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瑢想了想摇头:“应该没有吧,我是在坠儿去拿给大姐姐看的路上抢来的,大姐姐应该还没看。”
邵珩顿时松了口气,没看到就好,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她亲切地握住邵瑢的手:“好阿瑢,三姐姐要谢谢你呢!”
邵瑢被她搞得懵懵懂懂:“三姐姐,你怎么了?这信上说的什么?”
邵珩笑:“阿璃说她想你了呢。”
邵瑢一听便咧嘴笑了:“我就说嘛,这信肯定是阿璃写给三姐姐和我的,幸亏被我给抢来了!”
第80章
宫中挑选女官进宫较为严苛, 要经过层层考察, 很是繁琐。
因为太皇太后的特许, 邵珩破例没有经过这些考核,入了宫直接被宣诏进了长乐宫。
到了那里,岑栩和安王兄弟两个也在。邵珩规规矩矩行礼:“给太皇太后请安, 见过陛下, 安王殿下。”
太皇太后笑着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和蔼可亲的嘘寒问暖,似有说不完的话。
这边一直默默坐着吃茶的岑栩有些等不及了:“皇祖母, 该给浔阳授官印了。”
太皇太后瞪他一眼:“不过授个凤印罢了,陛下竟是比哀家还着急。”
“凤印?”邵珩有些被吓着了,这凤印自古以来由都皇后掌管,因今上无后, 太后又不在,故而一直在太皇太后手中, 如今把这凤印给她又是怎么个意思?
太皇太后却顿时严肃下来:“浔阳你跪下!”
邵珩规规矩矩跪下来, 有些被太皇太后肃穆的神情震慑到,试探性唤了一声:“太皇太后?”
这时,金嬷嬷盛了凤印走过来立在邵珩跟前。
太皇太后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邵珩,满意地点点头:“哀家懿旨, 着升浔阳郡主邵珩为宫中二品女官, 侍中一职,代掌皇后金印紫绶,统领后宫。”
邵珩只觉得脑子一嗡, 一时间有些没转过劲儿来。关于女侍中她是听岑栩讲过的,入宫之前也做好了准备,可如今皇后凤印就在眼前,她却又觉得像一场梦。
长乐宫里的宫人们也倒抽一口凉气。当年高宗皇帝在世时,静穆皇后被封为女侍中,虽为女官,却相当于真正的六宫正主。后来静穆皇后嫁给高宗,做了皇后,为了避讳,女侍中一职便被从此撤了。
如今历史重现,浔阳郡主被封为女侍中,掌管皇后凤印,其中深意大家可想而知。
“浔阳还不接旨?”
太皇太后声音传来,邵珩这才发现凤印已经被太皇太后递了过来,小心翼翼伸出掌心接过来,叩首谢恩:“谢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亲自扶她起身,邵珩刚要把凤印递给身后的朱雀,长乐宫里众人却齐齐跪了下去:“见过侍中大人!”
邵珩被这满屋子的叩拜声吓了一跳,好在作为郡主也是见过世面的,她只略微怔愣,对着众人不急不缓道:“大家起来吧。”
朱雀起身过来接过邵珩手里的凤印,太皇太后这才唤她继续在自己身边坐下:“原本哀家想让你伴在自己身边做个女官的,在这长乐宫里你熟悉,可以和以前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必然是最好的。不过这女侍中既然是陛下的决定,哀家也很满意,你是哀家最属意的孙媳,也是最好的未来皇后人选,如今先学着掌管后宫自是最好不过的。”
太皇太后当着岑栩和安王的面说起这事,邵珩顿觉有些脸红,只垂首道:“太皇太后,浔阳还小呢,哪里担得起母仪天下的重任?”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背:“你且放心,金嬷嬷暂且派给你调遣,六宫诸事以前也是金嬷嬷代哀家管理的,如今由她提点你,自然不在话下。”
邵珩有些不好意思的撇过脸去,却恰好撞上岑栩微微带笑的目光,她面上微怔,想到邵璃的事,心中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说好了派人盯着邵璃不让她做什么手脚的,若非阿瑢及时发现,那书信都要到了邵珊的手中了。这次入宫据说邵珊也在女官之列,若她和邵璃串通一气,潜入御书房里怎么办?
说来说去,这都是他派的人办事不利!
岑栩原本因为邵珩为女侍中一事正高兴着,冷不防被她瞪了一下,他脸上表情僵了僵,眼中笑意渐渐敛去,颇为困惑地思索着:他哪里得罪她了吗?明明昨晚上还好好的。
在长乐宫里坐了一会儿,因为朝中有事,岑栩和安王被康顺给唤走了,邵珩陪太皇太后说了会儿话,被金嬷嬷带着去往碧霄阁——她今后的住处。
在这皇宫内庭之中,能够独自居在一处的女官,除了当年的静穆皇后以外,邵珩可称大夏第一人,其地位自然可想而知。
碧霄阁建在御书房西面,中间隔了一条小溪。从御书房里出来,往西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沿着小路走过假山翠柏,再穿过小溪便是碧霄阁了。
虽说步行要一柱香的时间,但在这偌大的皇宫内院,碧霄阁已经是离御书房最近的地方了。邵珩自然明白岑栩将她安置在此处的用意。
此时已然入了冬,天气格外寒凉,树上光秃秃的,看上去有些萧条。好在碧霄阁里种着几株傲雪红梅,凌寒而放,为这宫苑增添了不少情趣。
碧霄阁里的地龙烧的很旺,掀开富贵牡丹的貂皮帘子走进去,邵珩只觉得浑身都是暖烘烘的。
褪去身上的狐裘递给朱雀,她饶有兴味地欣赏着这里的摆设。
五扇四季锦花卉图案的屏风,窗前摆着一张四弯腿炝红漆案桌,桌上摆着一鼎麒麟兽紫金小香炉,在那微微张开的嘴巴处正有缕缕清甜的幽香缠绕而上,散布在着大殿之上。
金嬷嬷笑着道:“这碧霄阁里的布置是陛下命人准备的,所有的饰物设备也皆是崭新的,不知可否合了郡主的心意?”
邵珩点点头:“一应俱全,简约中透着雅致,正是我所喜欢的,自是再好不过的了。金嬷嬷替我谢谢陛下。”
金嬷嬷闻此双目里噙着暖暖的笑意:“郡主做了侍中大人统领后宫,今后自会时常见到陛下,您亲自向陛下表达谢意岂不更好?”
邵珩被金嬷嬷说的脸色怔了怔,干笑两下没有应声。
“对了,嬷嬷,太皇太后封我做女侍中,掌管皇后凤印,统率后宫,却不知这女侍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职?我的上面是谁?”
金嬷嬷笑:“女侍中原是侍奉皇后,协助皇后娘娘执掌封印的。可如今宫中无后,郡主的上面自然就是太皇太后了。”
邵珩想了想:“可方才太皇太后说女侍中是二品女官,那我上面岂不是还有一品女官?”
金嬷嬷道:“前朝时一品女官为内司大人,可入朝听政。前朝中宗年间,方璇野心勃勃,从一届小小宫婢步步为营,终坐上一品女官之位。她架空天子,叱咤朝堂,呼风唤雨,到了最后甚至权力大到可以废立新君的程度,前朝半壁江山皆落入她手。”
“后来咱们大夏初立,太.祖皇帝为了杜绝女子为政的现象,撤了女官可以入朝参政这一条,一品内司也由此不再设立。因而,这女侍中一职已然是宫中女官之首了。”
邵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内司可以上朝听政,结果方璇叱咤朝堂,将朝中势力尽握在她手。既然太.祖皇帝能想到撤了内司一职,怎么不把女侍中也撤了?女侍中可代皇后掌管凤印,难保哪个有野心之人权力凌驾于皇后之上,引起内庭纷争。”
金嬷嬷道:“郡主想到的太.祖皇帝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大夏初立时,女侍中一职也早已是名存实亡,根本没有什么权力。不过是皇后宫中一掌事女官罢了,根本无权擅用皇后凤印。直到高宗皇帝继位,为了赢得静穆皇后的心,这才又重新恢复了女侍中原有的权力,执掌封印,统领后宫。”
邵珩点了点头,关于高宗皇帝和静穆皇后的事,她已经听岑栩提及过。这高宗怕是大夏建立以来,最痴情的一位帝王了。给了静穆皇后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又不以皇后之位来束缚她,一等便是多年。这等深情,当真难能可贵。
金嬷嬷继续道:“高宗皇帝以后,为了避讳静穆皇后曾任女侍中一事,索性直接撤了侍中一职。自高宗至当今陛下,再无做过女侍中之人。如今郡主有了静穆皇后当年的待遇,可见陛下对郡主有心,郡主将来母仪天下也是迟早的事了。”
邵珩红了红脸:“这个还早呢,金嬷嬷你莫要乱说。”
金嬷嬷见她害羞了,笑着道:“见凤印如见皇后,如今郡主凤印在手……很多事不必老奴说的太明白,郡主想必自己心中有数。”
“嬷嬷,我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邵珩捂嘴打了个哈欠。
金嬷嬷道:“那郡主便先歇着,待午后老奴再领郡主去六宫中走走,对六宫诸事有所了解,将来郡主处理起来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金嬷嬷说完行礼退了下去,邵珩揉了揉被金嬷嬷说的有些发烫的脸颊,转而打算回内室休息。
这时,朱雀进来禀报:“郡主,陛下来了。”
想到邵璃给邵珊送信一事,她拉着脸挥挥手:“不见不见,让他回去。”
朱雀微愣,随即有些无奈:“郡主,那是陛下啊,奴婢可不敢拦着……”
第81章
邵珩想想也是, 岑栩到底是一国之君, 她让朱雀去拦着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想了想道:“那就不用拦了,他问你你就说我睡下了。”说着匆匆跑进内室,钻进了被窝里。
刚一躺下, 外面隐隐传来岑栩的声音:“郡主呢?”
朱雀恭谨地回答:“回陛下, 郡主说有些困,现在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岑栩蹙了蹙眉头,“金嬷嬷不是刚带她过来吗, 怎么这么快就歇下了?午膳可曾用了?”
“回陛下,还不曾,郡主说等她睡醒了再用午膳。”朱雀继续回答。
岑栩盯着朱雀若有所思:“如今已然入冬,你们郡主还有午睡的习惯?”
朱雀被他盯的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双腿也禁不住有些打哆嗦,却强自镇定下来:“回陛下, 郡主每到晌午都会小歇片刻。”
岑栩也不打算为难她一个小婢女, 甩了甩广袖道:“既如此,朕自己进去看看。”
“陛下……”朱雀刚想说自家主子在休息,陛下进去只怕不妥,然话未出口, 却被岑栩一记目光吓得闭了嘴, 再不敢多言。
岑栩瞥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亲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碧霄阁里地龙烧的旺, 暖暖的如春天一般,岑栩进去后觉得有些热,索性脱了外面的貂裘大氅,只着了件玄色束身龙袍走进内室。
内室里的东西还是他命人布置之后的模样,就连妆奁上的一切用具都还未使用过,皆是原来的样子。
岑栩见此不由笑了,双手负立看着幔帐笼罩下的一团:“妆都没卸便去睡觉,浔阳昨晚上没睡好吗?也不怕睡相不好,头上的发钗伤到自己?”
邵珩缩在被子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依旧闭了眼睛装睡。
岑栩往前走了两步,望着床上蚕蛹一般的身影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你再不与朕说话,朕可就自己过去了。”
依着邵珩对岑栩的了解,知道他必然是干得出这样的事的,搞不好还会直接把她的被子给掀开,索性自己坐起来,不太乐意地哼哼鼻子:“陛下素日里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还跑来瞧我做什么?”
听了这话,岑栩只当她是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赶来看她吃醋了,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又上前两步打算去床边坐下:“浔阳,朕方才是真的有政务要处理,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
邵珩见她这么说,仔细回忆她方才的话便知是他会错意了,又见他马上就要到床边了,赶紧制止:“别过来!你虽然是陛下,但你我男女有别,陛下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
岑栩好笑地看着她:“你既没脱衣服,又没蓬头垢面,又有什么好怕的?”
看他说的这般笃定,邵珩隔着幔纱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一边说着,一边从床榻里走出来。
看她出来了,岑栩倒是没再往前,而是在一旁的桌边坐下:“方才朕来的时候遇到了金嬷嬷,她说你正打算休息。‘打算’的意思就是还没有。且这衣架上没有你的衣物,妆奁上也没看到你头上的饰物,可见你是故意装睡骗朕的。怎么,浔阳这么大了还喜欢跟朕玩躲猫猫的游戏?”
邵珩看他这样子,拉着一张脸直接将袖中的书信拍在他桌前:“你不是说派去的人没发现邵璃有什么动静吗?你看这是什么。”
还是皇帝呢,还说要对她好,这么大的事都不上心,太可恶了!
岑栩看了书信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从哪拿来的?”
邵珩道:“是邵璃写给邵珊的,不过被邵瑢中途给截来了。你说这信若是到了邵珊手里,她也在女官之列,她不信邵璃的话还好,若是信了,那多危险啊。”
她现在真是觉得御书房里那条被子比她的命还重要!
不对,那被子如今可不就是她的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