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夸张,滔滔不绝,白图也不做声,就这么静静的歪着头看他,面上渐渐有了笑意。
回程途中的雪衣侯得到负责哨所塔楼善后事物的下属禀告。
在南下的密林里发现了五鬼的尸首,均是一剑毙命,软剑所伤。
宗政明月摆摆手,“厚葬。”
“是。”
“可有人看到那两人?”宗政明月沉声问到。
“有,边城梨郡的一个茶摊老大娘,但说这两人前几日便已打马经过,一个从南向北,一个从北向南。”顿顿声,那人有些忐忑的禀报到,“似乎白侍卫要去的是西蜀国,听说另一人经过便又折返而回哨所方向。”
宗政明月点点头,“给那位老大娘酬金。”
“是,”那下属犹豫片刻又开口说到,“白侍卫似乎和那位刺客从小便相识,两人正是六年前一起从西蜀国来到后燕国的,所经之地正是梨郡,是以那位老大娘才得以认出。”
宗政明月略一沉吟,薄唇轻启,“将那老大娘秘密带回府上,本侯要亲自见见。”
“遵命。”
武郡在后燕国的地图上也许连个名字都未必显示,但绝对是个好地方。
齐寒摇舞着扇子,笑得灿烂,“小白,这地方不错,要不咱们找个院子住上段日子?”
白图掩嘴笑到,“好啊,这里算卦应该生意好。”
面对他的打趣,齐寒混不在意,“嗯,是得支摊儿算卦了,不然没有打酒钱了。”
白图望着他笑眯了眼。
可院子似乎并不好找,屁大点儿的武郡,流动人口却不少,许多江湖人来来往往,两人一打听,似乎近日的两国边境武功交流大会要在前面的妙心山庄举行。
“小白,你可别小瞧了那妙心山庄,那里可是卧虎藏龙之地。”
齐寒说得神秘兮兮,“想不想参加?”
白图心中有些担心自己露面会徒惹是非,但确实又有些心痒难耐,也不马上回应,只是没好气的说到,“齐大哥还是赶紧找落脚的院子吧,要不晚上可又要席地而眠了。”
“席地而眠好啊,”齐寒斜睨他,挤挤眼,翩然一笑,“正好咱们促膝而谈。”
白图也不戳破他,想必他早已知晓他的女儿身,他不点破,他便继续装傻。
“扛十招免费住宿,扛二十招倒贴酒菜。”
有意思。
两人看着一个小院子门口挂着的告示牌同时念了出来,相视一笑。
白图奴奴嘴,“齐大哥,咱们吃喝拉撒睡可看你的了。”
齐寒挤挤眼,“好兄弟可得同进退啊!”说着也拽着白图进门。
两人刚一落院子,正面主院里便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别又是三脚猫,小爷腻歪了。”
那声音虽娇嫩脆亮,但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
果然,门里走出来一人,一身鲜绿的薄衫,绣着大片的广白玉兰花枝,面容清绝如飞霜似雪,尤其一双凤眼儿,娇媚惑人。
齐寒一愣,“雌雄扑朔迷离啊!”
白图倒是心中一冷,“完了,咱们这趟未必能如愿蹭吃蹭住了。”
齐寒扭头看他,“为何?”
白图一本正经的说到,“娘炮的武功一般都奇高”。
齐寒噗嗤一笑。
那绿衫小爷显然耳力过人,早已听到那句娘炮,嘻嘻一笑,“那小爷让你知道知道娘炮的厉害。”说着拔剑就飞身掠了过来,直逼白图。
白图不慌不忙,往齐寒身后一躲,逼得齐寒不得不拔剑迎战。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他倒躲在廊下看热闹去了。
齐寒挡住进攻时借机抽空朝着白图这边喊到,“小白,你这太不厚道了啊。”
白图哈哈一笑,“齐大哥加油,咱们的吃喝拉撒睡可就指望你了。”
那绿衫小公子正如白图所言,别看一副娘们儿气,剑法还真是古怪,不走平常招式,齐寒勉强过了十来招,一个开溜躲在廊下大叫,“过十招了过十招了,说好的免费住宿啊!”
任小公子继续缠斗就是不出招,白图心中了然,这位齐大哥这是在藏拙,不想太露锋芒。
齐寒跳到白图背后,一副求饶的姿态,“公子,真不打了,我们赶了几天的路,求收留,求包养。”
绿衣公子婉颜一笑,收剑回鞘,傲娇的说到,“这态度小爷喜欢。”
说着又横看着白图,“你呢?”
白图连忙殷切的堆出笑意,“求收留,求包养”。
他笑的妩媚,“小白脸儿一个,小爷喜欢。”
白图摸摸自己的小脸,笑的更加谄媚,齐寒哈哈大笑。
雪衣侯宗政明月的车驾早已回府。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告示全府,侍卫白图无故离岗失踪,侯爷很生气,势要捉拿。
詹总管很快发布了缉拿令,悬赏千金举国缉拿镇国侯府无故离岗侍卫白图,并配有无数张拓印的画像。
那画像上的人,面容清秀,目光沉定,栩栩如生,据说原作还是侯爷亲笔所画。
大悟和小米有点蒙,大半天大悟才如梦初醒,一脸感慨,“好兄弟啊,早就预谋了逃跑提前把院子钥匙给我了。”
小米呸了一声,“好好的,干嘛要出逃,这其中一定有隐情,重金悬赏之下还不知道多少人去抓小白呢!刀光剑影,到时候有个好歹的……”
大悟打着寒颤摇头,“别瞎说,侯爷说了,小白是侯府的侍卫,除了他谁也不能动他。这些人想领赏就得带个完好无损的小白回来。”
“那到时候找到小白了,你可得求求侯爷,别让小白再挨鞭子了,他杀了鬼鲛,地牢里那些和鬼鲛有些交情的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使狠呢?”
府内有人担心小白,府外也有人在担心,世子轻山公子对着那张画像拧眉沉思,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白图要离开侯府,离开宗政明月身边。
当初他为了不离开侯府不惜冒着杖毙的危险,后来硬生生承了那三十大鞭,但为何如今忽然不告而别,这其中一定有所隐情。一想到他的身份他心中焦急万分。
心头一跳,会不会是雪衣侯识破了他圣女的身份想……
轻山公子越想越害怕。
此刻,他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和身不由己。
还有一个人一直嚷着要去闯荡江湖,那就是南宫红衣。
南宫夫人疾言厉色,“你给我好好消停消停,来年也十五六了,别人家的小姐早已定亲,都开始学着打理后院了,你倒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疯疯癫癫的,如今为了一个侍卫还要闹出离家出走行走江湖的笑话吗?”
南宫夫人也是气急了,不过好在最近收了个娇憨可人的干闺女美娜多。
这美娜多虽说调皮了点儿,但好在特别喜欢黏着南宫红衣,这反倒叫南宫夫人安心了,女儿有个难缠的盯梢也休想开溜了。
美娜多对于雪衣侯将金蟾收去一事倒并未多想,只是毕竟是她这些年养大的,像个母亲对孩子似得,有点舍不得,时不时的去侯府看看。
飞羽一看到她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飞羽,看来你这些时日照看得十分辛苦啊,啧啧啧,这脸色看着有些惨不忍睹啊!”美娜多一见他就要调笑几句。
飞羽也不搭话,她抱着双臂,仰头叹气,“师父和你说话竟然不搭理,我这就找侯爷去,说你不听我教的,把我的金蟾宝贝儿饿到了。”
“行了,有什么赶紧说,我这还忙着呢?”
见飞羽开口了,美娜多得意一下,赶紧凑过去,“侯爷悬赏的那个白侍卫是个什么人。”
飞羽见他打听的是这个,面无表情的说到,“就是个侍卫。”
“切,骗谁呢,我才不信呢,一个侍卫值千金?那要是你跑了,侯爷得赏金多多少……”
飞羽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别瞎说。”
美娜多看着他惊慌的样子咯咯大笑,拉着他的手就是不放,这拉拉扯扯之间就听到后面的小径上传来一阵轻巧脚步声。
“飞羽。”
浓眉阔鼻,身姿矫健,带着微微的笑意,正是甲一。
飞羽微微一惊,有些不自然的干笑两声,“甲一,你怎么来这边了。”
自那伍灵仙第二次遇刺以后甲一便被安排负责守护后院安全了。
“嗯,刚刚侯爷传唤,不知何事正想找你打听打听,不想竟在这碰到你们了。”
美娜多一双美目盼兮的盯着眼前的甲一,又看看飞羽。
“这我倒是真不知道,近日除了通缉白侍卫,府里也没什么事儿。”
等到甲一一走,美娜多就指着他的背影说到,“他想打听金蟾的事。”
飞羽一听,心中一惊,连忙问到,“你说什么了?”
美娜多美目一转,不屑的样子,“瞧把你紧张的,侯爷吩咐的我又不是不记得,当然什么都没说,不过……”
看他那么着急的样子美娜多故意吊着话,惹得飞羽紧紧逼问……
远远着,隔着一片花开正艳的蜀葵,伍灵仙正带着侍女在赏花,看这边树下两人甚是亲密的样子掩唇轻笑,眉目中带了丝羡慕之意。
没十来天的功夫,大半个后燕国都已经知道了镇国侯府有这么个无故逃岗的侍卫了,还值千金。
武郡小院里,白图和齐寒,绿衫小公子吃喝聊天唾沫横飞,压根都没想到自己已是闻名大半个后燕国的人物了……
这绿衫小公子自称龙公子,自诩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白图乐了,“纨绔子弟好啊,吃喝嫖赌快意人生啊!”
龙弟指着白图笑的畅快,“小爷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齐寒装着一副吃醋着慌的样子,“小白可是我的,龙弟可别挖墙脚啊!”
龙公子笑的更欢,“娘炮的武功都奇高,小白,咱们啥时候比试比试?”
这不正是说白图也是个娘炮吗?
齐寒看着白图哈哈大笑。
白图毫不在意,笑的坦然,“娘炮好啊,男女通吃。”
☆、战局消息
53 战局消息
武郡的地理位置十分靠近西蜀国。所以西蜀国有个啥风吹草动的,武郡很快便知道了风声。
比如说近期的战局。
龙公子笑的花容月貌,“都说那王曲大军战无不胜,是西蜀国的战神,而南平王性情恬淡偏居一隅,这次啧啧啧……”
齐寒嗤之以鼻,站起身一副英雄就义之势,铿锵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白图看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俊不禁,“齐大哥,看来你很为南平王打抱不平啊!”
齐寒爽直道,“那是,南平王一向仁厚,即便是对江湖人都十分客气。”
龙公子笑的更为花枝招展,“不错啊,南平王若胜那是众望所归,若败都会有江湖救急的。”
白图想起贡菊,那样一个文静乖巧的女子,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面时她被刺一剑那双惊恐哀伤的眼眸……
他想想说到,“齐大哥,你愿意陪我窝在这武郡,是不是就等着那边战局的消息,一旦不利你就会仗义执剑啊?”
齐寒拍着胸脯说到,“不然呢?”看看白图又问到,“那你呢?为何窝这里?”
龙公子倒是不高兴了,“你们两个说话什么意思,我这小院儿怎么了倒还委屈二位了?”
齐寒连忙打哈哈,一番嬉闹。
没过几日,武郡便有了战局的消息。王曲大军打着平乱的旗号一直南下,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一直到达泸州城,城外安营扎寨,蓄势待发。
泸州城是南平王封地的最北端大城,也是西蜀国南北连接的必经之城。
齐寒又随身掏出了三个老铜板和一个龟壳来,神秘兮兮说到,“各位,要不要为西蜀南平王算一卦?”
龙公子斜睨他,“怎么,又想凭着算卦诳我一壶好酒?”
齐寒见他戳破自己,讪笑到,“龙弟,独饮易醉!独饮易醉!”
他又看看白图,白图会意,跟着起哄,“就是,龙弟,举杯望明月,对饮成三人啊!”
说着指指他们两人又指指自己,曲解的诗句逗得龙公子哈哈大笑,挥手使唤了随从打了壶好酒来。
那酒一端上桌就香气四溢,再扒开酒塞更是清香扑鼻,白图站起身忍不住伸舌舔了舔,一副馋猫模样,逗得其他两人忍俊不禁。
三人小院里吃吃喝喝插科打诨的日子过得倒真是快。
转眼间,那王曲大军在泸州城下驻扎已有五六天的光景了。
守城的是南平王座下名气颇微的副将秦傲将军,也正是当初去后燕国云州镇国侯府迎接南平郡主的那位。
武郡坊间路边皆是赌局,赌王曲大军破城的一赔三,赌秦傲守城赢的一赔七。
齐寒龙弟两人摇着折扇一副公子哥儿样儿,倒是白图身材稍矮小点儿,缩在一旁跟个侍童似得。
“齐大哥,你算一卦那一边赢咱们好压宝,咱也赢点儿买酒钱。”
白图贼兮兮的撺掇道。
龙公子眨眨眼,“小白是想压秦傲?”
白图摆摆手,“不,我压城破。”
“哦?何意”两人都颇为意外,坐等解释。
白图双手一摊,“就字面意思。”
旁边一位青衣后生说到,“这位公子所言正和我意。”
他本就身材高大,面容姣好,说话声若洪钟侃侃而发,如此一说,众人皆看看白图又看看他。
有人就问到,“何意?咱们赌的不是王曲大军赢不就是秦傲守城赢吗?”
青衣后生气定神闲,“非也非也,王曲大军破城不一定赢,秦傲守城守不住不一定败。”
这话说的甚为矛盾,引来周围人一阵非议,“这不是屁话,泸州城破,南方可还有城墙可守?”
这人也不解释,对着白图双手一拱,“在下岭南吴平,再会。”便扬长而去。
龙公子望着他倒是若有所思,齐寒打趣道,“龙弟,不会又看上他了吧,公子可得对杂家负责啊,千万别做那喜新厌旧的负心人啊!”
齐寒这话一出,旁边人顿时目光暧昧的看着他俩,尤其是在细皮嫩肉的龙公子身上打转转。
白图捂着嘴笑的快要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