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玲。”
“我叫林可欣，”她伸出手，“你有笔吧，在我手上写上你的手机号码。”
顾晓玲为难，盯着那保养得如玉般的手说：“真的不用还了，没必要为了一百块大费周章。”
林可欣笑道：“写吧，我挺想和你交个朋友。”
顾晓玲迈着轻～盈的步子在雪上一蹦一跳，她跳过那天晚上将她们困住的地方，哪怕经历了生死一线，她还是喜欢雪，洁白无瑕，仿佛身在天国，能让所有烦恼消失。
不知不觉走到教学楼，她记起来，今天好像是０６经管的第一场考试，再过两个礼拜，她也要考试了。
顾晓玲轻手轻脚地在教室外晃荡，从一个教室到另一个，隔着窗子仔细地搜寻着，她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盯着最后一排的陆启轩。
他正转着笔，垂着眼帘，脸瘦削了些，样子仍有些憔悴。
他突然看过来，离得不太远，但也不近，顾晓玲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对方笑了笑，起身出来。
“都做完了吗？”
他点点头，“我有点饿。”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没想到才第二天，她正在宿舍复习时，接到了林可欣的电话。
☆、第三十章
顾晓玲将书这一块交给向楠师姐负责，和葛韵忙着服装的事，拍照上架，拉货，因为货不多，也没专门找地方，直接放到那一直没来的六号床～上，后来梁薇翻了几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将货转移到柜子里，锁好。
顾晓玲站在路口，今天本来要和江晨予一起进货，不过她和林可欣约好这天去她家，只好江晨予一个人去。
脖子往围巾里缩了缩，来来往往的计程车没一辆空的，又没有公交车去她家，因为那里好像是高级住宅区。
一辆面包车停下，江晨予打开副驾驶坐的门。
“上来。”
顾晓玲一愣，“哪来的车？”她坐上去。
“系好安全带。”
“哪来的车？”她一边系一边问。
“二手买来的，不贵。”
车开出去，顾晓玲说：“钱算在公账上，待会我把钱打给你，咋突然想到买车了？”
江晨予盯着前方，按了按喇叭，“卡车不方便，碰上下雪天，做防护措施也麻烦。至于钱，你不用打了，我以我的名义买，是我自己的车。”
开到一个林荫道上，停在一栋小洋楼前。
“你什么时候回去，打给个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知道了。”
顾晓玲站在窗前，手上捧着冒热气的瓷器杯子，玻璃花房里，依稀能看见郁金香的影子。
林可欣从楼上下来，手上多了本画册一类的东西。
“看什么？”
她的首饰仍然是郁金香的样式，顾晓玲突然问道：“你很喜欢郁金香？”
林可欣一怔，眼神黯淡。
顾晓玲瞟见墙上的照片，惊问：“你结婚了？”
“是啊，”林可欣笑道，“都老了。”
顾晓玲松了口气，“你很年轻啊。”
“别说这个了，过来坐，我给你看些东西。”
坐到沙发上，顾晓玲又情不自禁瞟了结婚照一眼，总觉得照片中的男人长得像谁。
打开画册，是一张又一张的服装设计草图。
“觉得怎么样？”
顾晓玲惊叹，点点头，“你一次次那个服装厂，是想和厂长合作？”
“是啊，不过他老当我是传销的，看了这些设计图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晓玲疑惑，像这样的有钱小姐也这么有上进心。好像看出她的心思，林可欣说，“你别看我穿的光鲜亮丽，身上的，家里的，所有的一切不都是父母给的，从小到大不用操任何心，学的那点东西也还给老师了，好在我经常去国外的服装秀，对服装行业还算了解。所以自己画了些设计稿，想和那家服装厂合作，其实我对商业什么的一点也不了解。”
顾晓玲在心里摇了摇头，“林小姐，我觉得你还是找那些品牌公司，或者干脆自己开个服装厂，不用一次次去那个小服装厂了。你这个太高档，那个厂是做不来的，何况厂长没什么大野心，不会冒风险做大。”
林可欣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因为家里的事被限制了，只能去找那些小厂子。不说我了，你去服装厂又是为什么？”
顾晓玲于是将自己的事简单说了，林可欣眼里流露出赞赏，有些激动，“晓玲，你愿不愿和我合作，我只要一点技术股份。”
顾晓玲尴尬地摆摆手，“我就一开网店的，哪有那么大能耐。”
“难道你不想做一番大事业，难道想一辈子窝在这个小网店里。”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连公司也没有，还是先做好眼前的事，一步一步来，我现在没有那个经济实力。再说，我就算注册了自己的服装公司，也不敢接你的设计，你这层次太高，对面料质量等要求很高，普通的料子看不出效果，反而不伦不类，你要是能改普通点就好了。”
“什么叫普通点？”
顾晓玲看了看自己，“就我身上的。”
林可欣嫌弃，“太土。”
“我这件是土了点，不过你现在眼光必须放低，面向广大的人民群众，这样我们倒能合作一番。”
“可我对这个不太了解，你给我一些具体建议。”
顾晓玲喝了口水，笑道：“这个可不行，我不懂设计，你还是自己在网上查资料，自己琢磨。”
回去的路上，顾晓玲一直沉默，江晨予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她抿了抿嘴，“我在想要不要注册一家公司，搞自己的品牌，当然市场定位就是收入普通的年轻人。”
“可以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他平静地说。
“你同意？”
“恩。”
顾晓玲想了想，还是年后再办这件事，可以利用寒假的时间好好规划一下。
不过回宿舍后，她立刻和葛韵说了这件事，大葛也欣然同意，“这次我一定要入股，不过注册公司好像挺麻烦。”
“这个慢慢来，就是设计师让人烦恼，林可欣不了解咱普通人的品味，我还是去美术学院结识几个学服装设计的。”
大葛突然猛一拍桌，“咱这有个现成的！”
“谁啊，你？”
“不是我，是友兰，这家伙有些艺术天分，从小就会画画，对女孩子的服装感兴趣，上课的时候就在稿子上画些设计图什么的。”
顾晓玲激动，葛韵押着吴友兰去了根据地，那个荒废的二层楼，劫来了他的设计图。
顾晓玲翻着画册，心跳一阵快似一阵，虽然她看不太懂，“友兰啊，你真是不显山露水的高人，咱什么话都不说了，你开条件吧。”
吴友兰羞答答，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我打算去报个班，系统学习服装设计，这些我不是太满意，都是在人家国外的设计上修修改改，上不得台面。”
顾晓玲两眼发光，“话不能这么说，多少服装公司也是这么做的，你这也算改得面目全非了，友兰啊，一切都从模仿开始，咱要适应国情，再说，你这不是还有原创设计吗，不打紧，慢慢来。”
葛韵突然说：“你不是说林可欣悟不透大众口味吗，让她和友兰切磋一下，能具体提点一下也好。”
“好，我这就去联系。”
初来小洋楼，葛韵和友兰也连连叹息，顾晓玲说：“咱不羡慕，以后我们也能住这么好的房子。”
林可欣去拿设计稿，三人在客厅说说笑笑。
吴友兰看到墙上的结婚照，叫了一声，“林小姐的老公长得挺像一个人的！”
顾晓玲喝了口茶，舔～了舔嘴唇，但笑不语。
吴友兰思索一番，一拍桌子，“是陆师兄，他和陆师兄有几分相像！”
顾晓玲笑道：“是有点像，不过天下之大，长得像的人多了去。”
葛韵抱着胳膊，皱眉盯着照片。
“想什么，这么认真？”
“我好像在哪见过他，反正这张脸我一定看到过。”
林可欣拿来稿子，一开始还很拘谨的吴友兰，很快便和林可欣热烈地讨论起来，一来二往，大家也慢慢熟悉了。
战战兢兢考完试，顾晓玲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回家，提前十天她便买好了卧铺票。
送走了葛韵和林蕊香，她将行李打包好，江晨予在门外等她，帮她把箱子提下楼，放进面包车里，和另一个黑色箱子放在一起，顾晓玲脑中浮现初遇他的时候，那时的他还提着几个大袋子，背着皱巴巴的包，现在却连车都有了。半年的时间，好像发生了太多的事。
坐在车里，她取下口罩，一口冷风灌进来。拿出手机，拨了号，放到耳边，仍然是那句电话已关机。
几天前她就去找过陆启轩，学校找不到人，他的公寓里也没人，手机关机。
顾晓玲不安地望着窗外，江晨予启动车子，她怔了怔，头伸出去，四周只有空荡荡的一片白色，没有期盼的人影。
到了火车站，江晨予把行李搬下来，“你在这里等我。”
“你去哪儿？”
“我去放车，很快回来。”走了几步回头盯着她，“你没事吧？”
顾晓玲摇头。
“你有心事？”
“没有啊。”
“警醒点，照看好行李。”
“知道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随便，你决定。”
江晨予上了车，离开了。
顾晓玲将包背到前面，握着两个箱子的拉杆。
鹿海火车站是个大战，人流量很大，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的人，还有直接靠在墙边睡觉的农民工，以及检票进站的几条长队。
顾晓玲忍不住又拿出手机，还是关机，将手机放回包里，一阵失落。
等了很久，江晨予还未回来，好在她全副武装才没感觉多冷。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她看到江晨予提着几个塑料袋回来。
他将塑料袋交给她，接手两个行李箱。
不知道袋子里是什么食物，香得顾晓玲咽了口唾沫，她打开一个一次性的盒盖，面露喜色，是金灿灿的糖炒汤圆，上面还撒着芝麻。她本来就爱甜食，对这个炸汤圆更是喜爱不已。
“检票了。”
“好。”
顾晓玲系好塑料袋，最后向后望了望，跟着他检票进站。
他们这次买的软卧票，舒舒服服睡了一天，火车很快到了临江市。
☆、第三十一章
顾晓玲坐在沙发一脚，悦悦嘻嘻哈哈叫她姨姨，与她玩耍。大姨闷声不响地擦桌子，两鬓苍白，身子瘦削，没有过去的咄咄逼人，却多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是脾气还是一样的固执。
“大姨，听我妈说，您不怎么吃饭，胃也不舒服，我觉得…您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还有如果不吃饭，哪有力气照顾悦悦，为了悦悦您也得保重身子。”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顾晓玲眼圈红了，把悦悦抱到腿上说：“过年上我家吃饭去吧，二姨一家也会去，外婆年纪也大了…”
“你带悦悦去，让她热闹热闹，我不用你们管。”说着捂着隐隐作痛的胃，额头冒出细细的汗。
大年三十，鞭炮声从早到晚不停地响着，顾晓玲和刘芸带着悦悦玩，二姨周丽梅还有外婆在厨房张罗饭菜，二姨夫赵宇还有顾永和在一旁聊天。
“我和你赵宇哥明年春节结婚。”刘芸说，脸上洋溢着幸福。
顾晓玲一怔，心里又是一阵不安，上辈子刘芸赵宇今年春节就结了婚，然后创业，今世却反着来，赵宇学ＩＴ，和几个同专业的哥们一起办公司，做得有声有色，听刘芸说因为赵宇见她在大一便有了自己事业，所以把计划提前了。
她之所以不安，也是因为这辈子因为自己的重生使周围的人事物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她本想只让自己的命运不同于上辈子，却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
“你看现在多好，”刘芸笑说，“我爸不敢打我妈了，他挺怕赵宇，真的，我嫁了个好男人。”
顾晓玲想着上辈子就在这一年里，二姨被二姨夫打断了一只腿，刘芸把她爸告上法庭，离了婚，虽然二姨后来也跟着他们过了，但腿到底是跛了，而且二姨夫过得也挺惨的，想到这她松了口气。
“你呢？”刘芸问。
“什么？”
“那个陆师兄？”
心口像被捶了一下，顾晓玲笑说：“我们是师兄妹，他帮了我很多。”
“还有呢，你连姐姐也要瞒着，我不信你们只是朋友。”
“他对我很好，我想…我对他…”
“吃饭了！你们两个小的，快来帮忙铺桌子！还有你们几个老爷们儿快去放鞭炮！”周丽梅喊。
悦悦欢呼雀跃，小脚丫子一瞪一瞪。
圆桌上摆满了菜，大家相互敬酒祝福，外婆突然站起身，给案桌上的三张照片拜了拜，上了几炷香，大家瞬间沉默下来。
“玲玲，你们也去上柱香。”周丽梅说。
顾晓玲和刘芸赵宇上了香，周丽梅又说，“妈，要不让三姐他们过来吃饭，只有两个人怪冷清的，过去的事…就算了…”
外婆面无表情地盯着碗，平静地说：“在她气死自己父亲时，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行了四儿，还有玲玲芸芸，小宇，你们都过来吃饭。”她端起碗筷，让几人回座。
顾晓玲抱起悦悦搁在腿上，喂她吃饭，心情沉重。
大家一起坐在客厅里，热空调打开着，电视上放着春晚，大家盯着屏幕有说有笑，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她不禁想到，已经过了一年了，一年前她重生回来，那时家是完整的，她雄心万丈，没有Ａ大，没有江晨予，没有陆启轩……
才看到第八个节目她就乏了，将悦悦交给刘芸，顾晓玲歉意回房。温度瞬间冷下来，她也不开空调，直接倒在床～上，盯着那轮明月，忆起某个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