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你跑什么?满头都是汗。”凤昭芷坐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
温思染凑过去,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十七,我有话问你。”
凤昭芷挥了挥:“你先去洗脸。”又吩咐屋里的下人,“你们都退下。”
温思染亟不可待得很,跑到屏风后洗了把脸,水都没擦就跑回来:“十七——”
凤昭芷打断他:“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取了帕子给他擦脸,心情很好,难得动作很温柔。
“你是不是怀孕了?”
“……”凤昭芷手里的帕子掉了,愣了好一会儿,一掌拍在桌子上,“是哪个杀千刀的告诉你的,我的惊喜就这么打了水漂!”
温思染不可思议:“这么说是真的?!”眼珠子一转,就盯着凤昭芷的肚子,看了又看。
凤昭芷当下的心情就像踩了狗屎,怎地不爽,火气就上来了:“谁告诉你的?我要去揍他!”想了想,问,“是不是洪宝德?”这件事她本来想给温思染一个惊喜,瞒得很紧,出了洪宝德谁也没说。
温思染回答:“是楚彧!”咬牙切齿地,下早朝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他老温家后继有人了,现在搞清楚了事情,想起楚彧那一番嫌弃不屑的数落,就恨得牙痒痒。
楚彧说的啊!
揍人的事她收回,当她没说。
凤昭芷那个怄啊。
见凤昭芷没吭声,温思染更急了:“是不是真的?十七,你是不是怀了小十七了?”
凤昭芷扬唇一笑,眯了眯眼:“恭喜啊侯爷,你当爹了。”
温思染呆了一下,一拍脑袋就脱口而出:“完了,你要是生了小兔崽子怎么办?”
这反应,和楚彧担心萧景姒生公猫崽子一模一样!
“……”凤昭芷一脚过去,“你丫的敢嫌弃我儿子!”
温思染哪敢啊,连忙摇头:“不嫌弃不嫌弃,就算是小兔崽子我也认!”他想了想,很诚实认真地说,“当然了,最好还是生闺女了。”
重女轻男的思想,顿时表露无遗,这思想态度,去楚彧太如出一辙,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凤昭芷觉得,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不能忽视,一把揪住温思染:“好的不学,尽学楚彧那些坏毛病,找打是吧。”
说着,凤昭芷就要揪温思染耳朵,要是往日,他早就跑了,今天却安分守己得很,他一本正经地说:“十七,你别气别气,我拿鸡毛掸子来给你打,别动手动脚,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凤昭芷被他气笑了。
“不气了?”温思染见他家霸王花笑了,也跟着乐,笑得风流倜傥地凑过去。
凤昭芷一把抓推开他:“滚开。”
他张开手就要抱她:“我就不滚,你是我媳妇,我就要缠你一辈子,你打我我都不滚!”然后兴致勃勃地凑到凤昭芷的肚子上,一脸期待,“十七,让我听听,我听我闺女在作甚?”
凤昭芷无语:“……”一个月大的一块肉,还能作甚。
温思染贴上去,趴在凤昭芷平坦的小腹上,专心致志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慈爱地说:“闺女啊,叫爹。”
凤昭芷:“……”
看吧,楚彧会觉得他老温家的孩子脑子不好,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老温家得了喜事,这几天温伯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逢人就炫耀他家有闺女了,他家闺女多可爱多漂亮,搞得同僚们都以为颐华长公主生了呢。
对此,楚彧觉得温思染脑子有毛病,他诅咒温思染家生一窝儿子。
风平浪静了几日,连着数日,天气都极好,寒冬将过,春寒料峭,星月殿里的杏花树抽了嫩芽,残花刚落,新蕊冒出。
这日,天又放晴,树上凝露滴答,晨风轻拂,忽而,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啊——啊——”
惊恐的叫声,久久不落,惊动了树上的鸟儿,引来了巡逻的侍卫。
随后,不到一个时辰,宫中便有传闻在宫人间口口相传,早膳过后,星月殿外,几个粗使的丫头一边扫地一边小声地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冷宫后院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女尸?什么女尸?”
这事儿若是搁以前便不算什么事,毕竟偌大的皇宫死一个两个女人根本算不得是事儿,可女帝帝君掌权后,后宫遣散了,宫中的主子便只有这两位,宫女侍卫都老实得不得了,一直都风平浪静的。
那说事儿的宫女小声地继续说:“听司衣局的宫女说,那枯井里的宫女还是我们星月殿的。”
“谁啊谁啊?”
“就是前些日子从华阳宫调过来的那个粗使宫女,叫铜汶,前几日还刚被紫湘姑娘罚了板子那个。”
星月殿的宫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最是懂事,而且在宫里,也算分位高的宫人,难怪这枯井里捞出女尸才一个时辰就传来了,只要是星月殿的人,就不是小事儿。
“就是她呀,难怪几天都没看见她。”
“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被人杀了抛尸枯井。”那宫女神秘兮兮地又道,“我还听司衣局的宫女说,这铜汶不是普通人杀的,是妖怪作祟,那尸体被打捞起来了,脖子上有一个血洞,身体里一滴血都没有,与两年前琉璃宫里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都是被妖怪吸干了血的,甚是吓人。”
☆、第一百九十四
“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被人杀了抛尸枯井。”那宫女神秘兮兮地又道,“我还听司衣局的宫女说,这铜汶不是普通人杀的,是妖怪作祟,那尸体被打捞起来了,脖子上有一个血洞,身体里一滴血都没有,与两年前琉璃宫里发现的尸体一模一样,都是被妖怪吸干了血的,甚是吓人。”
“两年前我知道,听说是一只蛇妖呢,不是说被当时还是国师的女帝给捉了吗?这次又是个什么妖?”
“谁知道,说不准又——”
几个宫女正说的起劲,被沉冷的女声骤然打断:“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在这乱嚼舌根。”
几人猛然回头,立马惊恐万分,纷纷跪地求饶:“紫湘姑娘饶命,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紫湘冷冷瞥了一眼:“全部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那几个宫女谢了恩,便自个去领罚了。
紫湘进殿便唤了云离过来。
“紫湘姐姐有什么吩咐?”
紫湘面色冷沉:“把外殿的宫女全部换了,你亲自挑选。”
云离并不多问:“好。”
“发生何事了?”萧景姒从殿中出来,便见紫湘沉着脸,满腹心事的神色。
紫湘走过去搀扶,回道:“那日给帝君掌灯的那个宫女铜汶死了,被弃尸在冷宫枯井里。”
若只是死了个宫女,动静未免大啊些。萧景姒问道:“有何不妥之处?”
“死状甚是蹊跷。”
“如何个蹊跷法?”
紫湘思前想后了一下,还是知无不言:“主子可还记得,两年前宫中时有宫人失踪,后来查出来那些人都是被琉璃宫的蛇妖捉了去,那蛇妖为了修炼邪术,吸食人血,仵作验尸的时候都扎不出一滴血来。”紫湘顿了一下,道,“那铜汶的尸体,与被那蛇妖吸食过的人一模一样。”
萧景姒微微愕然,脚下一顿,缓缓坐下:“那是北赢食血禁术。”
紫湘也听菁云说起过,北赢禁止修炼禁术,那蛇妖成壁便是修炼此法,她不明白的是:“可那蛇妖早就死了,还会是谁?”还是帝君亲自动的手,不会有错,紫湘猜测,“难道那蛇妖死而复活了不成?”
萧景姒沉吟不语,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了许久:“楚彧为了让我安心养胎,早便封锁了星月殿外的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件事紫湘倒是没多想,如实回道:“是司衣局的人来送衣物时,与星月殿殿外的粗使宫女说的。”
萧景姒思量着,敛了眸中似笑非笑:“又是司衣局。”
又?何来又?
越说紫湘越是一头雾水,觉得哪都不对劲了:“可是有蹊跷?”
“开国宫宴那晚,便是司衣局的人来传话说楚彧召见了舞女。”
紫湘这才想起来:“确实是司衣局来送衣服的宫女说的。”
萧景姒思忖了一番,吩咐紫湘:“去查查司衣局的女官是何人?”
“我这就去。”
紫湘立马去了一趟尚宫房,不到片刻便回了星月殿。
“主子,是周家女。”
萧景姒诧异:“周卫冲之女?”
紫湘点头:“正是已谴派去长洲的周太保之女。”她不禁猜测,“周家女暗地里兴风作浪,莫不是周家不甘屈居夏和贫瘠之地,还想攀龙附凤,卷土重来?”
前些日子,楚彧借着小灰一事,发落了周家,倒是忘了周家的女儿还在宫中。萧景姒想到:“我记得周家有两个女儿入宫当了女官。”
“正是两位,还是孪生的姐妹,我还看了她们的画像,生得貌美,而且姐妹二人十分相像,姐姐掌管司衣局,唤周若,妹妹周薏在司宝局当差。”
“紫湘,你替我跑一趟司衣局。”
“是。”
自从后宫被遣散,别说冷宫,就是三宫六院也是空荡荒废了许久,谁没事会去冷宫后面的枯井,想来抛尸之人也是想到了这点才选择了那里,可消息却从司衣局传出来,确实很是蹊跷。
紫湘出殿,不大一会儿,却又折回来了,神色十分之不可思议,道:“不用去了,司衣局走水,周若死了。”
事儿赶事儿,不早不晚,萧景姒失笑:“真巧。”
晚上,楚彧回来得晚了些,萧景姒怀着身子,十分嗜睡,若是以往,这时候她早便睡了。
初春寒凉,殿中还铺着暖玉,萧景姒正窝在贵妃椅上,捧了竹简在看,烛火照得她轮廓柔和,她看到出神。
看孙子兵法也能如此入神的,只怕只有他家阿娆,楚彧走过去,将她手里的竹简抽了去:“怎么还不睡?”
她伸了个懒腰,勾住楚彧的脖子:“在等你啊。”
楚彧亲了亲她衣袖滑落的手臂,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榻上,掖好了被子,轻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
萧景姒却没有困意,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清澈地看着楚彧:“楚彧,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彧脸色骤然一沉:“谁在面前胡说八道了?”
他的反应,似乎过激了些,有点像欲盖弥彰。
萧景姒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说:“宫里人多嘴杂,高墙大院最是不透风,我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楚彧捧着她的脸,揉揉她的脸颊,又拂了拂她垂在鸳鸯绣枕上的发,并不打算与她多说,只是哄她说:“你快生宝宝了,要好好修养,旁的事都不用费神。”
他避而不谈,明显不想让她知道。
萧景姒眉头一皱:“你不告诉我,我会更好奇。”
楚彧敛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层灰色的影,沉默了许久。
他问她:“你知道多少?”
萧景姒从被子里起身,半点睡意都没有,一双清灵明亮的眸好似能洞悉一切,紧紧地看着楚彧:“成壁已死,在宫里修习禁术的是谁?”
她知道的一点都不少。她啊,一向聪慧极了。
楚彧把锦被往上拉了拉,裹住她的肩,随口回了一句:“是北赢出逃的一只野妖。”
她看他,他看着别处,专注地在给她整理被褥。
萧景姒又问:“抓到了吗?”
“嗯。”
她还想问什么。
楚彧摸了摸她的脸,有些凉,扶着她躺下:“这些事我去处理便好,你别操心,阿娆乖,闭上眼先歇息。”俯身亲了亲她的眸子,楚彧轻哄,“什么都别想。”
她便合上眸子,没有再问,怕是即便再问,楚彧也不会让知道。
楚彧轻轻拍着她的背,暖暖的手心捂在她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舒服极了,不大一会儿,她便呼吸平稳,昏昏似睡。
屋里捻灭了灯,床帘放下,楚彧出了寝殿,片刻,萧景姒便又睁开了眼,轻声唤了一声紫湘。
紫湘在屋外侯着,回道:“主子。”
屋里静谧,没有烛火,昏昏暗暗的夜色里传来萧景姒的声音,哪里有半点困顿:“去查一下,司衣局为何会走水?还有周若的尸骨,让仵作验尸。”
“是。”
“别让楚彧知道。”
“紫湘明白。”
紫湘抬头看看明月,眉头拧得死紧,她是越来做看不懂这二人了,一个瞒着不让知道,一个揣着明白装不知道。
这般浓浓夜色,殿外还有人未眠,巡逻的侍卫都守在几十米之外,高墙之下人影晃动。
远处,脚步匆匆,菁云急急赶来。
“尊上。”
“如何?”轮廓冷硬,远处的宫灯从一侧打来,映得楚彧眸子忽明忽暗的,一片阴寒。
菁云莫名其妙觉得脚底发凉,有很强烈的压抑感和逼迫感从上而至,他赶紧回话,不由得小心了些:“都处理干净了。”
楚彧沉声,不由分说地命令:“阿娆已经怀疑了,绝不能留一点痕迹。”
嗓音森冷至极,衬得冬夜风寒,让菁云顿生一股惶恐来,想了又想,还是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句:“纸包不住火,臣怕女帝陛下早晚会知道,毕竟——”
毕竟什么说都没说完。
楚彧眸光微微一眯,眼角一抹锋利的森然:“那就把所有可能会让她知道的人都杀了。”
这戾气,好重!
菁云暗暗窥了一眼楚彧的眼,漆黑的瞳中,似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猩红,像触目惊心的血色。
楚彧这是又动了杀心!
“尊上!”菁云单膝一曲,便跪下,意味深长地劝谏道,“菁云请尊上三思,切勿妄动杀念,适可而止。”
楚彧大喝:“够了!”声音字字都阴戾至极,不耐至极,“你再多嘴一句,本王连你也不饶。”
说完,楚彧转身便幻影消失了。
这瞬移的妖法也是炉火纯青了!菁云不由得深思了,脸上一片愁容。