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公子一愣,随即想明白了,“侯爷是担心北齐建交是声东击西?”
宗政明月淡然道,“防患于未然。”
宗政明月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右侧前方的白图,依旧是黑色侍卫服。
飞羽进门说到,“侯爷,到了。”转身又对着白图说到,“小白,你猜猜谁来了。”
白图朝门口一看,一个面色黝黑结实的小伙儿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小黑!”
白图一喜,笑容满面。
宗政明月瞥一眼她那笑颜忽觉心头一阵烦闷,再看向小黑也没觉得像以前那么顺眼了。
对于他的心理白图自是毫不知晓,转头一本正经的请示道,“侯爷,属下带小黑去府里熟悉熟悉!”
宗政明月摆摆手,白图立即脚下轻快的迈出步子,拍在小黑的肩上,“小黑,咱们走!”
就在白图即将跨出门槛那一刻,宗政明月终是忍不住低喝道,“注意身份!”
白图回头瞅了他一眼,撇撇嘴,终是收回了搭在小黑肩膀上的那只手。
任飞羽是个榆木脑袋这会儿也算是看明白了,面上清淡,心里却已是惊讶无比了。
卓凡精得猴儿似的人自是心里更是清楚,面上不免带着三分揶揄笑意,正待开口,忽然就听到门口有嚷着要进来的声音。
宗政明月眉头微蹙已经步出外间。
跟守卫叫嚷的竟是箭卫统领甘宁甘大人。
守卫十分尽责,“没有侯爷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
急得甘统领直挠脑袋。
“何事喧闹?”宗政明月问到,身后卓公子和飞羽也跟了出来。
甘宁一见到雪衣侯当即跪下,双目殷切的仰望着他说到,“侯爷,属下想来想去,为了小白号好,还是得属下娶了她,不然侯爷那日当着府中那么多人宣布亲自验身小白是女子,小白清誉尽毁,日后可还如何嫁人……”
他还在那里喋喋的说着,完全没注意到宗政明月的面色已是俞来俞阴沉。
“够了,本侯说过,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宗政明月这话在卓凡和飞羽的耳中听来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
甘宁是个直脾性的汉子,哪儿懂得察言观色的,稍愣一下一拍脑袋又说到,“侯爷,是不是小白不愿意啊,属下自己跟她说去。”
说着就要告退。
“站住。”宗政明月喝道,“她就在里面,你刚说的话她早已听到,”语带威胁的轻哼道,“卓公子,你进去问问小白,她是否对甘统领有意?”
卓公子本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不想忽然就点到他的头上了,心中暗道,还叫他进去问小白,小白不是刚刚才和小黑出去了吗?
宗政明月眼风微扫,那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卓公子嘻笑着说到,“在下这就去亲口问问小白。”赶忙脚底飞快的进了里间。
甘宁望眼欲穿的盯着门内,只恨不得自己亲自冲进去。
想着这些年小白在自己手下一点点成长,那些往事历历在目……
卓公子优雅踱步出来,慢条斯理的走到雪衣侯身边,有礼的说到,“侯爷,小白说了,一直将甘统领当父辈看待,并无他意。”
宗政明月眸光轻掠他的面上,甚为满意的轻哼了一声。
卓凡嬉笑着如获大赦,给了个眼神,带着飞羽赶紧退到书房内,剩雪衣侯和甘宁在外。
看着甘宁一副失望的样子,宗政明月忽觉今日秋高气爽。
甘宁心中不仅仅是失望还有点郁闷,小白竟把他当父辈?他也就大她十多岁吧……
见他一副还有些心不甘的神情,宗政明月淡然一笑,忽然说到,“甘统领还记得项英吗?”
甘宁一愣,转而点点头,“属下记得,她和属下关系还不错,以前经常斗斗嘴什么的,只是后来她随了贡菊郡主去了西蜀……”
宗政明月又说到,“项英如今是西蜀皇宫梁皇后身边一等一的管事姑姑,如今我们后燕和西蜀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前几日梁皇后还说想找个人进宫陪陪项英,本候听说甘统领和那项英关系还不错……”
话说到这份儿上,任甘宁是个石头蛮子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他都没来得及细想,送进宫是个什么意思,就听到说要离开侯府离开后燕去西蜀,就已是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不,侯爷,您绝对误会了,属下和项英谈不上什么很深的交情……”
卓凡和飞羽在书房里间隔着纱帘看到甘统领落荒而逃的身影,两人相视一眼,心知肚明。
宗政明月再进到书房的时候,飞羽偷偷瞅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想到以前自己常和白图同进同出,嬉笑打闹的,那是大气都不敢出了。
卓公子笑的嘴角抹蜜似得,“侯爷,属下刚刚的表现侯爷可还满意?”
飞羽看了一眼卓公子,心中深觉,不想平日里卓公子一副谦和谨慎的样子,竟还是个胆大的。
于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就充满了同情的意味……
☆、70 误会生根
宗政明月也不搭话瞟了他一眼说到,“看好了世子府那位,若是他敢打她的主意,日后本侯的书房你也不用来了,回你卓家传承香火去。”
卓凡被卓老夫人催婚的事儿在云中郡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卓凡一直以雪衣侯镇国府事务繁忙为借口,一拖再拖。
若是侯爷主动放他的假回家相亲成亲,那他绝对是十之八九案板上的肉,再难逃脱了。
是以,宗政明月说完这句话,卓凡那如沐春风的脸庞一下子犹如风霜雨雪了,赶紧哭丧着脸求饶。
他的求饶早在宗政明月的意料之中。
“甲一归你亲自审问!”
“好!”卓凡毫不犹豫答应。
“年底进京,燕京侯府应酬归你代劳!”
“好。”卓凡无奈点点头答应。
“收了伍灵仙做侧室!”
“好……”
卓凡刚要答应,这才惊觉自己中套了。
“这,侯爷……您诓我……”
卓凡又急又恼,飞羽看看他再不动声色的侯爷,扑哧笑了出来。
宗政明月瞥了他一眼说到,“收了她做侧室,既坐实了她南平王私生女的身份,又缓解了被逼婚的压力,一箭双雕,又何不好?”
卓凡像个斗败的小公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低头嘟囔,“那侯爷为何不收了?”
宗政明月点点头,“本来确实该本侯收的,但人家偏偏喜欢的是你!”
忽然想到那次太白楼,伍灵仙妖娆起舞,豆蔻美好,身后乱箭飞驰,她如风中断线的风筝一般凌乱……他毫不犹豫的拂袖卷了她到自己的脚边……
卓凡垂了眼,算是默认了,看宗政明月一副轻松的模样,忽而出声问到,“侯爷,收她做侧室是不是您一早答应她的条件?”
宗政明月不置可否,淡淡道,“还不赶紧去审甲一!”
卓凡就是心里再不甘也没折了,只好认命的去了。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外间静如处子的白图,他惊讶道,“小白,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图淡笑道,“我令牌忘拿了,回来拿。”
卓凡一想,需要拿令牌,估计她是想带着小黑把全府都逛个遍吧!也不说二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给她。
白图道了声谢,一溜烟就跑了。
小黑正站在湖边柳树下等他,挺拔的身姿,俊郎的面容,正冲着她挥手浅笑。
白图甩甩头,不想再想书房里刚刚那人的那句话了。
她冲着小黑摇摇手中的令牌,咧嘴一笑,“走,今儿带你逛个遍。”
书房所在的东苑看湖光山色的风景最佳,亭台楼阁,既有着宫廷的庄严肃穆之气,又带上了云州当地的流光风情。
“这里真美。”小黑感叹道。
“以后不当值你可得天天逛这些院子,到时候别嫌腻歪就行。”白图撇撇嘴说的。
小黑一本正经的说到,“不会啊,只要跟着侯爷哪儿我都不会腻的。”
白图摇摇头,心道又是一个被高位者洗脑的人。
小黑是个一根筋的性子,见她摇头急了,“我三岁的时候全村都被屠了,我是侯爷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我就认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白图一愣,“你是哪个村的?”
“红岗村,”想想又说到,“你肯定没听说过,就在前唐最西南的方向,紧挨着西蜀国那边的一个山林地带。”
白图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别说这些伤心的事了,都过去了,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
小黑点点头,“我会用自己的性命保护侯爷的。”
白图听了默不作声,用性命来保护宗政明月的人真的有一箩筐。她不由的无声嗤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出东苑,到了侧面的侍卫院。
“这边就是侍卫楼了,箭卫队住在这栋,银甲护卫在那栋,那边是侍卫饭厅……”
白图细细介绍着。
箭卫侍卫楼前小径两边整排的仙人掌仙人球已经长得有半人高了,有好几株都开着艳丽的黄花。
“小白,听说你以前就是箭卫队的?”小黑望着好长一排的楼问到。
白图伸指对着一个房间说到,“是啊,当了整整五年的箭卫,我就住那个房。”
说着她又指着那些仙人掌说到,“这些还是我刚来时移植的,你看如今长得多好。”
小黑惊讶的看着她说道,“啊,你本来就喜欢种花啊,怪不得我听说侯爷曾经让你种了大半年的话呢?”
“侯爷真是知人善用啊!”他感叹道。
白图看他一脸对宗政明月五体投地的崇拜,她扶额轻叹,对偶像盲目崇拜的力量真大!
“这是府里最大的花园,府里来了客人一般都会来这园子里逛逛,一直往那边走就能到湖边了,看到湖心上那塔了没?”
透过整片的繁花绿景,远远看着那边波光粼粼,红瓦翻檐的八角新塔探出一个顶端,显得唯美又有些禅意。
小黑点点头,“看到了,我早听说那塔了,据说那里的藏书本本值千金。”
白图撇撇嘴,也不解释,带着他慢慢往后面走。
“这里是偏院,来府中做客的一般都会住在这里。”
白图正说着就看到黑木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处,她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偏院躺椅中躺着一女子。
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皮肤白嫩如脂,樱桃小嘴不点而艳,闭目养神中更显娇弱柔嫩。
这不是伍灵仙吗?
“姑娘,喝杯热茶吧!”屋内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端着茶杯,十分体贴的伸手扶她起来,那伍灵仙似乎全身被抽走力气一般,连杯子都要那小丫头扶着送到嘴边。
喝完茶水,小丫头拉起薄毯给她盖上,“姑娘,还是回屋内吧,虽说还有太阳,可现在毕竟入秋了,日落的风还是少吹得好。”
那伍灵仙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在小丫头搀扶下慢慢起身回屋。
白图心中纳闷得很,伍灵仙竟然如此虚弱,看来这次受伤很严重。
其实,在那次哨所塔楼的时候她由八荒的反应探查出塔楼里早已布局陷阱时,她就猜到了侯府内一定有奸细,但她不敢相信会是甲一,但也只能是甲一。
既然宗政明月能将计就计,那么也就是说他早已知道甲一是奸细,那么他离开侯府却安排甲一保护伍灵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伍灵仙绝非是南平王真正的私生女。
那么伍灵仙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宗政明月的人。
宗政明月将计就计,故意让伍灵仙被奸细甲一劫走,从而打入罗生门内部……
这次伍灵仙一定吃尽了苦头,但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了。
白图心中不禁对这个娇柔的女子有了重新的认识。
是什么让她一个完全毫无武功的女子出生入死,深入虎穴呢?
“小黑,刚刚那个姑娘美不美?”白图扭头问黑木。
黑木没想到白图忽然就问得这么直白,当即面红耳赤,支吾其词。
白图拍拍他的肩膀挤挤眼说到,“哪个少男不怀春,我也觉得她挺美的,咱们偷偷去看一眼怎么样?”
黑木一愣,犹豫到,“这样不好吧,被抓到……”
白图撇撇嘴,“被谁抓到啊?咱们就是侍卫,咱们就是抓人的人!”
说着拍拍胸脯,“走,不怕,以后在侯府哥罩着你!”
她小小年纪却故作豪气的模样叫黑木忍俊不禁,忽然又十分认真的说到,“小白你刚才那句话好像不对吧!”
“什么话?”白图一愣,“我每天话很多的!”
“应该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吧!”黑木纠结着问到。
他虽常年在军营但书侯爷还是专门安排人教他了的。
白图嗤笑一声,“切!少男少女都一样,都能怀春!”
黑木一张俊朗的面容顿时红的发紫。
眼瞅着白图已经黑猫一般偷溜进了偏院的侧墙角,他赶紧猫着腰跟上。
屋内东厢房里床榻上懒懒靠着的正是伍灵仙。
床边坐着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
那妇人十分清瘦,满面愁容,唉声叹气,“七小姐,姨娘真不知你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在燕京府中……”
伍灵仙忽然厉声道,“娘!别再喊我七小姐了,我早已不是苏府的七小姐了,你也不是什么姨娘,你是我的亲娘,在苏府难道您的苦头还没受够吗?如今这样不好吗?有了雪衣侯的庇护,谁还敢欺辱我们娘俩……”
白图仔细一看,那妇人眉眼间竟真和伍灵仙有些相似,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儿。
那妇人掩面啜泣道,“可,可你如今的身子……”
伍灵仙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妇人,“娘,我的身子真的不要紧,修养一两年没事的。”
那妇人泪眼朦胧的看她,哭诉道,“还没事?日后都不能有子嗣了还叫没事,如不是不能怀子嗣侯爷怎会将你送给卓公子做妾侍。”
伍灵仙有些无力的说到,“娘,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说好吗?我乏了,你也去歇着吧,好歹咱们现在不用提心吊胆的看人脸色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