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她猛的站了起来,就欲差人准备车马,起驾回宫。可人打发下去了,没一会儿,却被告知,圣上传了口谕,说太后娘娘在这皇家寺院清修,算是为大曜祈福。没他的旨意,不可擅自离开这寺庙。
终归是受制于人,郑太后这会儿发再大的火都无济于事了。她出宫身边虽说带着些侍卫,可即便这些人对她忠心不二,又如何敌得过外面那些禁军。
何况,她如今都尚且难以自保,这些人的忠心,又如何靠得住。
“嬷嬷,这可怎么办呢?”
桂嬷嬷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可五王爷这结果,倒也并不让人意外。这些年苟且偷生,已经是圣上宽宏大量了。其实早就注定有这一日的,只是太后娘娘,不肯面对这个现实罢了。
“主子,五王爷素来骄傲,这次若真是他派人行刺圣上,圣上即便念及手足之情,留他一命,把他贬黜为庶人,他又岂会苟且偷生。当年先帝爷还在时,五王爷也颇得恩宠。五王爷又岂会低头。”
这边,郑太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定国公府,也早已得到了消息。
五王爷如此快的就犯上作乱,许姝其实并不奇怪。她感觉匪夷所思的是,为何那刺客所用兵器,皆是昱王府的标志?这若是为了陷害昱王府,可事实上,却是很好解了昱王府的困境。
直到看到镇北王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许姝才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王爷,难道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许姝难掩惊讶。
镇北王缓缓勾勾唇角,半晌,有些玩味道:“前几日,昱王府世子爷亲拜访本王。手中还拿着王妃的信物。本王也不瞒着你,这些年,本王也不是没有想过,把昱王府收到麾下。昱王府占据汉中,地理位置很是重要。本王若要真正夺得这天下,少不得将来南下汉中。可本王却一直没找到好的时机,昱王毕竟是李氏家族的人,更是先帝最宠爱的婉太妃的儿子,若他不是真心投奔于本王,本王可能最终会腹背受敌。却不料,如今由王妃来做了这个中间人,如此,倒是免了本王烦心了。放眼这京城,许家,殷家,不容小觑。昱王若想保平安,确实是得站对队伍。而由你做这个中间人,昱王府便有了保障。而这也是为什么,昱王世子爷会心甘情愿的向本王地上投名状的原因。”
说着,他步步逼近,眼中难掩欣赏之意,看着许姝,柔声道:“王妃可是也闻着风声了。蛮子这几日南下进犯。朱濠又勾结宫里的冯公公,暗中叛变,想给本王安一个勾结外敌的罪名。害王妃是害怕本王难以全身而退,才在这节骨眼儿上,替本王拉拢了昱王府。”
许姝怔怔的看着他,顿时有些心思复杂。她没那么厉害的,好不好,她只是单纯的想让昱王府抱紧镇北王这金大腿,日后也不至于太艰难。
至于他所说西北蛮子进犯一事,上一世镇北王得以全身而退,而这一世,他早就得知朱濠叛变,更不可能有任何的变数,不是吗?
只是,上一世蛮子进犯,镇北王急急离京赶往西北,可为什么,他看着似乎根本没有离京的意思呢?
似是揣摩到了她的意思,镇北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喃喃道:“王妃,如今就是本王想离京,圣上也会千方百计的阻挠的。这次回京,圣上以为本王只带了三千精锐,若西北战事有什么变数,真的弄出一个本王勾结外敌的罪名,圣上这是想来一招瓮中捉鳖呢。如何会轻易放本王回西北。”
许姝轻轻倚靠在他的肩膀上,浅浅一笑:“瞧王爷说的,以王爷真正的势力,谁能拦得住王爷?王爷其实也是顺势而为,让冯振和圣上放松警惕吧。”
“那朱濠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控中,可惜他算错了,王爷即便远离西、北,那西、北军也尽在王爷掌控中。勾结外敌的罪名,怕是要朱濠和冯振来承担了。不过,王爷,姝儿觉得这个时候绊倒冯振不是明智之举。冯振虽说是一阉党,可也牵涉甚深,留着他,兴许还有其他用处。”
镇北王点点头,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知本王心者,王妃也。这冯振确实还不到除去的时候。”
说罢,他噗嗤一笑:“本王看昱王世子爷即日就要大婚,竟心生羡慕呢。本王真有些等不及你及笄了。”
许姝脸上染上几丝红晕,正想开口说什么,却一把被镇北王抓住了手,只听他声音蛊惑道:“本王虽不能立马抱得美人归,可带王妃往王府去看看,提前感受感受女主人的到来,岂不美哉。”
许姝心头一惊,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京城里哪家未出阁的闺阁女子,会偷偷往男方府邸去。
不过,对于传说中的镇北王府,她确实是有些好奇。人都说,镇北王府冷清至极,又有人说,镇北王府后院住满了美人,都是京城这些官员暗中送给镇北王的。
镇北王也不给她犹豫的时间,直接让人备了马车,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镇北王府的后门。
这本也没什么,要知道从小到大许姝随着大舅不知多少次暗中溜出府去。可看着愈发近的镇北王府,她心里突然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感觉。
日后,自己便要住进这里了。
等到镇北王夺得这天下,这王府,又是怎样一翻情景呢?
等到随着镇北王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确实是一片的冷寂。所经之处,除了松柏,记得的竟只有青石绿瓦。
“可还不错?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本王知道,这府里有些冷清,日后你想怎么弄,都随你。只要你喜欢。”
好不容易,许姝才让自己的声线不再颤抖,她强撑着嘴角的笑意道:“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姝儿自幼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姝儿很喜欢花圃,还喜欢住的院子里有葡萄架,还有满墙的绿萝。王爷身边人才济济,不如便劳烦王爷帮姝儿完成这心愿,可好?”
见她浅笑的看着自己,镇北王嘴角的笑容更深,他一把搂她在怀里,似真似假道:“既然王妃如此说,本王又怎么敢把这事假手于人,当然要本王亲自动手了。王妃放心,不出数日,王妃再来府邸时,一定会看到自己想看的。”
许姝是真的分不清他是在逗趣,还是真有此心。她也没心思揣摩这些,便也似真似假道:“让王爷干这些粗活,外人还不说我是悍妇啊。到时候,姝儿可不百口莫辩了。”
“王爷真是好心机,这我还未过门,就已经招、惹一身流言蜚语了。”
像是被她给逗乐了,镇北王拽过她的手,作势轻轻咬了一口:“悍妇就悍妇,只要本王不介意,谁敢说什么。”
许姝的手猛的一颤,也不敢和他对视,喃喃道:“王爷越说越没谱了。这天色也晚了,王爷还是送我回去吧。若是被外祖母知道,定要说我不懂规矩呢。”
镇北王静静的看着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笑道:“没事,若是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怪罪,那便把一切都推在本王身上。”
虽两人已被赐婚,可镇北王还是称呼外祖母为高宁大长公主殿下,每次听着这样的称呼,许姝心里都说不出的不安。
☆、第89章 庶人
五王爷府
这些年,王府从未像现在这般压抑过,虽说圣上对五王爷心生不喜,可宫里毕竟有太后娘娘在,可今夜,王府的人人人自危,从未有任何时候,让人这般难以入眠。
王爷到底做了什么,让圣上这般震怒,直接就派禁军把王府围住,若王爷真有什么危险,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不都得拉出去砍头。
同一时间,王府后院的侍妾早已经是跪了一地。自打五王妃去世,后院这些侍妾不是没想过争宠。再说那林氏也失足落水了,她们的机会,岂不是到了。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看到点儿希望,府邸就生了这变故。
这些侍妾一年里也没几次能被王爷召见,这会儿,都低声哭泣起来。有哭泣自己命运不公的,也有祈求老天爷能开眼的。
突然间,一个穿宝蓝色比甲,月华色挑线裙的女子啊啊大叫着冲出了房间,嚷嚷着要离开王府。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五王爷不知何时出现了,下一瞬,只听那女子啊的一声,脑袋直接就掉落在了一旁,就如一只球一般,滚啊滚,滚啊滚。
“王爷!”众人都被吓傻了,总听人说自家王爷年轻那会儿很是桀骜不驯,可这些年幽禁在这府邸,多少收敛了些性子,在她们眼中,王爷虽不说温文尔雅,可也从未为难过她们这些女子。
这会儿,看着王爷眼中满目的疯狂和嗜血,她们这才恍惚过来,王爷真的是疯了。
她们都是王爷的侍妾,有的是太后暗中遣送来,让侍奉王爷的。其中最小的不过才将将十九岁。
或许注定逃不过这样的命数,只见五王爷步步逼近她们,任她们再怎么垂死挣扎,也最终不过是刀下亡魂。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横七竖八的一具具尸、体躺在地上,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直接连脑袋砍了下来。总是近身侍奉五王爷多年的管家刘管家,这会儿也忍不住双腿打颤。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您和圣上怎么说都是同胞兄弟,太后娘娘不会坐视不管的。娘娘定会想法子保您一命。”
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五王爷自嘲的笑了笑,从地上捡起不知哪位侍妾掉落的帕子,漫不经心的擦掉刀锋上的血迹。
“保我一命?然后再这么苟且偷生。你当本王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本王既然敢派人行刺他,就不怕败。何况,本王败了吗?没有。这天下,看看如今成什么样了。阉党横行,父皇若是看到了,必定会很失望吧。若当年他没篡改父皇的遗诏,若当年,本王能抢先回京,如何能让他如此得意,嚣张!”
说罢,他猛的一挥手,瞬间,身侧的树枝被劈成两半。
他面色清隽,可也因为这些年的忍辱负重,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想当年,金戈铁马,他年纪轻轻就出征蛮族。不过十八岁就已经得到了父亲的赏识。也因此,父皇虽说最宠爱昱王,可最终还是把皇位留给了我。可本王千算万算,都没料到,他狼子野心,什么都能做出来。私改诏书,或许真是报应,这李家的天下,眼瞅着就要葬送在他手上了。
“王爷,您哪怕是为了太后娘娘,您也得支撑住。娘娘这些年为了您,费尽心思,若娘娘看到您现在这样,不定多伤心呢。”
“再说了,您难道甘愿就这么认输?”刘管家这些年侍奉五王爷左右,他自个儿又一生未娶,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走到死路去。
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是吗?
可惜,任他再怎么劝说,他根本来不及阻止,王爷仰天长笑之后,竟然自戕了。
仿佛双腿被冻住一般,刘管家踉跄的站起身,想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王爷一身青色长袍,玉带束发,那嘴角的笑意,竟给人一种解脱的意味。
他踉跄着步伐走上前,看着王爷气息全无,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
乾清宫
成元帝得着这消息时,砰地一声就把桌上的墨宝给甩在了地上。
“好大的胆子,宁愿死都不愿意向朕低头!朕原本还存着一些恻隐之心的,可现在,朕就要让他看看,他就是死了,也别想就这么容易。”
“传朕旨意,五王爷大逆不道,特废黜为庶人。至于尸首,便直接丢到乱葬岗去吧。”
不知不觉,殷锦芙的大婚之日终于是到了。可人们看着眼前这满目的喜庆,却不由的有些感慨。前几日,五王爷被废黜,死了连个陵墓都没有,就被圣上差人丢到了乱葬岗。太后娘娘闻着这消息,直接就晕死了过去。听说,醒来之后,日日哭泣,眼睛都哭瞎了。
圣上残、暴,这些天下人早就知道。可如此不顾及兄弟情谊,如此不留情面,确实是渗人。
人都说一母同胞的兄弟,血缘上总归有羁绊的,可看看五王爷,再看看昱王,这谁又说得准呢?
可大家心里也不禁揣摩着,先帝这几个儿子,如今除了昱王,可没一个在世了。这若圣上晃过神来,昱王怕是也快到头了吧。
朝臣宗亲们这么想,婉太妃何尝不是这么想。
虽说今个儿是孙儿的大喜之日,可慈安宫里,婉太妃心里别提有多堵得慌了。不怪她胡思乱想,圣上真的是愈发暴、虐了。
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前几日,孙儿递了帖子入宫,告知她因着清溪郡主的关系,昱王府已经和镇北王搭上了关系。
这确实是她乐意见到的。镇北王坐拥几十万精锐,确实是个很好的靠山。
可历来两家结盟,如何才能最为牢靠,莫不过姻亲。唯有如此,才能后顾无忧。否则,怕也只是一时的平安。
婉太妃不免把视线落在自己的孙女柔安郡主身上。青榆自小就陪伴她左右,她最忧心的除了昱王府的生死之外,心里着实是记挂孙女的婚事。
因为她尴尬的地位,孙女虽贵为郡主,却并未有哪家人敢上门提亲,有结亲的意思。
说来,孙女比那清溪郡主都大了一岁。也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而且,随着年龄渐长,青榆出落的愈发伶俐,又因为自小就在宫中,那浑身的书卷气断断是别的世家女子比不得的。就是那清溪郡主,在她看来,也未必就比青榆强了哪里去。
当然了,清溪郡主背后的殷家,许家,这些青榆比不得。可清溪郡主她见过几次,那女子看上去骄傲的很,恰恰这紫禁城,最忌讳的就是这样的女人。太过骄傲,终将为难自己。
见祖母这么看着自己,柔安郡主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祖母,您怎么这么看着孙儿。可是孙女脸上的妆花了?”
婉太妃缓缓抬眸,她宠溺的朝着孙女招招手。
柔安郡主乖乖的走上前,偎依在祖母怀里。
半晌,只听婉太妃暗暗叹息一声,喃喃道:“榆儿,你可知你长兄那日进宫说昱王府上下如今已经投入镇北王麾下,是何意思?”
柔安郡主心里猛地一咯噔,声音颤颤道,“祖母,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见孙女如此敏锐,又如此懂事,婉太妃瞬间红了眼眶。
她轻轻的摸了摸孙女的头,哽咽道:“当日镇北王御前请旨,圣上不得才赐婚。若是圣上有的选,又怎么可能不拦了这婚事。可惜,圣上已经是日薄西山,京城再没人比得过镇北王的赫赫威名。那高宁大长公主殿下,心里也跟明镜儿似得,也只李家的天下,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第90章 叔祖父
因为五王爷府邸的变故,加上恭亲王因为当年那桩错、案,殷锦芙大婚这日,阖府上下看着虽说满目的喜庆,可来来往往的宾客,且都提着心呢。
大家都只求五王爷一事别再牵连出太多,否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圣上若揪住不放,他们这些臣子,岂能扛得住。
老恭亲王心里也是烦闷的很,五王爷一事虽说把李家那桩错、案暂且压了下来,太后娘娘这会儿是伤心欲绝,没力气秋后算账。可他是了解太后娘娘的,她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倒了。等她晃过神来,难保不会拿他发泄心中的怒气。虽说,他着实是冤枉。五王爷犯上作乱,这和他又有和干系?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这个气太后肯定是得发泄出来的。何况,他掌控宗人府,都没站出来给五王爷求情,就凭着这个,太后也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