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姒将药瓶放在枕下,用素色的绣帕给它缠在伤口上,那帕子边角,用青色的丝线,绣了两个字:阿娆。
“剩下的药,是给你主子的。”
萧景姒把它放下,将锦被盖住它的身子,这才转身离开,榻上的猫儿跳起来,跟上去,似乎怕她不喜,小心地跟着,湿漉漉的眸子里,全是依依不舍,
推开门,紫湘迎上来:“主子,问过华管事了,世子不在府里。”
萧景姒眉宇紧拧:“先回府。”
“喵!”小灰趴在地上,脑袋伏地,妖王大人,小的告辞。
“喵~”
妖王大人好不舍得,小灰都瞧见它眼里那种恨不得跟着国师大人走的殷殷期盼。
这时,菁华从侧院回来,见此,诧异了一下便恢复如常:“萧姑娘来了。”
萧景姒问:“他可好?”
想来,国师大人也是极担心世子的。
菁华回道:“天越发凉了,世子去温泉庄子养伤了,萧姑娘宽心,已经请了大夫治了伤,只是皮外伤,世子他安好。”瞟了一眼扒着门,一副随时要扑进国师大人怀里的妖王大人,菁华是当真担忧。
“他若回府,还请菁华将军告知景姒。”没有见他安好,她终归放心不下。
菁华道:“姑娘放心,我知晓。”
萧景姒微微欠身行礼,便转身离开,眉头自始至终都皱得紧紧的。
待到人走远,菁华蹲下,俯身低首:“世子,人已经走远了。”
白色猫儿望眼欲穿了好一会儿,这才晕开一道蓝光,幻化成了人形,走到屏风前,懒懒披上衣衫,长发尽散,一双白色的猫耳耷拉着,自言自语似的:“你说阿娆见了我的原型,可会喜欢?”
菁华不予评论,省得多说多错。
楚彧半靠软榻,撑着下巴,小心地把手里的绣帕放在案几上细细地瞧:“她方才夸我漂亮了。”衣摆下的尾巴摇晃,又重复了一遍,“阿娆说我生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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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苏暮词:“楚世子,当年城西河畔,救你的人,是我。”
楚彧:“你以为本世子对谁都以身相许?”
苏暮词:“她萧景姒不过是给了你一块锦帕!”
楚彧:“阿娆还看了我的……”
楚彧娇羞了,阿娆看了他是公是母,当然,楚彧振振有词:“我是阿娆一个人的猫,你再觊觎本王的美貌,本王把你煮了喂鱼!”
☆、第三十八章:凤观澜何许人(一更)
衣摆下的尾巴摇晃,楚彧又重复了一遍,“阿娆说我生得美!”
语气,怎一个洋洋得意。
北赢妖王大人,何时这般在乎自己的容貌了。
菁华认真附议:“世子的美貌自然人见人爱。”这种阿谀奉承的话,说得菁华都有点臊得慌,就此打住,说正事,“世子,您的尾巴为何一直在晃?”
打从国师大人离开,世子这尾巴便没个消停。
说到此处,楚彧笑了,嘴角高高扬起:“我阿娆她还摸了我,抱了我。”语气更洋洋得意了,尾巴摇得更欢快厉害了。
世子爷真容易满足,摸一摸抱一抱就春心飞扬了。
菁华就事论事,说道:“国师大人似乎格外喜欢猫。”
“嗯。”楚彧有点郁郁寡欢了,撑着下巴趴在软榻上,晃着尾巴埋怨,“那只那么丑的蠢灰猫,她都不嫌弃,还总抱它。”
在楚彧眼里,那小灰,简直就是一无是处丑不拉几!菁华却听出了好大一股酸味。
抹黑得还不够!世子爷继续义愤填膺地批判:“它哪有本王好看。”
菁华选择沉默。
楚彧恨恨咬牙:“毛也没本王的白。”
又不是一个品种!土宜猫当然比不过白灵猫族矜贵。菁华没有种族歧视,也不予评论,不吭声。
楚彧义正言辞,说:“它叫得也没本王叫得好听!”
菁华:“……”这就太斤斤计较了吧,菁华谏言,“世子既如此不满,何不将自己送给国师大人,毕竟世子貌美,而且毛白,叫得又好听。”
难怪北赢大妖们都说,白灵猫族最骄傲自满,世子爷就是典型。
菁华这么一建议,楚彧猛地坐起来,醍醐灌顶,刻不容缓地命令菁华:“立刻给我疗伤,等我好了,就把我送去阿娆那里。”
怎生猴急!
菁华遵命,逼出内丹,给世子爷疗伤,他不过是修了几十年的兔族,皮外伤还能治,这心疾也是毫无法子。
菁华提及正事:“世子,这次行刺之事华支已经查出来了。”
楚彧闭目养神,懒懒地摇摇尾巴:“是谁?”
菁华报了个名字,抬眼便见自家世子冷着一张脸,一副随时要把人打成兽形的样子,问道:“国师大人似乎已经知晓了是何人所为,主子,可用我们出手?”
楚彧蹙着眉思忖了一下:“你去点把火,若是阿娆觉得不够,再煽些风。”
菁华明白。
这晚,夜半三更时,文国公府后院走水,火势顺风,一发不可收拾,后院柳氏一房,惨遭天灾,柳夫人灼伤一臂,据太医所言,伤了筋骨,恐是再难复原。
次日,文国公府大火之事,热头还没褪,又有大事发生,说是消失了两日的大都督府刘公子找到了,满身是血差点连他亲爹都没认出来,人抬回都督府时,被人割了舌头,废了手脚,四肢都不见踪影,不能写也不能说,这凶手是何人是一点苗头都查不到。
于是乎,御前大都督刘正奏请顺帝,为子寻仇,顺帝特此下令,命即将走马上任的华凉国师彻查此事。
整个凉都多少双眼睛,可都盯着呢,倒要瞧瞧这华凉国师有何作为,何德何能坐上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
茶肆里,说书先生正说得眉飞色舞,将这大凉女国师说神了。
雅间里,茶杯一扣,男人嗓音浑厚:“华凉国师?”问身后的带刀侍卫,“哪里冒出来的?”
这正端坐茶肆喝茶吃点心的,正是刚从嵘靖南地回京,途经城南的钦南王楚牧,身后是副将蒋汉阳。
蒋副将平日里负责凉都的情报与朝政,自然无不知晓,回话:“那位皇上前些日子钦封的华凉国师,正是文国公嫡出的嫡小姐。”
钦南王诧异不已:“是个女娃?”他咋舌摇头,“大凉难不成气数尽了?居然弄个女娃娃来辅政,老子征战二十多年,那女娃才懂人情世故几天,就与老子平起平坐,凤旭莫不是老糊涂了?”
他征战二十几年,才得了个世袭王爷当当,那才刚及笄的女娃就凭一刻七窍玲珑心就一人之下了,简直没有天理。
蒋副将实话实说:“想必那萧府的嫡小姐有什么过人之处。”顺帝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昏庸之人,精明着呢。
这时,雅间外头突然传来杂乱声。
钦南王爷问门口的守卫:“外面什么声音?”
守卫回道:“禀王爷,是竹安公主的马惊了,险些撞了中书令府的四小姐,是国师大人正巧路过,这才救下了中书令府的郑四姑娘。”
国师?女娃子!
楚王爷捋了捋胡须,兴致勃勃:“我倒要瞧瞧,这女娃子有没有三头六臂。”
茶肆外头,马嘶啸声杂乱,中书令府的马车被撞得翻倒在了贩夫走卒的小摊上,郑家四小姐吓白了小脸,揪着心口惊魂未定地喘粗气,倒是撞人的竹安公主面不改色,查看自己的马有没有受伤。
萧景姒拂了拂被马车勾破的裙摆,不卑不亢不疾不徐:“公主,市集人杂,当小心纵马。”
红色骏马前,女子抬起头:“你认识本公主?”
这一身红衣,长发高束,手执金鞭的正是当朝的九公主凤观澜,是皇后之女、东宫太子的胞妹,乃大凉最为尊贵的皇室女子。
萧景姒端详着凤观澜手里的金鞭:“我刚好有幸识得陛下赐给公主的九尾金鞭。”语气平平,又道,“市集人杂,公主还是不要驾马为好。”
凤观澜凝眸冷视:“你这是在教训本公主?”
萧景姒摇头,纠正:“是忠告。”
大凉朝的嫡出公主,何时被人这样耳提面命过,这凤观澜被下了面子,便恼火了,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你算什么东西,有何资格对本公主指手画脚!”
萧景姒似笑,竹安还是与上一世一模一样呢,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无理取闹的女子,在她被贬入冷宫受尽万人践踏之时,几次相护。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凤观澜脸红耳赤的,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萧景姒思忖,道:“若论品级,公主当尊我一声国师大人。”
华凉国师乃正一品辅政大臣,要真论起品级,也确实担得起帝女一声大人。
“国师大人?”凤观澜笑,原来这便是害得他几位皇兄争相求娶又求而不得的女子,她冷笑轻哼。“那也要看你受不受得起本公主一声大人!”
话毕,她扬起手中的金鞭就往萧景姒身上招呼,眼看着那九节鞭尾就要落在萧景姒身上,突然——
鞭子被人徒手抓住了。
凤观澜怒着瞪向半道杀出来的人:“你又是谁?竟胆敢拦下本公主的鞭子。”
萧景姒也抬头望去,只见男子青衣冷面,轮廓立体,好生俊郎,嗓音浑厚有力,道:“钦南王府,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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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晚九点
小剧场:
用过饭,萧景姒在看奏折,楚彧在看她。
楚彧:“阿娆。”
“嗯?”
“阿娆。”声音有点哑。
萧景姒放下奏折:“怎了?”
楚彧低头,红着脖子:“我热。”
屋外大雪纷飞,萧景姒将暖炉的火熄了。
“阿娆。”
他脸更红了,耳朵也红,盯着她瞧眸子都是红的。
萧景姒:“还热吗?”
“嗯。”
她摸摸他的脸,是有点烫,又摸摸他的耳朵……他尾巴出来了。
楚彧低着头羞赧,凑在萧景姒耳边:“阿娆,它也热,你也摸摸它。”
哦,原来是情动。
萧景姒笑着依他,由着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他摇晃的白尾上。
“喵~”
只见一阵蓝光,他便变作了一只白绒绒的猫!
自此楚彧便决定,情动时不能让阿娆摸他的尾巴,他会受不住,阿娆如果真想摸的话,他拒绝不了也只好从了。
☆、第三十九章:在这里脱?(二更)
萧景姒也抬头望去,只见男子青衣冷面,轮廓立体,好生俊郎,嗓音浑厚有力,道:“钦南王府,菁华。”
钦南王府?凤观澜怔了一下,一时懵了。
菁华转身,对萧景姒道:“萧姑娘,我家世子有请。”
“他回府了?”萧景姒眼底骤然便神采奕奕了。
“一个时辰前方回。”
一个时辰前,世子爷才刚变回了人形,衣裳都没穿,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催他来请人,那神色,真是猴急得不行。
萧景姒对菁华颔首,转身吩咐:“紫湘,将郑四姑娘送去医署就诊。”
“是。”
随后,萧景姒便上了钦南王府的马车,菁华亲自驾马,刻不容缓,瞧也没多瞧一眼愣在一旁的凤观澜。
这厢凤观澜才回过神来,人便已经走了,她嚎了一声:“本公主这是被无视了?”
侍女上前,回:“是的,公主。”
凤观澜更窝火了,攥着手里的金鞭咯咯发响:“那个男人什么来头?竟胆敢无视本公主。”
“他是钦南王府世子的亲卫,也是嵘靖南地的守城将军,大凉良将,除了折冲将军与安远将军,便数这位菁华将军精于兵法了。”
这个名字,凤观澜倒没少听她母后念起,哼,乡野村夫野蛮人一个!
凤观澜冲着那马车驶去的方向咬牙切齿:“这个不识相的男人,再让本公主碰见,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侍女就不回话了,公主这点三脚猫,哪里是那位菁华将军的对手。
凤观澜气冲冲地纵马走了,中书令府的四小姐也去了医署,瞧热闹的人群散了。
蒋副将上前:“王爷,人都走了。”
王爷还是那副姿势,靠在窗前,盯着窗外,兴致勃勃地托腮:“那个女娃叫什么名字,倒是生得十分眼熟,像在哪见过。”
蒋副将为其解惑:“国师大人名唤景姒,是文国公府的嫡女,也是卫平侯老将军的遗孤。”
钦南王爷思前想后,恍然大悟,他惊了:“她就是萧景姒?!难怪菁华那个小子亲自来接她。”
“王爷识得这位七小姐?”
他想起来了,他家小子在寝宫里挂了一副画像,宝贝得不得了,瞧不让人瞧一眼,他某天夜里偷窥过一眼,画的不正是这个国师女娃子。钦南王爷这下坐不住了:“赶紧的,回府!”
今儿个,世子有点异常,穿了一身淡绯的衣袍,扒着王府的大门,频频往外头瞧。
这衣裳俊是俊,倒真真是有些招摇了,这神情美是美,倒也真真是有些荡漾了。华支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询问一番世子爷,探查探查异常,就见世子爷三两步就小跑到门外。
华支一瞧,哦,是国师大人来了,难怪世子爷翘首以盼呢。
菁华才刚勒紧马绳,楚彧便十分愉悦地跑过来,仰着头喊‘阿娆’。菁华瞧了一眼楚彧身后,十分担心他的尾巴会出来作乱。
萧景姒掀开车帘,对楚彧浅浅扬唇。
楚彧越发愉悦了,那盛满了眼底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水亮亮的眸子,好看得像墨染的古玉。
“阿娆,你来了。”
萧景姒颔首,看着他,眸光安静而认真。
“夜里下了雨,地上湿滑,我扶你下来。”
她道好。
楚彧伸手,去牵她下马,不敢拽着她,又舍不得松开,红着耳朵将人牵进了屋里才松手。
阿娆的手凉凉的,和他不同,他手心渗出了汗,嗯,好开心,他牵阿娆的手了。
“世子。”菁华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