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秦依依并非觉得楚离不相信她,而是听表哥的语气,他似乎从前见过同样的簪子,难道表哥是把娘给她的簪子误以为他从前见过的簪子了吗?那个簪子和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表哥看到之后反应会如此大?
楚离拿着簪子,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娘,从前也有这样的一枚簪子。”
表哥的娘……
秦依依突然想到了什么,本想脱口而出的表舅母三个字硬生生地被她咽了下去。
月色下, 楚离眼神复杂地望着她, 为难道:“依依,这枚簪子能不能先借我几日?”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秦依依解释这件事,这枚簪子母妃以前一直带着,父皇一定记得,有了它, 他才能证明他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会来秦家的原因。他入朝已有半年,父皇至今没有认出他, 光凭他的几句话,父皇一定不会相信他就是楚冀,可一旦有了母妃的东西,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好啊,表哥想要就拿去吧。”秦依依想都没想就回答。
楚离意外:“你……”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秦依依挽住他的手臂道:“表哥,我们都快半年没见了,难道你都没有别的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她似乎对他想要簪子做什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楚离看得出来,刚才她问他簪子好不好看的时候,她分明是很喜欢这枚簪子。楚离心里既感动又惊讶,收起了簪子,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抵着她的额头问道:“那你想听我说什么?”
“唔……就说说你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吧……”其实她更想听点别的,只是她不好意思开口。
他这几个月做了什么,他们经常通信,她怎么会不知道?楚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在她轻声的低呼下,横抱起她走进了她的屋子,有些话,还是回房以后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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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王和按照江景焱的吩咐将中秋贺礼送去秦府后,便回来复命。
“秦家收下了以后,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话?”中秋将士们也放了假,这几日不用去军营,江景焱正在拟成亲那日需要宴请的宾客名单。
王和是个老实人,听了他的问话,答道:“没有了,贺礼是秦府的管家收下的,他说秦老爷已经知道了。”
江景焱皱了皱眉,他从小就是孤儿,过节该有什么礼数其实并不了解,今日一早,若不是管家提醒他是否要给未来的岳父岳母准备一份贺礼,他也不可能特地差人去送。可秦家不一样,商人最懂的应该就是礼尚往来,哪怕只是表面客套的,秦家没有想到给他们女儿的未婚夫准备贺礼也就算了,就连他送去后,也没有一份半份的回礼?
江景焱不太相信,又确认了一遍,王和还是说秦府没有让他带回来任何东西。
江景焱眸色渐冷:“那齐王府和楚府呢?秦家可有送贺礼过去?”
王和尴尬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属下去的时候,听看门的下人说,这几日来秦府拜访的人有很多,所以需要先问清楚我的身份,进去询问秦老爷后,才能收下贺礼。”
这么看来,秦府并不是没有准备回礼,而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江景焱顿时没了继续拟名单的兴趣,烦躁地将拟了一半的名单合上,随手丢到一边,又听王和道:“将军,还有一件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江景焱最不喜欢有人跟他拐弯抹角地说话了,声音蓦地提高了些。
王和垂首道:“属下离开秦府之前,看到有一个和楚大人背影很相似的人进了秦府,但是属下没看到那人的正脸,因此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楚大人。”
“楚离?”江景焱猛地站起来问。
王和点头道:“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将军问你,你当真看到他进了秦府?”江景焱厉声问。
前段时日他一直派人暗中盯着秦府和楚府,生怕秦家答应成亲的事只是幌子,但后来听回禀的人说秦依依和楚离自那日后果真再也没有见过面,他才撤回了那些人。可今日,楚离又去秦府做什么?就算今日是中秋,楚离又是傅容的侄子,可他为何白日不去,偏偏要挑天黑了才去?
江景焱沉下脸,王和看到他铁青的脸色,暗怪自己嘴快多事,秦家的姑娘和楚离曾经订过亲的事,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而再过几个月,那位秦姑娘马上就要变成将军夫人了,将军现在知道了这事,万一将来对夫人生出疑心冷落了她该如何是好?
就在王和思考要不要说他看错了的时候,江景焱却突然开口:“明日你再去一趟秦府,告诉秦老爷和秦夫人,前些天我收到了皇上的圣旨,下个月要去边城巡视,此去可能需要半年的光景,这样的话,我与秦姑娘的婚期就会受到影响,因此,我决定将我和秦姑娘的婚期提前到下月初,等我们成了亲,我会带夫人一起去边城,让秦家尽早做好准备。”
嘉禾帝前几日确实和他提了此事,但顾及到他的婚期,并没有要他一定亲自去,派几名副将去巡视也行。原本江景焱也并不想去的,可经此一事,他不想再拖了,等成了亲,他就把秦依依带离京城,再找个借口留在那里,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到时候等他和秦依依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就不信她不会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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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果然如江景焱吩咐的那样,一早就去了秦府,将江景焱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秦穆和傅容。
秦穆闻言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这是将军亲口说的?”
“是。”王和笑道,“此乃喜事,将军近几月一直在筹备,秦老爷和夫人无需担忧,就算日子提前,在大礼上,将军也不会怠慢秦姑娘的。”
事发突然,秦穆只能先稳住王和,王和一走,他派了一个信得过的人从后门出去直接去了楚府。
女儿成亲傅容倒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左右都在京城,要见面其实并不难。可一想到江景焱居然说要把女儿带去变成,还要半年不能回来,傅容就急得快要哭了:“老爷,这可怎么办啊?依依从小就没怎么出过远门,唯一的一次还是你和昭儿桑儿一同去的,她要是被江景焱带去边城,那我们岂不是就见不到了?”
秦穆连忙安慰自己的夫人:“你先别着急,江景焱突然提前了婚期,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等离儿过来,我们再想想办法。”
“对对,离儿,还有离儿,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说会有办法不让依依嫁给江景焱的。”傅容发现自己真是急昏了头。
楚离是在回府后才收到的消息,乍一听说此事,他就知道是昨夜去秦府的事情被江景焱知道了。也怪他考虑不周,急着想见秦依依,昨晚去秦府居然走了正门。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了和母妃一模一样的簪子,这些日子秀鸾三天两头来找她,风声该传的都已经差不多传开了。和李宓商量过后,天色一暗,楚离便带着簪子离开府重新去了皇宫。楚离前脚刚走,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李宓也换了一身朝服,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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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里,嘉禾帝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正在犹豫着今晚要去哪位嫔妃的寝宫过夜。
“皇上若是打不定主意,不如去锦绣宫看看公主吧。”刘喜见嘉禾帝举棋不定,出言提醒道,在宫里,若要论谁最了解嘉禾帝,非刘喜莫属。伺候了嘉禾帝几十年,他的每一个表情刘喜都能立刻猜出是什么意思,此刻皇上应当是谁都不想见,又不得不见,既然如此,不如找个借口去看看公主,等夜深了,娘娘们都睡了,皇上也就不用再去了。
近日朝中事情多,嘉禾帝确实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看过秀鸾了,听了刘喜的话,笑着点头:“不愧是朕的心腹,知道朕最想做什么。”
“皇上过奖。”刘喜谦虚道。
去锦绣宫的路上,嘉禾帝照例问了刘喜一些秀鸾的事情,刘喜早就受了李宓的提点,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于是道:“皇上,奴才听说,自从楚大人去翰林院任职后,公主这几个月也常常往翰林院跑,每回过去,都把宫女和嬷嬷留在房外,和楚大人两人在屋里一聊就是一个时辰。”
“此事当真?”嘉禾帝十分意外,刘喜的意思是,秀鸾看上了楚离,所以就经常去找他?
对于楚离,任职半年来,为他解决了不少燃眉之急,嘉禾帝自是十分欣赏的,而且楚离又是李宓的门生,免不了他又会多留心一些。若是鸾儿真的喜欢楚离,那么让他当驸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你是何时听到的这些?”嘉禾帝问刘喜。
刘喜不敢说早就知道了,只能道:“前几日才有点风声,皇上您也知道,经过了赵大人和将军两桩事后,对于公主的事情,大家都不敢多谈,若不是公主去翰林院去得勤,奴才也不可能听到那么点风吹草动。”
他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得好像只有一点点,但嘉禾帝知道,如果刘喜不是已经查清楚了,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告诉他的。
嘉禾帝轻哼一声:“随朕去看看鸾儿。”他又回头看了看跟着的十几个太监宫女,“让他们都回去吧,你跟着朕就行了。”
“是。”刘喜应道。
崇政殿和锦绣宫离得并不远,没多久嘉禾帝就带着刘喜到了。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守门的宫女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二人,直到嘉禾帝走近了,才哆嗦着行礼。
嘉禾帝懒得和几个宫女计较,进了院子,却看到一个宫的宫女嬷嬷都站在外面,嘉禾帝不由奇怪:“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进去伺候公主?”
“皇……皇上万岁……”宫女嬷嬷吓得跪了一地。
“怎么回事?”见她们个个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嘉禾帝拔高了声音,“公主呢?”
“回、回皇上……公主,就在殿内。”其中一个嬷嬷答道,“老奴这就去叫公主。”
“慢着。”嬷嬷的神色有异,嘉禾帝一猜就知道屋子里肯定不止秀鸾一个人,联想到刘喜刚才说的,嘉禾帝面色一沉,抬起手道,“朕自己进去,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皇上发话了,刚才那个嬷嬷只能重新回到了原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嘉禾帝一步步地走上台阶,越靠近房门,就越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男女都有,女声很好辨认,是秀鸾的,仿佛还一直在笑,至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嘉禾帝伸手推开门,门一打开,里面的两人齐齐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爹来“捉奸”了哈哈哈哈→_→有没有觉得我这个设定很清奇。。。。
唔,这样比较掩人耳目,反正亲兄妹,不怕不怕啦~
第84章
“父……父皇, 您怎么来了……”秀鸾的嘴角还噙着笑, 看到来人,她错愕地张大嘴巴。
嘉禾帝淡淡地扫了一眼房里相邻而坐的两人, 随后望向他们围坐着的桌子。秀鸾好吃, 她的寝宫里总少不了一些吃食,宫里有什么好东西, 御厨做出来后总会先往锦绣宫送。只见在她面前的盘子里,放了好几颗荔枝的果核,她的左手边,果皮堆得跟小山似的,秀鸾两手空空,反倒是她身旁的楚离手里, 正拿着一颗剥了一半的荔枝。
嘉禾帝眯了眯眼睛,跟着他一起来的刘喜在外面见到此情此景,立即哈着腰上前, 将房门重新关上了。回头看到一院子的宫女嬷嬷都畏惧地盯着他看, 刘喜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去去去,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不要站在这里碍事。”
宫女和嬷嬷们如闻大赦,争先恐后地逃离了前院, 刘喜抬头望天,今夜只怕是不会宁静了。
对于嘉禾帝的出现,楚离并没有感到意外, 或者说,自打他今夜入宫起,就一直在等着嘉禾帝来找他。
“下官拜见皇上。”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楚离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荔枝,不紧不慢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才下跪行礼。
嘉禾帝看了他一眼,神色不明地开口:“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楚离低着头道:“回皇上,马上就是亥时了。”
“那你是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嘉禾帝又问。
“锦绣宫。”楚离顿了顿,又补充道,“公主的寝殿。”
“既然知道是公主的寝殿,你身为朕的臣子,这么晚了居然敢擅闯后宫,朕问你,你可知你该当何罪?”嘉禾帝突然拔高了声音,好在外面的宫女嬷嬷都已经被刘喜打发走了,否则非被吓得跪地不可。
楚离平静地望着前方:“臣,不知。”
“你……”嘉禾帝气得指尖发抖,好一句不知,堂堂一个状元,深夜擅闯公主的寝殿,非但不思己过、不知悔改,居然还敢出言顶撞他!亏他把他当作最中意的晚辈,竟然连半点礼义廉耻都不懂,真是气煞他也。
嘉禾帝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回过神的秀鸾也顾不上再吃荔枝了,虽然她还没吃够,忙站起来走到嘉禾帝身边:“父皇,您过来看我,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呢?”
“通报?”嘉禾帝冷冷地看了一眼女儿,“若非朕没有让人通报,朕还看不到这么晚了他居然会在你的房里!鸾儿,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件事情要是被人传了出去,你以后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这是嘉禾帝第一次对秀鸾发脾气,秀鸾也是第一次听到父皇对她那么大声说话。原本楚离来找她,她很开心,哥哥亲手剥荔枝给她吃,她就觉得荔枝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秀鸾知道父皇在气什么,可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外人啊。
“父皇。”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哥哥,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嘉禾帝,秀鸾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道,“在你心里,鸾儿就是这样的人吗?父皇,您看到他在我的房里,为什么不先问问他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也不问问我们在做什么呢?您从小一直教导我,不能光凭自己看到的就妄下断论,那您现在呢?为什么不弄清缘由就口口声声地骂我们呢?”
秀鸾说完,抬手擦了擦眼泪,倔强地走回楚离的身边,也在他的身边跪下。哥哥说他的身份还不能让父皇知道,可若是不让父皇知道,今夜这事,父皇一定会罚他。可哥哥没有错,她也没有错,父皇要是罚哥哥,她就和哥哥一起受罚。
嘉禾帝方才说完看到秀鸾哭就知道自己的话重了,可还没等他想到话来安慰她,秀鸾就突然说了这么一通话。意外之余,嘉禾帝免不了更加震怒,他一向听话懂事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这么跟他说话,原本他没有让人进来,就是存了想要替她隐瞒之心,毕竟秀鸾是他的女儿,她若名誉有损,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可偏偏秀鸾一点都不明白他的苦心,居然为了护着楚离和他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