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墨瑶,她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哥哥也是朝中一员武将,这样的家庭造就了她率真、直爽的性子。她为人仗义,因自幼与安婳关系好,怕她独自入宫受了委屈,这才求的父亲送她入宫。
她是因为安婳才入的宫,对她来说自然是安婳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如今见安婳不动,她也就规规矩矩站在那里。
邵珩见留下来的是她们两个,心里也跟着舒了口气。这安婳的性子跟乔笙有些像,她原也是极为欣赏的。再加上上一世安婳嫁给邵安成了她的嫂子,面对安婳时也便自然而然地亲近几分。这样聪慧乖巧的姑娘太皇太后想来定会喜欢。
至于沈墨瑶,她虽然不了解,但物以类聚,有乔笙和安婳这样的姐妹,想必也会是个好姑娘。
邵珩心中这般想着,脸上却很是不解地问:“安姑娘和沈姑娘怎么不选呢?”
安婳墨了片刻,突然跪了下去:“大人,方才听秦尚宫说太皇太后身边也需要人手,安婳想去长乐宫照顾太皇太后,以解对家中祖母的思念之情,还请大人恩允。”
“我也要去!”沈墨瑶说着跟安婳一同跪了下来。
邵珩浅浅一笑,亲自上前将安婳和沈墨瑶扶了起来。转而看向其余的姑娘们:“今日前来,我奉旨为太皇太后挑选女官,方才所言不过是对你们一个小小的试探。长乐宫里需要的是能全心全意侍奉太皇太后、毫无杂念之人。你们几个方才已经做了选择,可见都不适合留在长乐宫。”
说到这里,几个姑娘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去,却又一时间百口莫辩。大家只想着好容易来了机会就要抓住,谁又想得到居然被邵珩摆了一道。
古往今来,这般挑选女官的,还是第一例。敢拿陛下和两位王爷做幌子的,更是前无古人。她们谁想得到,邵珩居然有这么长的胆子?
邵珩也不管那些人此时作何感想,只笑着看向金嬷嬷:“嬷嬷,你觉得我选的这两个太皇太后可会满意?”
金嬷嬷看向邵珩时眸中带着欣赏,还有着长辈对待自己疼爱晚辈时才有的慈祥与温和:“太皇太后最是疼爱郡主,把这样的事交给郡主来办,太皇太后必然是很放心的。”
听金嬷嬷这么说邵珩顿时笑了。她觉得好,太皇太后必然也是觉得好的。
从尚宫局里出来,邵珩让人领了安婳和沈墨瑶去见太皇太后,自己则和金嬷嬷一同打算去别处看看。
“郡主接下来想先去何处?”金嬷嬷问她。
邵珩食指点着下巴想了想:“对了,我方才听嬷嬷说还有个尚寝局,不会是掌管嫔妃侍寝的事吧?”
金嬷嬷回答:“是这样,但不全是这样。”
邵珩挑了挑眉:“那咱们就去尚寝局看看吧。”
金嬷嬷道:“尚寝局离此处还有一段距离,恐郡主走多了路会有些困倦,不如老奴让人准备了步辇?”
“很远吗?”邵珩又问了一句。
金嬷嬷答道:“倒也不算太远,约莫要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那可真不近。看来这宫里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邵珩想了想点头:“那就听嬷嬷的吧。”
乘步辇前往尚寝局时,金嬷嬷为她详细讲解着里面的情况:“尚寝局是由韩尚寝和魏尚寝在掌管,其下设有四司,司设司负责床帷幔帐、铺设洒扫,司舆司掌管舆辇伞扇、执持羽仪,司苑司掌管园里的花卉蔬果,司灯司掌管宫内所有火烛。四司之下设有典侍,分别是……”
邵珩认认真真地凝神听着,心下已经了然。看来这尚寝局和她想象的还是不太一样。
她想了想问:“对了,嬷嬷说司设司负责床帷幔帐,那御书房里陛下的床褥也都是由她们来负责?”
金嬷嬷点头:“确实如此,不但陛下的御书房,就连太皇太后的长乐宫也都是由她们打理。”
邵珩坐在步辇上想了想,旋即对金嬷嬷道:“待会儿嬷嬷替我去尚宫局跑一趟吧。”
金嬷嬷有些不解:“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邵珩道:“新晋的女官我已挑选两名送去了长乐宫,剩下的想必秦尚宫会分散在六局之中。我觉得我的两位堂姐邵珊和邵瑚在家娇养惯了,尚寝局听上去活儿还挺多,我怕累着她们。秦尚宫可别把她们俩给分配到那儿去了。”
这话听上去的确像是为邵珊邵瑚姐妹考虑的样子,金嬷嬷也没多想,直接应下来:“老奴记下了,到时候让她们在尚宫局领个闲职也便是了。”
邵珩点了点头。尚宫局也好,至少不会让邵珊有机会接近御书房。
第85章
夜色不知不觉间降临, 明月在枝头高悬, 倾洒着属于自己的光辉。没了叶子的树有些光秃秃的, 在细石子铺就的地面打下阴影,像错综复杂的细网。
长乐宫里,晚膳过后, 太皇太后由安婳服饰着喝了消食的茶水, 慵懒地倚在软榻上,一边由安婳为自己捏腿,一边听沈墨瑶讲些趣事儿, 直逗的老人家喜笑颜开。
太皇太后正开心着,银嬷嬷进来说金嬷嬷回来了。太皇太后略坐直了身子,对安婳和沈墨瑶道:“今儿下午你们俩陪了哀家半天,又是抄经书又是哄哀家乐的, 应该也累坏了,快下去歇着吧。”
安婳和沈墨瑶乖巧地应下, 默默退了出去。
金嬷嬷进来后对着太皇太后行了礼, 笑着过去帮她揉肩:“看太皇太后气色不错,看来郡主选的这安姑娘和沈姑娘很是得太皇太后欢心呐。”
太皇太后嗔她一眼,略微动了动身子,换个舒适的姿势坐着:“浔阳那个鬼灵精的, 哀家就知道她会挑。安婳饱读诗书, 端庄贤淑,墨瑶率真随性,单纯可爱, 哀家甚是喜欢。”
金嬷嬷听得脸上带笑:“那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这两个丫头便留下了?”
太皇太后摆摆手:“留下留下,全都留下,浔阳要管理后宫诸事必然抽不开身,便让这俩小丫头陪哀家解闷儿。就都封个四品的贴身女官吧,以后再酌情封赏。”
金嬷嬷点头应着,心里也赞赏着今日安婳和沈墨瑶的选择。做了太皇太后的贴身女官,将来太皇太后念旧情,出宫时封个乡君、县主的,那可是她们的荣耀喽。
说完了安婳和沈墨瑶的事,太皇太后又问起今日邵珩对六局之事了解的情况,金嬷嬷答道:“今日奴婢带着郡主在六局各处都转了转,郡主从未接触过,但却很是聪慧,一点就透。想来假以时日,处理起后宫诸事必然游刃有余。”
太皇太后点点头:“浔阳这丫头脑瓜子还是好使的,就是单纯了些,也是我和阿宁把她保护的太好,不懂什么人心险恶,看人看事也从不往复杂了想。如今把这六宫交给她打理,也算是对她的一种锻炼。凡事多点拨她,也多听听她自己的想法。哀家有信心,这丫头能行的。”
金嬷嬷笑着应下,旁边的银嬷嬷道:“当年安福长公主在太皇太后身边养大,从小便聪慧过人,郡主是安福长公主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说起这个,太皇太后叹息一声:“话也不能这么说,阿宁自幼养在宫中,可到底不是皇家人,难免有寄人篱下之感。她心细,又养在这深宫内院,人心混杂,小小年纪便显得老成了。浔阳比起她母亲,这小日子可就好太多了,不一样的环境,造就的必然也是两种心性。”
银嬷嬷垂首称是:“还是太皇太后看的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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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阁,邵珩跟着金嬷嬷奔波了一天甚是疲倦,用温水沐浴过后方才觉得整个人舒适了好多。
虽说时间还早,但邵珩却觉得有些困了,喝下安神羹,遣退朱雀和红鹦她们几个便躺在榻上歇息。回想着来到宫里的第一天,虽说忙了些,却很充实。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隐隐觉得一双臂膀将她环进了怀里,暖暖的,很温和,也很安心。
她只当是又到了岑栩的御书房,眼皮重的抬不起来,索性也不管不顾了,像只猫儿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不过这一动,却是把她给动清醒了几分。
她变成被子以后不是不能动的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倏然睁开眼,因为她睡得早,房里的烛火已经熄了,此时黯淡无光,唯有飘渺的月色隐隐能将房里的摆设照出些影子来。
她睁着眼睛努力辩驳了一会儿:“这是……御书房?”她记得御书房的烛火不会息的这么早啊。
岑栩亲了亲她的额头,很是耐心地为她解释:“这是碧霄阁,冬日昼短,现在才刚刚戌时,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呢,你怎么会在御书房呢?”
邵珩眨巴眨巴眼睛,原来才戌时啊,她今儿个怎么睡这么早。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还真是困呢。
岑栩温柔地帮她掖了掖被褥,依旧抱着她:“困了就睡吧,你今天想必也累坏了。”
他这么一说邵珩登时反应过来,如今她和岑栩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钻着呢,而且还将她抱在怀里。关键是,她现在不是什么被子,而是个人!
邵珩的困意被惊跑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是皇帝,不好好在你的御书房里待着,跑来我的碧霄阁做什么?这大晚上的,你还跑到我的榻上来,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若是我的丫头们突然进来了怎么办?你下去,下去!”
她一边说着,一天踢蹬着两条腿把他往外踹。
邵珩睡觉时躺在中间偏外侧的位置,岑栩怕惊扰了她睡觉,所以方才就躺在床榻的边缘,很窄的一片,要极力保持身体平衡才勉强使自己不掉下去。他没料到邵珩突然反应这么大,自然也就没什么防备。这突然被她用脚一踹——岑栩翻滚着下了榻。
还好他反应灵敏,在身体即将落地的一刹那在半空中翻转了一下,才勉强使自己落地的姿态没有太过难看。
看岑栩趔趔趄趄地站直了身子,邵珩也有些愣住。她方才用了很大的力气吗?好像也没有吧。就她那个小身板儿,怎么也能将他踹下去?
“你……你不会故意讹我的吧?”她坐起来,拿被子将自己紧紧护住,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夜色下的一团黑影。
岑栩原本还有些懵,被她这么无辜的语气问得登时哭笑不得。合着她还以为他是故意掉下来讹诈她的?
不过也是,这黑灯瞎火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方才躺着的地方有多大?
他好笑地上前几步,在床沿坐下来,双手支撑床板,上半身一点点逼近她:“你说朕讹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他的脸凑的很近,又因为俯趴着身子,便刚好矮了邵珩一头。此刻他的脸,就那么好巧不巧悬在她的胸口。英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衣领,隐隐约约似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女儿香。
夜里睡觉,邵珩只着了一件中衣,薄薄的一层。如今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略显粗沉的喘息,只觉得心口的地方一阵温热,下意识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气的脸红:“无赖!色胚!流氓!”
她的声音叫的颇大,岑栩耳朵动了动,纵身跃至了房梁之上。
邵珩还有些惊魂未定,在被子里拿手狠狠蹭了蹭被他鼻息打到的地方,这个无赖,大半夜跑来占她便宜,简直可恶!
门外渐渐有了光亮和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内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是提着宫灯的朱雀。
她先将内室案几上的烛火点燃,雀跃的烛光瞬时将屋子给照亮了。
“郡主怎么了?”朱雀走上前来,为邵珩斟了杯温热的茶水。
邵珩从方才的气愤中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看四周,却不见了岑栩的影子。她眉头略微蹙了蹙,人呢?
朱雀看她四下张望,也面带困惑地环顾四周:“郡主……在找什么?”
邵珩碰着温热的杯盏抿了一口:“没什么,可能是刚来这碧霄阁不太习惯,所以睡得不太踏实。”
朱雀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搁在桌上,上前帮她掖了掖被子,想了想建议道:“郡主若是做噩梦了,不如奴婢在此守着,哪儿也不去,郡主只管安心睡下。”
邵珩赶紧摇头:“那怎么行,明天我跟着金嬷嬷处理六宫诸事,还需要你们几个打下手呢,放心吧,我没事,你赶快去睡觉,刚好我也困了,想必一会儿便能睡着。”
她说着故意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朱雀见此倒也没再坚持,只道:“既然如此,那郡主便好生歇息,奴婢把灯给您留着,屋里有些光亮,想必郡主睡得会安心些。”
对此邵珩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赶快去睡吧。”
朱雀应了声,扶她重新躺下来,这才关了房门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不见,邵珩这才又坐起身来,继续四下找着,却没敢大声说过,只轻声问着:“你在哪儿?走了吗?”
岑栩纵身一跃,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稳稳立在她的床边,看她小鸟依人地将自己缩在被子里,见他出来下意识往床里侧挪了挪,眉宇间带着笑意:“朕活了二十年,能这么把朕从榻上踹下去的,你浔阳郡主可是第一个。”
邵珩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闪发着光亮:“我真的没有很用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