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端妃跟了自己许多年, 没有爱也有宠,顺了她的意给厉王娶了商将军家的嫡二女商夏为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名满京都的商二小姐,智谋容貌都是上等之选,这份聪慧若是能完全帮衬着楚君尧,这储君之位似乎非他莫属了。
皇帝又将视线转向了君然。
这八儿心思深沉,一贯动心忍性,阴狠诡谲,为达目的着实有些不择手段。
可脑子确实是好,有些奏折上的问题他身处高位也无法解决,以求前朝后宫之平衡,但他却能提出解决之法。
可心思实在过分阴冷,将来成为皇帝,怕是会征伐杀戮不断,伤及无辜太多……所以赐封“钟灵毓秀”的毓王。
只求这份“荣宠”能让他收敛一点,莫要尖锐到刺伤身边人的地步。
若是有个性子软绵的王妃在旁边帮扶着,以老八的性子,找对了胃口,恐怕还能牵制着。子嗣没有,倒多了个讨他欢喜的小郡主,反正左右不过是个女子,于他官职并无多大影响,至于是不是真的皇家子弟,她也没有正式玉牒也没册封金印,倒也罢了罢了。
难得他喜欢而已。
看到老八这孩子,总是会想起她啊。
老皇帝忽然眼角一润,视线右移,右边的位置上空空的。
那个位置上曾经也是有人的。
“父皇,晋东灾荒一事,从根源上治理才是最重要的。儿臣自动请缨,愿去晋东赈济救灾。”
老皇帝收回感伤,正对着视线的是他待定的人选之一——楚君尧。
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激进了?
不该是老八慢条斯理的说出这种建议,然后这老六才着急忙慌的主动请缨了嘛。
这个儿子,忽然之间也变得不合他的胃口了……
但此时谈及这个问题,却不得不说他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
厉王的名声这些年在民间一向张罗的很好,身份又是王爷,若是他去了晋东赈灾,必定能压制住当地的灾民,也能将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抓个遍。
可这心性柔软,脑子也太简单了点,怕是会中了圈套。
看来还得添上些人。
“老六有这份心很好,但晋东一事确实事关重大,仅凭你一人之力怕是有些难处理。这样吧,老八,你和你六哥感情甚笃,搭配默契。你去帮他一把吧。”
老皇帝自诩拥有慧眼,却不代表他次次都能看对人。
比如这次,一定让他至死不忘。
“诺。”
一声不悲不喜。
“诺。”
一声不情不愿。
心思恪纯又怎样,怕你耳根子太软,下不了狠手,就派了他认为心思阴狠的楚君然来辅佐你。
辅佐?就不怕他中途就干掉他么?
原主就算聪明如斯,怕也不会明白这位父皇为何偏心至此。这么一位如他夸赞般钟灵毓秀的儿子,就因为心思诡谲,果真只有被舍弃的份儿么?
皇帝啊皇帝,你终究是站在了那一边。
低着头的君然漠然一笑,权当是不在乎罢了。昨日从原主那得来的记忆里,这老皇帝虽是个仁君,却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毕竟他当年,不也是这样舍了先皇后的么?
“老六你站住!”老三怡王一出大殿,就忍不住朝着楚君尧大吵。
君然和楚君尧并肩走着,因着被一起派遣晋东的缘故,似乎两人关系更亲近了些,两人倒是想当作没听见,可惜某个人已经站在了他俩面前。
“好你个老六,本王已经得了父皇恩宠,你偏还嫉妒本王,非得出了这样个馊主意!”怡王向来嚣张惯了,管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要他自己开心了就行。
这种性子直白的人对付起来可比有智囊团的楚君尧好对付多了,但是这个世界里能比楚君尧个人还要蠢得怕是也没有几个了,那么这怡王是猪是虎还真是有待商榷。
看来在正式出发晋东之前还是得找个由头去试探试探这怡王。
“老八你也是,明知道父皇喜爱老六得很,你还偏帮着他,咱们都是同胞的兄弟,也不见你帮帮我啊!”
楚君尧挠了挠头,被怡王这么直喇喇的一喊,还不知这宫里的人怎么看待他呢,他虽然不聪明,倒也绝不是被这种手段唬住的小儿。只得十分嫌恶的推了一把面前挡路的怡王:“别拿本王当不知事的蠢货,你那点小心思,父皇还会不察吗?”
其实是楚君尧想岔了。若是他不回怡王的话,宫人但也不会多想,反正这怡王平日里是个什么样,大伙也不是不知道,权当怡王心里头不平衡,敬着远着也就算了。
偏这厉王不懂人情世故,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宫里的老人听着也就算了,可周遭正值几个新人当班,怕是第二天能传遍整个皇宫。
君然倒真是觉得这位怡王很是有趣,怕还真是扮猪吃老虎上了瘾,想拉他一同和厉王下水,还得看他接不接招呢。
见楚君尧这么不给面子,怡王似乎被激怒,气得跳脚,刚想回嘴。却被一阵低笑止住了嘴。
发出笑声的君然没停,声音尖细,像是戏子走台时的那种尖锐,刺的怡王耳朵生疼。
“三哥怕是误会了什么,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什么水平父皇肯定心中了然,父皇让我做我便做了,这事儿是六哥揽下的,我不过也是在旁边帮衬一把。”
怡王还想回他,口中话语似乎在心口盘旋了两圈,却也不知该回他什么,想拉他一起下水,怕是不行了,只得装着面红耳赤,自动落在了两人身后。
楚君尧跟在君然身后,朝着怡王轻蔑的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先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多乖的小孩,现在怎么……”怡王还在他俩身后叽叽歪歪个不停。
君然不是原主,这句话听进耳朵里虽则引起了内心一些震颤,可君然能忍,权当没听到,脚步不停。
可是楚君尧跟在君然身后,却对怡王说的话很是好奇,这先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很乖,现在……现在到底怎么了呢?
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君然,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锦袍,上头绣着一株蜿蜒而上的红梅。走起路来还真是风姿绰约,潇洒翩翩。还真有几分民间传言之中的风流佳公子的韵味。
这个八弟,记得因着他们年纪相当的缘故,幼时他还是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亲昵的喊着六哥要糖吃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笑容里不再是当年的无邪天真,他的声声“六哥”里也不再是那年要糖吃的纯粹了呢?
谁都不知道。
或许真像是自家母妃和王妃所说的:物是人非,人心易变吧。
楚君尧揉了揉脸,忽然轻嗤一声,什么时候自己也感叹起了时光岁月,还在这惆怅多年前的事情呢?或许真是年纪大了。
他的目标就该一如既往的明确,成为皇帝,成为一个毓王和怡王都企及不了的千古明君。
君然已经离他很远了,他小跑了一阵,这才跟上他,企图再从他口中套出些话来。
就连经过御花园,他也无心在意这春景荡漾了。
御花园里的花还在春日的照耀下摇摇晃晃,柳树的枝条也早已抽了牙,舒展了窈窕的身姿。这偌大的花园,不见了当年雍容难寻的绿牡丹,只剩下晃啊晃就让人迷了眼的大朵红芍药。
作者有话要说: 困了,早点睡
第38章 毒舌王爷迷の日常(7)
圣旨下的极快, 几乎和君然同步到达了毓王府。府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得随了君然一同拜了个礼。
宣旨太监将手中的圣旨转交到君然手中, 也没听了他的话留下来喝口茶,只推说宫中还有事务,坐上马车便回去了。
陈书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晋东一去必定凶险万分。那厉王想当皇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肯定会在这里面做腌瓒下作之事。顺六这个暗卫必定是就在府中看着宫中情形的, 那么他身边便是又少一个得用的人。
虽然自己力量卑微, 帮不上他什么大忙, 但总是好过他身边只有小六子一个知心人。
她随着他回了莲居,想开口,却又不知怎么和他说, 只得揪着帕子瑟缩在一旁。
君然挑了挑眉, 脱了红梅白袍, 懒洋洋侧卧在软榻上, 从放在几案上的香盒里捻了几粒零陵香放进红莲状的香炉,鹤顶红宝石攒珠的青铜炉子里不一会儿便散发出袅袅青烟。
“怎么着了?”这要说不说话的, 也不知道是在折磨谁。
陈书若似乎才从思索中清醒过来, 顿了一会才小声说道,“我能跟着您一起去吗?”
君然倒是没想到小姑娘已经意识到了这趟晋东之行并不单纯,甚至担心起他的境遇来了。难道她不知道若是自己不在她身边,其实她自身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吗?
不过她一片好心,他也不想对她猛泼冷水,只不想和她多讨论这些问题。
“你个小姑娘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我、我担心你。”
君然闻言轻嗤一声, 从软榻上探出半个身体,拿了小火钳子推了推燃着的香,从炉鼎上头的细缝之中冒出一缕缕轻烟。在那烟气弥漫间,轻易看不见他的表情。
陈书若站的不远,很轻易就能被这烟气熏染。
他朝着陈书若挥了挥手:“跟了我这许多年,还不知道这香是什么作用么?靠的这么近。”
陈书若却没有后退,咬了咬唇。
怎么会不知道,这香闻起来馥郁甘甜,让人仿佛置身于自然之中。
于男子来说,此香提神醒脑,清悦怡人。
于女子来说,本就不是什么好的也不算什么大坏,也不过因为隐晦的“避孕”二字。
“王爷……”她只是靠他更进一步,他就这么连着后退好几步,连一点接近的机会都不留给她。何必非把她推到他的世界之外呢?他什么都不让她来担心,也不愿意让她来知道。
她不愿意当个可有可无的不知情者。
君然收回探在外头的身体,回过身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他又是他们初遇那般侧卧着身体。他低垂着脑袋,不理会面前这姑娘的纠结,鼻腔里哼哼唧唧的哼着一点戏文。
摇头晃脑,支着脑袋都显得格外的累。哪有一点在外人面前风华绝代、钟灵毓秀的毓王殿下的样子?
“唉,你又何必如此纠结呢?你的仇我记着,端妃那头太硬,你撬不动。把老六掰倒才能让他一族垮台。”
他蓦地睁开眼,翻身下榻,眼里带着点点微光,走上前,低头凝视着小姑娘。
陈书若被这眼神一刺,有些狼狈的低下头,轻轻眨眨眼,隐去了眼中的些许泪光。
她不是担心他忘了自己的仇怨,也不是害怕厉王的势力有多厉害。
她只是无法抑制的、难以克制的担心他。
君然矜贵慵懒的迈开长腿走向门口,没有穿鞋,赤足站在门口的时候,春风拂槛,窗台半开,将他的衣摆吹开,竟有几分要踏上云霄、飘飘欲仙之感。
门外落霞布了满天,衬着他一身白衣。陈书若看见这幅场景,觉得心中隐隐作痛,克制住内心想要伸手拉住他衣袖的想法,哪怕再想克制,好像也只剩下了触摸不到的这一个选项。
“你不怕我被厉王妃挟持来要挟你吗?”陈书若忽然开口。
君然没有回头,白皙的面容混在这昏黄的傍晚里,只余一片落寞,他却勾了唇角只是笑:“如果那么轻易的被挟持,你也不配说是我楚君然的人。”
“如果你寡不敌众呢?你受伤了怎么办?”她忍不住将所有不好的可能性一一列举在他面前,试图让他有上那么一点警惕心。
“小六子也会武功,何况我身边也不止这些个人啊。”
“那、那……”她一时心急,不知该用怎样的理由来说服这个倔强的男人。
君然璀然一笑,见她还想说出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这可爱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准备迈出莲居。
她心下一急,脱口而出便是:“如果我喜欢你,就算是那样,那样也不能和你一块出生入死么?”
她说话急促,等说完这话时,陈书若只觉得面上一凉,伸手摸了摸,竟是落下了一行清泪。
她是个凡人,也是个女人。虽说年纪还小,不是商夏和端妃那般已被宫廷渲染的深不可测,可也不会是普通十六岁的那般单纯无知的少女。
她一开始着实是不了解这种情感发酵的感觉的,可谁也拒绝不了那张漂亮俊俏的容颜,也拒绝不了他递过来的结盟的利刃。利与诱的双重诱惑,哪个人能够拒绝?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就算她离得再近,他也依旧不会将她列入可以喜欢的人选之中。
她也就渐渐熄灭了这样的希望之光,想着反正他身边除了她也没有别人,再者也是来日方长,她不用担忧着这些有的没的。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她忽然想到,若是某一天这楚君然真的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如同谪仙又如同妖精一样的男子,她居然会觉得心痛。
震得心中酸酸麻麻,深吸了几口气也依旧无法疏解这种难过。
她幼时听那短命的姐姐说过,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从心痛开始的。
姐姐谈起那无缘的心上人的时候,那张因为害羞而燥红的脸,她似乎到现在还记得。
而现在,她竟然会为了楚君然而心痛。
可因为喜欢而心痛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么?
她有些愣怔。
君然准备迈出门口的脚步一顿,收回了脚,立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他其实是心里一惊,压根就没往喜欢这方面想,也从来不把这还是小姑娘心性的女配当作可以爱慕的对象。
虽然以爱情当作诱饵,来借以引诱女配,远离那个风暴圈是绝对不会威胁到女配性命的,这是个绝对稳妥的主意。
可他是个有节操的男人,也是个有底线的攻略者。
这么小的女孩子,他下不去手。
却没想到还是阴差阳错的做到了这一步。
陈书若愣怔了一会,才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害怕他不听她的解释,忘了他平时对自己的要求,没了那跟着嬷嬷学了好几天的走姿规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傅君然的面前。
在他面前站定,低垂着头,咬了咬殷红的唇,嘴唇翕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刚才那股子勇猛的劲儿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时候反倒是像个怀揣心事、扭扭捏捏的女儿家了。她想解释,只发出了一个字。
“我……”
“噗嗤。”
一声轻笑打断了她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
“喂!”她猛地抬头,脸颊绯红:她很认真的好不好!
现在被打断了,让她怎么再开口继续说嘛!
君然扯着嘴角,眼里带着因为笑意而泛起波光点点。
“你想跟着我一起去,也不用这样的理由啊。我们差了一个轮回还两年呢,当你父亲已经够委屈死我了,以后要是娶了你这么个小姑娘当王妃肯定被史官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