋淋躺着个女娃。
再看马家辉他娘,脸色难看,夜里这么凉,也不给女娃裹上小被。
马家辉当场就软了腿,瘫坐在炕上,木呆呆的盯着咽气的傅燕,张张嘴:“娘,燕子.燕子咋没的?”
小脚太太没好气道:“咋没的?她命不好,生娃生没的!我当是个孙子,早知道是个丫头片子,让跟她娘一块去得了!生下来白糟践粮食!”
崩管咋样,现在人是没了,得跟娘家人说一声,怕马家辉去通知挨揍,小脚太太让马家辉他婶去通知。
“小丫头,快去喊你老子娘,赶紧去看看呐!”马家辉他婶也不敢多待,通知了赶紧走。
傅冉这才回过神,赶忙进去喊徐兰英。
大清早的,傅家突然传出一阵凄惨的哭声,把门旁邻居全给惊醒,披上衣裳都过来问咋回事。
“我可怜的燕子哟!命咋就这么不好!”徐兰英哭得跟泪人,门旁邻居瞧着也揪心。
“哭也没用了,赶紧的,去那头看看咋整!”廖娟把瘫在炕上的徐兰英拽起来,催她:“你在这哭燕子也听不见,要紧的是后事!”
乒乒乓乓,一家子慌乱,全去了马家辉家。
约莫是怕傅家人闹事,马家辉家男人女人满满当当挤一屋。
徐兰英心里存着气,进二话不说,揪出缩在人堆里的马家辉,左右开弓,啪啪连刮几个大耳刮子:“赔我闺女,你赔我的大闺女!”
“敢打我儿子,你个骚.婆娘,贱.货!”马家辉他娘扑上来就撕扯。
论力气,裹小脚的太太哪有徐兰英力气大,徐兰英心里存着恨,娘两个一块打!
“好了好了,亲家,快送手!”
“打也没用啊!”
“哟,咋还咬人呐!”
“...........”
闹闹哄哄一团糟,马家辉他娘从徐兰英手底下躲开,呸了一声:“滚!把你家闺女带着一块滚!还有那个丫头片子,都是丧门星!”
徐兰英差不点没气晕过去,扑过去又要撕扯,被傅向前拉住,沉着脸道:“好了!”
“马家辉你个该千刀万剐的,我活生生的闺女哟,就被你娘俩这个黑心肝的整没了!”徐兰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马家辉他娘嘴硬道:“她自个命不好,生娃生没的,关咱家辉子啥事?!尽是晦气!”
傅冉听得直皱眉,寒着脸道:“跟你家没关系,谁接生的 ?谁接生跟谁有关!爹,去公安局跟公安同志报个案,好好查!要是谋杀,该蹲牢房!”
“你、你啥意思,还能是我害了她不成?!”马家辉她娘没了刚才的神气劲儿。
“我有说你?你这么急着承认?”傅冉把徐兰英从地上拽起来,看看马家辉这一家子:“都是泯灭良心的杂碎。”
不多时,家属院的门旁邻居都过来了,都是矿上干重活的汉子,被颜立本带着堵在马家家门口。
马家辉族里人不多,瞧见这阵仗,腿开始打软,有人好声好气道:“再吵再闹也没用了,先坐下,好好商量着,把燕子的后事办了再说。”
虽说傅燕生了个闺女,好歹是有了后,但是女娃太小,没法给她披麻戴孝,只能简办,买副棺抬去把人埋了。
从做棺到下葬,连着好几天才把傅燕的事办完,说是去公安局报案,不过是恐吓马家人的话,生娃死的妇女每年都有,公安局材料堆成山包,也没一桩案子能扯得清楚。
身后事紧赶紧的办了,马家辉他娘把女娃抱上,尿布小衣裳拾掇好,一股脑全送来傅家,塞徐兰英手上。
“这娃你闺女生的,是养着还是扔了给别人,你自个看着办!”
第47章
小脚太太扔下奶娃就跑, 一晃三摇的,速度还挺快, 徐兰英搁后头连喊几声也没理。
“烂了心眼的狗东西!”徐兰英气得咬牙, 想把怀里奶娃扔出去,到底狠不下心。
也怨她大闺女是个命轻的, 要是生个男娃, 说啥也不会抱来丢她家。
才几天的奶娃,眼睛还没睁开, 约莫是饿了,闭上眼哇哇直哭。
廖娟搁前院听见了, 推开后窗户:“是燕子的娃?这小娃是饿了吧, 赶紧给弄点吃啊。”
徐兰英叹叹气, 直发愁:“我这是哪辈子造孽了哟.这么小点的娃,我弄啥给她吃!”
没了娘的娃,连口奶水都喝不上, 家里又没热米汤,总不能灌她点白水!
“燕子他娘, 我家还有半罐奶粉,等着,我找给你!”廖娟是打心里同情这奶娃, 投生到谁家不好,要投生去那种黑了心肝的家!
家里连个奶瓶都没有,廖娟冲了碗奶粉,用勺子硬喂进了奶娃嘴里。
“你打算咋整啊, 这么小的娃。”廖娟心直口快,也不怕说得难听得罪,直接道:“这是马家的种,你可不能傻了帮养,就你家老傅那病.都够你折腾了,再添个小累赘,还嫌你自个事不多啊!”
隔壁小刘嫂子坐家门口搓衣裳,也听到她俩讲话了,扬声道:“可不是,别人家不说了,就看看我,没了男人拉扯三个娃,日子多难熬你们还能不知道?!娃小,但吸人血,谁养谁知道!”
都是过来人,徐兰英也不怨她们说话难听,瞅着怀里的小娃,唉唉叹气:“孽障,是孽障!”
小刘嫂子道:“快抱回去给他们,好好的娃,我不信还能给弄死?不成就让厂里出面,找你那女婿谈话,看他咋想的,好赖是他闺女,难不成还想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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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冉放学回来,还没进门,就听见哇哇的奶哭声。
掀门帘进屋,贺寡妇正给炕上奶娃换尿布,傅声趴在矮八仙桌上写作业,嘴里咬着铅笔头,呆呆愣愣的瞅着炕上的娃。
“奶,他家怎么把孩子送过来了?”傅冉搁下书包,凑过去看。
“丧尽天良的,嫌咱们妞妞是个女娃娃,都不愿意养!”
贺寡妇最恨这种人,她小时候那会儿就是被她老娘丢了,要不是婆婆心地善良收养她当童养媳,早就饿死了。
因为自个经历过,甭管两个儿媳妇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她都疼,所以大媳妇要丢她小孙女那会儿,贺寡妇才跟大媳妇蹦起来吵了一架,二话不说把小孙女领回乡下养,孬好给口饭拉扯长大。
晌午,一家子围饭桌前坐,徐兰英瞧着婆婆抱奶娃不撒手的样儿,眼皮子直跳,斟酌道:“孩她奶,那啥,下午让傅向前把娃送回去,别搁咱家了,总归是外孙女,咱家养着也不会跟咱家人姓,扔回去给他们自己养吧,爱咋咋地了。”
贺寡妇不高兴:“那一家啥玩意你不知道?给他们养,说不准就给妞妞养死了!小妞妞没娘,又吃不上奶,他家人再不上心,十有八九是死路一条!”
“咱家这情况,再添口人可咋整呐......”徐兰英直犯难。
贺寡妇道:“这点你们甭操心,我想好了,把妞妞带回乡下,小妞妞扔给别人也是扔,扔我给养算了,我能把小冉拉扯大,她也一样能。”
说着,贺寡妇又唾道:“丢娃的人都该遭天谴!”
想到以前嚷嚷着要丢了二闺女,徐兰英只感心虚,悻悻不语。
一直没出声的傅向前开了口:“老娘,也别回乡下了,就搁在这,咱当养条猫狗,把她拉扯大得了。”
贺寡妇不同意:“我还是回乡下,搁城里拖累人。”
“向前.要我说,你也回乡下吧,你又没了工作,回乡下好赖还能分点粮,咱们把我原先住那房子推了,就在那房基地上重盖两间,地方宽敞,还能种点菜,不比在城里过得差!”
再过几年,徐兰英年纪也大了,筛石子的活儿又重,早晚要干的爬不动,到时候都是儿子闺女的负担。
分房没门,想升职,徐兰英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机会。
两口子互视一眼,都有些心动。
徐兰英道:“孩她奶说的是,咱凑点钱,先占上房基地,把乡下的房盖上,等过几年小冉和声子工作了,我也回去,这房留给他们住,起码也宽敞些,犯不着这么多人挤这两间屋!”
三个大人细细商量着,傅冉开口提醒道:“你们打算就这么算了?”
徐兰英愕然:“啥?”
“孩子是马家辉的,他不出一分钱养孩子算什么事?”傅冉看看他们:“我不反对你们养,但反对你们没头没脑的养。”
听闺女这么说,傅向前沉吟道:“是这个理,咱要是啥也不说,马家人还不得骑到咱头上拉屎屙尿。”
“我去工会说,让工会出面,马家辉他要是敢不拿钱,我闹得他在厂里待不下去!”徐兰英也醒味过来了,这亏她可不能吃!
下午上班,徐兰英直接找上廖娟。廖娟好赖是工会办公室副主任,这事找她正好。
一个是准亲家,一个是以后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连襟,该帮着谁,廖娟心里头有数。
她直接找马家辉谈话,也不跟他好声好气了,摆着脸道:“马家辉同志,有人向我举报你联合老娘谋杀媳妇,还不养子女,组织让我找你谈谈话,像你这种逃避责任的作法,组织要考虑除掉你入党的机会。”
其实廖娟是故意把事情往重了说,不养闺女是真,至于谋杀媳妇,公安同志都查不清的事,她又哪能定论。
马家辉唬了一跳,要是除掉他入党机会,以后还怎么在工会混下去.
“燕子的死不关我事儿,她是大出血,送医院都来不及,我老娘只是把娃送她姥姥家住几天,没说不养......”
廖娟仍旧肃着脸,沉下声道:“这事组织会好好查,你们两家商量着办,要是真像举报的那样,组织绝对会严苛处理!”
挨了一顿训,马家辉闷一肚子火,回去就朝他老娘吼,问她干啥要把奶娃扔去她姥姥家。
“丫头片子命轻贱,以后早晚是别人的,我养她干啥?”小脚太太冷哼:“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你考虑?!”
“为我考虑?”马家辉一时没明白。
小脚太太恨铁不成钢道:“带着个拖油瓶,以后还咋再娶媳妇?要是没这个丫头片子,以你的条件,还怕再娶不到?”
傅燕那样的是不能再要,再娶也得娶个听她话的,容易拿捏的软性子。
马家辉沉默了会儿,迟疑着道:“娘,燕子该不是你......”
“浑说!”小脚太太脸一板:“她大出血我能知道?最多怪她自个命不好,别人在家生娃都没事,就她事儿多!”
“人都没了,你少说两句!” 到底是他媳妇,马家辉还是有几分难过。
不过想到他以后还能再娶.马家辉心神恍惚,一时想到了设备科的黄梅,要不是傅燕怀上娃,兴许他们就能在一块了.
“你想啥呢?”小脚太太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