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走。”唐兰跳了起来,这个鬼地方,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公安局门口的人都在等着唐兰出来,安安搂着顾茂晖的脖子:“爸爸,你说妈妈去办事情了,还没办好吗?”
安安刚说完,她眼尖瞧见了出来的唐兰,挣扎着从顾茂晖的身上下来:“妈妈!”
除了顾茂晖,方芳和郑师傅也在,郑师傅眼里含着泪:“唐兰哪,这次真是辛苦你了,你这傻孩子……唉,我啥也不说了,以后我就跟着你干。”
唐兰一头雾水,她还没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放出来。
方芳冲着唐兰挤眉弄眼:“你这么快放出来,最应该感谢的就是顾茂晖,他从昨天一直替你奔走。”
顾茂晖听唐兰说现在统购统销取消了,他心里一动,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好的切入点,唐兰的罪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如果放在十几年前,她是要被判刑的,不过这几年政策宽松,处罚会稍微轻一些,但……一旦唐兰的罪名被坐实,工作指定保不住。
顾茂晖在公安局有熟人,他带了点礼物登门拜访,问了唐兰的情景,对方一听唐兰是顾茂晖的前妻,也上了心,昨晚查了查最新颁布的政策,发现市里确实收到了关于统购统销取消的文件,只是一直压着还没往下传达。
唐兰开始卖布的时间可以追寻到,采访周围的邻居便知道,再对一下文件上的时间,明显是在政策发下来之后。
因为这样,唐兰所谓的罪名自动失效,深夜里不方便惊动人,一大早顾茂晖就来了公安局领人,在门口碰到了来打听情况的郑师傅和方芳。
唐兰被关了一晚上,蓬头垢面,头发乱糟糟的,顾茂晖把她的自行车推了过来,唐兰简单和郑师傅交代了几句,让他照常营业,自己先回家梳洗梳洗,唐兰担心的问:“不会影响工作吧。”
顾茂晖板着脸:“我以为你不打算要工作了呢。”
这个人……她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唐兰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顾茂晖这次能伸手救她,虽然是因为安安的原因,但唐兰也记在了心上:“那个,谢谢你帮我。”
安安跳起来:“妈妈你好假,跟爸爸不要客气嘛。”
唐兰骑自行车回家,安安吵着和她一起去,唐兰在大路边远远的看见了于奶奶的身影。
新房的大门口……摆着一个火盆。
于奶奶笑眯眯的说:“是茂晖让我准备的,说你回来了给你去去晦气。”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唐兰大步跨过火盆,心里默念:“大吉大利事事顺遂。”
明天周日是安安来唐兰这的日子,方芳替唐兰请了假,今天一天她都不用去上班,顾茂晖把安安送过来回了厂子,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
唐兰锁上大门烧开水洗了澡,安安乖巧的坐在炕上玩。
于奶奶大儿子一家今晚的火车,估摸着要深夜才能到南坪村,于奶奶喊唐兰明天一起吃午饭,她还特地嘱咐一句:“带上安安。”
唐兰搬过来这几个月,隔壁一直是老两口生活,他们两个儿子离得远工作忙,一年最多回来两三次,还都是逢年过节。
唐兰从红包余额里拿出了两籽挂面和半斤糕点,去别人家吃饭总不好两手空空。
亲人见面总得叙叙旧,唐兰没去太早,大概十点钟,她才带着安安去了隔壁。
她在院子外面能听到屋子里的笑声,安安跑在前面,小胖腿轻巧的迈过门槛,口中喊着:“太奶奶,太爷爷,安安来咯!”
于奶奶大儿子叫许解放,这次和他一起来的是一个闺女一个儿子 ,于奶奶把安安搂进怀里,说道:“太奶奶可想死安安了,你们常年不在家,这个小东西可没少逗我和你爸开心。”
许解放在省城的林业局工作,据说官职还不低,于奶奶的大儿媳拉着唐兰唠嗑,把零食塞到唐兰手里,两个人看起来都很和善。
许家两个孩子都有出息,在村里也算是数得上的,许解放问唐兰:“唐兰做啥工作呢?”
唐兰回:“我在市里的服装厂当业务员。”
许解放赞许的点点头:“服装厂好,效益不错的厂子,我听我妈说你是中专文凭,以后前途大着呢,放眼咱们村,城里有工作的女人没有几个!”
于奶奶大儿媳也说:“可不是吗?我们家闺女,中专没考上,现在在矿厂里当学徒工,要是学历高,也不至于当学徒。”
许家闺女晃晃她妈的胳膊:“你提我干啥。”
许解放这次来,是接老两口去省城小住的,他儿子要结婚了,现在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在省城,婚礼也不可能来乡下办,老两口是孩子的爷爷奶奶,绝对不能缺了席,许解放来的时候票都定了,早点接过去一个多月,让老两口去省城逛逛。
孙子结婚是大事,老两口欣然答应下来,至于家里的房子,就交给唐兰帮忙照看着,也就是扫扫灰通通风,等孙子结完婚,他们再回来。
许解放是林业局的人……
唐兰心思一转,问道:“许叔叔,村里的冯大姐包了一片荒山打算种果树,这方面您懂吗?”
许解放一下子乐了:“你说的是小柳?”
小柳?唐兰反应过来,冯大姐的大名叫冯翠柳。
许解放忍不住感慨:“我离开家好些年了,印象里小柳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都这么久了。”
既然是熟人,那就更好办了。
农谚里说,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枣树回本快,山坡上一定得种点枣树。
其实山上种果树,得找一个专业的人帮忙参谋,顾玉梅虽然是农学的大学生,但她现在也不懂,这次碰上许解放回来,他这个年纪待在林业局,年轻的时候肯定也下过基层,对这方面一定很了解。
许解放听了唐兰的话,起身说:“带我去山上看看。”
他媳妇劝道:“吃完饭再去。”
许解放穿上一件外套:“什么觉悟?农民发家致富就指望这片荒山了,饭早吃晚吃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_(:з」∠)_抱歉,今天只有这一更了,最近思路不畅,我调整一下大纲~~~
第48章 绒布
唐兰带着许解放去荒山, 路上从冯大姐家路过, 把她也叫上了,冯大姐的丈夫今天去了别村的亲戚家,许解放和冯大姐叙叙旧, 还碰到了村里的人, 老一辈的都认识许解放,老许家两个有出息的儿子,都听说过。
村东头晒太阳的老头挠挠痒,声音含糊不清的说:“解放回来啦?”
许街坊凑了上去,人岁数大了耳朵聋,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钱爷爷,是我,解放!小时候我还来你们家打过枣子呢!”
“嘿嘿嘿嘿嘿嘿, 我记得呢。”
许解放忍不住慨叹:“我虽然年年回来,但也不长待,咱村里一年年都在变, 尤其是最近几年, 人们盖新房, 买自行车买家电,日子越来越好呦。”
许解放唱着赞歌,脚下的步伐更快了,荒山离村里不远,三个人走过去也没觉得累。
许解放在山坡上蹲下来,手抓起一把土仔细的看, 冯大姐小声说:“许大叔对果树的栽培可是有不少心得,你瞧我这记性,把他给忘了。”
荒山上碎石子很多,鞋薄踩上去硌脚,许解放看了一圈后说回去,来一趟他基本把荒山的情况摸了个清楚,得回去琢磨琢磨,告诉他们种什么果树合适。
等回到了许家,饭菜已经端上了桌,于奶奶怕菜凉了,特地扣了起来,于奶奶招呼唐兰吃饭:“唐兰哪,你解放叔就这样,工作中也是,废寝忘食的。”
许解放兴致很高,吃饭的时候还在谈那片荒地:“咱们村的这片荒地,一点也不贫瘠,可是良地啊,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去采过野果子吃,后来被大火烧过一次,就不怎么长东西了,不管是什么地都得养,又过了这么多年,依我看,这片荒山又活了过来,只要你们悉心照料,种果树绝对没问题。”
许爷爷问:“按你的意思,承包这片荒山不亏?”
“亏什么亏,以后还会大赚哩。”
许解放的话可信度很高,当时冯大姐承包这片荒山时,虽然价格很低,但别人背后都说她傻,一片野果树都不长了的荒山,冤大头才承包。
唐兰听了很高兴,毕竟她也是荒山承包的股东之一,许解放说果树栽培是一门技术活,得跟着专业的人学,他认识不少人,说可以让冯大姐夫妻去省城找他,最起码得学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家里的地谁来种?
冯大姐也是左右为难,不过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咱们幸亏认识许大叔,不然花钱都找不到这么好的门路,这个账我还是能算得清的,如果果树栽好了,肯定比种地强。”
种地就是在土里刨食,变化无非就是产量低一点高一点,粮食价格都是透明的,现在这年月,温饱没问题,但是想提高家里的生活水平,难哪。
冯大姐夫妻俩琢磨了一晚上,绝对雇婆家和娘家人帮忙种地,自己家的亲戚靠得住,虽说每家都忙,但腾出一把手的功夫也是有的,她们按天给钱,不让人吃亏。
冯大姐安顿好了家里的事,孩子让姥姥姥爷照看,买了最早的火车票,唐兰反正也是要去上班,推着自行车跟冯大姐两口子一起出了村口。
大早上有人扛着锄头去地里,看见冯大姐打招呼:“挎着大包要去省城啦!”
冯大姐没瞒着:“嗯呐,我们俩去学学果树的栽培技术。”
“翠柳你别怪你叔多嘴,你这跟着魔了似的承包荒山,图啥咧,现在政策好,安安稳稳种地比啥都强。”
一旁的人附和:“就是的,这一折腾去一个多月,耽误多少钱。”
冯大姐也没辩驳,她还能说啥!连她爹妈都不同意她去,说她是好日子过惯了钱烧的。
冯大姐叹口气:“唐兰,我非得把这片荒山栽满果树,挣大钱,让别人都看看,冯翠柳不是瞎折腾的人。”
送走冯大姐夫妻俩,唐兰一上午心神恍惚,同事喊她都没听清。
她真的意识到,八十年达初,是发展机遇和改变共存的时代,就像是冯大姐,在所有人的嘲讽下立志改造一片荒山,就像城里倒货的小贩,囤货收货赚差价。
再或者像唐兰,只不过是买到了一批的卡布,就赚个钵满盆满。
唐兰自己都没意识到,那批的卡布那么赚钱,有买布的熟客郑师傅:“这下赚台电视钱了吧。”
何止一个电视钱?
唐兰和郑师傅在买完所有的布后整理过账目,抛开所有的成本,这些布一共赚到了三千块钱。
三千块啊,八十年代初的三千块。
这个年头哪个地方出现一个万元户都是不得了的事情,三千块钱,是一个工人六年的工资。
市里的铺子渐渐多了起来。
国家取消统购统销政策的消息传了出来,国家统配价的魔咒不再,从事转手倒卖的人也在增加。
唐兰知道,再复制的卡布的路不行了……
有门路的人多了,能从各个工厂弄出来不少货,暗地里都走低价路线,单纯拼价格根本赚不到大钱。
唐兰把心思放在了那批绒布上。
绝对不能单纯的卖布了,绒布的受众市场很有限,这批布唐兰最多在成本上加一倍的价格去卖,价格再高,不会有客人买账了。
绒布……
金丝绒布绒毛浓密,颜色亮丽显眼,唐兰印象里,后世有几年兴起了一阵金丝绒运动服的潮流,大街小巷常能看见穿着毛绒运动服的年轻人。
虽说是三十多年后了,但所谓的时尚只是一个轮回而已,八十年代的毛绒运动服,人们不见得不买账。
毛绒运动服在设计上需要有新意,不然就成了秋衣秋裤,外穿的衣服得和内衣区分开来。
这方面唐兰不擅长,不过她凭借记忆,大致回忆出了现代毛绒运动服的几个特点,她用铅笔简单勾画出来,真正把创意落实在纸上,还得靠郑师傅。
谁知道郑师傅听了唐兰的话,苦着脸说:“做点传统的衣服我还在行,你说的什么运动衣,我一点也不懂。”
现在人们穿的很多都是梅花运动衣,颜色以红色和蓝色为主,肩头两道白条,款式类型比较单一,面料以纯棉化纤为主。
运动服穿起来方便,国家运动员参加世界比赛也是穿的梅花,一时间梅花运动服的口碑爆棚。
服装厂的车间员工有统一的着装要求,但像他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只要穿着得体就行,愿意穿什么随意,唐兰在楼道里见过几次穿运动服上班的同事,可见运动服适合的场所很多。
郑师傅拿指望不上,唐兰没办法,只要去找了技术室的同事,她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凑到了比较熟悉的小霍身边:“小霍,服装厂的员工可以接私活吗?”
“私活?”
“嗯,比如说你打板技术好,外面的人找你打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