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又往里侧挪了挪,外面的空地明显大了,岑栩无赖地重新上了榻,双手相叠置于头下,平躺在那儿:“但事实摆在那儿,郡主找什么样的理由都无法抵赖。你这是对天子的大不敬,不知该如何赔罪呢?”
邵珩:“……”看吧,她就知道,他定然是来讹诈她的。
下意识地,她双手环胸将自己紧紧护住,活像只被饿狼盯上的小白兔。
岑栩看她可怜巴巴,一双杏眼水蒙蒙地凝视着自己,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她给看化了。
这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一时间倒真让他产生了自己在欺负她的错觉。
第86章
见他继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后来居然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邵珩有些急了, 忍不住推推他:“你什么时候走啊?别睡在这儿啊!”.
岑栩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带,迫使她重新躺在他的怀里, 又扯了扯被子帮她盖上, 语气温和:“不困了?”
邵珩挣扎了几下,见挣脱不开索性放弃,认命地被他抱着。左右, 平日里变成被子也没少被他抱。她索性就当现在自己也是条被子好了。
不过说真的,躺在他怀里暖暖的,还有些舒适。
邵珩突然发现,被他占便宜时间久了, 连该有的羞耻心都没了,反倒成了习惯……
她有些幽怨地道:“你说你一朝天子, 每天这么对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我这样,跟已经嫁给你了有何分别?”
“自然有区别。”他紧紧搂着她,鼻间是她身上独有的幽香,清雅馨和。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略微抬首看着她, 眉眼温润:“怎么,浔阳想和朕做真正的夫妻吗?”
邵珩被他问得双颊一红,扭过头去:“你才想呢!”
他覆身倾压了过来, 目光温和,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浔阳,朕不骗你,朕的确是想的。日日想,夜夜想,就连做梦都是想的。”
他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子,心跳徒然间加快了几分,身体的温度也在不知不觉间上升。他觉得喉头一阵干涩,嘶哑着唤她:“浔阳,我想……”
邵珩上辈子到底是经过人事的,如今看他这般哪有不明白的,心赃压制不住地砰砰乱跳,胸前的起伏也快了许多。
“你……你不许胡来!”
岑栩伸手细细描绘着她脸上的轮廓,目光温润柔和:“朕知道,朕会等到你真正嫁过来的那一天。朕现在只是想亲近你……”
他说着将脸埋在她的颈项,贪婪地吸纳着她独有的芬芳。
知道他不会胡来,邵珩渐渐放下心来,没再推开他,反而主动环上他的背,细细感受他的体贴。
岑栩果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亲亲她的唇,她的眉眼,最后依依不舍的放开她:“你白日里定然困了,睡会儿吧,后宫大小事都要你操心,明天还有的忙呢。等你睡着了,朕再走。”
邵珩轻轻点头,乖乖地由他抱着,当真闭了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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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金嬷嬷教的认真,邵珩又学的仔细,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已掌握了后宫运营之道。
素日懒散的邵珩认真起来倒也十分与众不同,把后宫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任谁也挑不出其中的错处来。
太皇太后寿宴将至,前前后后需要打理,邵珩在这宫里越发忙碌了。
碧霄阁里,邵珩认真翻看着宴请的名单,金嬷嬷端了糕点进来:“郡主歇息一下吧,都忙了大半天了。”
邵珩点点头,起身去洗脸架上净了手,拿帕子擦擦手,这才重新回来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着。
糯米金丝芙蓉糕,甜糯爽口,齿颊留香。邵珩一下子吃了四块,这才擦了擦手上的糕点屑停下来,忍不住夸奖道:“嬷嬷的手艺真好。”
金嬷嬷不由笑道:“郡主是饿了吧,一大早就忙着筹备宴会的事,又是督促舞女们排练歌舞,又是检查出入账目,早膳都没用多少。”
邵珩不好意思地笑笑:“嬷嬷不知道,我没有什么经验,太皇太后的寿宴是大事,我都害怕自己一个疏忽把宴会搞砸了,这心里呀紧张着呢。也多亏了嬷嬷你有经验,能帮衬着我。”
金嬷嬷宽慰道:“郡主莫要担心,你的努力太皇太后看在眼里呢,今年的宴会必然能让她老人家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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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指间已是腊月初八,太皇太后的寿宴已经到了。
前一晚飘了一夜的雪花,皇宫里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着,整个世界好像一瞬间变得圣洁而美妙。
冬日天冷,太皇太后的寿宴在长乐宫前面的欢庆殿里举行。
此时欢庆殿里地龙烧的旺盛,暖烘烘的,前来贺寿的百官命妇早已就坐,案几上摆着各色玉盘珍馐,两侧有乐女弹奏曼妙之音。
除此之外,大殿之内百花盛放,姹紫嫣红,馨香缭绕,沁人心脾。
外面正是茫茫雪季,殿内却有如此不应季而开的花,着实令人生叹。就连太皇太后瞧着都着实一番难以置信。
今日太皇太后大寿,邵珩难得与母亲重聚,乖乖巧巧伴在其身侧,一身娇黄色的高龄束腰襦裙,头戴赤金飞鸾紫苏簪,薄粉施面,端庄锦绣,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她已看上去成熟稳重了不少。
礼部尚书的母亲韩老夫人见着大殿之上的百花颇为欣赏,忍不住问道:“太皇太后,听闻今日寿宴乃是浔阳郡主一手安排的,妾身着实好奇,在这腊月寒冬,郡主是哪里寻来这春夏才有的百花盛况呢?”
太皇太后笑着看向邵珩:“哀家也是不明白呢。”
岑栩眯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心上的姑娘,目光柔和且宠溺。
邵珩缓缓起身作答:“回太皇太后,冬日严寒,纵使给浔阳再多的银钱,怕也弄不来这样艳丽馨香的百花来。其实这些花不是真的,乃是出自城东一位木匠之手,他巧手雕琢出了百花,又用洒了薰香的染料浸染,方才有了如今这百花齐放的景观。”
大殿之上,众人听了此言都忍不住一阵赞叹,直夸邵珩心思通明。邵珩初次准备这样大型的宴会,如今见众人一番夸奖,阿谀奉承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她这心里终究是美滋滋的。
前段日子,她为了让太皇太后的寿宴办出新意来,也当真是绞尽脑汁,废了不少心力的。后来想起那日在乔国公府见到的用木头雕琢而成的荷花可以假乱真,方才有了这样的点子。
跟着乔第学了许久的画,她总还是有些收获的。花了整整十日画出百种鲜花,命人寻了手艺精湛的木匠师傅仔细雕琢染色,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那几日为了那些花卉,到现在右手壁还有些酸疼呢。
不过,看太皇太后和众人开心,她也觉得甚是骄傲。这次宴会,她总算是没有让太皇太后失了颜面。
邵珩的这些努力金嬷嬷看在眼里,为了给太皇太后惊喜,一直没有禀报。现如今听到众人的夸赞,她也觉得心中甚慰。
金嬷嬷道:“太皇太后不知,郡主为了您老人家的寿宴颇为费神,除了这冬日里的百花齐放,还有舞蹈呢,待会儿太皇太后看了,必然欢心。”
太皇太后一听来了兴致:“哀家方才还在想,这音乐奏了半晌却不见舞曲,却原来也是浔阳精心准备的。看来,哀家今日要好好瞧瞧。”
金嬷嬷和邵珩互望一眼,对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随后见有人将大殿门口的帘子取下,六扇朱门尽数打开。
白茫茫的大殿之外,一片由大理石铺就的广场之上,因为几个时辰前邵珩命人泼了水,此时已然结了一层冰。
外面有身着橘色舞衣的曼妙女子手执彩扇立于冰上,对着殿内的众人俯首行礼之后,手中彩扇齐齐挥动,长长的绸带在空中划开一个完美弧度。
音乐随之响起,舞女们熟练地在冰上滑动,挥舞着手中彩扇,带起长长的绸带,像一只只身姿灵巧的燕子,舞步翩跹。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弄。
脚下的冰加快了她们的步伐,转甩拧开合之间如行云流水,翩然间似乎身姿更加轻巧曼妙。忽如间整齐的队伍四散开来,舞女们展开双臂滑跃在薄冰之上,手中彩扇甩将开来,绸带舞动,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如脚踩荷叶的晶莹玉露,飘摇曳曳。
一舞作罢,太皇太后率先鼓掌,众宾客也随之鼓起掌来,欢庆殿内好一番热闹。
太皇太后笑道:“浔阳为哀家的寿宴如此尽心竭力,哀家可要好好赏赐才行。赏什么好呢……”
太皇太后说着看向旁边坐着的岑栩:“陛下可有什么主意?”
岑栩看向邵珩,目光柔和:“已经入了腊月,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便准许浔阳除夕之夜回家和丞相一家人共同守岁吧。”
邵丞相和长公主一听心中感激,慌忙起身行礼谢恩。邵珩抬头看向龙椅上的帝王,两人目光相聚,邵珩蓦然红了脸颊,垂下头去,心上却甚是甜蜜。
除夕回家和爹娘共度是她近期最大的愿望了。她原本还想着这几日找岑栩和太皇太后求求情,没想到她还未来得及说,他就自己提出来了。
有些话不用她说出来他便懂得,这样的感觉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岑栩:“这叫心有灵犀!”
第87章
太皇太后寿宴, 宴请了不少命妇贵女, 乔笙也在其中。
安婳和沈墨瑶自入了宫也许久不曾见过乔笙, 如今遇上自然欢心,在欢庆殿坐了一会儿便相邀在殿外赏雪。
乔笙今日着了件秋香色的直缀长裙,上身穿了件蜜合色锦绣夹袄, 外罩羽蓝色大氅, 领口处打了个漂亮的结,墨发高绾,看上去端庄大气, 美不胜收。
安婳看她眉宇间似有愁容,握住了她的手安慰着:“乔老夫人生病的事我听说了,老人家到了一定年纪难免有些个病痛,好生调理定会痊愈的, 你也莫要为此忧心,以免伤了身子, 反倒让乔老夫人心疼。”
沈墨瑶也劝道:“安姐姐说的是, 今日难得咱们姐妹重逢,笙姐儿该开心些才是。乔老夫人让你代替她给太皇太后过寿,为的不就是让你出来散心嘛。你瞧瞧这眉头皱的,我都心疼了。”
乔笙知道她们二人关心自己, 便道:“这些我都懂得,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三人正说着话,沈墨瑶突然道:“诶, 那不是安王殿下吗?大雪天的,怎么出来走起路来了。咦,怎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近日里邵宋为安王治腿颇有奇效,这些日子安王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走上一段路。不过素日里安王在宫中行走都有太监们跟着,像今日这般独自一人的还是头一次遇上。
天上飘着雪花,洋洋洒洒地,大家都在欢庆殿陪太皇太后庆寿,外面因为天冷几乎没什么人。乔笙隔着漫天飞雪看过去,却见不远处安王一身月白色云纹锦袍,披着墨色貂裘很是吃力地往这边走着。
因为雪天路滑,安王本就拄着拐杖走路不稳,突然一不留神跌在了地上,很是狼狈。乔笙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脸色惨白几分。
下意识地,她想要过去扶他起来。安婳知道乔笙的心思,叹息一声拉住她:“你别过去,安王殿下也是一身傲骨,这时候你跑过去扶他,让安王的面子往哪儿放?”
安婳一说倒是提醒了乔笙,她是不该去扶他的。可是……看他很是艰难地努力让自己站起来,却又一次又一次跌在地上,她的心被割的生疼,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邵安和邵宋兄弟两个刚好走了过来,听到安婳方才的话,邵安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眉宇间挂了一丝欣赏。
他和邵宋一起过去将跌在地上的安王扶起来,邵宋看安王这样子忍不住道:“你这才刚会走几步,要慢慢来,急不得。这大雪天的,你腿若是伤着可就得不偿失了。”
下人们已经抬了轮椅过来,邵安和邵宋一起扶他坐下。
安王神色淡淡:“我只是丢了样东西,所以出来找找。”
“什么东西?殿下可以让下人们出来找,这大雪天的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寻。”邵安问。
安王幽深的目光黯淡几分,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吧。”
另一边的乔笙看安王、邵安他们几个一同离开了,下意识的提步向这边走来。方才看他的样子似是在找什么东西,会是什么呢?
安婳和沈墨瑶狐疑地对望一眼:“笙儿,你在找什么?”
乔笙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顿住步子,缓缓蹲下身去,用手拨了拨地上的积雪,赫然露出一条丝帕来。
她神色顿时一怔。
这不是她丢失的那条手帕吗?那日她亲自去安王府里寻,安王不是说……他不曾见过,如今又怎么会在此处?
染了积雪的手帕此时变得有些潮湿,桃花中隐含的诗句似乎清晰了几分。寒风吹拂之下刺骨的寒冷从指间蔓延至全身,她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他居然,一直留着这方绣帕;他居然,为了这帕子不顾风雪亲自出来寻找。
沉默须臾,她勾了勾唇,嘲讽一笑。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