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湾是给饿醒的,炕下放了把铁皮暖壶,奶粉奶壶都带了,颜冬青光着膀子下炕去给闺女冲奶,动作娴熟的往手背上试温,等不烫了才把奶嘴塞闺女嘴里。
傅冉侧躺着,坏心眼的拿脚蹭了蹭颜冬青毛烘烘的小腿:“三哥,还要不要肉偿了?”
颜冬青咬咬牙,睇去个警告眼神,等闺女睡着了,看他怎么收拾她!
可惜始终没能如愿,好容易哄睡湾湾,颜冬青还没想重振雄风,睡他脚边的蛋蛋被尿憋醒了,揉着眼站炕沿上,掏出小蛋蛋屙了回尿,不偏不倚,哗啦啦射中炕边的洗澡盆,尿完之后,四仰八叉往炕上一趟,手搭在肚皮上,慢慢把自个拍睡着。
颜冬青不放心的拿脚踢踢。
很好,没动静。
颜冬青松口气,拿脚蹭傅冉光溜溜的脚背:“冉儿,朕想......”
他话还没说完,睡他边上的闺女又醒了,哼哼唧唧的要娘。
原来是小公主奶喝太多,尿了炕.
这三番四次的折腾,小皇帝勃了焉,焉了再勃,如此反复,颜冬青彻底没了脾气,把脑袋靠在傅冉肩上,委屈咕哝:“臭冉儿,要玩死朕不是?”
傅冉:“...........”
夜里没能一展雄风,导致颜冬青第二天长了个火疖子,在下巴上,一碰就火辣辣的疼。
偏偏蛋蛋这个没眼色的,一大早醒了,还趴在他爹胸膛拿手指头往上戳了戳。
结果自然是挨他爹揍了一顿.
屁股上连挨了两巴掌,蛋蛋裤子都没穿,捂着屁股蹬蹬就跑出去跟他娘告状了。
没多时,傅冉进来,声音柔柔的,带着埋怨:“您揍蛋蛋做什么?看把他委屈的。”
颜冬青更委屈,指着下巴给傅冉看:“臭小子戳朕!”
傅冉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还没说话,就听他又道:“快,给朕吹吹。”
傅冉没办法,小的三岁,大的也三岁,只能给他吹几下,又依言亲了两下,才把大的三岁从炕上弄起来。
“窑厂有事,柱子哥赶马车先回了,大丫说要顺道搭咱们的拖拉机回刘沟子乡。”
颜冬青嗯了声,坐炕沿蹬上长裤,出去打水洗漱。
吃过早饭,颜冬青摇开拖拉机,拖斗里坐傅冉大丫还有几个奶娃,一行人往回城方向去。
大丫头胎生的闺女,眼下怀了二胎,快六个月了,就因为新出的计划生育,成天焦心的睡不安。
“俺们村妇女主任说了,头胎生闺女,还能再生一个,二胎甭管是闺女还是小子,都得拉去结扎。”
大丫摸摸肚子,眉头拧成疙瘩:“这胎要还是闺女可咋整!”
傅冉问她:“那你准备怎么办?”
大丫也作难,低声道:“等这胎生了,俺出去躲躲,说啥也不能被拉去结扎!”
说着,她又问傅冉:“你还生不?”
傅冉直摆手:“不生了,不生了。”
她不想被拖去结扎,万岁也不想再要第三个崽。
八月如火,傅冉的录取通知书总算发了下来,考取的是首都纺织技术学校,轻纺专业。
这年月没有服装设计一说,只有轻纺专业这种大类学科,下含纺织,服装板师,服装工艺等小类。
傅冉念的是笼统的大类学科,换言之,纺织、板师、工艺这些技术都得学。
录取通知书上通知八月三十号报到,眼下已经是八月二十三。
傅冉仔细把通知书看了遍。
“三哥,上面还标注了可以迁户口。”
时下的高校跟工厂差不多,挂的都是集体户口,新生入学之前,可以将户口迁过去,学校有专门的办事员负责接收。
这一政策对原本就是商品粮户的考生来说,没多大影响,但对于农村户口的考生来说,却是难得的机会。
毕竟无论是工厂学校,还是机关单位,招工的条件都只有一条,必须是商品粮户,农村户口的老农民只能留在农村祖祖辈辈种地,想要进城的唯一办法就是考大学,迁户口,等待包分配。
“三哥,咱们户口也迁过去吧。”傅冉道:“蛋蛋也该上学前班了,把他丢家里我不放心。”
颜冬青心大的道:“丢家里让爹娘带也行。”
蛋蛋正盘腿坐炕上折纸青蛙给妹妹玩,听见他爹说要把他丢家里,老大不乐意,苦巴着小脸道:“蛋蛋要去首都找五月......”
丢他在家,会犯相思病的。
颜冬青揉揉额头,颇有几分无奈:“冉儿,咱们这个儿子只怕给别人养的。”
傅冉好笑,推推他:“跟您说正经的,您去公安局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一次全迁走。”
颜冬青点头,抽空去了趟公安局。
傅冉在家收拾行李,她没带什么衣裳回来,大多都是湾湾的,小衣裳、小鞋、尿布、奶瓶.
她收拾的时候,蛋蛋懂事的帮着收拾,把妹妹的奶瓶奶嘴奶粉罐都扔到网兜里。
见哥哥忙得团团转,湾湾也跟着瞎忙活,手脚并用,在地上腾腾爬,只不过她是帮倒忙,把网兜里的东西都往外扔。
蛋蛋收一样,她扔一样。
扔的太欢,丝毫没注意到她哥已经停下不收拾了,眯眼瞪着她继续扔。
“颜继湾!”蛋蛋火了,气呼呼喊妹妹大名,还不够,又气不过的在妹妹小手上连拍几下。
“不许捣乱!”蛋蛋没什么气势的警告。
湾湾听不懂,冲哥哥咧嘴笑,露出几颗米粒牙,嘴边还挂着一串哈喇子。
蛋蛋嫌弃撇开头,随即又转回头,掀起汗衫给妹妹擦口水,奶声奶气的哄她:“妹妹乖,不许再丢东西了。”
他才说完,湾湾一咧嘴,又把塑料奶瓶给扔了出去。
“...........”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蛋蛋瘪瘪嘴,嗷得一声哭了出来,跑进屋找娘。
他不想带妹妹了!
听见哭声,傅冉忙扔了手里东西跑出来看,就见蛋蛋哭得脸通红,还直跺脚。
“娘,你看妹妹,妹妹坏!”蛋蛋委屈的不行,抱住傅冉大腿嗷嗷哭。
小公主还啥也不知道,撒欢的在地上爬,撵着地上打转的奶瓶。
“妹妹还小,听不懂话,她不是故意的。”
傅冉蹲下来哄了几句,可惜无效。
蛋蛋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之中,带着哭腔嚷嚷:“我让她乖,她非不乖!”
还乱丢他东西!
傅冉没办法了,清了清嗓子,颇为认真的问:“你在五月跟前也是这样哭的?五月有没有说你哭起来特像个小娘们儿?”
蛋蛋愣了愣,打了个哭嗝,挖着鼻子陷入沉思中,一抽一抽的渐止住了哭.
见状,傅冉暗松口气,忙把地上乱爬的小祖宗抱进屋。
小祖宗越大越皮,三五不时就把她哥惹哭一次,坐火车去首都的半道上,又把她哥惹哭了。
起因是颜冬青冲了大半瓶奶粉,叮嘱蛋蛋喂妹妹。
蛋蛋还是很听话的,趴在卧铺上竖奶瓶往妹妹嘴里塞,才喂到一半,湾湾就饱了,扭开头不愿意再喝。
蛋蛋一看还有半壶奶,深觉没完成任务,好声好气的哄:“妹妹乖,再吃点,不吃哥哥要吃了。”
说完,张大老虎嘴,佯作把奶瓶往自己嘴里塞,两只眼却偷瞄着妹妹。
可惜湾湾不睬他,手里抓住拨浪鼓摇啊摇,咯咯笑。
蛋蛋急了:“还有一半呢,再吃点儿!”
湾湾听不懂,翘着脚丫子,拨浪鼓摇得砰砰响。
这下可把蛋蛋急坏了,一个吃饱了不愿意喝,一个看还剩一半非要她喝,前者啥也不懂,后者气得脸通红,扔了奶瓶子,豆大的眼泪珠子直往下滚。
傅冉拿他们没法,眼神示意颜冬青来。
颜冬青头疼,既不好训儿子,又舍不得训闺女,只能把儿子抱怀里,反手抹抹他眼泪,建议道:“等到了首都,就把妹妹扔给别人家养,成不成?”
蛋蛋一听,止了哭,不赞同的睨他爹:“你咋这么坏啊.黑心的大屁.眼子......”
颜冬青:“...........”
约莫是怕他爹真把妹妹扔了,火车在首都停靠时,蛋蛋警惕的不行,一路都防着他爹,直到乘公交到他们新家,才拍拍胸,老长的松口气,立马学步车找出来,把妹妹抱进去,拖着妹妹在院里乱跑。
傅冉把四合院里里外外转了圈,对新家特满意,就是房子老了,有些地方要重新修缮。
颜冬青两手背后,闲适的跟在她屁股后转悠:“等安顿下来,朕去找个泥瓦匠,把房顶漏水的地方换几片瓦,再找木匠打张架子床,廊檐下得安个电灯,再买台电视机......”
这些都能慢慢置办,眼下要紧的还是先去公安局把户口落下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本宫哭,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黄桑:屁,其实就是爱哭的小娘们儿~
第98章
找时间, 颜冬青带上户口迁出证和房产证明去了趟公安局。
时下户籍管理严苛,迁出的户口必须要有相应的落户点, 是以颜冬青进公安局后, 先把房产证明拿给公安同志看。
“钱克儒的房子?”
公安同志是局里老人了,对钱克儒还有印象, 当初那批游大街扫公厕的, 可不就有他么。
“他卖给你了?”
颜冬青点头,而后强调:“房产证明盖的是公家的章。”
公安同志仔细看了眼, 确实是房管所的公章,倒也没说什么, 见房落户, 按规矩办事, 从靠墙的一排高低柜里取出红色封皮的小本子,开始摘抄户口迁出证上的信息。
逐个抄完之后,又翻出一个绿皮本, 皮壳上印着“粮本”,公安同志边写边道:“我把你们的粮食关系放到了街道, 这个月粮票已经发过,从下月起,办事员会去你家发粮票, 你们自己留心点。”
说到这儿,他又提醒:“肉票取消了,副食品店每天都会供应猪肉,不会再贴布告通知。”
不止肉票取消, 油票也取消了。
另外首都居民的粮食供应也要比南州城居民多,颜冬青和傅冉一样,供应四十斤粮食,细粮占九斤,蛋蛋供应十九斤,细粮占两斤,至于湾湾,因为没满周岁,除了供应九斤细粮之外,还额外多供应一斤奶粉,一斤鸡蛋,还有一罐乐口福。
从公安局回家,颜冬青去副食品店割了两斤猪肉,见猪骨棒和猪脑扔在水泥台上没人要,干脆全买了回去。
途径劳保物资店,颜冬青拐进买了老虎钳、钢丝、电灯泡、螺丝等物,本以为售货员得管他要工业劵,哪知对方却道:“工业劵取消,一共两块三毛二。”
颜冬青给了钱,竟有些不适应。
回到家,不大的小院已经被傅冉洒扫一新,隔壁邻居送了株石榴花,傅冉把它移栽到墙角,蛋蛋拿了个水舀,在帮他娘浇水,湾湾踩着学步车在旁凑热闹,嘴里“得得、得得”喊不停。
“哎呀,妹妹你别碰,去边上!”
怕她把石榴花撞倒,学步车只要冲过来,蛋蛋就把它推老远。
湾湾还以为哥哥在陪她玩,咯咯笑,踩着学步车乐此不疲往石榴花上冲,像头脱了缰的小野猪。
可把蛋蛋给愁坏了!
正好颜冬青回来,手里大兜小裹,蛋蛋扔了水舀,见他爹买了副猪脑,大声道:“爹,猪脑炖了给妹妹吃,她太傻了!”
哪有他聪明!
当着万岁的面说小公主傻,这不是找打么。
颜冬青好气又好笑的拍儿子脑袋:“不许这么说妹妹,你不比她聪明到哪儿。”
蛋蛋不服气,他怎么不比妹妹聪明了,他会背乘法口诀,会算加减,还会背诗,妹妹会吗?!
如果湾湾会说话,指定要跟她哥吵起来,她话都说不清,上哪儿会背乘法口诀?!
两斤肉吃不完,傅冉腌一半,另一半打算包饺子。
案板桌是老房主留下的,擀面杖也有,傅冉很会用资源,找件破汗衫给蛋蛋系上,让他帮擀面皮。
这活蛋蛋能干,四岁就会擀面皮了,两只小手在擀面杖上直搓,面皮在擀面杖下快速转圈,擀得像模像样。
颜冬青把买回的钢丝在铁皮炉上绕了一圈,打算用来给闺女挂尿布。
除了到处捣乱的湾湾,这一家四口还算和谐。
只是和谐的时间维持不长。
因为颜冬青跟傅冉说了一句:“明天我带蛋蛋去趟幼儿园,给他办入学手续。”
时下的幼儿园不多,都是公家开办的,基本在小学初中高中附近,他们住的胡同叫榆树胡同,离榆树胡同最近就是对街的榆树幼儿园,这片地儿的孩子都会去那里上学。
蛋蛋好睡懒觉,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不会醒,眼下听他爹说要念书,顿时焉巴了,小声嘟囔:“蛋蛋不想上学,想睡觉......”
颜冬青瞪他,心道朕当太子那会儿,哪天不是凌晨起床上早课,现在的孩子就是娇气!
傅冉又多嘴问了句:“文化宫那块有兴趣班,可以学象棋书法绘画游泳,要不要给蛋蛋报一个?”
蛋蛋一听,顿觉天要塌下来,垂头丧气的,不想再帮他娘擀面皮了,气鼓鼓的解了腰间围的破汗衫,去院子里找妹妹玩。
这边,颜冬青咳了声:“朕以前听传闻,冉儿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化宫教书法绘画的老师,哪能比得过你。”
瞧这话说的,这不是找着干仗么.
傅冉抬手就往万岁脸上抹了一把,糊他满脸面粉,恼道:“您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面疙瘩全塞您嘴里。”
颜冬青:“...........”
不管蛋蛋愿不愿意上学,都没得选择,被他爹连拖带拽外加言语威胁弄去了幼儿园。
时下的幼儿园就是个四合院,约莫五百平方,有四间瓦房,面朝大门的正房是大班,左右两边厢房是中班和小班,再有几天开学,不少大人带孩子过来报名,蛋蛋扯着他爹胳膊,瞅东瞅西,完全提不起兴趣。
拿户口本报上名,颜冬青带他去了趟文化宫,苏联式红砖建筑,楼高三层,一楼有个室内游泳馆,二楼是图书馆和电影院,三楼有舞蹈班书法班还有象棋班。
走在文化宫里,到处是系红领巾的小伙伴,蛋蛋穿了件白色小汗衫,黑色劳动布短裤,脚上是塑胶凉鞋,因为还没上学,脖子里自然没红领巾。
蛋蛋的视线在小伙伴脖子上流连忘返,直道颜冬青问他:“你想学什么?”
如果有时间,很多东西颜冬青可以自己教他,毕竟大魏的皇帝打小就能文能武,到这里种地烧砖杀猪宰羊也都会,算是个奇才了。
“可以都不学么。”蛋蛋垂下脑袋,扣着手指头,他只想玩。
颜冬青凉飕飕看他:“不可以。”
蛋蛋哦了声,随便指指:“那学游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