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来最安稳的住处就这么毁了,别说几个孩子,就连大人都红了眼眶。
押后的武行义匆匆的赶了过来,脸色异常的凝重、沉痛,“他们发现熬了药,已经决定进山来追捕咱们。”
“你还听到什么?”老爷子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些官差说……说……格杀勿论!”官府派了大夫一同前往,从药渣的成分分析出武家人确定患了痘疮,故以才有了之后的决定。杀几个人,保全百旺山前前后后几个村落,是谁都不会犹豫。
“爷爷,你们会好的,为什么不跟他们解释?”武行舟眼睛红红的,使劲憋着泪不肯流,毕竟年纪小不经事,有些慌乱的抓着爷爷的衣摆,神色满是祈求。
“没用的!”郑文痛苦的摇头,“这时候宁杀错不放过,官差们也怕自己的亲人被感染。”这种事他作为医者听闻过太多,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他是绝不会跟孩子们说实话的。
“进山!”老爷子不忍看孩子们失望和慌乱的神情,咬紧牙关迈开第一步。
武行舟和武夏至不时地回头,偷摸的抹去眼泪,武山河想哭不敢哭的埋在武行侠的怀里,整个武家充斥着悲伤和紧张,埋头闷声赶着路。多亏了平常进百旺山打猎的经验,一路上避开了大型野兽出没的地带。
“别哭丧着脸,你看看暖暖,多坚强!”武天崇瞪了眼一直偷偷抹泪的武行舟,怒其不争的骂道,“男子汉大丈夫,教过你多少回流血不流泪,再哭就滚回去!”
“二伯,您别说行舟哥哥,我也想哭,只是看见大家都没事才没哭,行舟哥哥是心疼咱们的屋子,行舟哥哥不怕,以后咱们会有更好更漂亮的大房子住的。”武暖冬从武行川怀里跳下,跑到武行舟旁边悄悄地为他擦着眼泪,安哄着,“反正咱们也要南下的呀!行舟哥哥不要不舍得,会好的!”
武行舟的脸被武暖冬的小嫩手擦得痒痒的,心里的难过和不安顿时少了许多,相反,羞愧的心情倒是多了不少。几个兄弟不时的偷瞄更是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握着武暖冬的小手,武行舟愤恼的冲着几个兄弟哼了几声。还是妹妹好,哥哥弟弟什么的都是只会看热闹的坏家伙!
毕竟一行人里多数是病人,脚程远不如身后的追兵,加上靠山村里也有两个老猎人时常进山,总归比武家人熟悉百旺山的山路,不多时,繁杂的脚步声便从不远处传来。
“快跑!”郑文惊声低叫,一手拽着武行川一手搀着武老爷子匆忙的跑起来。
武老爷子见形式危机,烧红的面庞了露出一丝犹豫,最终皱紧眉头决定道,“分开跑,记得咱们的目的地!”
“他们就在那边!”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武家人没有时间抉择,大的抱小的,开始拼命的往深林里跑去。
武暖冬强行从武行舟怀里挣扎下地,武行舟虽然过了年十三岁,那也是虚岁,即便从小习武身骨健壮但还是个孩子。武暖冬自从学了万物博武,体力明显有所增长,至少不会拖后腿。相反倒是武秋止,气喘吁吁,小脸已经变得铁青,冷汗贴满额头。
“三弟,大哥背你!”武春息把包袱系紧,双臂一揽硬把武秋止背到背上,武秋止眼眶发红,有羞赧、有难过,薄唇抿的紧紧的,牙关紧锁。
不知何时,武春息、武行舟、武夏至、武秋止和武暖冬,五个孩子竟然和大人们彻底分散一股脑钻进了深山老林。
日光稀疏的从遮天大树的缝隙里投下少量的光线,五人又累又迷茫,阴冷的树林只剩下粗喘的气息声。
“春息哥,后面……后面还有追兵吗?”武行舟拉着武暖冬和武夏至紧紧跟在武春息身后,大滴汗珠落在草地上,实在是又饿又累跑不动了。
武春息没有回答,反而反复嘱咐着,“若是走散了,记得南下钦州平吉,实在不行就上京,找三叔,记住一定记住!”
武行舟不再追问,甭管有没有追兵,入了深山光凭几个孩子怎么都危险,只是发了狠的低头跑。
“等等!”武春息突然停住脚,脸色大变。武行舟也竖起耳朵,脸色腾地惨白,连粗喘的呼吸都嘎然停止,屏声静气的四下打量。
“哥……”武夏至紧张的拽了拽两个哥哥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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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遇险
武春息此时没时间安抚小的,急切的催促道:“上树,快上树!”说完,一把将武秋止送到了树腰,武秋止三下两下爬上一根分叉抱稳。武春息另一只手拉起武暖冬递给了武秋止,武秋止一把捞起,将武暖冬放在怀里。
武夏至和武行舟爬树更是高手,几息间,两人分别爬上了两颗大树的顶峰。
武春息见弟弟妹妹安稳了,刚要找颗大树上树就听见一声熊吼,矮树丛乱颤,从后面闯进了一大一小两只棕熊。
武暖冬脸色煞白,熊无论是速度、力气都远胜于人,武春息现在爬树只会引起它的注意,母熊带着小熊的攻击力更高、更容易动怒。
武秋止牢牢的抱紧武暖冬,小小的身躯瑟瑟颤抖,双眸紧锁地上的棕熊唯恐它们做出攻击的举动。
武夏至急眼了,从树杈上往下滑,把手臂伸长,低声喊着:“哥,快,我拉你,快呀!”
武春息当即便急了,只是人不敢乱动,低低的喝道:“闭嘴,别发出动静!”
可惜为时已晚,武夏至年纪小又鲁莽,爬上爬下的引起树叶乱颤,也引起了两只熊的关注。
母熊显然误会了武夏至的举动,先是高吼一声,之后站起身完全遮住了小熊的身影,两颗豆眼紧迫的盯住武夏至发出嗜血的红光。
武春息暗叫一声不好,迅速的从地上捡起几颗石块奋力的向母熊投去。然后大喝一声,将母熊的注意力牵制到他的身上。
石块成功打在母熊的脑袋上,也成功的让它转移了目光,笨拙的巨大身体伏地,猛地像武春息扑去,带起一股野性的腥臭味。
武暖冬哪里这么贴近的见过野熊,吓得差点叫出声,要不是武秋止抱紧她,她几乎坐不住。
母熊扑了个空,眨眼,武春息移到了旁侧,一边快速的绕开母熊的追捕一边重复的喊着,“我去引开它们,你们等上半盏茶的功夫赶紧离开,不要等我。晚上切不能赶路,不许再山野逗留,最好找到大人……暖暖,听话!带哥哥们去钦州平吉镇。”
分神嘱托的功夫,母熊一爪子捎去了武春息半臂的肉,顿时鲜血涌出,武暖冬拼了玉府暴露的危险企图滑下树想要试图把熊收入空间,可武秋止像是察觉她的举动,不但一手捆死了她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出声。
明明瘦弱的小身体,此刻爆发了极致的力量,勒的武暖冬差点喘不过气。就是这么一霎那,武春息和大小熊跑的没了影,只剩下被熊拍塌的矮树和一地零星血迹。
“暖暖别哭,大哥不会有事的!”
武秋止用袖子轻轻拭去小妹的泪,其实他知道这话虚而不实,大哥不过十三岁又手无寸铁,怎么可能斗的过一只护崽发狂的母熊。此时武秋止明白经过这一遭大家的心绪绝对不稳,行舟哥和二哥都爱冲动不如他稳妥,他要是在慌了神,他们还怎么走出深山跟家人团聚。
武暖冬一摸脸才发现不知何时眼泪流了下来,她趴在武秋止的胸前,心里抽抽的痛。要是她动作在快点,不那么谨慎,也许那两只熊根本就伤不到大哥。
“武夏至,你干嘛,住手!”武行舟低吼着,迅速从树上滑下,跑到武夏至面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怒喝,“你疯了?”
武夏至的脸被他自己扇的肿了大半,听到武行舟的声音一下扑进了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大哥也不会……行舟哥,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
“二哥,大哥不会有事的!”武秋止下了树,抱着武暖冬来到两人身前,“大哥其实在偷偷修习轻功,他会逃过的。现在咱们该想的是怎么避开追兵、避开野兽跟爹和爷汇合。”
武秋止面色青白,神色却异常坚定,让本来心慌难过的武行舟和愧疚伤心的武夏至有了主心骨,连武暖冬都佩服自己的三哥哥,年纪小小却遇事不慌、淡定从容,很有老爷子的风范。
武暖冬也记起武春息躲避棕熊扑捕时的动作,即便她眼力过于寻常人都没能发现他的线路轨迹,应该……能逃开的!
“二哥哥,大哥哥会没事的,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别辜负大哥哥的心意!”武暖冬握住武夏至的手,家里的四个孩子只有武夏至没那么早熟,还保持着天真乐观的性格,很像自家便宜爹,经过这一遭怕是会有所改变吧!
“走!”武夏至发狠地抹去泪珠,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一滩血,背起大哥丢下的行囊,牵着弟、妹的手。
武行舟算是四个孩子里最大的,自发的承担起责任,先行探路,见没问题才招呼弟弟妹妹继续走下去。
刚走没几步,就听见一声野兽的兽吼,震动山野,吓得四人心肝一颤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行舟哥哥……”武暖冬握紧拳头,理智告诉她应该不回头的赶紧离开,可情感让她迈不开脚。
武夏至脸色煞白,忽然甩开武秋止握紧的手发疯般往回跑。武行舟大呼不妙,扭头嘱咐武秋止带着武暖冬爬树躲好,赶紧追了过去。
“二哥!”武秋止下唇咬出血,转头刚要安顿武暖冬就被武暖冬抢先开口,“三哥哥咱们一起去,谁都不能落下!”
武秋止含着泪点点头,当他劝说兄妹离开的时候,何尝心里不痛苦。
当他们赶到时,看见武行舟和武夏至呆愣愣的站着不动,两人的心差点停止跳动。
“二哥……大哥他……他……”武秋止声音颤抖,镇定不再,因为武行舟和武夏至遮住了视线,他只能看到一地的血……
武暖冬心急如焚,扒开武行舟和武夏至,再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吼着,“二哥,找找大哥,大哥会不会受伤躲了起来!”
听到这里,武秋止才松了口气,恍然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要不是信念支撑着恐怕早像小妹一样瘫在地上了。
武行舟和武夏至方回神,纷纷的开始搜索起附近的草丛。武秋止这才看清地上那滩血的来源,一人高的棕熊被人肢解的头、爪分离,脑浆和血混在一起,豆眼狰狞的瞪着,模样甚是血腥瘆人。
武秋止也差点吓得坐在地上,顿时过去拉起暖暖的胳臂远离了这个死不瞑目的庞然大物。
“三哥哥……这是大哥哥杀的吗?”武暖冬不敢置信的问。平时一脸温和的武春息真的有这么残酷的一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是逃了出去。
“想什么呢!”武秋止捏了捏武暖冬苍白的小脸,捂住她的眼睛阻止她继续看下去,“大哥功夫哪有那么好,就是爹也不敢手无寸铁的正面对敌大熊,这熊还算个头小的种类,要是大的,足以顶上武功高手了。一定是大哥获救了!”
果然武行舟和武夏至并没有找到武春息的踪迹,四人不敢多做停留,怕血腥味引来别的猛兽,最终决定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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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平吉
夜间山里寒凉,几个孩子每人背了一水囊的水、几件保暖衣服和几个大块粗粮馍,或许是野兽嘶吼的声音镇住了追兵,这时并没有人在追来。在找到一处野兽废弃的小山洞后,四人用顺路拾得柴火燃起篝火,闻着浓郁的膻腥味,挤在一起分了两个干巴巴的粗粮馍,因为曾经逃过灾,孩子们明白粮食的重要性,只是吃了个五分饱便谁都不肯在吃了,水囊里的水也是每人喝了两口。
晚上的深林比白天危险了不知多少倍,夜里觅食的野兽神出鬼没的。武行舟学武六年,前五年全是马步、压腿、负重等基本功,真正拳法才学了一年,别说猎捕野兽,就连追踪猎物的功夫都不到家,能和武春息带着弟弟妹妹走到这里已属难得。
白天的逃亡尽管让武行舟累到不行,可并没能让他安然入睡,他要是睡着了,靠着年幼的弟弟守夜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武夏至和武秋止已经累的昏睡,武暖冬实在不敢掉以轻心,为了让哥哥们放心装作睡熟,实则是虚靠着武夏至打坐练功,把五感放到最大,以防野兽袭来而不知。
耳旁是篝火噼里啪啦的声响,偶尔传来虫鸣兽吼,都远远的不曾靠近。武行舟实在坚持不住,不一会儿往篝火里放柴火的手垂了下去,渐渐的眯上眼。
篝火越来越小,武暖冬正考虑要不要起身添加木柴,陡然听见一深一浅两道脚步声传来,她赶紧扑灭火焰,屏声静气的缩在武夏至和武秋止的中间,准备若是有人发现他们,她就把三人收入玉府。
“是这里。”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武暖冬本能的一哆嗦,刚要握住武秋止的手往玉府送就听到另一道略显疲惫的稚嫩声音问起,“他们没事吧?”
“我只答应你送他们到安全地带,给他们一笔钱,其它的我不负责。”中年男子冷漠的开口。
另一人沉默片刻,虚弱的咳嗽一声,“我知道!”
气氛凝重了几分,武暖冬没能多偷听几句就闻到一阵奇怪的淡香味,转瞬头脑昏沉、四肢瘫软无力。她懊恼的叹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就听年轻些的男子急切的喊着,“你做什么?”
“看了我面目的人活不过第二天,你想他们死?”男子怪笑着。
武春息捂着手臂上包扎简陋的伤口,无血色的脸庞上黯然失色,最终屏气走进洞府帮着弟弟妹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撕下衣摆,用血写了几个字,裹着银元宝塞进了武秋止的怀里。
武暖冬终是没抗住药效,沉沉昏去,直到阳光暴晒皮肤烧疼的醒了过来。一睁眼,入目是破旧的红柱、挂满蜘蛛网的佛像还有四面漏风的墙壁。年久失修的屋顶露出刺目的光线,空气里没有了山洞里的腥膻味泛着新鲜的潮热气息。破庙门早已脱离门框的桎梏,半挂着一边在微风下发出啪啪的拍动声……
她的身体依旧乏力不能动弹,三个哥哥还在昏睡,趁着四下无人,她连忙调出空间水一边洗脸一边喝,几口后,腿脚恢复了活力,武暖冬赶紧挣扎起身,搀扶着歪七扭八的三个哥哥,挨个喂了他们空间水。
不久,武行舟和武夏至先后醒了过来,武行舟腾的坐起,“我好像听见春息哥的声音了?”
喊叫声惊醒了武秋止,他揉着眼睛先是四下探望,见武暖冬就在身边才肯定的说:“我也听见了,当时就是睁不开眼,不知不觉的睡死了。”在野外没谁敢睡实,第一次离开大人武秋止睡的并不安稳,可没想到会瞬间昏睡过去。
“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武夏至挠挠脑袋,起身跑到外面看了看,转头喊道:“这里不是百旺山了,这里好热!”边说边把棉袄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