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兰走到前面,示意肖红先进去:“我就是老板,里面聊?”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在外面说!”
唐兰让肖红进去看店:“这位女同志,你挡在门口不让做生意是违法的,我可以去公安局报案。”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我穿你们家的衣服穿出红疹,来找找也不行?”她话说的坚决,可到底还是往旁边挪了挪。
唐兰把她穿的针织外套拿过来,她如果没记错,这件衣服已经半个月没借出去,上一个客人穿完后一直没动,卫生方面不应该出问题。
但凡事没绝对,既然客人找上门,唐兰也不能推卸责任:“那你想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赔钱并且和我道歉了!我要的也不多,二百块钱,只要你给我,我就当没发生过。”
围观的人忍不住插话:“二百块钱?真是狮子大开口,你租衣服连两块钱都没花吧。”
“感情不是你出红疹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出点疹子就要二百块,那我还愿意多出几次,大家说是不是?”
金正成衣店在附近名声很好,唐兰对附近的居民也有点优待,店里开设租衣服业务之后有好几个熨斗,谁家的衣服皱了想熨熨,都可以免费过来熨衣服。
唐兰看了看女人胳膊上的红疹,看起来并不严重,八十年代的二百块钱……明摆着就是狮子大开口,唐兰不是冤大头,不可能给这么多钱。
半天的生意全影响了,本来有客人想进来,但见到门口的架势也绕路走了。
唐兰说道:“我最多赔你二十块钱,让你拿钱去看大夫,如果还是不满意,那咱们就报警吧,让公安同志处理。”
“你可是这家店的老板,才赔二十块钱?我指定不同意。”
唐兰让郑师傅去报警,她抬抬手:“你既然说起了红疹,总得要明白起疹子的原因,免得下次再来我店里租衣服,还会出现同样的情形。”
“医院?我不去医院!”
唐兰使了使眼色,门口的肖红走到女人身边,架着她的胳膊:“这位大姐,咱们去医院看看,我们店里给你出看病的钱,保管一分钱都不让你花。”
“我不去!”
唐兰让郑师傅留下看店,成衣店不远处就有一个小诊所,头疼脑热之类的小病大家都是来这里,到了诊所,唐兰讲了讲红疹的情况,问道:“她身上的红疹是什么引起的?是因为衣物的不洁吗?”
大夫简单问了几句,疑惑的说:“我看像是接触了过敏源,容易过敏的人很多,只要接触道过敏源,就会出现出红疹的情况。”
大夫又补充一句:“如果以前去医院看过病,会有档案保存起来。”
诊室只有零星的几个病人,出红疹的女人头上出了汗,唐兰不动声色,说道:“我听说,讹诈是很重的罪,如果被查出来讹诈钱,是要坐牢的。”
肖红说:“唐兰姐,二百块钱大概得坐几年牢啊。”
唐兰认真的算了算:“二百块钱可是重大金额,最少也要三年吧。”
对面的女人脸色惨白,唐兰又说:“肖红,你不是报警了吗?公安同志应该到成衣店了吧。”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咱们从诊所回去,让公安同志来调查吧。”
唐兰拍了拍女人的手:“大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真是我们店里衣服有问题,该赔多少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不是……我也会追究的。”
唐兰扭头和大夫说:“大夫,一会儿公安同志可能会来找你问情况,还能麻烦您配合。”
穿着白大褂的大夫长这么大都没和公安接触过,他搓搓手:“放心,我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那个女人擦了擦鬓角的汗,神色不自然的说道:那个,我还有别的事,我先回家了,我不用你赔钱,不用了。”
唐兰在后面喊她:“大姐,我还没赔你钱呢。”
“我想起来还有急事,不用赔了。”
肖红拍拍胸脯:“幸亏她没死缠烂打。”
肖红和郑师傅自然是没报警,等公安真的介入,她们的生意真是没办法做了,唐兰刚才在围观的人群里发现了这条街另外一个裁缝铺的老板,人们都管她叫小陈。
小陈看年纪和唐安差不多大,起红疹的大姐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忍不住朝着小陈的方向瞟,唐兰当时就明白,里面有古怪。
肖红每天都在裁缝铺,和附近的邻居关系很好,她闲来无事捧着一把瓜子几颗糖找人聊天,得知起红疹的大姐是小陈的熟客,平时总去那做衣服。
肖红觉得有些可惜:“谁要是当时不放她走,就能还咱们一个公道了。”
唐兰安慰她:“这种事情只能大事化小,不然外面以讹传讹,反而会影响咱们的生意。”
不过通过这件事,唐兰发现租衣服存在一些隐患,尤其是健康和卫生方面,不讲究的人不在乎,可爱干净的对租衣店持着观望的态度,以此也不敢租,就怕不干净。
市管会是维护市场和谐的,唐兰特地跑了一趟市管会,她打算让市管会做一次安全卫生方面的调查,最好能发一个证明。
市管会的人对街面上食品方面监管的很严格,像唐兰这种租衣店,卫生上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基本都不会过问。
唐兰打算引进一台衣物消毒柜。
国产的消毒柜唐兰听群里的品牌提过,最早也得八十年代末才投入到市场,是广东那边的厂商,目前只能买进口的。现在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但买国外货还是很难,像有的人家买走私的电视,得有门路才行。
如果租衣店像长长久久的开下去,消毒柜必不可少,唐兰问过服装厂的一些人,大伙连消毒柜三个字都没听说过,更别说买了。
程欢欢告诉唐兰:“我们家有个表叔是华侨,有华侨券可以花,我帮你问问华侨店里有没有。”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唐兰都要把这件事忘记了,程欢欢下班让唐兰来丝织二厂取消毒柜,柜体很大,唐兰的自行车运不过去,唐兰抱歉的说:“你还特地把消毒柜从家里搬到工厂,这得多累?”
程欢欢摸摸鼻子,东张西望的说:“没关系,我哥帮我搬过来的,这里离成衣店近嘛。”
程欢欢从厂里借了一辆平板车,打算把消毒柜推到成衣店,可平板车就像是长了脚一样,根本不听唐兰的指挥,唐兰根本没用过平板车,她推的满头大汗,下班出厂子门口的工人都会奇怪的看上两眼。
顾茂晖刚从幼儿园接回安安,准备带着安安去食堂吃晚饭,远远就看见唐兰的身影,安安指着前面说:“爸爸,是妈妈来了!我们去帮帮她吧。”
顾茂晖把安安从车座上抱下来,他把自行车停在空地锁好,安安小跑过去:“妈妈,我爸爸来了。”
顾茂晖挽挽衣袖:“你们让一让,我推吧。”
顾茂晖扶着两个把手,轻巧的推动了平板车,唐兰牵着安安,程欢欢说道:“幸亏遇到了厂长,不然我和唐兰两个人真是推不动,推起来很沉吧?里面是唐兰买的消毒柜。”
顾茂晖推到成衣店把消毒柜搬进去,唐兰动手去掉了纸箱,消毒柜……不知道现在的电压能不能带起来,唐兰嘱咐肖红,明天喊一下街道的电工过来。
肖红一个劲的偷偷盯着顾茂晖,小声问唐兰:“唐兰姐,这位是姐夫吧。”
唐兰敲敲她的头:“什么姐夫,好好干你的活。”
唐兰回头和程欢欢说:“欢欢,消毒柜这么沉,早上可真是麻烦你哥了,改天请他吃顿饭吧。”
安安往前一步:“妈妈,你不知道……”安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程欢欢捂住了嘴,抱她去了外面:“安安不是想看放风筝吗?阿姨带你出去找找风筝。”
店里有干净的毛巾,唐兰递了一条给顾茂晖:“今天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只是刚好路过。”
唐兰打了一盆清水,顾茂晖洗了洗脸,他看见架子上的一枝梅香皂,香皂一共有两块,一块绿色一块粉色,造型很好看,顾茂晖忍不住说:“我印象里的肥皂还是厚厚的白色方块,还没见过这种的。”
肖红扣扣指甲说:“不会呀!这种香皂已经用了五六年了,供销社商店卖的都是一枝梅的,你没用过吗?”
顾茂晖掬水的手停在半空,清水顺着他的指缝滑到了盆里,肖红又说:“一看你就是恋旧的人,懂经鞋和大翻领的卫生衫都是七十年代流行的,现在都穿尖头皮鞋和哔叽尼的外套。”
肖红这么一说,唐兰也忍不住想,顾茂晖的一些生活习惯,有时候像是和大家脱节一样,像开始给安安买古巴糖,结果被安安嫌弃了,安安说现在最流行的是奶糖。
顾茂晖回来后第一次给安安买裙子,买的是军绿色的长裙,安安很懂事,表面装作很开心,后来伤心的和唐兰说,是不是爸爸不在乎她了,以前爸爸每次回家,都会给她买鲜艳的小裙子,还都是省城流行的款式,村里的小伙伴们都没有。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唐兰嘀咕道。
顾茂晖用毛巾擦擦脸上的水,多说多错,他不敢再多说什么。
顾茂晖和所有人有将近十年的差距,他一直在努力适应,在他穿过来的前两个月,顾茂晖搜集了自己能找到的所有报纸,一份份仔细的阅读,就像是读完了几年的报纸,自己也置身这些年里一样。
顾茂晖忍不住懊恼,还是自己不够认真严谨,总会在小事上惹人怀疑。
第56章 安安生病
唐兰买的消毒柜价格不低,听说是打了折扣后还要八百多。不过国内还没有生产的厂家, 能托人买到已属不易, 唐兰研究了一下说明书,自己学会之后教了郑师傅他们。
以后租衣店清洗过的衣服都要放入消毒柜进行消毒, 墙上也贴了市管会发的卫生检验合格的证明,上面盖着市管会的公章。
唐兰把租衣服的价格每件提高了一毛,消毒柜很费电, 消毒也是需要成本的,不过消毒后的衣服更干净卫生, 对于租客来说也是好事。
虽然开始有人埋怨说涨价了, 但是一看租衣店的环境,也就慢慢接受了, 毕竟谁都想租一件干净的衣服。
月底的时候郑师傅和唐兰核算成本收入, 唐兰惊喜的发现,租衣店的利润比买衣服要高!
郑师傅感慨说:“现在大伙买件衣服得咬牙, 毕竟一出手最少就得六七块钱, 平时随便穿穿而已, 可遇到正式场合不能每件好衣服,相亲、单位开大会、参加活动……咱们租衣店的生意很火爆,每天借衣服换衣服的人都络绎不绝。”
这点其实也不难理解, 还是和人们的收入水平有关,如果在后世,除非是特定的场合,不然租衣店的生意最多温饱, 绝对不会像现在市场这么火热。
随着zf的监管越来越宽松,市里的私人店铺渐渐多了起来,像租衣店一时间也兴起了三四家,新正成衣店虽然受了一点波及,但生意依旧很好——他们这里有消毒柜,还有市管会颁发的证明,就算价格贵一点,大家也愿意来。
消毒柜……唐兰能买别人照样可以买,模仿是最容易的照搬,郑师傅又问唐兰:“唐兰,咱们要不要主要发展租衣服的业务?”
唐兰摇头:“不行,租衣服只是挣一阵子钱,长久不了。”
随着几年后的下海经商热潮,人们挣钱多了,自然更倾向于买衣服,像目前这种普遍租衣服的时代,一定会一去不复返,唐兰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店里已经关门,外面还有客人来敲门,肖红打开门,是一个女同志:“我想租结婚穿的衣服。”
“不好意思,我们关门了,而且现在的选择也不多,您可以明天过来。”
对方惊喜的招呼一声:“是唐兰吗?我也是服装厂的员工。”
对方是瓜子脸,眼睛不大,唐兰似乎有模糊的记忆,但是记不太清楚。
“我是服装厂设计部的,咱们在同事的婚礼上见过,我叫明月。”
“这样呀!原来是同事,你快结婚了?恭喜恭喜。”
明月握住唐兰的手:“我打算明天给大家发喜帖,我听我妈说新正租衣店的衣服好,喜服也漂亮,回家做了饭就过来看看。”
既然是公司同事,唐兰大方的说:“你挑挑有没有喜欢的,大家都是同事,不收你租衣费,也算是沾沾喜气。”
厂子里的同事结婚,一般也就是吃几颗糖,贺贺喜,唐兰没想到明月邀请她去婚礼。
唐兰的红包是随着业务部其他同事一起给的,自己单独去婚礼吃一顿饭,唐兰打算再送两条毛巾。
毛巾是唐兰从红包里拿出来的,毛巾是天津兴华生产的海洋牌,图案是富富有余,毛巾颜色是大红的,恭贺新婚寓意正合适。
喜宴去饭店的人家比较少,一般都是准备食材在家里宴客。男方粮本上的粮食、副食品在婚前半年就开始积攒了,知道这家人要结婚,左邻右舍也会帮忙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