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去乡下办户口的时候,傅冉抽空又去了趟裁缝铺,打算找王厂长商量杜师傅儿子的事,哪知才到裁缝铺,就见杜师傅搁铺里坐着。
瞧见她,杜师傅有些许尴尬,先开口招呼道:“小傅,来了啊,我正有事和你说。”
铁皮炉上烧了开水,傅冉刷了搪瓷缸泡茶,见杜师傅面有犹豫之色,直接道:“杜师傅,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有事您直说就成。”
闻言,杜师傅站起身,朝她正正经经鞠了一躬,倒把傅冉吓了一跳,忙扶他。
“杜师傅,您这是做什么。”
杜师傅摇摇头,惭愧道:“小傅,我得跟你道歉,我儿子总来闹,这事我知道,我也存了私心......”
他没往下说,傅冉也明白了,钱会勾人心,这裁缝铺到底是杜师傅祖上传下的,每年盈利多少,杜师傅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儿子过来闹,杜师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他闹。
“你放心,往后去只要我活着,杜家没人会再过来闹。”杜师傅心里头过意不去,又朝傅冉鞠了一躬。
傅冉忙拦住,心里不由得犯嘀咕,一时想不明白杜师傅唱得这是哪一出,既然存了私心,怎么突然又想通了要来跟她道歉?
心里头这么想着,晚上临睡前,傅冉随口跟颜冬青提了句。
颜冬青靠在床头翻报纸,漫不经心道:“这样不好?”
傅冉忍不住蹙眉:“好是好,就是没底。”
说到这儿,傅冉蓦地想起什么,看眼颜冬青,犹疑道:“三哥,是不是您跟杜师傅说了什么?”
颜冬青头也不抬道:“朕哪有那闲工夫。”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朕让国师去了趟他家。”
不管国师怎么忽悠,反正让杜家人老实点就是。
国师有哪些招数,傅冉大概也能想到,点头:“那明个我还得好好谢谢国师。”
她话音落下,颜冬青从报纸里露个头,脸上透着不满:“你该谢的人在眼前。”
傅冉好气又好笑,捶了他一下,抬眼问:“那您要怎么谢?”
这位主子倒是会享受,指指自己肩膀:“快给朕捏捏肩。”
傅冉倒真给他捏了起来,她以前待字闺中时,经常给太傅捏,手软又会捏,边捏还边问颜冬青感受:“重不重?”
“朕受得住,还可以再重些。”
颜冬青舒服的直喟叹,丝毫没注意到床那头两道鄙视的小眼神。
蛋蛋在教妹妹念诗,他念一句“鹅鹅鹅”,湾湾就奶声奶气跟着念一句“讷讷讷”。
“不对,是鹅鹅鹅。”蛋蛋纠正。
湾湾靠在床头,扣着脚丫子,心不在焉的跟着念:“讷讷讷。”
“不对,不对,是鹅鹅鹅!”
“讷讷讷!”
蛋蛋气得拍床板,快要被他这个蠢妹妹给气死:“哎呀,你咋这么笨呐!”
奶娃也是能听懂孬好话的,听哥哥这么说,湾湾干脆不说话了,软软的头发披散着,特专心扣自己脚丫子。
约莫意识到说话太重,蛋蛋又拍拍妹妹,哄道:“妹妹乖,哥哥刚才在说爹,没说你。”
颜冬青:“...........”
好在湾湾是个好哄的姑娘,心里好受了那么点儿,但还是认真道:“哥哥,你再说湾湾笨,湾湾就不跟你玩了。”
蛋蛋愧疚极了,重重点头,保证道:“哥哥不说你笨!”
没多大会儿,屋里传来蛋蛋奔溃到捶床的声音:“颜继湾,你咋这么蠢呐!”
瞧这话说的.
连傅冉都听不下去了,把她委屈的闺女从床那头抱过来,哄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念诗吗,娘来教。”
说着,拖长了声音:“跟着娘念,曲-项-向-天-歌。”
湾湾抓抓头,奶声奶气跟着念:“呃呃呃.嗯嗯嗯.向.歌。”
傅冉:“...........”
颜冬青笑得肩膀直颤,报纸都看不下去了,把就快“呃嗯”哭了的闺女搂怀里,耐心道:“还是朕来。”
哪知没几分钟,颜冬青就不怎么耐心道:“冉儿,还是你来吧......”
他觉得自个有点呼吸不畅,气血不稳,万一吼出来吓到他闺女可就不好了。
可怜湾湾,被她爹她娘她哥连番教念诗,快要委屈死了,泪珠子在眼里直打转。
她不想跟他们睡了,她要跟奶奶睡。
小公主也是有脾气的,撅着小屁股,趴在枕头上不说话,委屈的小模样可把颜冬青内疚坏了,肉呼呼的小身子打横抱怀里,心肝肉的哄,好半响才哄睡着。
傅冉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闺女红扑扑的小脸,不大好意思道:“三哥,湾湾估计是随了我......”
颜冬青捏捏眉心:“朕知道。”
儿子也随她.
.
年后,全国上下开始统计人口,上到南州城,下到生产队,都忙活了起来。
没几天,刘书记就统计好了生产队人口,把没户口的全登记上,统一送到镇上公安局,挨个落户。
等手续全部办齐全,刘书记才让刘二柱带口信,叮嘱他们尽快把户口转走。
“三哥,要不您和国师先回首都,找小安哥帮个忙,把国师的户口转到咱们户口本上。”
颜冬青看她:“你不回去?”
离开学还有段时间,傅冉道:“我想等王厂长出差回来,把裁缝铺转手给他。”
不管杜师傅儿子闹不闹,傅冉都不想再留裁缝铺了。
王厂长年初五才从上海回来,到家一听说傅冉来找过,气都没歇口,就去了裁缝铺。
“大闺女,你去我家找过?”
傅冉笑道:“我找您是要跟您商量个事。”
“啥事?”
“我想把裁缝铺转给您。”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对不起妹妹,我有点控制不住我寄几。
黄桑:朕也是.
第108章 26号已更
虽说王厂长心里头挺惦记这裁缝铺, 但听傅冉这么说,还是唬了一跳。
“大闺女,咋突然要卖给我?你可得想好呐!”
傅冉笑了笑,认真道:“想好了, 以后我跟我家那口子估计也不会再回南州了,再来回折腾不方便, 裁缝铺您看您能出多少钱, 我转给您也放心。”
甭管杜师傅跟他儿子安的是什么心,一个过来闹, 一个睁只眼闭只眼,多少也能瞧出杜家人不是什么省油灯。
尽管杜师傅保证他活着一天,杜家子孙不会过来闹, 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傅冉可不想跟他们掰扯, 索性卖了,眼不见心不烦。
“大闺女,你打算多少钱转我?”
王厂长也是块老姜,不动声色把皮球踢给傅冉。
傅冉也不跟他啰嗦:“一口价, 一万。”
一万!
王厂长直嘬牙花子,只觉肉疼。
“大闺女.你这.你这......”
傅冉跟他往白了说:“我头几年花多少钱买下,您别问, 头几年跟这两年形势能一样?再说,裁缝铺连着衣裳店能给你带来多少收益,您比我清楚, 是赚是赔,您心里没数?”
王厂长没吱声,吧嗒吧嗒抽几口烟,似在忖度。
傅冉也不催他:“您慢慢想,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走。”
顿了顿,她又补充句:“您要是觉着不合适,我转给别人也成。”
只要她放话,不愁转不出手,保不准杜师傅还会花高价买回去。
“成!一万就一万!”
未免夜长梦多,王厂长拍案叫定:“给我几天时间,我去筹钱。”
傅冉信他,自然应好。
不过五天的功夫,王厂长就把一万块凑齐,一分不少的转到傅冉银行存折上。
加上原先拍卖刺绣分到的钱,现在她存折上有三万多。
傅冉也不干扯皮的事,立马带上王厂长去市委工商部门,把转让手续办齐全,又领他去了趟房管所重新登记房主信息。
忙忙活活干完这些,也就快开学了,颜冬青打了好几次电话催她回首都。
一来两个娃都想娘,二来他也想媳妇儿,三来国师.
也没国师啥事儿。
父子三个再催,傅冉也没急没慌,回首都前特意回娘家过了两天。
贺寡妇身子骨还算硬朗,成天闲不住,让傅向前在屋后盖了个猪圈,一天到晚围着几头猪打转。
徐兰英还没到退休年龄,还在矿区做活,只是这两年傅家境况一天好过一天,徐兰英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托廖娟的关系,给她转成后勤,专门给机器做做保养,时不时回趟乡下。
傅向前和傅声父子两都搁窑厂干活,这几年农村盖房的多,订砖量大,窑厂没少挣钱,他们手里没存一万也存八千。
妞妞上小学二年级了,家里只她一个娃,上到贺寡妇,下到傅声秀秀,都疼她,小姑娘搁农村过得也快活,虽说晒的黑了点儿,但瞧着健康又精神。
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可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傅声跟秀秀结婚有一年了,秀秀肚子还没动静,徐兰英不免心里发急,私下里少不得要跟闺女嘀咕。
“该不是不能生吧!”徐兰英不敢想:“真要那样,可咋整,咱家可就声子一个男娃!”
傅冉好言安抚她:“再等等看,去找医生看了没?”
徐兰英拍大腿:“咋没看呐,煎药吃了不少,就是跟母鸡似的不开怀!”
傅冉无奈,当初她跟万岁刚结婚那会儿,她娘也说她是不开怀的母鸡。
“您急也没用,这事得顺其自然。”傅冉没好声说她:“秀秀估计比您还急,您就别瞎急了!”
秀秀确实急,结婚生娃,大家伙儿都这样,就她没有,她能不急么!
傅声就没啥想法,到底是男人,心大点,到晚上就想跟媳妇儿钻被窝,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没哪天晚上不想要。
秀秀就不爱做这事,每回做到后边水都干了,一弄疼就忍不住埋怨她男人。
“你说你天天这样,也没往我肚里种个娃,瞎积极。”
这会儿傅声是没功夫回应她,非得把种播进去了才有功夫说话:“急啥急.要生个蛋蛋那样的,准把人烦死,到时候又赖我,反正我讨不到好处。”
远在千里之外的蛋蛋猛地打了两个喷嚏,喷湾湾一脸。
湾湾:“...........”
蛋蛋揉揉鼻子,还怪会精贵自个,忙跟他爹打报备:“爹,蛋蛋生病了!”
颜冬青正坐灯下看书,头也不抬道:“离你妹妹远点,别传给她。”
蛋蛋顿觉受伤,一声不吭爬下床,趿拉上拖鞋出去。
湾湾奶声奶气喊:“哥哥,你去干啥?”
“尿尿!”
“湾湾也想尿!”
约莫是真气到了,蛋蛋站廊檐下撒完尿也不想回屋跟他爹睡,甩甩小雀雀,提上裤,去敲国师大人的门。
门没锁,蛋蛋推门进去,就见国师大人盘腿坐床上打坐,嘴里不知道在叨念啥。
“杨亦玄,你在干啥?”
蛋蛋平时跟这人称兄道弟,从不喊他叔叔。
国师睁开眼,极为淡定道:“辟谷修仙。”
到底有个皇帝老子,蛋蛋懂辟谷的意思,哼哧哼哧爬上架子床,大声反驳他:“骗谁呢,你晚上还吃了两碗挂面!”
这可就尴尬了.
国师弱弱道:“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蛋蛋抠抠鼻:“咱们天天见。”
国师:“...........”
隔壁屋,就剩湾湾自个在床上了,一会儿扣扣脚,一会儿披毯子把自个裹成粽子,一会儿在床上滚几圈,一会儿又栽几个跟头。
没多时,就嘤嘤嘤哭了起来。
颜冬青十分不理解,合上书拍拍闺女屁股,耐心的问:“怎么了湾湾?”
小公主抽抽鼻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呜呜道:“湾湾想娘......”
颜冬青没办法,只能把闺女打横抱怀里哄:“听话,你娘再有几天就回了。”
湾湾也挺较真:“几天是几天?”
颜冬青咳了声,唬弄她:“三五天吧。”
湾湾不知道三五天是啥概念,躺在她爹胳膊腕里,翘起手指头数,小脸十分认真,透着股严肃劲儿。
“一、二......”
二后面是几来着?
再重数。
“一、三、四......”
四后面是几来着?
数的太认真,倒忘了哭,颜冬青看得想笑,也不吱声,把小姑娘搁床上,让她自个去纠结。
哪知没多大会儿,又嘤嘤嘤哭了。
颜冬青揉揉眉心,特别无奈:“又怎么了?”
小姑娘这回是被气哭的:“湾湾数不好......”
颜冬青拉开门出去,没两分钟,手里提溜着蛋蛋回来了。
把蛋蛋往床上一放,揉揉湾湾细软的头发:“妹妹乖,让哥哥教你数。”
可怜蛋蛋,才领略到修仙奥秘,就被他爹无情打断。
颜冬青他们开学的早,傅冉还没回来,他就去学校了,白日里两个娃就丢给国师大人带。
国师大人最近沉迷于街头算命。
胡同口的马路牙子上,三张小马扎,国师大人坐前面,脚边竖着块牌:神机妙算,一次五十,童叟无欺。
他身后,蛋蛋和湾湾一人坐一张小马扎,孜孜不倦的数着铁盒里的钱。
就因为这个,湾湾进步神速,不歇气儿的能数到十。
傅冉拎行李到胡同口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一大两小,合起来唬弄人。
关键是还有不少同志甘愿被唬弄。
“小伙子,还真让你给说准了,我真有两个闺女,三个儿子!”
“我闺女今年是参加高考,考得是首都大学!”
“大兄弟,我这印堂发黑,你看有啥办法不?”
“大哥,你缺媳妇不?”
诶诶诶.啥玩意儿?
国师大人瞪大眼,打量眼前的女同志,连衣裙,爆炸头,眼睛比湾湾还大,笑起来嘴边两颗酒窝。
“姨姨,漂亮姨姨!”湾湾是个小臭美,就爱长得好看的叔叔阿姨。
到底是国师,震惊之后很快就淡定起来:“贫道乃出家人。”
话虽如此,心里住的小国师还是害羞了。
太讨厌了,当街耍流氓这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