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心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她:
“终于结束了……你还好吧?”
顾薏:“……”
好个鬼,她想死啊。
“消了黄条才能拿回手机吗?”
顾薏点头, 气若游丝地倚着夏雨心。
”反正你家有钱,再买个新的用呗。”
“好烦啊。”顾薏总算开口说话,“懒得买新的了,反正除了你,我没什么人要联系的。”
“喂喂,你真打算做山顶洞人三好学生啊?”
顾薏的心情丧到了极致,完全忘了手机被没收前还有几条消息没看。
“我……咳咳咳……”
完了完了,她运气背到说话都能被口水呛。
夏雨心忙拍她背:“你今天穿太少了,小心别感冒啊。”
话音刚落,顾薏猛地蹦出一个大喷嚏。
夏雨心:“你看你……”
“阿嚏!”
“阿嚏!”
夏雨心:……
呵呵,我上辈子一定是只乌鸦。
*****
这就是传说中的祸不单行吧?
清晨,顾薏睁开眼,脑中回放着凄凄惨惨戚戚的旋律。
失恋、黄条、感冒、大姨妈。
她狠狠吸一口,差点没被鼻涕呛死。
挣扎着撑起身子,下腹又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幸好还有个知冷知热的夏女神给她点慰藉。
“否极泰来,熬过这两天,你会撞大运的!”
顾薏想,我不一头撞死就不错了。
中午时候,夏雨心陪她去图书馆找义工做,没想到她们吃一顿饭的时间,图书馆所有义工位置都被抢光了。
昨晚上教务处大发神威,漫天撒黄条,图书馆的义工最吃香,有剩才怪!
除掉图书馆,轻松程度排第二的便是实验楼义工。只要每周挑一两个时间去实验室随便扫扫地擦擦桌子,老师查得松,几乎闭着眼就给签字。
生怕实验楼义工也被抢光,俩小姑娘火急火燎往教师办公室赶。顾薏姨妈痛得厉害,跑不快,夏雨心干脆拿了她的饭卡,撇下她率先冲进实验楼。
顾薏坐在石凳子上边揉肚边等她,没有等太久。
“差一点点就白跑啦!”夏雨心挺自豪,“昨天被开条的人真的多,我好容易才给你抢了个物理实验室。”
顾薏瓮声瓮气:“噢,嘻嘻你哦。”
她鼻子堵着,吐字不清,夏雨心好赖能听懂:
“别谢我,其实吧,我在办公室里碰上姚子骏了,是他帮你抢的,你都不用排队,这周就能开工啦。”
“姚子骏?”
自从分班后,顾薏已经很少听到他的名字了。
“对呀,他现在在搞物理竞赛,挺牛的呢。”
顾薏吸一口鼻涕:“他不会帮我抢了物竞班的教室吧?”
“有就不错了,你还嫌弃?”
顾薏讪讪的:“你忘了?江群也是物竞班的,还是班长呢。”
夏雨心才记起这个变态学长,只好宽慰道:
“你又不和他一起上课,偶尔打扫卫生而已,碰不到的。就算碰到了,这不是还有我吗,我和你一起做义工。”
顾薏点点头,心口一暖,险些涕泗横流。
黄条是白条整三倍,三十个小时义工,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一次去的时候,为了多磨些时间,两人打扫好卫生,也不着急走,留在实验室摆弄实验器材,多耗了大半小时。
谁也没想到,临走前好死不死碰上了江群。
江群戴着他的完美面具,礼貌朝她们打招呼。
夏雨心扯过病恹恹的小闺蜜,斜眼歪嘴地回了个鄙视表情。
顾薏也没闲着,与他擦身而过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她本意是想啐一口来着,失策失策。
俩人一溜烟跑到楼下,夏雨心乐坏了:
“哈哈哈,我也看到他变脸了,脸黑的跟锅盖似的。”
“哈哈哈哈嗝……”顾薏也笑,笑着笑着就被鼻涕憋住。
夏雨心止住笑,正色道:
“万一惹他不高兴了,以后他为难你怎么办?”
“谁敢为难我呀。”顾薏很自信,“除非他脑子有病。”
夏雨心寻思,是这个理。
谁要在容州一中欺负顾千金,那不是找死吗。
*
几日后的课间,高二15班。
“池屿,你愁什么呢?”严恒弹了弹桌面,“都脱发了,当心点啊,男人很容易秃的。”
池屿斜他一眼,懒得理。
他最近真的愁到脱发。
听说那天晚上顾薏手机被没收了,他心里稍稍好受些。
可连着几天不联系,偶尔上学放学打照面,他想和她说话来着,她却瞟着哀怨的小眼神,没有丝毫兴致。
听说她被教务主任抓的,不知道吓没吓到。
听说她去实验楼做义工了,不知道做了多少个小时,还有多久才能做完。
池屿最近也忙。他被老师推荐去竞争校长奖学金,从一众高三学长姐中脱颖而出,几乎毫无悬念,肯定会入选。
他的履历表没有一笔劣迹,可谓金光闪闪。省级以上奖项拿到手软,成绩单更可怕,破了容州一中有史以来满分最多的记录,而他现在才刚上高二。
尽管如此,学校规定的程序还是要老实走一遍。从递交申请到演讲答辩,他这两天的空闲时间占得满满,不带一口喘的。
今天倒是能喘气儿了,他也不想干别的,就想给猫顺顺毛,别让他家猫在外面玩野了。
严恒最近一日比一日兴奋:
“女神今天和我吃晚饭,倒数第九十七顿饭。”
“两个人?”
“嗯。”严恒提示他,“顾千金可落单了,你把握机会啊。”
“她今天要去做义工吗?”
严恒想了想:“不知道,女神没提。”
他蓦地记起一事:
“你可要当心点,女神告诉我说最近有个变态学长死缠着顾薏,名叫江群,长得人模狗样,脾气很古怪。”
池屿第一次听说这事。
江群?
是不是上次给顾薏送伞那个?
他又问了几句,奈何严恒知道的不多,只好作罢。
放学后,严大少风流倜傥地下楼了。池屿比他迟几步,晃悠到一班门口,没找到顾薏,他就改道前往实验楼找人。
由于不清楚顾薏具体负责哪个实验室,他从一楼到五楼挨个房间逛了一遍,也没瞧见她。
查看完最后一间实验室,池屿叹了口气。
以前不懂得珍惜,现在想见的时候见不着,老天存心耍他玩儿呢。
顾薏从二楼储物间里拿了个新畚斗出来,冷不丁瞧见楼道转弯处的熟悉身影。
那背影高瘦又挺拔,一晃而过,径直转弯下去了。
是池屿吗?
顾薏怔了怔,摇摇头。
他没事跑实验楼来干嘛。
话说回来,其实她自己本来也不该在这儿的。
今天原是物竞班做实验的日子,照理不需要人来打扫,可一放学就有同学来找她,说物竞班的负责老师让她现在就去实验室做义工,给她算两倍的义工时。
两倍的义工时啊,能省多少事。顾薏二话不说答应了。
她今天病得尤其厉害,头昏脑涨,嗓子眼也疼得说不出话。可她心里打算好了,就这么病恹恹地去实验室,老师看她身残志坚,说不定再免费送她几个义工时。
可她没想到,别提老师了,实验室里半个人都没有,只有个扫帚,连畚斗都找不着在哪。
*
池屿离了实验楼后独自走向食堂,远方的天空一如心情般低沉。
走到三楼门口,他想起严恒和夏雨心应该在三楼吃饭,于是返回去了二楼。
莫名的,他有些羡慕严恒,不太想撞见人家幸福快乐的傻样。
因为他心里隐隐感到了不安。
究其原因,还是关于顾薏。
时间越拖越久,他怕她变了。
一想到这,他就有种冲动——不如黑了学校广播站,发动全校师生把这只疯猫抓到他身边。
“池哥?”身旁响起熟悉爽利的声音,“你也吃饭啊,一起?”
男生没有女生那么多讲究,几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半生不熟的碰了面,也能凑在一桌吃饭。
池屿就这么和姚子骏的同学凑了一桌。他名声响,所有人都愿意和他搭腔,因此也不显得尴尬。
“池哥,听说你要得校长奖学金了啊?”姚子骏艳羡道。
同桌一伙人顿时面露崇拜。
校长奖学金是整个高中部级别最高的奖励,只有为学校做出突出贡献的学生才有资格参选,还不能保证一定选上。
“奖金是一万还是八千来着?”
“卧槽……够我吃一年食堂了。”
“你是猪啊,食堂一年能吃八千块?”
“我天天喝炖罐,顿顿配猪排,就差不多了。”
……
池屿清了清嗓:“名单还没公布呢,也不一定。”
姚子骏呵呵笑:“池哥,你就别谦虚了,我听我们竞赛班老师说过,十有八九是你。”
听他提起竞赛班,池屿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去培训?我记得物竞班每周四有实验课。”
“唉,别提了。”姚子骏把汤匙一甩,“想想都来气。”
“嗯?”
“我们竞赛班班长,叫江群,前几天说好今天做实验,今天放学又把我们赶走,说他有一个很复杂的实验要自己做。”
听到“江群”二字,池屿长了个心眼:
“他也是物竞班的?”
“池哥认识?”
“听说过。”
姚子骏话匣子收不住了:
“我们都觉得,他这里有点毛病。”
姚子骏一边说,一边伸手指指脑袋。
池屿以为他在开玩笑,随口道:“怎么个有毛病法?”
姚子骏压低声音:“躁郁症,你听说过吗?”
池屿怔了怔。
“虽然是传言,我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姚子骏顿了顿,“他情绪正常的时候,对谁都好,温和的不像话。可是如果有人不顺他的意,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整个人变得非常狂躁。”
池屿:“有这种事……”
“就是啊,这好像是一种精神病。我上次不小心打湿他的实验报告,他差点扑上来和我干架。”
说完,他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池屿咽下几口饭菜,心头一跳。
“你经常在实验室,最近有看到顾薏吗?”
“顾千金?”姚子骏登时笑了,“池哥呀池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你先回答。”
“噢,前几天我给她抢了一个义工,就在我们实验室做卫生。刚刚我还在实验楼看到她过来呢……”
哗的一声,池屿猛站起来,神色焦躁:
“江群也在?就他们俩?”
若是正常人还好,没人敢欺负到顾薏头上。可偏偏江群不正常,他脑袋要是真糊涂了,哪管你是顾千金还是顾太岁。
姚子骏:“可能吧……哎,池哥!”
池屿丢下书包和晚饭,长腿跨出座位,表情竟十分紧张。
“具体哪间?”
“二楼,物理实验室1。”
话音未落,眼前人迈开长腿,头也不回跑远了。
姚子骏和同伴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
实验楼二楼,物理实验室1。
畚斗落在地上哐哐响,顾薏低着脑袋,动作简单粗暴。
“你扫地还是打架?”
“打架……阿嚏!”
“病了就安分点。”
顾薏真想手叉腰和他大骂三百回合,可熬不过自己有心无力,一点精气神也支不起来。
她好端端地在实验室里磨洋工,才磨五分钟,江群便来了,说是做实验,却好整以暇盯着她。
物理竞赛班那么多人,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占整间实验室?
顾薏甚至怀疑下午找她去实验室做义工的同学是江群指使的。
她心里有些郁闷,却并不害怕。
青天白日的,她顾千金名号响当当,谁敢对她造次?
江群坐在最后一排桌边,执着笔敲敲桌面:
“你过来,帮我个忙。”
顾薏微抬眼:“干什么?”
江群指了指桌上的测速器:“把这个搬上讲台。”
金属构成的测速器主体长一米有余,上面还安了个等长的气垫导轨,绝不是顾薏能搬得动的。
她轻咳两下,奈何嗓子依然干痛,张口无声。
见她一动不动,江群牵起一丝笑:
“学妹,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顾薏听着,像吞了虫一般恶心。
她的心情完全表现在脸上,苍白病态,却极度嫌恶。
江群被她的表情刺激到,忽然站起来:
“怎么不识相点?”
顾薏没听到似的,径自走到桌边抬了抬测速器,然后对他摇头。
忍着嗓疼,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学长,我搬不动,就先走了。”
“想走?”江群伸手拦在她面前,“至少搬完再走。”
“我说了搬不动……”
“我可以帮你。”
江群把测速器扯到桌角边,眼神晦暗不明,“黄条在身,你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份。”
顾薏捏紧拳头。
若是平日,就算是昨天,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窝囊。
但她今天实在难受,重感冒各种症状集中爆发,别说骂人了,她连起码的头脑清醒都维持不了。
江群握住测速器一头,示意顾薏扶住另一头。
他眼中凉意一闪而过。
损坏实验仪器,够她再攒一张黄条了。
顾薏咬咬唇,伸手抓住金属边框。
江群:“抬。”
测速器悬空不足两秒,顾薏松开手,仪器又落回桌面,毫发无损。
“我抬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